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休了那个陈世美》 前世序 月黑风高夜,应天府十里亭外,一个农家小院中。 摇曳的烛火,让窗户上的男男女女剪影都狰狞扭曲了几分。 屋内。 一个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腿有些跛、身形过于臃肿、脸上有吓人疤痕、且双鬓已经斑白的妇人,看上去年龄不大,却十分沧桑,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跪行到长身玉立一身华服、气质温润、模样俊美,面白无须的清贵中年男子跟前,不顾身上的伤,不住以头抢地哀求。 “夫君,我求求你,放过雪蓉吧,雪蓉是你的闺女,亲闺女啊,放她一条生路吧!她只是不懂事,她只是……只是这些年受了太多苦,埋怨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怎么不来寻她罢了,她没有真的想杀了你……” 男人紧抿着薄唇,冷漠的扫过妇人苍老、岣嵝的身影,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担心柳茹月身上的血将自己的锦衣弄脏了似得。 他狭长的眼角微眯、捂着鼻子嫌弃的说道,“我只有一个女儿陆雪灵,她的娘亲系出名门、乃我恩师、沈丞相嫡女沈曼殊。” 淡漠的眼眸闪过一丝寒芒和轻蔑,说着挖人心窝子的话,“而你,不过一届村妇,你生的孩子,全都是贱种!” 男人的话惊得柳茹月身形顿住,难以置信的看向这个她曾经心中的天、心中的地,她自小信赖、崇拜、什么都懂的小哥哥。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是陆铖泽的童养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着他打转,所学的一切都是如何伺候他。 青梅竹马的情谊,十三岁嫁给他,她以为郎有情妾有意那是天作之合。 十七岁时,她就已经替他生下了四个孩子。 而现在,换来的却是对方满满的嫌弃。 是,她现在配不上他了。 她毁了容、瘸了腿、手指也因为常年在冰水里洗东西而得了风湿引起了变形。 找孩子找了十二年,她每天以泪洗面、夜难寐、愁白了青丝。 而他,比以前更风光霁月、意气风发了,看上去,她倒是更像他身边一个负责洒扫都多余的粗使婆子。 但,他看不上她就算了,他凭什么骂她的孩子! “雪蓉、雪慧、雪汐、永庆都是好孩子,他们都姓陆,都是你亲生的孩子,他们出生的时候,你都抱过他们的啊,那会儿你多么开心于他们的诞生,你开心的给孩子们取名字,你……怎能骂他们贱种?” 陆铖泽对上柳茹月不解又受伤的质问眼神,咬牙切齿的厉声嘶吼,“他们一个个不帮我这个父亲就罢了,还都巴望不得我这个父亲去死,你又不是不知道,雪蓉是个什么好东西么?她是个烟花女子!妓女啊!” 陆铖泽越说越激动,甚至抽剑指向被护卫反手扭住了的陆雪蓉脖颈,“你让我认她?我拿什么认?” “我的灵儿马上就要入宫当太子妃了,你是想害我女儿被世人嘲笑有一个当妓女的嫡姐么?你是想让我被政敌拉下马么?你就这么见不得我陆家好?” “我没有,我不是,夫君,你怎么能这么说!” 陆铖泽愤恨不已的看着不住摇着头的柳茹月,就像在看一个白眼狼,“你不记得了么,当年若不是我娘把你捡回家,你早就被山里的野狼吃了,你怎么这么不知感恩?” 柳茹月悲伤的说不出话,她记得的,她记得陆家对她的恩情。 所以,当她历经十二年,千辛万苦终于到了京城,却发现自家男人另娶之后,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报官给自己讨个公道,就算陆铖泽是当世陈世美,她也不能去当那个报官的秦香莲。 她这条命都是陆家给的,她不能恩将仇报。 再说了,当年小叔子赌钱欠了债,想卖了她的孩子们,当时陆铖泽进京赶考不在家,没人能帮她,她不答应卖孩子,和小叔子陆铖康扭打在一起,最后,她被小叔子推进了吴江。 远在京城的陆铖泽后来以为她死了,另娶很正常。 她从来没有因此怨恨过陆铖泽。 她不怪他。 他不知道。 不是有句话叫做无知者无罪么?她不会乱怨人的,她是个讲道理的人。 她发现他现在已经贵为太子太傅、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之后,也从没有想过要回到陆铖泽身边享受什么荣华富贵、抢回嫡妻的地位。 她甚至害怕自己的出现会影响他,总是避着他,连偷偷去街上看他一眼,都害怕被人发现端倪,害了他的前程。 她只想找到孩子们,她想知道孩子们被小叔卖到哪里去了。 她害怕小叔这么坏的人还会害了陆铖泽,所以想提醒他,当时还是雪蓉制止了她,说她会替她去提醒爹爹。 雪蓉也是担心陆铖泽的啊。 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陆铖泽和大闺女的对话,她听不懂呢? 陆铖泽为什么说孩子们都希望他去死? 这肯定是误会! 有误会,解开就好了。 柳茹月哀求道,“夫君,你误会了,我不想害你,孩子们怎么可能会想害你呢?你求学在外,多年不在家,孩子们十分想念爹爹,知道爹爹诗词做得好,熟读你的诗词,对你十分敬重、崇拜,尤其是雪蓉,小小年纪学你的字就学得有七分像了……” 听着这些话,陆铖泽气得吹胡子,原来那封害得他差点下天牢的信是她仿了他笔记写的啊,真是他的好女儿啊! 陆雪蓉看着娘亲一无所知的样子,又是开心又是自责,开心于自己护着娘过了大半年好日子。 自责于,为了娘活得舒心一点,为了不让娘生活得更痛苦更内疚,在她找到娘之后,就把她控制了起来,什么都没有告诉娘,娘这辈子就没有享过福,她只想把娘护在自己的范围里,让娘心中还能有个期待,有个盼头,总比知道了残酷的真相过得更好。 可是事已至此,今夜,这渣爹看起来是不会放过她们母女了,他的狠辣,她领教过了。 她总得让娘亲死前知道真相。 陆雪蓉眼角噙着泪,悲戚道,“娘,事已至此,我也不再隐瞒你了,当年,才不是二叔要害我们呢,其实二叔救了我们命,若不是二叔贪财,我们哪里还能多活十二年,哈哈哈哈。” 陆雪蓉被人押着,说话就像被捏住了喉咙的鸭子,她因为之前的刺杀,周身受了伤,满身的鲜血像不要钱似得往地下淌,此刻她狞笑起来,如花般的年纪却似雨打过的落花一样残败。 “什么意思?”柳茹月呐呐的看着笑得几近疯癫的大女儿。 陆雪蓉咧嘴惨笑,虽是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但因为面貌姣好,皮肤白若凝脂,以及青楼这些年的调教,气质卓越,如此一笑竟也是千娇百媚,有着一种凄厉的美感,让押着她的护卫看闪了神。 “我这个好爹爹啊,当年被沈丞相榜下捉婿,可是他若是说自己已有妻女,丞相大人还会把自己的宝贝闺女嫁给他一个二甲传胪穷小子么?进士出身又怎样,就连状元郎,没有人脉,照样当不了大官,或是得个补缺,去千万里之外当个小小知县。” 她撇着嘴看着被捅穿真相后气急败坏的男人,“所以,这个男人就写信给二叔,让他把我们这些碍事的拖油瓶杀掉。” “我爹爹啊~,才不想成为戏文里被妻女害得砍头的陈世美第二呢,不然,你以为二叔敢卖了我们?若不是二叔输了银子,欠了债,想卖了我们换银子抵债,我和弟弟妹妹也会和娘一样,一同被扔进吴江。娘!你是运气好,河神不收你,但你依旧九死一生。我们,可就不一定能那么好运都能活下来了。” 陆雪蓉越说越悲愤,眼神犹如利剑刺向所谓的父亲。 陆铖泽震袖一挥,振振有词的大吼道,“那又如何,你这个逆女,你们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想收回来还要征求你的答应不成?”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货色,一个千人压、万人骑的贱货,你怎么不早点去死,想我虽是出身寒门,到底也是诗书世家,你自小也学了文章,我教你的礼义廉耻被狗吃了?身死事小失节事大,你被二叔卖入妓院后,你怎么不自尽保住你的贞洁,保住我陆家的颜面呢?你这个贪生怕死,苟活于世的贱人!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想让我认你,下辈子吧!” 陆雪蓉笑得花枝乱颤,眼泪花儿都流下来了,“哈哈哈哈~爹啊,事到如今,您老还惦记着陆家的颜面和家风啊?毁掉这一切的,不都是你自己么?你怎么比我这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女表子还喜欢给自己立牌坊啊,你还真是如我那些与你同朝为官的恩客说的那般,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呐!谁想认你做爹啊,下辈子我都不要认你做爹,你做我孙子,我都嫌寒碜。” 两人的唇枪舌剑,争锋相对,柳茹月在一旁听得心痛不已。 她那个爱笑、总是帮她照顾弟弟妹妹的大闺女,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磨难才变成今天这幅模样啊? 陆雪蓉笑够了,舒了一口气,“你以为我不想自杀么?妓院的人绑着我,不让我死啊,他们有千万种手段让我生不如死。” 即便是面对父亲的利剑,也没有露出过害怕神情的陆雪蓉,此刻回忆起在妓院的日子,却眼神惊恐、面色一下就白了。 “我屈服了,是,最后我屈服了,不是因为我贪生怕死,而是因为,我告诉我自己,我还不能死,我得活着,我要找到弟弟妹妹,我要替娘亲报仇,我要找到你,毁了你!毁了豪无人性的陆家。 你们这些本应该是长辈的人,却把我们害得这么惨。 我们被卖给人牙子之后,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只能随波逐流,一辈子做下九流的勾当,伺候人一辈子,永世都是贱籍没有出头之日,我们没有自由,深陷于低贱的臭烂泥中,而你已经鱼跃龙门、高不可攀。 我们不是非要缠着你,求你当爹,是你陆家把事做的太绝。 鸨母说得对,我有一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我何必寻死觅活。我想明白了,我可以利用我的美貌魅惑男人,利用他们帮我找到弟弟妹妹,还可以利用他们替我报仇,替我毁了你这个贱男人!你根本就不配为人父!你~也活该断子绝孙!”说到最后,陆雪蓉的咬牙切齿里透露着一丝丝得意。 陆铖泽神色一动,前所未有的暴怒,把剑往前陆雪蓉脖颈送了一送,一丝血顺着剑就流了下来,“你这个贱人,我儿是被你害的?” 陆雪蓉挑眉,“哈,你是说你那个叫陆永耀的庶子么?是,一个小色胚,年纪小小就学人家来逛妓院~” 眼波流转间,她万分畅快的述说道,“我呢,就给他下了一点点助兴的药,给他找了十七八个姑娘伺候了他一夜而已,那次算我请的,没收他一分钱,我是个关心庶弟性福的好嫡姐吧,但,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中用,才一夜而已,他那孽根就废了,哈哈哈,废了,废了,嘎嘎嘎嘎!” 柳茹月当真是被女儿这般残酷、癫狂的模样吓到了,她并不想苛责女儿,只是,“雪蓉,我们的事,何必伤及无辜呢?那孩子也不知道这些啊。” 陆雪蓉并未因为柳茹月的话感到受伤,她明白娘的意思,收敛了疯魔的笑容,苦涩笑道,“娘,女儿知道,你向来心善大度、温柔克制,因为他们陆家从小就是这么教养你的,因为他们要的就是你的温良恭俭让,你成长为了他们希望的样子,你这样,他们才能更好的奴役你、控制你,你还无怨无悔为他们当牛做马。 所以,你就算知道这个男人另娶也不恨他,你只想找到我们,找个地方带着我们好好生活,昨日,你还因为找到了一丁点弟弟的消息兴奋不已,但是,不可能了,因为,弟弟……永庆他,他过得太惨了,他几经转卖,最后被……被卖入宫中,去势做了太监。”一直强势的陆雪蓉此刻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柳茹月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什么?永庆他,在宫里?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听及此处,陆铖泽可算觉得心中畅快起来,一直被陆雪蓉说得无法反驳的他,语气都是充满了报复的快感,总算能扳回一城了。 就像口中之人不是他的儿子一样,极其快意的说道,“他死了,偷吃福安公主的甜品,被杖毙了。” 对上柳茹月瞬间失去血色的脸,陆铖泽逐字逐句的苛责道,“你看看你生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一个不知廉耻的妓女,一个太监;一个当了丫鬟贪慕荣华富贵,妄图靠着爬老爷的床母凭子贵,结果被主母去母留子,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害了卿卿性命;一个在丐帮学得坑蒙拐骗样样精通,因为偷窃被砍了双手,失血过多死在大街上,连狗都不愿意看她的尸体一眼。” 柳茹月还是第一次知道孩子们的下落,却是这么一个结局,宛如晴天霹雳砸在她身上、坠入了无尽地狱,头晕欲裂,眼前只余一片雪花飘过。 她从吴江爬起来之后,就一直在找孩子们,找了整整十二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从乡下出来的妇人,什么都不懂,她能找到雪蓉已经历经千辛万险、相当不容易。 北昙国这么大,三十八个州,每个州各有八九十个县,她走了好多地方,感觉根本就找不过来,到了后面,她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找了。 还是一年前,她才辗转被卖到京城,偶然遇到了雪蓉。 一个月前,她才知道自己的夫君原来还活着,且已经成了当朝太傅。 现如今她才知道,她的孩子们啊,都死了,还死得那么惨……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孩子们就已经死了。 孩子们都死了,她都没有找到他们! 他们才多大啊,今年雪慧才18、雪汐永庆这对双生子才16。 “噗” 怒急攻心之下,腥气上涌,一口血吐了出来。 柳茹月这些年来的坚持,再也撑不住她这一幅残破的身子了,她的孩子们,早就死了,她却不知道。 她这个娘,当的太失败了。 “娘,娘,你怎么了,娘,你别怕,我马上来陪你,下辈子,我还当你女儿,下辈子,我一定会保护好弟弟妹妹。”陆雪蓉想要跑到柳茹月身边查看她的情况,但被人扭着的她,根本动弹不了。 陆铖泽十分满意两个女人此刻痛苦的表情,尤其是这个蠢女人,她早就该死了,怎么十二年前,就没被吴江收了呢? 现在看来,老天爷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他欣赏着柳茹月面如金纸苟延残喘的脸,在她惊恐的目光中,一剑捅入了挣扎不休的陆雪蓉心脏处,欣赏着她的绝望,以报复她的存在这些年带给他的苦恼。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真是什么样的娘,就生什么样的孩子,当年我娘怜悯你救你,我受你诱惑娶你,就是一个错误,让你一个接一个的生,更是大错特错。 现在,我要把你们这些错误,一个个拔除。” 陆雪蓉胸口中了一剑,开始咳血。 虽然快死了,她却依旧在笑着,笑得十分灿烂,笑得陆铖泽心肝打颤,笑得柳茹月心碎。 她是万万不能接受这个渣爹如此侮辱娘亲的,到死也不忘膈应这个渣爹,“爹~,你说得对,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你这个老鼠生的我,这些年来,我也学的和你一样心狠手辣、手段龌龊了呢,你害我弟弟入宫当太监,我也废你儿子,让他一辈子不能人道! 你害我妹妹性命,你女儿这太子妃也当不成了呢……,你害我娘,你那嫡妻呵呵呵,咳咳……哈哈哈~你以为你胜了? 其实这是我的调虎离山之计罢了,我好歹也是秦淮十艳的魁首,你当是沽名钓誉,白当的?我是给人白睡的?……我的裙下之臣,也有愿做石榴裙下鬼的风流人物呢……他们,已经出动了,你那个女儿,娇生惯养的,细皮嫩肉,性格骄纵挺能引起男人的征服欲,想来滋味也不错呢,就是不知太子还会不会要她这个残花败柳了,哈哈哈。” 陆铖泽被她这话吓得大惊失色,“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陆雪蓉就像一朵带刺儿的玫瑰,永远那么桀骜不驯,表情依旧是那般不服输,她嘲笑的睨着所谓的父亲,双手握住了剑刃,往前一拔,将剑身抽了出来,瞬间鲜血就喷涌而出,喷了他华丽的衣衫一身。 她软倒在地上,扭头看着同样出气比进气多的柳茹月,泪水从眼角滑落,“娘,抱歉,我以前什么都不给你说,是希望你能过得稍微开心一点点,你为了找我们,吃了太多苦,抱歉,我没能藏好你让你被他找到,我没能护你一世平安、也没能替弟弟妹妹报仇,我好失败啊,那老东西技高一筹,我失算了。 不过,娘不要伤心,虽然你我马上都死了,但我留下的棋子也能完全没有一丝顾虑了,他会把这个老东西的事捅出去,老东西畅快不了多久了,就是,我们没办法亲眼看到他的下场多惨,好可惜,呕~”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陆雪蓉的脸色越发惨白了。 “是……是娘对不起你,娘没本事,没能护住你们!娘对不起你们,雪蓉已经做得很好了,娘笨,白活了一辈子……” “娘,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弟弟妹妹和我,从未怪过你,当年,我们被奶奶拦着,无能为力的看着二叔把你扔河里,我们自责不已,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当时我们就下定决心,要替你报仇杀了二叔,毁了陆铖泽这个伪君子。 能看到你还活着,我们已经很开心了,……雪慧没有老东西说的那么不堪,她,她只是想当上姨娘才有能力出来寻人报仇罢了,她只是个小丫环,不得自由,她没有其他办法,她真的不是贪图富贵爱慕虚荣的孩子。”害怕娘亲误会,陆雪蓉到死也要维护弟弟妹妹在娘亲心中的形象,艰难的张合着嘴。 “汐儿……见过你,但她不敢找你说话,她这些年不断给老东西惹麻烦,已经被老东西盯上了,还是她把你的消息传给我,让我寻你的,丐帮的人信不过,她只能……咳咳……呕……” “娘,我好冷啊……” “娘给你加衣裳啊,不冷,不冷了……”柳茹月早已经泣不成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的大火,已经烧到她身旁,烧着了她的衣服,烧断了绳子。 她艰难的爬起来,扑到同样着火了的陆雪蓉身上,无力的拍打着火苗,但火太大了,拍不灭,吸入喉间的空气都带着炙热的温度,烧得她喉咙疼、肺也难受。 柳茹月放弃了无用的灭火行为,将陆雪蓉抱在怀里,抱紧了雪蓉这羸弱得宛如纸片的身子,这孩子,吃了太多苦了。 周围的大火,是陆铖泽急匆匆离开后,让手下倒了桐油,放的火。 他要把这些错误,全部抹干净。 一场火,能烧掉所有证据,用罪恶去掩盖证据。 小院被烧得噼里啪啦,房梁塌落,火势熊熊升起,依偎在一起的两母女,同这小院一起,化为了灰烬。 第1章、归来 “雪蓉~!” 柳茹月惊醒,对上了两双冒着不怀好意精光的眼神。 一胖一瘦两个士兵打扮的人蹲在她身侧,胖士兵伸手抹开了黏在她脸上的发丝打量着她的容貌。 见她醒来,他收回手,匪气十足的问道,“这位娘子,你可算是醒了,你知道你死在排队进城的时候,我们两要遭受怎样的惩罚么?你怎么不吃饱饭就出来乱跑?” 瘦个子士兵也在一旁伸手过来,抓了抓,“就是,你该不会是流民吧,你的路引或者户籍呢,拿出来我看看。” 柳茹月听着他们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眼前还残留着大女儿雪蓉泣血而亡的画面,周身似还有熊熊烈焰灼烧肌肤的痛感,柳茹月搓着双臂,她的皮肤还好好的,没有被烧焦、烧成灰,她的头发也没有被火烧个精光。 她略显呆滞的左右看了看。 太阳斜挂在天上,带来了一丝丝热浪,路边郁郁葱葱的树林充满了生气带来一丝清凉,陆陆续续有人沿着黄土马路朝这边走来,她随着众人走去那边看去,排着长长的队伍。 队伍源头,是一个石头垒砌的城门,上书“桐县”。 一时间,柳茹月吓得一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往外冒,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她伸手摸了摸右脸,光洁顺滑,并没有被烧伤留下的凹凸不平丑陋疤痕。 这不是死前的走马灯! “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这位娘子,你回句话啊?” “小娘子,你的路引呢?若是再不出示路引,我就只能把你当作流民抓起来了。” 柳茹月心中激荡,不,她不能被当作流民抓起来,没有人来领她回家,她就会和上一世一般,被当作流民贩卖为奴,失去自由。 失去自由,就没办法及时找到孩子们了! 她的孩子们,等不了太多时间。 今年还是天源10年,雪蓉八岁了,还有四五年就会被老鸨安排接客了! 雪慧六岁,谁知道她那个家主什么时候会纳她为妾? 汐儿四岁,俏皮可爱,长相讨喜,应该也会被卖出去的,既然有了家主,怎么她又当上乞丐了?难道她当了逃奴? 不管如何,她绝不能再让汐儿被人砍了手! 还有永庆,汐儿的双胞胎弟弟,她不能让他再次入宫,不能让他被宫里人打死! 柳茹月已然明白自己遇到了戏文里常说的奇遇,她重生了! 现在,是她被陆铖康扔下吴江之后的第六日,四日前她大难不死被冲到了离老家屏县两个县城外,在一处河滩上醒来。 人生地不熟的她,漫无目的的徒步走了四天,终于遇到了第一个城池。 上一世她本是想进城打探消息,却不想身上没有路引和户籍证明,晕倒后直接被守门士兵当作流民抓了,然后被贩卖为奴,之后就再也没了自由。 为了找孩子,她就故意犯错犯蠢,让家主觉得打她也打不听、教也教不会、养着也是浪费钱,不如把蠢钝如猪的她卖出去还能回点本。 用这样的手段,她被卖了三四十次吧,有些地方待得久一点,有些地方就待了一两日,浑身没一处好,她不断的央求着人牙子把她往没去过的外地卖,她只想找孩子…… 柳茹月垂下头,藏好满眼的悲伤和愤怒,假意伸手往怀里摸去,尔后大惊失色的瞪大了眼睛,抬起头焦急道,“我,我的钱袋不见了。” 闻言,一胖一瘦士兵眼里露出失望神色,对视一眼,眼神微闪一齐调头看向柳茹月。 “我的路引呢?” 柳茹月无助的看向面前的两个士兵,猛然伸手揪住其中离她最近伸手朝她要路引这个瘦子士兵张小六的衣袖,凶巴巴的质问道,“你们两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两个士兵惊讶的瞪大了眼,竟然还有人敢质疑他们的! “放手,你这小娘子,怎么这么不讲理,你是怀疑我们拿了你的钱袋和路引?我们拿你的路引有什么用?你浑身宛如乞丐,身上能有几个钱?” “你该不会是自己掉了东西,赖我们头上吧!” 柳茹月咬牙切齿的拉着张小六的衣袖,借着对方的力,从地上站起来,大声吆喝道,“我可没有说是你们拿了我东西,你们莫不是做贼心虚?” 消瘦的张小六,“你,你这个小娘子,怎的如此诬赖人?” “就是,我们见你晕倒了好一会儿了,怕你有个三长两短,这才走过来帮你,谁知道你晕倒在地后这段期间里谁偷了你的钱袋和路引,你可别赖在我们身上,胡说八道!” 柳茹月等的就是这句话,反正她现在的目的只是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而已,“哦,你是说,看到我晕倒,你们没有第一时间来帮我,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过来的?如果你们尽职尽责早些过来,我身上的东西就不会被人偷走了,若是谁偷了我路引,混进城,干出杀人放火的祸事,你们就惹大祸了。” 之前那些话,两个士兵还不以为意,不过一个无知村妇在城门口闹事罢了,可最后一句话,两人却不能不在意了。 张小六下意识反驳,“你休得胡说,哪里有那么多杀人放火的贼人。” 柳茹月发挥胡搅蛮缠的本事,“我是说可能,谁知道偷我路引的是什么人,是强盗、是采花贼,还是作乱的逆党,你们能保证么?” “你闭嘴,越说越不像样,别说了。”胖士兵王五伸手就要来捂着柳茹月的嘴。 柳茹月才不给他机会,揪着瘦个子士兵的手,就左右乱窜,“救命啊,救命,这两个士兵自己犯了错,想要杀人灭口了!” 她的大声吼叫,早就吸引了排队的人的注意,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城门口今日当班的大胡子将领看到队伍后端骚乱起来,穿着比一般士兵华丽了许多的铠甲,扶着腰间的刀,走了过来,粗声质问,“王五、张小六,怎么回事?” 胖士兵王五面色坦然中透露着无奈,“岳百户,这个妇人路引和银子掉了,就造谣诬赖我们拿了!” 柳茹月底气十足,大声吼道,“什么造谣,你们难道没有扔人路引,把良家女当作流民卖了赚银子?” 闻言,王五、张小六俱是一愣,猛地扭头盯住了柳茹月。 柳茹月才不管他们要杀人的眼神,对看热闹的排队民众道,“你们谁家里的小媳妇、小姑娘找不见的,很可能就是被他们两撕了路引当作流民卖到别处去了。” 张小六急得直跺脚,“岳百户,你休要信她的话,我们才没有扔人路引,卖人赚钱。” 王五动作更是迅速,抱拳单膝跪在地上,铿锵有力的说道,“岳百户大人,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就是这个刁妇想陷害我们,她本就是流民,拿不出路引,故意栽赃我们!您一定要明察秋毫,不要让我们这些和你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寒了心啊!” 他言辞恳切,又说自己参加过战场,不少围观的老百姓已然信了他几分,毕竟身形狼狈、发丝凌乱的柳茹月,看起来的确挺像流民。 没有任何一个城市欢迎流民,流民比乞丐更坏,乞丐以乞讨为生,而流民,一旦混进城,可能会偷鸡摸狗、杀人抢劫,流民制造的祸端比乞丐多了多,流民基本就是盗匪预备役。 没有人管理流民,而乞丐有一套自我管理的规矩,内部可以互相霍霍,但绝对不能惹让他们寄生的城镇的百姓。 面对大家质疑的神情,柳茹月心中丝毫不慌,她可不是无的放矢乱造谣,造谣并不能帮她解决任何问题。 她刚才清醒过来之后,就想起来了,上一世,一开始就是这两个家伙抓的她,他们两根本就不顾她的解释,也不去验证她的户籍来历,就把她当作流民登记,卖了。 流民自然依法当抓,但若是能验证来处,就必须放人,不然路引、户籍掉了的人,都要被卖为奴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查明来处之后,便可补办路引和户籍。 低级士兵收入本就低,尤其这两人见她有几分姿色,又见她拿不出银子打点,就想卖了她换一笔银,才根本就不去验证,就把她卖了。 当时,买主是桐县黄溪乡的一个土财主姓黄,果然见色起意,想强行把她收房。 当时她谨记陆铖泽生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教导,为了保住贞洁,抵死不从,抓过火把就往脸上按去,这才毁了脸,变成了一副半人半鬼的模样。 她根本就不是第一个被这两个士兵卖掉的女人,他们是没有扔她路引,却扔了别的女子的路引,这都是她在黄财主家里,听另外两个和她一样遭遇的女人说的。 那个黄财主,可是这两个士兵的稳定客户。 第2章、告状 这次她遇到老天垂怜,获得了重生的机会,没想到恰好便是遇到王五和张小六这一刻。 她想避让这两个家伙已经不可能了。 若是一开始就找理由离开、退缩,这两人也不会放过她,更会以为她心中有鬼,强行抓了她。 所以,她只能直面他们,将事情闹大,她才有活的机会。 柳茹月扑通一声跪在大胡子将领面前,“请军爷为民妇做主啊,这两个人就是军中的蛀虫,告发他们,您才能更好的肃整军中。 民妇若是没有证据,万万不敢乱说话,我原本是想找知县告状的,没想到还没进城,就亲自遭遇了苦主对我说的事情,我没办法,只能在这里告状了! 我是在黄溪乡黄财主家遇到了两个小娘子,那两个小娘子,一个来自桐县墨林乡簸箕村叫牧荷,今年16岁,已经被卖到黄财主家2年了,她家中只有一个眼瞎的娘亲和一个腿瘸的父亲,她当时是来桐县贩卖替辉衣阁绣制的绣品被这两个蛀虫当作流民卖掉的。” “另一个小娘子来自桐县黄岐乡清斗崖叫陈姝,今年22岁,已经被卖到黄财主家1年了,她是个寡妇,家中只有一个两岁的孩子,她采了山中草药来桐县卖钱,结果被这两人当做流民抓了,她们在黄财主家中不得自由,整日以泪洗面,只想早些回到家中陪伴家人,还请这位军爷替民做主,替军中扫除祸害啊!” 柳茹月的叙述中,人物、时间、地点一样不缺,而且十分详尽,一时间引得围观之人诧异不已,和旁边的人讨论、询问起来。 “你识得簸箕村的人么?” “你去过清斗崖收药材,听说过有个叫陈姝的小娘子不见了么?” “好像是听说过。” 排队的人群中,一个身穿打着补丁的布衣男子挤了出来,着急的问道。“这位娘子,你说的牧荷,可是左眼下有一颗痣?” 柳茹月想了想,指着右眼眼尾处,“不是左眼,是右眼角有一颗红色的,绿豆大小的痣。” 那个男人呆愣了一刻,呜呼一声跪在地上,同样开始叩头,然后从怀里摸了路引递上,“军爷,这位娘子说的话是真的,这是我的路引,我就是簸箕村的村民关一文,牧荷已经失踪两年了,没想到,没想到今日竟然听到了她的消息。” 人群中,又有个背着一背篓草药的男人被人推了出来,犹犹豫豫的跪在地上,“军爷,我……我是清斗崖的村民,我们村基本都是卖药为生,我今儿也是来县城卖草药的。 我们村的确有一个寡妇名叫陈姝,她失踪一年了,她那个可怜的孩子现在都在吃我们村的百家饭,村里一直都说陈姝是受不了苦日子跟着男人跑了,那么狠心,连孩子都不要了,可怜见的,原来是被人拐卖了,害得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了娘,着实可怜,您一定要把陈姝救回来啊,孩子不能没有娘!” 人群哗然,“真是闻所未闻,太平盛世,竟然还有士兵作出这样的事,把人家有路引有户籍的良妇当作流民贩卖!” “这比那些人牙子还可恶啊!” “你们发现没,他们贩卖的娘子都是家中没有男子撑家的绝户,看样子,他们都是查过人家底细,不是临时起意的啊。” “哇,那他们平时岂不是看到哪家娘子独自一人进城,就去调查人底细了?那现在被他们盯上的小娘子也不知道有多少。” 听到这话,人们害怕起来,谁家还没有个长相俊俏的小娘子,进一趟城没了,那可怎么办? 大家伙儿纷纷跪在地上,磕头作揖,“求军爷查清事情真相,救出被这两个人卖掉的良妇啊!” “请军爷为我们老百姓做主啊!” 柳茹月也没想到今日是赶大集的日子,各村的人都会有人来县城买卖东西,所以人群里刚好有这两个小娘子的同村。 她只是觉得事情发生在城门口,传播范围大了去了,这事儿,就算这个军爷想捂住,也不可能。 现在有受害者同村在,事情就更好办了。 而她路引的事情,也有了转圜的余地。 她一会儿就是要咬定这两个人把她的路引扔了,本身,她也不是遭了灾到处乱窜的流民。 不止柳茹月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就连张小六和王五也吓到了,这事情他们做得十分隐秘,抓个把流民,谁会在意? 守门的,谁还没抓几个流民卖了换钱了? 他们抓的都是绝户或者长途跋涉路过桐县的女子,且都是私下里抓的,这种人失踪了,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报案。 即便有人报案那又如何,登记在册的流民,都是经验证“没有”路引在身的,怪不到他们头上,他们是按照朝廷规定办事。 张小六心理素质差很多,柳茹月说出来的信息如此齐全,一查一个准儿,他也没有能力去杀人灭口,吓得一股屁坐在地上,“岳百户,百户大人!不是我的主意,都是王五,是王五让我做的,我一开始不想的,可是,可是他带我去赌,我输了好多银子,我急需用钱……” 王五愤然抬头,看向这个背后捅刀的家伙,如果这孬货不交代,说不定百户大人会为了军队声誉帮他们抹平,现在他被一吓就什么都交代了,这么多人听到了,谁也保不住他们了! “没有上过战场的孬种,一吓就认,老子被你害死了!酒你没喝?青楼你没去逛?逍遥快活了,你就把责任全推我身上了?” “五哥,这事儿本来就是你先做的,我不愿意,你还威胁要杀我,我害怕,你上过战场,浑身杀气,我能不怕您么!” 围观百姓轰然闹了起来,“竟然真有这样的事!” “他们太无耻了吧,本应保家卫国,却为了银子贩卖良家妇人,简直畜生不如。” 岳百户充满阴霾的视线从狗咬狗的两人身上扫过,闭了闭眼,又看了趴在地上一脸后怕的柳茹月,一挥手,“缴械,把他们两抓了,回营审问,若是事情属实,军法处置!” 其他士兵过来,手脚麻利的将王五和张小六的兵器缴了。 第3章、军爷威武 张小六毫无抵抗的想法,束手就擒,王五虽然想抵抗,但这么多士兵涌过来,都是行伍兄弟,功夫都差不多的情况下,人少干不过人多,他也很快就被绑了。 “军爷英明啊!” “军爷威武,替我们百姓铲除祸害!” 在一片赞美声中,岳百户转身对柳茹月道,“你跟我们去军营,等这个事情查清楚,就放了你。” 柳茹月已不是上一世此刻还没见过世面、不知世道险恶的天真村妇了,当即便大声拒绝,“我不去。” 岳百户危险的眯着眼,上过战场之人带着杀气的威压朝柳茹月碾来,一时间震得柳茹月满头大汗。 这人好不讲道理,明明是他手底下的士兵犯了错,往她身上撒什么气,这更坚定了她不去军营的决心。 她不能折在这里,她的孩子们还等着她,柳茹月握紧拳头,掌心的刺痛感让她在这个军爷的威慑下,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扬起脖子,眼神丝毫不退让的据理力争,“民妇不懂军营是如何审案,我只知道贩卖人口的案子,应该由知县大人来判案,毕竟被买卖的小娘子,都是桐县人氏,你们军营自己人审自己人,谁知道你们会怎么审?” 大胡子遮住了百夫长的表情,但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是怀疑我会包庇他们两?” 柳茹月并不是巧言能辩之人,她上辈子基本上都是埋头苦干,很少时间说什么话,也不会有什么人愿意和她这个面上有丑陋疤痕的人交谈。 她知道,若是这个答案回答的不好,民意也保不住她了,这军爷已经对她不耐烦了。 她绞尽脑汁,眼神一亮,“我一个外人,也知道军营是禁止女人进入的地方,一旦有女子违令,杀无赦!你让我进军营,是何居心,是想利用军令斩杀了我么?一旦我进入军营,我是生是死,大家都无从得知了。” 这话,让周围围观的百姓纷纷点头。 “是啊,这小娘子说得对,这军爷只是一个百夫长而已,就算他没有坏心思,他职位虽不低,却也不太高了,带一个女子回去,上官要军令处罚这小娘子,他也保不住啊!” “是啊,若是上官为了声誉,要保那个人,利用军令斩杀了这个证人,我们也不会知道,谁敢擅闯军营啊。” “这个事情,还是让知县老爷审更好。” “不然,很可能搞一出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戏码。” 听着周围的议论,岳百户的脸都黑了,他算是体会到了刚才张小六和王五对上这个女人之后百口莫辩的无从感了。 “好一张伶牙俐齿,既然如此,我便送你去县衙。” 对方已然松口,她若是还不答应,对方就会失了耐性,但柳茹月还是加上了一句。 她半蹲双手扣住挨在左腰处行了一个礼,“谢过这位军爷不计较民妇的疑神疑鬼还要主动护我安全到达县衙,从这一刻开始,我的命就全靠军爷您来保护了。” 对着岳百户越来越难看的脸,柳茹月挤出一抹笑继续道,“哦,还有牧荷、陈姝、黄财主,若是我们任何一个出了事,恐怕都会被别人误会是您保护不力,或者杀人灭口,到时候您就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冒着这样的风险,您也要护着我,您真是个大好人,也不知恩公叫甚名谁?好让……十娘牢记于心。” 围观群众听得懂她言下之意的人早已经为柳茹月的胆大妄为捏了一大把汗,敢这么要挟、质疑军爷,当真不要命了。 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更别说她只是一个村妇,被这些找个理由弄死太轻松了。 岳百户神色莫辨,最终怒极反笑,“大丈夫顶天立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锦城守备军桐县戍军营百夫长岳无逸。” 他态度坦荡,倒是引得百姓纷纷叫好。 “秦彪、苏安,你们两护送十娘去县衙,务必保护好她的安全,直到这案子审理结束。” “是,岳百户!” “得令!” 两个身材健硕的士兵从行伍中走出来,一左一右护在柳茹月身边。 柳茹月再次行礼,无言,转身带着两个士兵朝桐县城门走去。 岳百户点了人继续值守城门,便带着士兵押着王五、张小六回了营。 回到自己帐中,岳无逸冷着脸沉思片刻,即刻叫来亲信,下达密令,“去查那个十娘的来历,晚饭之前,把她资料放在我案上。” “是!” 亲信迅速离去。 岳无逸背着手,脑子里回忆着那个身形狼狈、青丝粘着干涸泥巴、满脸尘土也难掩姿色的倔强小娘子,虽畏他怕他得小腿打颤,冷汗直流,却依然敢直面他宛如杀神一般的狠厉眼神。 就算是军中的千户,也少有敢和他动怒之时对视之人。 “十娘,我如你意愿告诉你姓名,你却敷衍的给我一个没有姓的假名,好样的,有胆色,你最好别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不然……”岳无逸冷笑着活动手指,摸上了腰间的刀,这是一柄杀敌无数的刀。 柳茹月在秦彪、苏安的带领下,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县衙门口。 县衙门口的石狮子为简朴的县衙添加了几分威严,县衙之人早已经得到城门口的消息,有衙役守在门口,将三人接了进去。 沿着小道进入县衙内庭,一路都是肃然、明镜的气息,途中并无过多盆栽装饰。 一个身穿绿色官服蓄着八字胡的中年发福男子带着两个衙役迎了过来,“知县大人有事不在府中,我乃桐县县丞雷俊洪,已经为这位娘子安排好了住处,不过此事既然岳百户相信县衙将证人交给了我们,雷某还是在此请小娘子将发现两位被卖小娘子的经过说一说,我这边也好派人去黄溪乡拿人。” 柳茹月微屈膝行礼,“民妇万分感谢雷县丞如此劳心劳力为民做主,定将知道的事情全部告知县衙,也好早些将被王五、张小六贩卖的女子早日寻回。” 雷俊洪带着柳茹月进了小厅,文书早已在一旁小桌铺了纸、研好磨,执笔等待。 雷俊洪在上座坐定,伸手示意,“各位请坐,十娘,请讲。” 这并不是公堂上,不用行跪拜礼,不用站着回话,还有椅子坐,已然是雷俊洪给带她来的两个士兵颜面才如此礼遇她了。 此刻她不能露怯,不能让别人觉得她举止可疑,从而怀疑她的来历。 柳茹月并不客气,不顾自己身上穿着是多么褴褛脏污,大方坐在客座,还拿起杂役上的茶水喝了两口。 她早已经口渴难耐了,六日未曾吃过饭、喝过一口干净水了。 第4章、我那苦命的孩子狗娃 润过喉,柳茹月将自己在路上编好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此事说来话长,民妇柳十娘,乃江高县望凌乡顺清村人,嫁给同村朱守昌,奈何我夫君命运不济,年前病死了,家中公婆便决定带着我去盘州投奔二叔朱守义,中途,我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儿被人偷了,我不忍公婆这般年龄还跟着我受累,便独自出来寻找孩子。 我打听了许多地方,找到这边,机缘巧合之下到了黄溪乡,那日风大雨大,我没有避雨之处,就……躲在黄财主后院的狗洞处躲雨,然后就见到两个小娘子在哭诉她们的遭遇。” “她们的话勾起了我的伤心事,让我想起了我那苦命的孩子,也是被一疯妇抢了,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便自作主张,想要替两位姑娘告个状,希望知县老爷县丞老爷能解救她们,这也算为我孩儿积个福。” 说到悲伤处,柳茹月起身伏在地上,含泪磕了三个响头。 柳茹月说的悲切真诚,并非演技。 她苦寻孩子十二年,其中的心酸困苦无需深想,就已悲从心起。 县丞审案不少,见她悲伤表情不似作假,抚须叹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十娘竟有如此遭遇,却依旧侠肝义胆,是个热心肠的人,等本县丞调查清楚了王五、张小六一案,解救了牧荷、陈姝,一定替你补办路引,在本县内,帮你寻找一下你孩儿的行踪!” “谢谢县丞老爷,谢谢县丞老爷!”柳茹月多想将自己孩子的真实情况和盘托出,让县丞帮忙。 但她知道,她不能。 陆铖泽的后台是沈丞相,沈丞相桃李遍天下,他的门生遍布北昙各州各县,谁知道哪些是他的门生呢? 就算这县衙的人没有沈丞相的门生,也不是每个人都敢得罪沈丞相的。 柳茹月上一世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并不懂朝中这些弯弯绕绕的裙带关系,她只能小心再小心。 她若是敢暴露自己的姓名和孩子们的事情,这个事情绝对会被压下!她和她的孩子们,绝对活不到上一世那个年龄。 上一世,陆铖康绝对不敢给陆铖泽老实交代,而婆婆黄氏也会帮着二儿子隐瞒,以为四个小孩子也掀不起浪花花。 这也导致陆铖泽一开始一直以为她们母子五人已经死了,这才让孩子们有了成长的时间,发展各自的力量。 柳茹月接触官司不多,但她明白,就算是戏文里的秦香莲,也知道上京找京官告状,也不能在地方上找个县衙州府告状。 “你那孩儿几岁,身上有何特征?” 面对雷县丞的询问,柳茹月开口道,“我那孩子到现在十一个月大了,刚出生三个月,就被一个面黑的疯妇偷走了,那妇人我也记不清长相,我孩子还没取大名呢,他爹就去了,小名叫狗娃,贱名儿好养活,他后脖颈处有一坨黑色椭圆,大拇指指尖大小的胎记。” “好,十娘,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一个杂役走过来,领着柳茹月和两个士兵朝县衙后方走去。 来到一排厢房前,打开一间厢房的门,“十娘,这是县丞给你安排的住处,这是馒头,还有茶水,你先休息,抓到黄财主,我会来叫你。” “谢过这位大哥。”柳茹月一路都是有礼且谨慎的,送走了杂役,看了两个站在厢房门口不动如山的士兵,径直进了厢房,关上了门。 没有外人,柳茹月才敢大口呼吸,松了气儿后,浑身的劲儿都被抽走了似得,软倒在了床上。 她得好好捋一捋,刚才的话,有没有什么差错。 她也不算完全编的故事,上一世她一路寻找孩子,遇到了很多很多人,她虽不擅长交际、不善言辞,但有些人看她老实,也放心将心中的苦闷说与她听。 这个十娘一家人的事,也是真的,是她在陈家米庄做工的时候,同在米庄做活的十娘的婆婆告诉她的。 她知道柳茹月也丢了孩子,便来开导她,找她说话儿,她说十娘的孩子狗娃被人偷走后,没有多久十娘就疯了,跑出去找孩子,也不知道现如今是死是活,也没个音讯。 茹月这里用一用十娘的故事真真假假的编一编,并不打紧,如果他们真的能找到十娘和十娘的孩子,送回那老婆婆身边,也算好事一桩了。 所以,这些人去查她的身份,只会查到疯了跑了的十娘是真实存在的。 调查的人也会以为她柳茹月就是那个十娘,如果能给她一个十娘的路引,那就最好了。 只要她攒够了银子,到时候到黑市买个籍贯,到时候再换个新的路引也不是难事了。 只要还没到京城,还没找到孩子们,她就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柳茹月理顺了细节,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手,拿起桌上的馒头大口大口的伴着茶水吃了起来。 两个大馒头入腹,柳茹月觉得自己这才是真正的活过来了。 她只是一个证人,并不是贵客,县丞也没给她安排热水洗澡、和换洗的干净衣服,提供了馒头和一间厢房,已经十分不错了。 柳茹月十分满足,浑身乏累的她,重新躺回床上,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会让她重生。 她聪慧不及大闺女雪蓉,狡诈不及陆铖泽,她也没有什么手段和人脉。 如果老天爷让雪蓉重生多好啊,她的大闺女可聪明了,也懂得利用手边的一切去…… 不不不,不行! 柳茹月从床上坐了起来,拍着胸口,万分庆幸重生的是她自己。 她怎么能把报仇和找孩子们的事情扔在雪蓉一个孩子的身上呢? 她才是娘亲,雪蓉上一世付出了那么多才结交了那些权贵,但她也失去了贞洁、自由和堂堂正正嫁个良人的可能性。 在她找到雪蓉之后,发现她晚上总是做噩梦,睡不着,如果雪蓉重生了,那孩子得带着多沉重的枷锁生活啊,她心中的怒火恐怕比上一世还盛,而她现在也才八岁而已。 是,这一切都应该是她这个娘的责任。 柳茹月下了床,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向老天爷磕头,心中默念,“谢谢老天爷让我重生,我一定会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请原谅信女刚才对您的冒犯,您的安排一定是最好的安排,请保佑信女能及时找到孩子、护他们一世幸福。” 脱掉草鞋,爬上床,柳茹月瞪着眼睛睡不着。 从河里爬起来的时候,布鞋早已经被江水冲走了,还好她会编草鞋,不然光脚走路,她的脚早就得废掉了。 她脑子很乱,报仇、找孩子、孩子可能在哪里,她得怎么赚钱,靠自己找孩子肯定很慢,托人找孩子会更快,但需要很多钱,托人不一定靠谱,还是得自己人,但她现在身无分文……。 无数的想法在脑海里飘来荡去。 不过一切都要等这个事情结束之后,才能执行了。 柳茹月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 休息好了,才能应付接下来的询问,县衙这边好办,军营那边那个岳无逸看上去就没有那么好应付了。 第5章、喜当娘 这一觉,柳茹月竟是一夜无梦,睡得无比安详。 她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搅了帕子洗了脸,打开门,柳茹月发现门外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站着好多人,不乏衙役和士兵。 几个穿着布衣的男女激动的小跑过来,感激的跪在地上给她磕头。 带头的一个女子磕头道,“谢谢十娘替牧荷报官,帮我重获自由,重获新生,让我能回家,也能重新看到爹爹了。” 一个瘸腿的老人家,也感激道,“若不是十娘冒着危险报官,我都不知道我儿还活着,就是可怜了她娘,没能等到牧荷回家,但孩子回来已经是好事,我们回去烧香告诉她娘,她娘一定能含笑九泉了,谢谢十娘的大恩!” 旁边一个妇人按着孩子在地上磕头,“陈姝感谢十娘救命之恩,不然我恐怕一辈子也见不着我可怜的孩儿了,仲儿,快谢谢恩人!” 陈姝身旁的孩子,懵懵懂懂抬头,他眼角还噙着泪,红着眼,抽噎着奶声奶气的对柳茹月感谢道,“谢谢恩人,替我找到了娘亲,我以后再也不是没有娘的野种了。” 陈姝在一旁单手捂着嘴,搂着孩子哭了起来,“娘回来了,没有人能欺负你了,你不是野孩子,你有娘。” 眼前这一幕,让柳茹月羡慕不已。 多好啊,他们一家一家都团聚了! 她虽只是一介女流,力量微薄,也是可以改变别人命运,拯救上一世大家悲惨的命运呢! 上一世她毁容之后,很快就被黄财主贱卖给了人牙子发卖到外地去了,她也没办法去告状,陈姝、牧荷也不知有没有从黄财主守卫森严的后院逃出去见到家人。 柳茹月擦了擦眼角的泪,连忙伸手扶人,“快快请起,你们谢我做什么,于我不过一句话罢了,还是多亏了县丞老爷还有岳百户秉公执法,迅速派人去乡里救你们,若是慢了一步,黄财主都可能杀人灭口或者转移你们,一切都是县丞老爷和衙役们、还有岳百户和军爷们的功劳,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不敢居功。” 大家帮扶着从地上站起来,抹着泪挨着自家亲人,又是对柳茹月再三感谢。 县丞满脸笑容的走过来,“十娘不可妄自菲薄,这次能找回牧荷和陈姝两位娘子,全靠着你的一片侠义之心和勇气,其他人,谁敢举报王五张小六这两个军中害虫?十娘勇气可嘉。” “王武和张小六已经交待了其他六个小娘子的去处,这么一来,十娘也算帮助了八个家庭重新团聚,这可谓是大功一件啊!世人常说好人有好报,我也算是是亲眼见证了一次,或许老天也为十娘的义举感动,你看,这是谁?” 县丞的客套话,柳茹月腹中打着草稿准备应答,但听到最后,她却听不懂了,她疑惑看去。 县丞往旁边一站,一个衙役抱着一个襁褓,朝她走来。 周围的人全都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尤其是县丞喜上眉梢,往襁褓一指,“十娘啊,你看,这孩子,可是你的狗娃?” 狗娃? 难道这县丞还当真把十娘的狗娃找到了? 可是,世界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她不过是引用了十娘的故事罢了,偷孩子的人哪里可能恰好就带着孩子来了桐县。 柳茹月心中诸多怀疑,却不能不满怀期待的激动上前查看孩子,她拿不准,这个孩子当真是十娘的狗娃,还是……谁搞出来一个孩子来验证她的话。 她掀开挡住孩子脸的襁褓尖角,露出一张圆嘟嘟的脸,她抱过孩子,让孩子靠在胸前,将襁褓盖住孩子后脑勺那里的布揭开。 那里有一块黑色的胎记,椭圆形,大拇指指节大小。 县丞在一旁笑呵呵的说道,“十娘,这孩子是你的狗娃吧,十一个月大小,胎记和你的描述一模一样。也是个带把儿的。” “前夜有人在黄溪乡隔壁石林乡的林子里,发现了一个妇人的尸体,便报了官,昨日仵作去案发地查看,发现那妇人是被毒蛇咬死的,妇人尸体旁边恰好就有这个孩子,村民都不认识这孩子,仵作就将那无名女尸和这个孩子一并带来了,我今早一看,呀,这不就是十娘你的狗娃么?你说巧不巧,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开眼,好人有好报?” 旁的人纷纷附和县丞的话,“是啊,是啊,县丞说的是,十娘能找到孩子,当真是大幸啊。” “那些罪犯,偷鸡摸狗、贩卖妇人孩童的恶人在我们桐县,要么遭天谴要么受到知县老爷和县丞老爷的审判,全都要被砍头的。桐县在知县老爷和县丞老爷的管理下,越发太平了!” “得亏十娘来的是我们桐县啊!” “十娘,孩子可算是找到了,恭喜恭喜啊!” 柳茹月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抱着孩子抹着泪,又哭又笑的感谢县丞,“借您吉言,可算是找到狗娃了,希望天下的好人都能有好报。” 害怕有人拿个孩子试探她,柳茹月不敢把话说太满,不敢置信的摸着孩子的脸,眷恋的说道,“我都七个月没见着狗娃了,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若是在外面见着,我都不敢认他了。” 牧荷在一旁感叹道,“是啊,还好狗娃后颈上有个这么特殊的胎记,不然十娘还真不好认孩子。” 牧荷的爹在一旁义愤填膺的敲着拐杖,“那个偷孩子的妇人已经受到老天的惩罚见阎王爷去了,地府的陆判会好好审问她在阳间犯的错事,判她过刀山下油锅,这些人贩子当真该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被毒蛇咬死当真是便宜她了。” 雷县丞颇为感叹的说道,“十娘也找到孩子了,你就安心的带着孩子回家,把他抚养成人吧,王五张小六已经交代了一切,虽然王五咬死不认扔了你的路引,但张小六认了。 那个王五什么都不认,连其他六个女子的去处在张小六交代之前也不说,他就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小人,有张小六的证词足矣,岳百户军法严明,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招了招手,文书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这是我给你和孩子写的路引、开的证明。” 托盘上面放着折叠厚纸壳的土黄色路引,还有一张折在一起的纸。 柳茹月伸手打开路引,上面写着柳十娘身形样貌特征、从哪来,到哪里去,在桐县补办路引的经过。 她有些晃神,她真的拿到了路引了,也拿到了新身份,她不用担心被当作流民被卖掉了。 她有了路引,就能光明正大的做工赚钱了。 “谢谢县丞大人明察秋毫,替民妇重办路引。”她抱着孩子磕了头。 县丞指着托盘上的钱袋道,“这是县衙给你报官助大家找到家人、铲除军中败类的奖励,虽然不多,但也希望能帮你回家。” 第6章、早些离去 柳茹月将托盘里的路引、证明还有钱袋都收到了怀里,再三谢过了大家。 牧荷陈姝几人也一同拜谢了县丞,他们的案子一早就审清楚了,因为苦主皆在、又有军中递交过来王五张小六的认罪供词,这案子根本就不需要柳茹月上堂便解决了。 大家一起离开了县衙。 县衙外早已有她们的同村等待,拥着她们回村去。 柳茹月抱着这个孩子,站在路中间,颇为不是滋味。 自己的孩子没找着,倒是多了个别人的孩子。 孩子啊孩子,你当真是十娘的狗娃么? 如果真的是狗娃,她得给十娘的婆婆送过去才是。 如果他不是狗娃,那他的家人得多着急啊,那个死掉的妇人会是他的娘亲么? 柳茹月心中忐忑不安的抱着孩子,找了一个客栈先行住下。 现在她有了路引,又有了县丞的奖赏,就可以住客栈了。 她要了一小盆稀饭、一碟泡菜、一个馒头、一个煮鸡蛋,两个碗,就在大堂里坐下,这一顿饭总共花了十个铜板。 县衙奖励了她二两碎银子,一两银子是1000个铜板,二两银子能换2000个铜板。 刚才称了一块儿碎银,换了100个铜板,花了10文吃饭,下房住一宿是10文钱,剩下的钱还得节约着用。 再节约,也得让孩子吃饱。 这个孩子的出现无疑给她打消了好些人对她的怀疑,不然县丞恐怕还会去调查她的来历,到时候难免会查出问题。 有这个提前一天出现在别处的孩子以及那个被毒蛇咬死的妇人从旁证实了她的话,这才让她能这么快拿到路引。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都得把这个孩子照顾好,以后送他去十娘婆婆那里,他后颈处的胎记,十娘的婆婆肯定会认他,好好照顾他。 她都能重生了,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柳茹月不再多想,剥了鸡蛋,将蛋黄在碗里用筷子碾碎了,这才舀了稀饭上方的米汤和少许煮的不是太烂的米粒,在碗里与蛋黄搅匀,然后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孩子饭吃。 这孩子还挺乖,从县衙到客栈,一路上都没有哭,或许,是那个偷孩子的妇人给他喂了药还没缓过劲吧。 要不要带他去看看大夫? 这么想着,柳茹月快速吃完饭,抱着孩子到了街上。 找了一个医馆,来到看诊的大夫跟前,将孩子递了过去,“大夫,能帮我看看孩子的身体是否健康么?” 长胡子大夫摆正孩子的脸看了看,又掐着他的嘴巴,逗孩子吐出舌头,看了看舌苔。 尔后又把孩子的手腕拿出来,按了按脉搏,便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柳茹月。 柳茹月觉得这大夫肯定是发现孩子被下药了,便将县丞给她开的证明拿了出来,递给了大夫看。 上面交代清楚了柳茹月寻找孩子的经历,以及孩子如何被找到的情况了,大夫看了落款日期,终于松了一口气,将证明递还给了柳茹月, “误会,误会,十娘真是有心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辛亏十娘机警,发现孩子不正常就带他来看病,这孩子身上的确中了药,就是偷孩子的人贩子常用的迷药,会让孩子迷迷瞪瞪、哭不出来,以免孩子哭个没完引人怀疑。” 虽然这孩子不是她生的,作为四个孩子的娘亲,柳茹月也感同身受的为他担忧不已,她多希望自己的孩子遇到麻烦的时候也能遇到好心人照拂啊,“那,这个药对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么?好治么?” “好治好治,其实也无需如何治疗,甚至不用吃药。”那大夫打开桌下的抽屉,拿了一个白瓷绿胎的鼻烟壶出来,揭开盖子,放到孩子鼻下晃了晃。 孩子顿时打了一个喷嚏,望了望十娘,又看了看大胡子的大夫,憋着嘴哇哇哇的哭了起来,柳茹月下意识抱起孩子,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不哭不哭,狗娃不哭,娘在你身边呐。” 老大夫对自己的药十分有信心,盖上盖子收好,“好了,这种迷药就是那些人贩子粗制滥造配置的,不难解,对孩子也没什么危害,这鼻烟壶里装的是我用薄荷、桉叶、樟树枝等草药提炼调配的提神醒脑油,对孩子也是无害的,十娘放心吧。” 柳茹月离孩子近,也能闻到这提神醒脑油刺鼻又清凉的味道,让她觉得大脑似是被冬天的冰刺激了一下般,打了个机灵,“谢过老大夫,不知这提神醒脑油,您还有么?卖么?” 老大夫好奇问道,“你买这东西做什么。” 柳茹月想起上一世,陆铖泽派人来抓她,就是给她下了迷烟,如果有这个提神醒脑油在手边,她及时拿出来嗅,就不会晕倒过去了。 虽然清醒着也不能改变那些人绑走她的可能性,但万一她以后还会遇到这种别人下迷药的情况呢? 她孤身一人带着一个婴儿赶路,途中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意外。 到了京中,陆铖泽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和孩子们都不奇怪,有备无患免得临了抓瞎。 柳十娘也没有过多解释,“我就觉得这个提神醒脑油挺好的,所以想备一份,将来孩子长大了念书的时候打瞌睡,说不定也用得着呢。” “哦,原来是这个打算,好吧,先前也不是我不想卖给你,只是这个东西我也没配几份,贵还不说,寻常人的确不常用,不过十娘在咱们桐县也是个英雄人物,你昨日在城门口勇于告状,解救了多少被那人贩子拐了的娘子,既然你想要,那我就低价卖给你了,30文,我若是卖给读书人提神,最少得卖五两银子。”老大夫说到最后,用了最小的声音,贴着柳茹月说的。 柳茹月感激的谢过大夫,数了30文铜钱给他。 30文,能解迷烟迷药的提神醒脑油,真的不算贵,柳茹月不曾当过有钱人,但上一世她好歹也在许多庄子、酒楼、大户人家家里做过奴仆,还是有些见识的。 要带着孩子上路,一路上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二两银子,根本不够她带着孩子走到京城。 但柳茹月也清楚,她不敢在桐县久待,待久了,万一被人识破怎么办,还有那个岳百户,她可以确定自己惹怒了他,戳破他手下做的坏事,他恐怕要受到军中处罚,等他缓过劲儿,他绝对会找她的麻烦。 对于哄孩子,柳茹月还是拿手的。 孩子很快就被她哄得笑嘻嘻的了,看起来乖巧的很。 柳茹月当即就抱着不哭的孩子去了布庄,一路上,这孩子好奇的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就像以前从未曾看到过这么多人似得。 她给孩子买了一身新衣衫,扯了一条蓝色背孩子用的长布带,又扯了粗布和买了针线,准备在路上有空的时候再给孩子缝制两件换洗的新衣衫。 第7章、这孩子是谁 全部都买成衣太贵了,她承受不起,但孩子不换衣服,不换尿布,大热天的,会长疹子、会臭。 给孩子买小衣服花了25文。 扯布,因着孩子身形小,需要的布料不多,能缝制两身的布料,也就十五文。 背带布用了10文。 又买了一些能做尿布和月事带的边角料碎布,又花了五文钱。 她也给自己买了一身蓝色粗布衣裙成衣,大人用料多,自然就贵得多,最便宜没有什么款式可言的也花了她75文。 包好东西,柳茹月又去了典当行,买了两身死当的衣服。 一套粗布衣裙,一套稍微华丽一点的绸子衣服,加起来,比在布庄买新衣服便宜了好多,两套成人旧衣服加起来也才60文钱。 旧衣服毕竟是别人穿过的,谁知道是不是死人穿过的,虽然典当行有洗过,但柳茹月觉得自己买了旧衣服还是自己再洗一洗晒晒大太阳比较好,到时候改改大小也能穿。 自己穿典当行的旧衣服还可以,反正她也死过一次了,不怕这些。 但小孩子皮肤娇嫩,穿典当行的旧衣服不好,大人紧着点孩子是应该的。 鞋子,柳茹月也在典当行买了两双,一双布鞋、一双缎面的鞋,比衣服便宜,只花了她9文钱。 全都塞入在布庄要的黑色粗布包裹里,她又抱着孩子去米粮铺子。 买了半斤大米、半斤小米、半斤玉米粉、半斤面粉、二两粗盐、二两白糖、二两红糖、二两辣椒面、一两胡椒面、二两花椒面、二两老姜、一小罐蜂蜜等厨房所需的调料。 又买了一口碗口大的陶罐锅。 这些开销加起来,就用去了428文钱。 柳茹月心中无比肉疼,但这些东西必须买。 上一世她辗转被卖了那么多处地方,虽说并不是每一处学的东西都有用,但在醉仙楼学到的厨艺,绝对是现在她最最用得着的手艺。 这句话怎么说来着? 柳茹月想了想,对,就像那些掌柜说的,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下本钱投资,后面她花的钱会更多。 咬牙付了钱,柳茹月挎着行囊,抱着孩子回到了客栈。 回到客栈,柳茹月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门进去的,路过马厩,看了一圈,有四辆马车停靠。 她没有多作停留,抱着孩子去了柜台,“掌柜,我要一桶热水,另外,一会儿我可以借用一下你家的厨房给孩子做个饭么?” 掌柜停下打算盘的手,“若是洗了澡马上就使用厨房倒是可以,如果是到了饭点那就不行,只能等饭点之后才能用了。” “谢谢掌柜。” 柳茹月上了楼,店小二很快就给她送了水上来,灌满了一大半的澡桶。 柳茹月把孩子放在床上,关了窗,脱了衣服、披散开头发,进了洗澡盆,将自己满身满头全浸入了水中,一头青丝宛如墨汁在水面上扩散开来。 温暖的水,浸入了每一寸肌肤,让她舒服得直想泡在水里不再出来。 憋了一会儿气,柳茹月感受到了濒死的感觉,这才从水里破水而出。 临死的感觉,真不好受,不管被烧死还是被淹死,她这一世都不想惨死了。 拿了皂角洗了头发,又洗了脸,清水洗净了身上所有的尘土、疲惫,多希望烦恼也能一并洗去。 仔仔细细的全身搓了个干净,柳茹月起身,擦干净身上的水,换上了新买的衣服。 擦了一会儿头发,头发已经不滴水了,她就用刚才逛街随手买的一根三文钱的木簪将头发简单的绾了起来。 就着洗了澡的脏水,将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洗,虽然有些地方已经破了,到时候缝缝补补也能继续穿。 将洗了两遍的衣服放在洗脸盆里,又叫来店小二把水撤了,又叫了一小盆热水。 店小二都是做惯了体力活的,手脚麻利,十分迅速,倒了水,扛走大澡盆,又送来一个洗脚盆大小的盆子,且装了一大半的水。 柳茹月先前也想先给孩子洗澡,但是她实在是受不了身上的黏腻、刺痛、臭味,索性就自己先洗了。 给孩子用的东西,她向来觉得不必精贵,但一定要干净,这孩子虽然不是她的,只是一个陌生孩子。 但这孩子,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送到她身边的,她都得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照顾。 这时候的她在吴江里泡了两天,在爆裂的太阳下走了四天,以前她是没有办法,而且身在局中闻不到臭看不到脏,现在她突然从十二年后回来,就像个外人看着自己的身子,真的是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儿。 那洗澡水,亲生母亲都不会给孩子用的。 柳茹月把孩子小心翼翼的抱起来,刚将襁褓拆开,孩子就睁开了眼睛,呜呜呜的吐着泡泡看着她,就像是想说话似得,看起来格外可爱。 “姨……。”柳茹月刚开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孩子现在开始,就是她的孩子了,“娘亲给你洗澡澡哦,拉了臭臭身上臭臭的,一会儿就香喷喷的了。” 柳茹月将孩子的贴身布衣给脱了下来,发现他浑身红红的,不是因为天气热闷出来的疹子,倒像是被粗布衣摩破了皮。 婴儿肌肤嫩,他被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娘亲的妇人抱着到处跑、又被那些衙役裹上襁褓粗鲁的抱着回县城,或许是因为这样,导致皮肤被衣服磨破闷着了吧。 不过,这未免也太娇贵了一些吧。 或许是脱衣服的时候摩擦到了红肿起皮的地方,孩子噘着嘴眼看就要哭,柳茹月抱着他,放入了温水中,“我的小乖乖,洗了澡澡就舒服了,不哭哦。” 水是万物之源,水能让人平静,也拥有让孩子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的魔力。 孩子早就忘记刚才想哭的事儿了,嫩藕似的小手小腿儿在水里像青蛙一样划拉着。 柳茹月一手托着他的脖颈和脑袋,一手托着孩子的屁股,让他在水里自己玩了一会儿适应了一下水中的感觉。 等他适应后,这才放了托屁股的右手,依旧保持左手托着脑袋和脖颈的动作,给他洗澡,一边与他说话,“宝宝真乖,像条鱼一样,水里好玩吧,宝宝饿了么,一会儿娘给你做好吃的,给你做粥好不好。” 柳茹月一边闲聊,一边手不停的给他洗完了正面,尔后翻过身托着他的前胸脖子下巴处,给他洗背面。 洗着洗着,柳茹月脸色巨变,伸出手指在孩子的后颈处搓了搓。 那一处椭圆形的胎记就像面团一样,泡水之后有些泛白泡发的感觉,被她一点一点的搓掉了! 第8章、做饭 她吓得浑身一抖,差点将孩子掉入了水中。 这孩子不是她编的故事里的狗娃! 这孩子,是别人故意送到她手里的。 根据她编的故事,制造了一个大家以为存在的、标记明显的狗娃送到了她手里! 这个孩子是谁? 此刻,柳茹月只觉得自己周围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是那个岳无逸岳百户为了找回颜面,想陷害她偷孩子么? 或者是谁设局偷孩子,将计就计把孩子送到她这里,让她帮忙带出去。 县丞知道么? 无数的想法从心头涌起,柳茹月只想扔下孩子,立刻租辆马车能跑多远跑多远。 “啊~哇~” 孩子张着嘴说着无意义的话,对着她笑,伸着两只小手想要和她玩儿,“唔~哇~” 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一世遇到那么多危险,她不都尽力让自己活下来了么。 不管是谁,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想让她当一段时间的保姆罢了。 这事儿,应该不是冲着她来的。 恨不得她死的人,只有陆铖泽,但他现在不可能知道她活着,所以这个事情不是他搞得。 讨厌她的岳百户,若是想害她,根本不用这么曲折,等她离开桐县后,半路上拦住她,随便一刀就能解决掉她。 所以,这个孩子才是幕后之人的目标,而她只是被算入其中的一颗棋子。 怪不得这孩子身上被粗布衣磨一磨,就蹭得红肿破皮。 想来,他应该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但,这孩子应该也不是桐县大户人家的孩子,不然县丞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先去确定是否是那些大户丢了的孩子,就靠着一个胎记便将孩子交给了她。 柳茹月平复了心情,给孩子擦干了身上的水珠,穿上了新衣服。 洗干净身上的脏污,孩子比刚才看起来又白嫩可爱了许多,精神头好的很,他的眼睛大大的,瞳孔像龙眼核一样又大又亮,眼睫毛浓密不说,长得都要飞上天了,漂亮得像年画里的娃娃。 说句公道话,这孩子比她的永庆小时候还漂亮。 “狗娃。”这名字虽然寒碜,但她从现在开始就必须这么叫了。 且,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年纪小小也不知道陷入了何种阴谋算计里。 就这么叫吧,贱名好养活。 “狗娃,娘带你去厨房做好吃的,好不好。” “咘咘……卟”孩子张着嘴,又是一连串无意义的话。 “恩,娘就当你答应了。”拿出蓝色布带,将这烫手山芋重新背在怀里。 两人都清洗一新,也都换了新衣服,孩子在她怀里闪烁着大眼睛,咿咿呀呀的就想说话,看得出来,他已经没有早上那么憋闷难受了。 “一会儿娘要做饭,你乖乖在怀里别哭哦。”孩子后颈上的胎记被搓掉了,柳茹月不敢把他背在后背上。 背在胸口,别人就不会看到孩子的后颈。 好在一会儿她要做的菜,都是汤水,不会有油烟喷到孩子。 将钱袋揣到怀里,柳茹月拿了一会儿所需的食材背上,将洗了两遍的衣服放在孩子的小澡盆里准备下楼打了清水再清洗一下,端着一起下了楼。 “掌柜的,我买两个你们家的鸡蛋,一个番茄,一碗冷饭、一颗青菜。” “好,一共七文钱我先记在账上,小二,带这位小娘子去厨房,她借用一下锅灶。” “好嘞!” ------------------------------------- “……,禀告百户大人,这就是十娘今日做的所有事情,直到小的回营之前,她已回到客栈,叫了水洗漱,给自己和孩子都清理干净,换上了干净衣服,她还找掌柜借用了厨房,看样子是打算做一份番茄鸡蛋汤,泡饭吃。”探子汇报完,便垂着头等待命令。 岳无逸擦着宝剑,拧紧了眉头,“给孩子吃泡饭,这是亲娘所为么?孩子这么小,她怎么不给孩子喂奶,真不是个合格的娘亲。” “……”一个女人生了孩子后,中途没有喂奶的话,早就断奶了,探子本是想如实汇报的,但最后还是将这句话憋在了心里。 擦着剑的岳无逸没有看到垂着头的探子脸上便秘一样的表情,“继续盯着她,尤其是那个孩子,来的这么凑巧,她又这么不上心,一定要替我盯死了她,不要放过她任何一丝举动。” “是,百户大人!”打扮普通长相普通的探子,头也不抬的离开了军营。 岳无逸停下了擦拭,扯了一根头发放在剑刃处,对着吹了一口气。 噌 剑锋唔鸣,发丝一触即断。 岳无逸眉角飞起,眼里透出笑意,似是看到谁被砍了脖子一样得意。 扯了扯嘴,叹息道,“也是个会享受的女人,二两银子怕是不够她用两天,也不知道银子用完了,她待如何讨生活,或许都不用找她麻烦,她就……呵,就是苦了那个孩子了。” ------------------------------------- 柳茹月自小便被陆铖泽的母亲黄氏教了烧火造饭,所以店小二在一旁看到她升火麻利,也就没有多嘴。 她从拿的起锅铲开始,就站在小凳子上炒菜了,只是在进入醉仙楼之前,她做的菜也只能说是农家小菜。 再加上家中为了供陆铖泽念书的开销,过得紧巴巴,很少放油炒菜,蔬菜都是烫烫水,有时候连粗盐都没得放,就吃了。 难得有机会吃上一回肉,所以她以前并不会做几道让人亮眼的菜。 做法一般,口味一般,不难吃,也算不得多好吃。 醉仙楼掌柜人好,看她识字,就挺帮衬她,最后她也有机会进厨房学炒菜。 那是她待的时间最久的地方,掌柜人很好,若不是还要找孩子,她能在那里待一辈子也说不定。 一开始,她犯了错,摔了菜,将菜倒客人身上,掌柜也不会打骂她,替她这个面貌丑陋的妇人向客人赔礼道歉,还安慰她,鼓励她,让她惯用的让自己被发卖的手段根本没有用处。 她在醉仙楼,待了四年,直到醉仙楼被竞争对手收购…… 想东想西的时间里,柳茹月已经将番茄打了皮,切成了碎丁儿。 且将洗净的小米在烧开的水中煮了半刻钟了。 她将小米用漏勺舀出,沥水。 将水甩得差不多了,就将小米倒入一旁装了面粉的瓷碟中,将所有小米都裹上面粉后,放在一旁备用。 将锅中水倒掉,烧干锅后,放入少许乳白色的猪油,待得油化开成透明的颜色了,就将切碎的番茄碎倒入锅中翻炒,至炒出香味。 第9章、做菜的讲究 许是闻到了酸酸的香味,怀里的孩子动了动,小嘴儿流着口水,探头往锅里看去,“哇哇哇,呜呜。” 柳茹月用食指戳了戳怀里孩子胖乎乎的小手,“马上就能吃了,狗娃别着急,一会儿做好了会更香哦。” 锅中番茄已炒至红色的汤汁咕噜噜滚起来,她便将裹了面粉的小米慢慢倒入锅中,一边倒一边搅拌,随后加入一汤勺清水。 眼看火要熄灭了,柳茹月又加了一把火,回到锅前,用汤勺搅动锅中的番茄小米。 不一会儿,锅中的小米粥就了。 她拿起鸡蛋磕破皮,稍微掰开一点壳,将蛋清流入碗中备用,只是将蛋黄整个倒入锅中,扔了壳,用汤勺将蛋黄快速搅散。 原本红色为主的粥瞬间多了一丝鸡蛋黄的亮色。 煮了一会儿,柳茹月就把青菜碎末撒入锅中搅了搅,没有放盐,默数了十声,便起锅。 白色瓷碗里的粥,红黄相间,点缀着绿色的几片叶子,黏稠得像是战国红玛瑙,煞是好看。 怀里的孩子早已经等不住了,激动的扭动起来。 “粥烫着呢,你等等再吃啊。” 满厨房因番茄带来的酸味,看得在一旁盯着的店小二也止不住咽了咽口水,他也不是没有吃过番茄炒鸡蛋,这小娘子的做法只是稍微不同,为什么闻起来就更香呢? 但她都没放盐,能好吃么? 别是闻着香,看着好看,但不能入口吧! 终于还是不忍心这么好的食材被浪费,店小二提醒了一句,“小娘子,你是不是忘记放盐了?” “没有啊。” 店小二忘了厨房门口一眼,小声道,“那是,忘记买盐了么?要不,你就用我们店里的盐吧,一丁点,掌柜也不会说什么的。” 原来这个热心的店小二是在担心这个啊,柳茹月解释道,“谢谢小二哥的好意,我自己买了盐,只是这番茄小米粥是给孩子吃的,孩子还太小不能吃盐,所以我就没放。” 店小二也是两个孩子的爹,家中孩子自打断了奶,什么都是跟着大人吃,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婴儿不能吃盐,“小娘子能帮忙解释一下,孩子不能吃盐是什么说法么?” “大夫说婴儿的肾脏比较娇嫩,发育的不够完善,如果过早地摄入了盐,会导致婴儿的肾脏有损伤,所以一岁之前,孩子最好不要吃盐。”柳茹月以前也不懂这个,都是伺候人的过程中听大夫说的。 “原来是这样。”店小二也没听大懂,但见柳茹月说得笃定,便记在了心中,“那,你把蛋清留着,不下锅也是因为婴儿不能吃蛋清么?” 柳茹月边洗锅边回答道,“大夫说鸡蛋是发物,七个月之前的宝宝最好不吃蛋清,或许会长疹子,但也不一定,孩子和孩子是不一样的,有些孩子吃了就不会,我家孩子……我也只能谨慎一点了,反正再过两个月,他也能吃全鸡蛋了。” “原来养孩子有这么多讲究,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我家孩子一岁前还真的都有长过疹子,红红的一片,看她挠的我可心疼了。 还就我家二闺女长了疹子,老大没有过,好像还真是我拿了鸡蛋回去才……天呐天呐,我一定要记住,以后我家娘子又生了孩子,我一定不让她给孩子吃蛋清了。”店小二万分庆幸自己没钱天天买鸡蛋回家,不然孩子得多受罪。 柳茹月只是笑笑,她信这些也是因为之前伺候的那家人的孩子是特禀体质,卫气虚不能抵御外邪,因此别的孩子能吃的东西,他不能吃,别的孩子不能吃的,他就更不能吃了。 那孩子经常找大夫,主人也会将大夫的话对她们这些下人三令五申,以免她们犯错害了孩子。 她也牢记于心,她当年还想着以后等找到孩子们了,等他们成家立业了,她也能细致点照顾孙子和外孙。 上一世孩子们都没能活到娶妻生子……,这一世,她得给孩子们一个未来,早些找到她们才行。 柳茹月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舀了一点猪油在烧红的锅中化开,重新打了一个鸡蛋在装着蛋清的碗里,加了粗盐之后打散,倒入锅中。 贴着锅的一面很快就煎成了金黄,面上还是鸡蛋液,她用锅铲插入鸡蛋饼下方,一个巧劲将煎鸡蛋完整的翻了过来,一点都没有碎不说,一丝鸡蛋液也没有飞出来。 店小二在一旁,心中感叹这小娘子还是有些厨艺的。 待得这一面鸡蛋也煎的金黄了,柳茹月还是用锅铲将鸡蛋打烂了,店小二在一旁看的可惜,金黄色圆溜溜的鸡蛋饼像太阳一样,就这样没了。 柳茹月将之前给孩子做粥剩下的一点番茄倒在了锅里,专属于番茄炒蛋的香味飘出来,果然比做粥更让人垂涎。 将冷饭倒入锅中,拍散搅拌均匀,炒得每一粒米饭都被汤汁浸润了一遍,且变得有些微发黄了,便放了盐,将炒饭舀到了碗里。 “劳烦小二哥给我抓点泡菜,再打一碗米汤。” “可以。”店小二回过神,转身去抓泡菜。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竟然看人炒个饭也能看入迷,以前看刘大厨、自家娘子做菜也没这样啊?也不是因为小娘子长得好,他都没看两眼小娘子的脸,尽看她炒饭了。 想不通,着实想不通。 柳茹月洗了锅,清理了灶台。 将自己的东西重新装入包裹里,挎在手腕上,端着两个碗,去了客栈大厅。 这个点没有人吃饭,但有客人喝茶歇脚。 将包裹放在凳子上后,她又将孩子从背带里解放出来,抱在怀里靠着她坐正。 柳茹月拿了桌上小碗,用木头汤勺舀了粥在小碗中,这才用白瓷小汤匙舀了粥,尝了尝,试试温度。 怀里的孩子仰着头,急不可耐的像鸟窝里嗷嗷待哺的雀儿张着嘴一个劲啊啊叫。 要知道粥做好的时候,他就已经馋了,结果又生生等了一道番茄鸡蛋炒饭的时间。 这过程,对于小二是享受,对于饿了的狗娃来说是折磨,看得着、闻得着,就是吃不着,你说难受不难受嘛! “别急,还有些烫呢。”柳茹月吹了吹气,这才将勺子里的粥喂到孩子嘴里。 狗娃吃得有些急,柳茹月赶紧轻轻拍拍他后背。 她吹凉的速度,跟不上孩子仰头讨吃的动作,看得一旁歇脚的一个壮汉看愣了神,“这孩子胃口可真好,能吃是福啊。” 第10章、蹭车 店小二甩着白帕子,将泡菜拿了过来,放在了柳茹月桌上,扭头对那羡慕不已的汉子说道,“这位客官,你可不知道,这小娘子给她家孩子做的这道番茄小米粥,十分讲究,只加蛋黄不加蛋清,也不加盐,说这么小的孩子吃了这些,对身体不好。” “谁家孩子这岁数不是白米粥就顶事儿的啊,能加个鸡蛋在粥里都不容易,哪管能不能吃对吧!也怪不得这孩子爱吃这饭,还是小娘子做得好,没盐也抢着吃,怪哉。”虽然听柳茹月说了很久,但店小二还是不能理解没有盐,孩子也能吃得津津有味是什么道理。 打算盘的掌柜也在一旁说了一句,“我家孩子虽然能吃加了肉糜的米粥,但依旧不爱吃饭,这都两岁了,还得我娘、我媳妇儿追着喂,要我说,孩子不爱吃就饿他一饿,饿了自己就晓得吃了,都是惯的。” 店小二心里却觉得,肯定是大家做的饭菜不香,孩子才不爱吃的,没看到这个小娘子做这道没盐的粥,孩子也抢着吃么? 感慨道,“这孩子能做你的孩子真幸福。” 柳茹月苦涩的咧咧嘴,她的孩子们可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过。 一旁休息的男子满脸忧愁,羡慕的看着在柳茹月怀里抢着吃饭的孩子,哀愁的叹气,“我家小少爷本就不爱吃饭,尤其现在天热,又得赶路,他愈发没有胃口了,一路上就不爱吃,说吃了也难受,这些时日都瘦的脱像了。 带他去看大夫,大夫说少爷没病,就是年龄太小、天气热不宜舟车劳顿,少爷就是没有胃口,也不宜吃药,毕竟是药三分毒。 虽然山楂膏能开胃,但那种东西也不能当饭吃啊,嬷嬷琢磨道菜新鲜菜出来,少爷好不容易爱吃了,但吃多两顿,少爷就又不爱了。”说到这里,汉子发愁的摇了摇头。 随后又继续道,“我们一路上,只能不断停下歇脚,希望能把少爷养好一点再上路,一路上都是这样走下来的,也不知道照这个速度,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洞庭郡,可把我家夫人急坏了。 这位小娘子做的这道粥闻起来就让人口中生津胃口大开,我能不能厚颜向你买一碗粥,看看我家少爷会不会吃上一口。” 柳茹月心中叹气,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早上吃饭的时候,她就听到了隔壁桌车夫服侍的这户人家的下人们在抱怨小少爷挑嘴儿这个事了,这才给予了她启发。 刚重生,柳茹月好多事情还一团糊涂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听了他们的话,她倒是明白接下来应该靠什么蹭车了。 她听上一世那醉仙楼掌柜说过东坡先生名言,盖聚物之大美,以养吾之老饕(tāo)。 以前她没功夫去理解这句话,现在她明白了。 其实在醉仙楼的时候,她也见过的,人生在世,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一掷千金者、或是亲自冒险去爬那险山涉那恶水,也只为求一道难得的食材,这样的老饕不在少数。 她既然会做菜,那这一世靠着做菜,兴许能及早赚够银子找到孩子们,给他们赎身,一路上也能靠厨艺给自己讨些好处、博些便宜。 所以,她才决定出去采买了那么多做饭的食材,也花血本给自己置办了一身干净衣服。 只是,当时柳茹月也不确定这家人多久会离开,所以采购回来的时候,她从后门进来,就是想看看他们的马车是否还在。 当然,这家人若是离开了,她也有办法找上其他人蹭车。 她现在端来饭菜来大厅吃,也是因为车夫在这里,而近身伺候夫人少爷的丫鬟婆子都在屋中,她不好碰见。 如果车夫在二楼,她也会端到二楼走廊上去吃。 柳茹月收敛心神,略微吃惊的看向车夫,“你也是一片忠心,哪里需要买,这么热的天气,孩子吃不下饭可是大事,我也是当娘的人,十分理解夫人的心情,这点粥要什么钱啊,你拿碗过来舀一份送过去,让你家小少爷试试看吧,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车夫挠了挠头,颇为憨厚的笑了笑,“我家夫人说,不能占人便宜,尤其小娘子还这么好心帮忙,更不能让你破费,小娘子,这是30文钱,你一定要收下,不然这粥,我不敢要。” 这家的下人都如此懂礼,柳茹月还是比较满意,大致已经知晓这家人的门风了,她也不再推辞,“好吧,那你去洗了手,再来拿粥吧,一会儿凉了,味道就没有那么好、孩子就不爱吃了。” “谢谢这位娘子,不知怎么称呼?” “十娘。” 第二天一早,柳茹月退了房,后背上背着包裹,怀里搂着狗娃下了楼,到了停马车的后院。 昨日在大厅讨粥的车夫陈顺迎了过来,“十娘,其他马车上已经没有位置了,你坐后面第三辆马车,那辆马车上全都是食材锅具,委屈你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这车夫也是个热心人,柳茹月心情不错的客套道,“不委屈,夫人好心带我一程,能有马车坐,还给十娘开工钱,我已经万分感激,只希望路上能照顾好小公子的口味。” 这时候,一个身穿深棕色镶领粉绿暗花对襟褙子、下身着宝石青素色棉裙、头绾单螺髻、插着一根孔雀纹银簪的中年嬷嬷冷着脸走了过来。 眼皮微掀,上上下下粗粗看了十娘一眼,说话像是喉咙噎了块米糕,说话全靠哼出来似得,“十娘是吧。” “是。”柳茹月颔首。 嬷嬷紧拧着眉,为柳茹月不卑不亢的姿态十分不满。 陈顺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府里伺候夫人和少爷饮食的刘嬷嬷。” “刘嬷嬷好。”柳茹月寻思,自己并不是陈府下人,颔首打招呼已是尽到礼数了。 刘嬷嬷看她不开窍,还是这么一副呆愣的模样,原想说两句,陈顺在一旁催促道,“刘嬷嬷,前头在催了,您长话短说,莫要耽搁了夫人赶路。” 刘嬷嬷瞥了陈顺一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着柳茹月,“在府里的时候,少爷最爱吃我做的东西了,现在只是赶路累着了才吃不下而已,恰好你做惯了的那些乡野小菜清爽开胃讨了个巧,接下来你得更用心才是,少爷挑嘴儿的很,一道菜绝对不愿意吃第二次,每一顿都得换着菜做,若是接下来你做的菜少爷不吃,夫人可是发了话的,到时候你就得下车。” 第11章、刁难 怪不得刘嬷嬷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挑剔呢,不管她礼数上谄媚与否,这刘嬷嬷都看不惯她,原来做不过是因为同行是冤家罢了。 “嬷嬷说的是,我一定会用心做饭,一路上还少不了刘嬷嬷的教导。”柳茹月乖巧应是。 “哼,知道就好。”刘嬷嬷往前走了两步,掀开车帘,指着堆满了东西的车厢,“这车上都是食材,除了米粮这些,蔬菜全是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就买的新鲜货,你可注意着点你怀里这野……孩子,别让他的尿啊屎的拉车上了,夫人忙着赶路呢,你可别动不动就叫停车,耽误了行程有你好看的,知道了么?” 柳茹月也不是没有混过后宅,她虽没有参与宅斗的资格,但也见过这些人的手段,除了主子之间百般手段争宠斗艳,下人之间为了自己能在主子面前出彩,也是各种打压排挤他人。 她这是因为昨天一碗番茄小米粥,就被刘嬷嬷警惕上了,害怕她会进府,抢了她在主子跟前的荣宠呐。 所以柳茹月没有傻不愣登的问刘嬷嬷那她的孩子怎么如厕,依旧应了下来,“谢谢刘嬷嬷提醒。” 和柳茹月说话,让刘嬷嬷觉得宛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十娘就不担心自己孩子拉在衣服里闷坏了?就不和她吵一吵? 十娘不吵不闹,她还怎么让夫人对十娘产生不满?将来想找个由头把她赶走,就不容易了。 “刘嬷嬷,快上车,就等你了!”昨日在夫人面前见过的梳着牛角辫的小丫鬟杏雨身着陈府统一的绿纱襦裙,从前面的马车里探出头,转身对刘嬷嬷招手。 刘嬷嬷无可奈何的转身离开,还不忘回头瞪了柳茹月一眼。 “十娘上车吧,你不用担心这些。”陈顺将马车上的凳子拿下来,又帮柳茹月打了帘子。 柳茹月诧异的看着他,“你不是第二辆马车的车夫么?” 陈顺道,“我刚才和陈酒生交换了车,都是为主子赶马车,谁赶哪辆车都一样。我们走后面,孩子若是想如厕,我停一下车,落后一步就可以了,没有刘嬷嬷说的那么严重,我们家夫人的心地可善良了,哪儿能为难一个孩子。” 柳茹月心中感激,搂着孩子上了马车。 “坐稳,出发了。” 柳茹月放下帘子,扶住车框,马车动了起来。 这一辆马车的确过于摇晃,倒不是车顺赶车技术不好,而是因为这辆车是装食材的,自然没有载人的马车舒服,没有减震、没有软凳,她是直接坐在车厢地板上。 车厢里后面堆放着的应该是大米、大豆这些粮食,空气里闻起来还有花椒、八角、胡椒等大料的味道,她一转头,临近她旁边的就是一袋海鲜干货,闻着味道有些冲。 柳茹月正前方还挂着一条五花肉、一条肋排、一根羊腿,近前的地上还有大蒜、洋葱。 总体来说,马车上干货居多,鲜新蔬菜和肉,不过是有钱人家最后的倔强。 这些东西对于柳茹月来说,味道虽然大了点,她还能接受。 就是苦了怀里的孩子了。 这车内复杂的味道,对孩子来说有些呛,她只能时不时撩开帘子,给孩子透透气。 行了一阵,适应了车速之后,柳茹月松了抓住车框的手,拍着怀里不安的孩子,“不怕不怕,坐车是享受,比走路舒服多了,你虽然不用双脚走路,不用承受脚被磨起泡磨破皮之苦,但太阳这么大,白白嫩嫩的你,天天被大太阳晒,也会被晒成烤乳猪掉几层皮的。” 狗娃听不懂柳茹月在说什么,但有人和他说话,逗他玩儿,他也伸出两只小手来抓柳茹月垂下的发丝。 “停车检查,车上的人都下车。” 柳茹月掀开车帘子,发现已经到了城门口。 坐车果然比走路快很多。 马车排成一溜,前方车上除了夫人少爷,丫环嬷嬷全都下了车。 几个士兵拿着夫人交出来的下人名单,在一个个验证下人们的身份对牌。 两个士兵朝柳茹月走来,她紧了紧抱着孩子的右手,撑着车框,踩在陈顺放置的踏脚凳上下了马车。 此城门,并不是前日她进桐县的西门,而是南门。 “你们两的身份对牌呢?” “在这里,军爷请看。”陈顺掏出自己的身份牌,递给了其中一个士兵,另一个看向柳茹月,她连忙将路引和证明递了过去。 看过她的路引和证明之后,士兵并未交还她的东西,而是打量着她怀里的孩子,“哦,你就是那个十娘啊,虽说这孩子是县丞大人交给你的,但我们作为保卫桐县的士兵,还是认真负责一点再检查一遍更好,万一你抱错了孩子怎么办?” 捅出军营中出了败类,会让岳百户受到惩罚,这些岳百户手下的士兵会针对她一点都不奇怪,柳茹月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军爷,您想怎么检查?” 那士兵将路引和证明随手甩给了旁边的士兵手上,一把抓过来就将柳茹月怀里的孩子抢了过去。 “军爷,您轻点。”柳茹月伸出手,生怕这蛮汉不小心把孩子掉在了地上。 他粗鲁的将孩子翻过身,撩开衣领,眉头一拧,伸手在后颈处搓了搓,都把旁边的皮肤都搓红了。 柳茹月心里打鼓,一脸的哀求,“军爷,孩子皮肤嫩,您……轻点。” “哟,传闻果然是真的,你前日状告我们营王五、张小六拐卖良家子,还真感动了上苍,把你找了七八个月的孩子还给你了,这是用我们同袍的命向老天爷换了你孩子回家啊,恭喜恭喜啊~”士兵阴阳怪气的将孩子塞回了柳茹月怀里,同时示意旁边士兵将路引和证明还给了她。 柳茹月胡乱将路引装好,赶紧替孩子重新穿好衣服。 士兵退回路边,似是因为没能找到她身上的差错,不甘的说道,“那就祝你一路顺风,能平安到家吧,可别半路上把这老天爷好不容易还给你的孩子弄丢了。” “谢谢军爷的好意。”柳茹月就像没听出他阴阳怪气的话里带着别的意思,轻轻颔首,抱着孩子上了车。 第12章、杞人忧天 车夫陈顺想要询问,也知道此刻并不是打探的好时机,挥着鞭子让马动了起来。 两炷香后。 军帐中,“百户大人,十娘成功的靠着一碗番茄小米粥引起了洞庭郡米商陈卓的夫人刘氏的注意力,经过今早给刘氏儿子陈尧准备早餐的考核之后,她已经成功混入车队,此刻已离开桐县。” “刘氏忧心尧哥儿的健康,允诺十娘,只要尧哥儿每吃一顿饭,就赏十娘三十文钱,但陈尧若是连续两顿饭不吃,十娘就会被赶下马车。” 岳无逸兴趣缺缺的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恍然大悟,“原来她昨日买那些食材,买新衣服是做的这个打算,我还以为她是个败家娘们儿,不久就要倾家荡产,饿死自己,可惜了。” 说到最后,岳无逸紧抿着薄唇,很是不甘心的模样。 “属下是否继续盯着她?” 岳无逸用匕首削着冒头的指甲,“继续盯着她,一旦她犯了错,就把她抓起来。” “是。” “呼。”他吹了吹削下来的指甲屑,“她那个天降麟儿怎么样了?” “能吃能喝,属下检查过,她照顾的很好,感觉就像那孩子真的是她的儿子一样,昨晚做的番茄小米粥,今天赶了一个大早,给孩子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餐,就是玉米糊糊,还别说,我也好奇,那个据说挑食无比的尧哥儿竟然吃了这个简单的玉米糊糊。” 岳无逸放下匕首,好奇问道,“她不会是在饭菜里加了什么让人上瘾的东西吧?” 探子十分笃定的回禀,“不会,属下一直盯着,那个店小二也在一旁看着,她用的玉米粉也是陈家的,不是她买的。” “但……” “怎么?” “属下发现那孩子颈部的胎记和前日不一样了。” 岳无逸咧着嘴,“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 “看上去也是椭圆的,黑乎乎的,有大拇指指节大小,但今日这胎记,少了凸出感。” 手背蹭了蹭鼻头,岳无逸坐直了身子,“用墨汁画的?” “不是,搓不掉,也不起泥。”探子将自己的食指伸出来,展示给岳无逸看了看。 “有趣,盯着,另外,中途想办法让她被赶下车。” “……” “想一路坐马车回家,想得美。” “得令。” ------------------------------------- “揍揍包揍揍包,你出锤来我出包,输了支着弹脑包,弹脑……”柳茹月和挥着双手乱抓的孩子做着游戏,小孩子根本就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输了也不会真的弹他脑门儿。 自从那天小少爷吃下了她做得番茄小米粥,刘夫人欣喜之下问她是否顺路、愿不愿意跟着车队走之后,柳茹月已经蹭了六天车了。 每天三顿主餐,那三岁的小少爷都有吃下她做的饭。 这让她成功的呆在了马车上。 不过刘嬷嬷看她的眼神越发阴沉,柳茹月害怕继续待下去早晚会惹出祸端,这些下人为了保住自己地位,栽赃陷害的事情统统都做得出来,她不能因为这些不相干之人的争宠行为把自己折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是时候离开了。 这六天,马车赶紧赶慢也走了100公里了,让她离应天府又近了100公里。 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她就找刘夫人辞行。 正想到此处,马车停了下来。 柳茹月并未多想,路上停车是常有的事,并不像刘嬷嬷说的那般不许下人停车去旁边林子里如厕。 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车帘被一双肥短却保养得宜的手大力掀开,露出刘嬷嬷那张横眉怒视的得意脸庞,她直指柳茹月鼻子,“把她绑了!” 护卫就要爬上车,陈顺阻拦道,“刘嬷嬷,这是怎么了?十娘除了做饭,从未离开过马车,未曾做过什么坏事啊。” 刘嬷嬷鼻孔朝天的脸一转,盯在了陈顺身上,“哦~这才几日啊,你就如此护着她一个外人,你忘记你是陈家的下人了么?谋害小少爷的事儿,我看你也有份儿,把陈顺也一并绑了。” 柳茹月搂紧孩子,询问那上来抓她的护卫,“请问,小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小少爷吃了你做的午饭,肚疼难忍,腹泻不止,耳朵也抽着疼不说,还嗡嗡作响,夫人已经哭成了泪人,检查了小少爷的吃食,刘嬷嬷说是你做的食物出了问题,得罪了。”护卫说完,抱拳就要拿柳茹月。 刘嬷嬷……柳茹月望着在马车忧天,只是没想到刘嬷嬷下手会这么快。 “护卫大哥,若想小少爷舒服一些,就快带我去见夫人吧。”柳茹月心中有数,这症状她也是见过的。 不过是宅斗常用伎俩罢了,为了往上爬,有些下人就利用自己的小聪明,仗着主子不懂食物相克等事情,让主子受点罪陷害他人。 这样的手段虽然有用,但一旦败露,谋害主子一罪,不死也要脱层皮,将来必定是得不到重用了,这也算是富贵险中求么? 护卫没想到柳十娘不吵不闹,也不喊冤,还这么说,听上去就像她当真做了这些事,陈顺也惊愕的问道,“十娘,你当真给小少爷下药了?” “没有,我只是大概知道为什么小少爷会腹泻了。” 刘嬷嬷脸色大变,盖棺定论的说道,“就是你下了药害小少爷,不然你怎么知道为什么小少爷不舒服。” 柳茹月启唇轻笑,“刘嬷嬷,知道小少爷为什么不舒服的人,不还有个你么?就因为我们知道小少爷的症状是因何而发生,这事儿就是我们做的了?” “你!”刘嬷嬷气急,却因为柳茹月的话怼得一时间没想好怎么骂回去。 柳茹月下了马车,抱着狗娃不疾不徐的对护卫道,“带路吧。” 护卫见她坦然,便没有给她的手拴上绳子,反正她若是要逃,抱着孩子也是跑不快的,便引着她往前走到了第一辆马车处,“夫人,已经把十娘带到。” “掀开帘子。”刘氏抽抽搭搭的声音传了出来,明显正为了孩子的事哭着。 站在马车下方的杏雨上前打帘子,护卫随之也背过身去。 马车内,软凳都撤了,整个车底板上铺满了厚厚的暗绿蝠纹丝绸面儿的垫子,刘氏跪坐在垫子上,尧哥儿满头大汗的靠在她怀里。 见到柳茹月,刘氏悲伤的面孔上露出一丝不解,“十娘,你为何要害我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刘氏没有一上来就喊打喊杀,柳茹月已经相当感激她的教养了,“刘夫人,今日小少爷除了吃了我做的菜,可有吃其他东西?” “未曾。”刘氏轻摇着头。 第13章、你的错 刘嬷嬷听后止不住的冷笑,柳十娘方才那么有自信,她还以为她抓住她把柄了呢,现在十娘怕是被夫人的问话磨灭一切希望了吧。 在一旁一甩帕子,刘嬷嬷怒道,“十娘,自从你来了,小少爷爱吃你做的菜,夫人就把小少爷的所有饮食都交给予你打理了,我们可什么都没有插过手,现在小少爷出了事,十娘可别想把你的过错怪在我们身上,我们可不背你的锅。” 柳茹月不去管她,又道,“刘夫人,一开始小的就讨了您的恩典,每次给小少爷做的菜,准许我儿也能吃上一份。” “是。”刘氏停下抽噎,目光移到了柳茹月怀里孩子身上,“狗娃看起来并无不妥,那……,我儿到底是怎么了?” 刘嬷嬷眼看柳茹月不过三言两语,夫人就信了,连忙开口道,“夫人,这柳茹月来历不明,谁知道她有没有给她孩子吃和小少爷一样的食物,您可别被她欺骗了。” “这……”刘氏一时间没了主意。 “夫人,刘嬷嬷说的是,但也不全对,小少爷这般肯定是饮食上出了差错。”柳茹月含笑看着不可思议于她会这么说的刘嬷嬷。 搂着狗娃继续道,“但我儿吃的东西绝对和小少爷一模一样,小少爷因为赶路没有胃口,所以我给他做的食物都是我儿也能吃、好克化、小孩子又爱吃的食物,唯一的区别只是小少爷的食物放了盐,我儿子的食物没有放盐罢了,如果我做的食物有问题,那么年龄更小的孩子绝对反应会更大更遭罪。” “既然主食吃的一样,但我儿子没有问题,那么,自然是小少爷吃的茶水或者零嘴儿有问题了。” 柳茹月刚说完,刘嬷嬷就迫不及待的为自己辩解,“十娘,你休得含血喷人,如你所说,你做的食物你儿子也吃了,你儿子没有事,所以你做的食物就没有问题。那,茶水虽是我准备的,夫人也吃了,夫人没有问题,所以我准备的茶水也没有问题。” 柳茹月轻轻拍着怀里因为好奇而东张西望的孩子,昂首而立,“刘嬷嬷说的是,但,如果我做的饭菜,和你准备的茶水相克呢?” “你!”刘嬷嬷眼神瞬间乱了,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心态,“每天都是喝的这些茶水,可没有人闹过肚子。” 刘氏反应过来,伸手示意刘嬷嬷闭嘴,又对柳茹月道,“你说说,怎么个相克法?” 柳茹月也不再转弯抹角,“今日中午,我为小少爷准备的食物是核桃拌豆腐、肉末豆腐羹、果仁粥。” 刘氏听了,点了点头,这菜是她看着杏雨给尧哥儿喂下的。 柳茹月,“若是吃了豆腐,两个时辰内是不能饮用蜂蜜水的,若是两个时辰内一同吃了蜂蜜和豆腐,有些人就会肚痛难忍、腹泻,甚至耳鸣,小少爷现在的症状和一同食用了豆腐、蜂蜜的症状一模一样。” 一开始,刘氏就知道柳茹月对孩子的食物十分讲究,连蛋清、盐巴都不给她11个月大的儿子吃,所以刘氏信她此刻这一番言辞。 她蹙紧眉头回忆,尧哥儿坐车不爱吃东西,零嘴儿也是不爱的,也就喝了水而已,扭头对杏雨问道,“今日尧哥儿可曾饮用蜂蜜?” 杏雨垂着腰,偏头看了刘嬷嬷一眼,吱吱呜呜,“有……午饭前一个时辰,尧哥儿渴了,不愿喝白水,刘嬷嬷便给他冲泡了一碗玫瑰琥珀凝露。” “含有蜂蜜?”刘氏再问。 杏雨一五一十的回答道,“这凝露的做法就是把新鲜采摘的月季花洗净、晾干,浇一层蜂蜜便铺一层月季花花瓣,在罐子里密封一周便腌制好了,随时都可以取出来泡水喝,刘嬷嬷说,此凝露能够温养心肝血脉,舒发体内郁气,起到镇静、安抚的功效。” 听起来倒是个好东西,可是,这就是东西害得她儿肚痛腹泻。 “刘嬷嬷,竟然是你,你怎么自作主张给尧哥儿喝这个劳什子玫瑰凝露!”刘氏捂着胸口,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自己从娘家带过来的厨娘。 “夫人,小的也不知道豆腐会和蜂蜜相克啊!请您明察。”刘嬷嬷不顾路上石子儿多,双膝就是往地上一跪,砰砰砰的磕着响头。 不一会儿她脑门上就磕破了皮,流出了血,“而且,我是饭前给小少爷吃的玫瑰琥珀凝露,并不是在饭后冲泡给小少爷吃的玫瑰琥珀凝露,我怎么知道十娘会给小少爷做豆腐吃呢,我是无心的,请夫人恕罪、恕罪啊。” 伺候在刘氏身侧一直没有开过口的陈嬷嬷道,“夫人,这事儿看起来就是一个误会,饮食向来是家中顶顶重要的一项事物,交给外人本就不靠谱,啊,当然这次的事也并不完全是十娘造成的,而是掌管饮食的大权分散后,沟通不畅造成的。” “十娘做了豆腐,明明知道豆腐和蜂蜜不能一同吃,也不知道提醒一句,如果饮食全由十娘或者刘嬷嬷一人管理,就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了,以前刘嬷嬷一个人,不也一直做得很好么,就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刘氏脾性温和,听了陈嬷嬷暗中上眼药的劝说,叹了一口气,“十娘,你既然知道这两种食物相克,为何上菜的时候不提醒一句呢?” 你们也未曾提醒我小少爷在饭前喝了蜂蜜水啊,柳茹月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只道,“夫人,你曾经说过,之前大夫说小少爷在路上胃口不佳,尽量只饮温白开,我也说过,为了让小少爷能好好吃饭,途中只能饮用温白开,所以,我未曾料到小少爷会喝其他饮品。” 刘嬷嬷又是鼻涕又血的抹着泪,“小少爷不喝白水,我难道让小少爷渴着么?” 这句话听着似有道理,却也没有道理。 真的渴了的人,才不会讲究那么多呢,臭水沟里的水她也是喝过的,尿还有血……她在沙漠的时候,也是喝过的。 可能是她这种身份低贱之人,不懂富贵人家被宠着的孩子多金贵吧。 第14章、你可有法子 柳茹月没有被刘嬷嬷牵着鼻子走,并不响应她这个问话,执着的说道,“刘嬷嬷,你说你不知道豆腐和蜂蜜相克,那你为何一开始那么笃定就给夫人说是我做的菜害了小少爷呢?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你知道为什么小少爷有这些症状么?” “我……,小少爷除了吃了你做的菜,就没有吃过其他东西,我,我……是猜的。”刘嬷嬷当时只觉得柳茹月死定了,没想到她知道豆腐蜂蜜相克,也没想到柳茹月并不像乡下没见识的村妇,被护卫一绑就只会哭哭啼啼,哪里能如此条理清晰的为自己辩解。 还反过来给她下套,这柳茹月当真狡诈! 柳茹月柳眉微挑,“猜的?给人定罪这样的事情还能猜?你不做知县真是埋没了你的才能了,刘嬷嬷!要说猜,恐怕是猜中了我中午要做豆腐吧。” 刘嬷嬷狗急跳墙的抓着柳茹月的语病就咬,“你胡说,我一直在车中照顾小少爷,未曾下过车,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要做豆腐,车里的丫环还有车外的车夫、侍卫都能为我作证,你叫我别猜,你现在不也是在猜!” “是,你今天没有到我车上拿食材,可是你昨天来了,当时黄豆正在盆子里泡着呢,黄豆得泡六七个时辰才能磨豆浆点豆腐,豆腐可不是今天我才做的。”柳茹月没有参与过宅斗,但看过她们斗,这种事儿一旦被拉入局就不可能善了。 不是说自己不追究、点到为止对方就会放过你的,只能迎头而上,柳茹月双眸不再温柔似水,如鞭子抽向死不认错的刘嬷嬷,“你猜到我今天要做豆腐,所以早上提前给小少爷服用了蜂蜜水。” 刘嬷嬷双手撑在地上,差点瘫软在地,继续做着垂死挣扎,“你胡说,我为什么要害小少爷,我是跟着夫人从刘家陪嫁到陈家的老人,伺候在夫人身边十三年了,小少爷若是有个好歹,我能得什么好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夫人和小少爷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刘嬷嬷,你是见小少爷爱吃十娘做的饭菜,担心十娘会取代你的位置吧!”陈嬷嬷每一次开口,都抓住了重点。 这话柳茹月不能自己说出来,她说算什么事儿?如若刘氏念着刘嬷嬷照顾多年的情谊,她这话就成了自作多情了。 “你多虑了,十娘从未想过入陈府,她半路是要下车的,夫人也不是不念旧的人,你是对自己手艺没自信了,还是不信夫人的为人?” 就是这陈嬷嬷说的这些话,就有些意思了,但这是陈家刘家仆人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就不去琢磨许多了。 刘嬷嬷因着陈嬷嬷的话,知道自己的所为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彻底软倒在地上,“夫人饶命啊!” “疼,娘,我肚子疼,我忍不住了,想臭臭。” 就在此刻,陈尧气息虚弱的唔吟起来,脸上汗水宛如豆大,不断往下流。 “快,带我儿去如厕。”刘氏立刻将孩子递给了在外伺候的杏雨,护卫们也是手忙脚乱的上前帮忙接人。 孩子一脱手,刘氏就无力的靠在了车厢上,惫怠无力的抬起纤纤玉指指着刘嬷嬷,“刘嬷嬷,你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我儿被你害苦了!” 捏着帕子按着泪,满脸的哀戚,“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个大夫,我儿可怎么办啊,难道要生生受着这些么?” 陈嬷嬷抚着刘氏的后背安慰道,“夫人莫哭,既然这十娘知道豆腐和蜂蜜相克及其症状,应该也知道怎么解,对吧,十娘?” 柳茹月对陈嬷嬷这种不亲自动手却能达成自己目的的人敬谢不敏,但孩子的确是无辜受累了,“夫人,我听说过一个方法,不过,不知道效果如何。” 刘氏眼神一亮,就像看到了希望,“你快快说,什么法子?只要有效,我就不治你知而不提醒的罪了。” “谢谢夫人宽宏大量。”柳茹月垂着头谢恩,仔细说道,“这道汤叫做焦米汤,夫人可让人取一小碗大米,洗净后晾干,入锅干炒,炒至焦黄,香味溢出为止,再加三小碗水,煮两刻钟后起锅,服用之后,腹泻情况便能好转。” “那你快去做出来。” “是。” 没人看得到垂着头离开的柳茹月眼中的不甚在意。 她哪里有什么罪呢?按照大夫和她的要求做,不吃零嘴、只喝温白开,哪里有这么多事。 这样的委屈,上一世她经历的可多了,于她而言,刘氏这句话也不算什么,毕竟主子哪里会犯错,犯错的永远都是奴仆。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世她没有被卖为奴,不用继续遭受主人的冤枉、威胁、辱骂、发泄,与刘氏合作不愉快,也能抽身离开。 刘嬷嬷自作聪明,陈嬷嬷暗中观察上眼药,这刘夫人又不是个有主见的聪明人,其他下人也各有心思,继续跟着她们蹭车,的确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她又没有卖身为刘氏的奴仆,只是合作关系,她付出劳动,换来车坐,算不得刘氏对她有恩情,这种家事她一个外人哪里能管什么,她又何必为这刘氏赚着厨娘的钱操着管家的心呢。 想通所有的事情,柳茹月宛如卸下了包袱,叫陈顺帮忙将炉子搬下车,自己也手脚麻利的淘米,晾米。 日头还算大,不一会儿在筲箕里被摊开的大米就晒干了。 这一道焦米汤没有多复杂,做得极快,煮好之后,柳茹月先盛了一碗,吹凉了喂了些给狗娃吃,“狗娃,焦米汤吃了身体好,将来长得白白胖胖哦。” 狗娃可不挑食,以前也是个娇贵的孩子,落到她手里之前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了,有得吃,他都吃得欢。 先给狗娃吃,也是为了让这些人不再疑神疑鬼,打消他们顾虑,免得他们又觉得她可能要害他们的小少爷。 柳茹月这次可是记得要一一叮嘱所有细节了,“焦米汤不是药,我家孩子吃一点也没坏处,就是不能多吃,小少爷停止腹泻之后就少吃些巩固,但就不能多吃了,免得引起大便干燥。” 第15章、此处休息 “好,我记得了。”杏雨在一旁监督着狗娃喝了一小碗,便端着另一碗去了第一辆马车处。 车队没有再次启程,柳茹月知道自己这碗焦米汤起作用了。 不然车队肯定会拼命赶路,往下一个城镇开去。 原地休息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远处山与天际交界处,赤色云霞铺了一大片,明日又是个大晴天。 杏雨小跑过来,绿色纱裙衣袂翻飞,像一只绿色的聒噪鹦鹉停驻在她跟前,“十娘,服下焦米汤之后,小少爷就不肚子疼了,腹泻也慢慢的好了,刚才小睡了一会儿,此刻已经大好,一醒过来就开始闹着要吃饭呢,大家担心着急也没做饭,没想到他拿了半个馒头泡温水也吃了呢,拉个肚子,竟然治好了小少爷挑嘴儿的毛病。” 那可不,拉了一下午肚子,肚子里没货、饿坏了,可不是什么都能吃么? 孩子挑食这些毛病也就是惯出来的,看看大街上那些乞丐,哪个挑嘴儿。 这些道理,杏雨这种从未饿过肚子的家生子是理解不了的,柳茹月也没想试图让她明白。 她轻拍着瞪着大眼睛好奇打量着杏雨的狗娃,“小少爷大好,可真是个好消息,我也就放心了。” 杏雨圆嘟嘟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她关心小少爷倒是真心的,在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一颠便是哗啦啦作响,“十娘你点点,六日,每日三顿,每顿饭30文。” “今儿虽然还没吃晚饭,夫人说方才做的焦米汤便算在其中给你添上,我家夫人可不做苛待下人的事,总共540文,铜钱太重了,夫人还体贴的给你换成了半两银子和40文钱,没有因为你没有提醒豆腐蜂蜜一事惩罚你不说,还一分钱都没有克扣,十娘,你快快谢恩吧。” 自己的劳动所得,柳茹月拿得可不亏心,该得的工钱给了她,这叫什么恩?谢哪门子恩。 赶紧划清界限才是真,何必争个谁有理,“多谢夫人宽厚!” 接过钱袋,柳茹月知道这是刘氏在赶人了,“一路上给夫人添麻烦了,劳烦杏雨姑娘替十娘转达谢意。” “趁着天还没黑,十娘赶紧上路吧,路上保重!”杏雨似乎并不明白在这个时辰让一个妇人单独在荒郊野岭上路有多危险,表情甚是天真。 还好她也不是毫无野外生存能力的妇人,微笑道,“你们也保重!” 柳茹月拿好自己的包裹就下了车,告别了好心的车夫陈顺,伸手挡在孩子脸前,望着车队渐行渐远,扬起一路的黄色尘埃。 刘氏赶走她,是为了安抚身边人,与刘嬷嬷这样多年伺候的人比起来,柳茹月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刘氏是个好人,但她心软、没有主见,宅斗也的确需要更为了解底细的老人帮忙,但刘嬷嬷么,能拿小主子的命来谋算自己的前程,柳茹月可不觉得那是一个忠仆。 刘嬷嬷犯了错,刘氏没有惩处她,还保她,这是犯了治家不严的大忌。 看来陈顺这些车夫们的素养,并不是因为刘氏教导有方,而是陈家。 至于渔翁得利的陈嬷嬷是哪边的人、带着什么心思纵着刘嬷嬷犯错,也不是柳茹月应该操心的事情了。 这是她们宅院里自己的事,她就是个过客,她的孩子还等着她去救呢。 今日这个事,她都点明了刘嬷嬷为了一己私利不顾陈尧的健康了,刘氏还是这么选择,柳茹月又能说什么呢。 刘氏先结算工钱赶人,倒是免得她去想措辞请辞了。 “啊呜~”怀里的狗娃挣扎着掀开了柳茹月挡着他的衣袖,似是对周围焕然一新的陌生环境表示惊奇,一双圆登登的大眼睛好奇的瞅着周围。 野外的空气比装着厨房用料的马车上清新多了,狗娃抽了抽鼻子,嘻嘻笑了起来,“啊阿啊哇阿……” 也不知道他在说个什么。 柳茹月顺着驿道走了起来,“你是开心了,娘就遭罪了,起码还要三天才能到下一个城镇呢,你就笑吧,现在太阳公公下山了,风还带着一丝热度,到了晚上,山里可冷了,到时候有的你哭。” “啊!”狗娃扑闪着长长的睫毛,肉嘟嘟的唇瓣微张,好奇的看着和她说话的柳茹月。 驿道上根本就没有行人,眼看天色渐渐暗下去,柳茹月搂紧狗娃,“我看这里就不错,咱们在这里应付一晚上吧。” 进了驿道旁的小林子,树木不算多,柳茹月找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再次系紧了孩子的背带还有包裹的背带,朝双手吐了口唾沫,攀在树杆上。 这树两人合抱大,她爬了一下,滑落了下来。 再次试了试,终于扣着树粗糙铬人的皮,略显艰难的爬了上去。 “哇啊呀~” 一边爬树,小东西一边挥着手似是在惊叹、又似是在为她打气的咿咿呀呀。 后就轻松多了,柳茹月也敢松口气教育教育狗娃了,“你小子,在我怀里蹦跶什么,差点把娘杵地上去了。” 狗娃听懂了柳茹月语气中的严厉,憋着嘴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小狗似得。 “你这招对我没有用。”柳茹月给了他一个轻轻的脑瓜崩,尔后继续攀着枝桠往上爬,“你有四个哥哥姐姐,你这招他们早就用惯了,想靠装可怜让我原谅,没门儿哦。” 狗娃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对别人有用的招,对上这个女人就没效果了,龙眼一般黑亮黑亮的眼珠子略带不解,仰头看着流汗爬树的柳茹月。 “不能继续往上爬了,狗娃,今晚咱们就在这颗歪脖子树上休息吧。” 柳茹月靠着主树干坐在脚下比较粗的枝桠上后,将背着的包裹挂在旁边还算结实又比较短的枝桠上,又将绑在左小腿上的布带解下来,将自己的腰连同树干一并缠在了一起,缠了三圈。 解下右小腿的绑腿布,将两只平放在枝桠上的腿合着枝桠缠了三圈。 第16章、暗中观察者 对上看啥都稀奇的狗娃的眼睛,柳茹月道,“不绑起来,晚上睡着后一翻身可是会摔下树的。” “啊……啊~”狗娃抑扬顿挫的捧着场回答,但柳茹月依旧听不懂。 她也就全当有个人陪着自己,自顾自的说着话,“以前啊,娘跟了一个跑南闯北的镖师身边伺候,这是娘跟他学的。” 那次,她以为跟着到处跑的镖师就能不被禁锢在后院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能去各个地方,能尽快找到孩子们了。 可没想到,这镖师接的单尽往危险偏远的地方跑,黄沙漫天的沙漠、冰天雪地的昆仑、没有淡水的海岛,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受了不少得罪。 跑的地方是多了很多,但都是离应天府十万八千里远的地儿,后来还是她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求了那镖师恩典,把她再次卖出去了。 还好她伺候的尽心,镖师也算仁厚,把她卖给了掌柜人好的醉仙楼。 “镖师不好当,那是真的拿命在拼前程,刀口上讨生活,有时候押镖,睡觉都不敢住客栈,在郊外也是随便找棵树睡,娘跟着他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狗娃不爱听这个啊,那娘不讲了,咱们也吃点东西。” 柳茹月伸手在包裹里摸了一个烤馕出来,放在了腿上,又伸手进去摸出来了之前买的碗口大小的陶罐锅。 “还好娘机智,一直做好了离开车队的准备,做了烤馕,靠人啊,永远都是靠不住的,只能靠自己,万事都得以前准备好退路。” 将陶罐锅放也放在大腿上,拿了烤馕开始掰,烤馕有些硬,要用些力气才能掰开。 一小块一小块的囊很快就揪得在陶罐里叠了一层,跟坐小山似得。 狗娃闻着烤馕的香气,伸手想要捞,被柳茹月拍了一爪子,“没有牙的小可怜,吃什么烤馕。” 狗娃委屈的很,这次不是装的,他真的饿了,樱桃小嘴儿一撅,眼看就要嚎起来。 柳茹月伸手,在包裹里摸了几下,终于露出笑容,“你哭什么,娘给你加点红枣粉。” 展开纸包,在狗娃脸上方晃了晃,“香不香?” 本来要哭的狗娃闻到红枣的香气,就顾着流口水了,又忘了要哭的事情,扒拉着手,想要抓纸包。 “娘早就琢磨着,如果我们没车可以坐,你这只能吃糊糊的小家伙怎么办,娘也不能每顿饭都停下来给你做吃的啊,娘这小身板也没办法背那么多食材啊,然后娘就买了红枣,去了核,烤干后,磨成粉。” 柳茹月倾倒了一些红枣粉在陶罐里,又把纸包裹好重新放回了包裹里,狗娃的眼神一路追随,看到纸包没了,又是一个咧嘴。 但又看到柳茹月拿了水囊出来,便又止住了要哭的架势,他好好奇,接下来又有什么好吃的。 柳茹月拧开水囊,将里面的水倒了一些进去,方才就闻着的烤馕香和红枣香气一下子就和谐了起来。 一阵热气飘出来,这是柳茹月看到马车没有前进的意思之后,就临时烧的开水,拿包裹的时候,灌了一水囊,现在还热着。 放好水囊,柳茹月用木勺搅了搅陶罐里的烤馕,烤馕哪里是温水那么容易泡烂掉的,她只得用力的用木勺又杵又剁又磨,这才将硬邦邦的烤馕都融开了。 一碗红枣烤馕糊糊就做好了,舀起来试了试温度,将将好,狗娃眼巴巴的柳茹月将勺子放在了她嘴里,急得直流口水。 “好,给你先吃。” 狗娃开心的蹦了起来,柳茹月板着脸揪着他肉肉的脸,“不要蹦跶,掉下去了,娘可没那个本事捞你。” 虽然被教育了,狗娃却是有吃的就心满意足、万事不在意了,一口含住了木勺子,吸溜一声,就把糊糊给吃到了嘴里。 给狗娃喂吃的,一点都不麻烦,可不像那陈尧得哄着吃,这个都是抢着吃,不一会儿,一小罐糊糊就见底了。 吃饱后,狗娃满足的打着哈欠,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柳茹月又把水囊拿过来,倒了水在水囊里,将里面的面糊糊搅了搅,拿了缺了一角的烤馕掰了一片下来,就着水吃下。 还好她现在牙口好,不然这么硬的烤馕还真是咬不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凑够银子,买辆马车,车上也买上那许多食材、小石磨也整一套,在车上也能磨豆子,做豆浆喝、做豆腐吃。”带着美好的畅想,柳茹月放好东西,拿了一条小毯子出来盖住自己,睡了过去。 不远处,一男子将见到的情况写在了小纸条上,并用哨声唤来鸽子,将小纸条绑上,送走。 几个时辰后,信鸽落在了窗头。 已经睡下的男子听到拍翅声瞬间睁开了眼,打开窗,一把抓住鸽子,将信解了下来。 越看,面色越是诧异,最后拿了纸币,挥笔而就,“随她。” 再次绑在鸽子腿上,喂鸽子吃了些饲料,就再次放飞。 ------------------------------------- 天蒙蒙亮,柳茹月就醒了过来。 这一夜睡得着实不安慰,狗娃起夜了三次,害得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还要给这孩子把屎把尿。 不过这是树上,起夜倒也方便,不必爬上爬下,就是高空尿尿拉屎也不会砸到人,就当给这棵让她休息了一晚上的树施肥了。 在树杆上睡觉,浑身都难受的紧。 趁着天色早就赶路,还能多走几里路。 柳茹月重新系好包裹和孩子,从树的另一侧爬了下去。 狗娃睡得安稳,柳茹月走了十里地了,他也没有醒过来,少个小家伙捣蛋,柳茹月也乐得轻松。 中途狗娃醒了一次,柳茹月捡了柴火,用火折子点燃后,将放了烤馕碎和凉白开的陶罐架在火堆上热了热,就给他吃了一餐。 赶路就是如此风餐露宿。 接下来的三日,莫不是如此前行。 又到了柳茹月最恨的大中午,烈日实在是太晒人,柳茹月折了一片芭蕉叶,挡着太阳,又走了一程。 但这日头实在是太大了,芭蕉叶很快也被晒蔫了,汗水顺着前胸后背浸湿了周身。 第17章、潭边做饭 狗娃也蔫蔫的,看上去很是没有精神。 继续走下去,自己也要中暑了。 罢了,欲速则不达,该休息还是得休息。 “咱们休息一会儿,等太阳小一些,再赶路。” 驿道宽敞可没有什么遮挡太阳的地方,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也是找不到的。 柳茹月干脆抄了小道,小道至少还有林荫遮挡,但天气闷热,走哪儿都白搭。 为了找一处好地方,柳茹月边走边听,可算是听到了潺潺水声。 穿过杂草树木,往前一走,竟是一条窄窄的小溪,溪水并不大,就手臂粗,蜿蜒前行,侧耳倾听,似还能听到瀑布的声音。 柳茹月心中一喜,顺着溪水而走,下了山崖,又是别样的一番情景。 方才的溪水变作了泛着白浪的瀑布,坠入了一潭20尺左右宽、清澈透底的清水中,碧水悠悠映照着蓝天白云煞是好看。 看着就凉快,靠得近了,冷风习习,让备受酷暑闷热折磨的柳茹月情不自禁的舒了一口气。 狗娃也好奇的探头出来打量。 柳茹月忍住了脱衣下水洗漱一番的欲望,拿出刀,砍了些干柴堆在了水潭边。 又去砍了一支枝桠,将这根枝桠四周的小枝干削掉之后,又去头去尾削尖了细的那一头,做成了一人高两只粗的棍子。 轻轻戳着瞪着水汪汪大眼睛瞅着自己瞧的狗娃的鼻头,“好奇的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好奇娘要做什么呀?” “咱们娘儿俩吃了三天的烤馕了,你竟然都没嚷嚷,真是个好孩子,娘得犒劳犒劳你,老天让咱们在这水潭遇到鱼,这一顿,娘就给你做鱼肉粥。” “娘其实也很想吃烤鱼了呢。” 一路上,竟是没有机会做烤鱼吃。 捏捏狗娃的脸蛋,“一会儿你可不要咋咋呼呼的,吓跑了鱼,咱们就只能继续啃烤馕了。” 狗娃哇哇的笑了起来,警告什么的他才听不懂呢,只当柳茹月在陪他玩。 柳茹月丧气的撒了手,抓了一小把大米,装在陶罐里,打了水清洗干净之后,盖上盖子放在一旁备用。 脱掉鞋,卷起裤腿,露出了一截白嫩的小腿,这腿此刻还是正常的,没有因为被诬陷偷东西而被打板子打断,也没扭曲变形。 柳茹月心中欢喜的下了水。 一时间路过的地方,卷起了一阵砂石,水也昏沉起来,吓跑了周围游动的鱼儿。 她并不着急,异常有耐心的举着手里的棍子稳住不动。 渐渐的,刚才搅起的水中沙尘再次沉入水底,水面再次恢复了清澈。 一开始,那些鱼儿并不敢过来,但柳茹月一直不动,鱼儿很快就忘记了危险,把她当作了水中的石头,摆着尾巴游过来。 唰 说时迟那时快,柳茹月手中的木棍宛如利剑一样刺出,看得狗娃啊啊啊的兴奋叫了起来。 一朵血花在水面绽放,抽起木棍,尖刺那头扎中了一条大鲤鱼。 这里不常有人来,水美鱼肥,鱼儿还傻,这都便宜了柳茹月。 回到岸边,柳茹月将鱼摘取了下来,垫了垫,“这条鲤鱼大概有八斤,我们能吃两顿了。” 在岸边石头上使劲拍了拍,将鱼彻底拍晕,柳茹月再次拿出之前买的匕首,刮鱼鳞、割鱼鳍、从后背处剖开,扔掉鱼肚子里的东西,抠掉鱼鳃这些不能吃的东西。 在水潭中洗干净打理干净的鱼,柳茹月割下来一侧中间较为肉多、刺少的鱼肉,三指来宽。 又将三指宽的鱼肉放在洗干净的芭蕉叶上。 柳茹月将整条鱼身上又划拉了几刀十字口,就将包裹里的盐拿出来,抹在整条鱼身上。 将在半路上摘的还没有熟的青橙从中划破,将酸溜溜的青橙汁挤压出来,淋在鱼肉上,又抹在了鱼周身。 腌制好鱼还需要一刻钟,柳茹月洗了手,将这三指宽的肉片里的鱼刺儿一一挑了出来。 挑干净鱼刺,又将鱼肉切成了糜状。 掏出老姜,切了一片下来,切成细丝备用。 柳茹月搭起架子,拢好柴火,用打火石点燃后,就把陶罐挂在火堆上,开始煮稀饭。 不过碗口大的陶罐,装的水也不多,不断的用木勺搅着锅,免得米粘了锅底,不一会儿就了起来。 将木架子又支高了些,离开了熊熊大火,陶罐里的米翻滚的也就慢了很多,现在得小火慢熬,熬制两刻钟再放鱼肉就合适了。 柳茹月将腌制好的鱼用细一些的木棍插好,横着插了两根,竖着插了两根,将这条缺了一道口子的鲤鱼完全撑开了,然后放在木架上烤制。 鱼肉逐渐焦黄,烤制的过程中柳茹月还不断撒上辣椒面、花椒面、胡椒面,以及一丢丢猪油。 其实她是舍不得刷猪油的,但烤鱼不刷油,就会少个味儿,所以她还是没忍住撬了指甲盖那么大的猪油化在了烤鱼上。 果然,由奢入俭难啊。 叹息是叹息了,手上动作也没有停,她又将另一半青橙汁挤在鱼肉上,一时间,滋滋滋的直冒泡,烤鱼香味逐渐弥漫开来。 安静了许久的狗娃口水流了许多出来,柳茹月还得抽手帮他擦口水,“娘做的烤鱼可好吃了,可是你现在还太小,不能吃这么重味道的烤鱼,一会儿你吃鱼肉粥,也好吃。” 烤鱼的空隙,柳茹月又将鱼肉糜放入了白米粥里,搅散之后,又放入姜丝,熬制了半刻钟,放入几粒盐,就把陶罐从火堆上移了下来,又把放在芭蕉叶上的烤鱼挂在了架子上。 狗娃闻着端到嘴边的鱼肉粥,甚是留念的把目光放在了烤架上的烤鱼身上,柳茹月舀了鱼肉粥,吹了几口喂到他嘴边,“吃肉肉了。” 狗娃张口嘴,紧盯着烤鱼下饭。 毕竟烤鱼的味道更重,更吸引人,柳茹月也没强迫他回头。 吃得一口粥入嘴,狗娃就精神一震,回过头看着陶罐里白花花的粥,疑惑的皱紧眉头,似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闻起来没有那边烤鱼香的粥,吃起来却这么好吃。 “啊啊……”狗娃拍着手,追着勺子要吃的。 柳茹月一口一口的帮他吹凉,喂着他吃。 第18章、孩子他断奶了 喂他吃饱了,柳茹月才有时间来继续烤鱼,好在小火烤得也差不多了,手工拿着在大火里又过了一遍,柳茹月就三口并作两口,在狗娃哀怨的目光中,将鱼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浇水熄灭了火堆,柳茹月给自己和狗娃洗了个脸,擦了擦身子,洗了陶罐。 又给孩子把屎把尿、洗了脏了的尿布,搭在干净的木棍上,将烤架挪到了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将木棍放上去。 抱着狗娃打了个盹儿。 休息了两刻钟,柳茹月抱着孩子,穿上鞋袜,准备再次出发。 两刻钟不够尿布干的,柳茹月就把尿布一片片的系在木棍上,然后拄着木棍离开了水潭,重新回到了驿道上。 虽然此刻已经是未时,但天气依旧闷热,只是烈日不再当空,走在驿道路边,也能有一丝阴影能遮凉。 半路上,又遇到了芭蕉树,柳茹月不客气的又砍了一根芭蕉叶来遮阳。 一手棍、一手芭蕉叶,背上扛着包裹、怀里抱着娃,柳茹月恨不得有哪吒三太子那般的本事,长出个三头六臂来帮忙。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叫苦,这赶路的程度与上一世跟着那个镖师跑镖的时候比起来轻松太多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走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看到前方有个路边茶摊。 柳茹月宛如晒蔫了的花,无精打采的进了茶棚。 抬眼看去,好死不死,就看到了四个身着黑底红边衙役服装的官差坐在茶棚里喝茶。 被晒得晕头转向的柳茹月一时间腿肚有些打颤。 不过,她转瞬就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有了路引了,她不必躲着这些官差。 或是听到人声吓着了,怀里睡得好好的狗娃扯着嗓子不安的哭了起来。 “狗娃不哭,马上我们就有热水喝了,娘马上给你冲糊糊吃哦。”柳茹月也没有空余的手去安慰孩子,只能硬着头皮往茶棚里走。 此刻退出去,反倒让人觉得她有问题似得。 茶棚里的官差听到动静,第一时间扭过头看过来打量着她,茶棚里其他喝茶的人却对她的到来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继续喝着茶聊天、休息。 这让柳茹月心里有些打鼓,莫非这个狗娃是这个县城掉的孩子? 别自己吓唬自己,自己有桐县县丞开的证明,狗娃后颈上的胎记也是她用新鲜核桃青皮榨汁后,仔仔细细的抹上的,一路上她都没有忘记不断涂抹,用水也洗不掉核桃青皮在皮肤上留下的黑色印记,一两天不涂抹,黑色印记也不会消失。 有这个胎记在,不会有问题的。 如果这孩子当真是这个县城谁丢了,她之后查清楚后,就找机会给人家送回去。 给自己打完气,柳茹月迎着官差打量的眼神,径直朝烧水的大爷走去,像个手里拮据的妇人一般底气不足的问道,“老板,我……我要一碗温水,多少钱啊?” “这位小娘子,这日头这么毒辣,你还带着一个孩子,做什么这么着急赶路?”大叔看着柳茹月做村妇打扮,带着的孩子也哭的厉害,立刻兑了一碗温水递给她。 “我男人年前死了,我得带着孩子回公婆身边,也好让他们有个慰藉。”柳茹月努力控制着不哭的模样,看上去更是让人垂怜。 “喝吧,出门在外不容易,这碗白水就不收你的钱了。” “谢谢大爷,谢谢好心人!”柳茹月将木棍和芭蕉叶放在墙角,接过碗不断鞠躬感谢。 随后,她并不往桌子走去,而是走到茶棚外阴凉处,顺着墙根蹲下,开始小口喝水,然后嘴对嘴的喂孩子喝水。 紧接着,她又拿出包裹里一块巴掌大的烤馕,撕碎了放在碗里,搅拌成糊糊,用木勺子舀了喂给孩子吃。 11个月大的宝宝少食多餐,一天吃七八顿饭都正常,狗娃是有吃的就张嘴吃,一点都不挑。 一大一小在墙角处相依为命的模样,看上去既可怜又温馨。 见她一副乡下人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的穷酸做派,有些暗中打量她的人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她这个穷鬼。 喝茶的一位官差看着她眯了眯眼睛,放下茶碗,抄起放在桌上的刀,走到茶棚外柳茹月跟前。 看着定在跟前的皁皮靴,柳茹月心中敲起大鼓像是唱起了大戏一般慌张,她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带着些微敬畏看向男子,面露不解,“差爷?” “你带着孩子上路,为何不喂他奶水吃,却喂他喝白水?” “我……”柳茹月顿时语塞,她原以为自己会被盘问什么刁钻的问题呢,结果是这个问题。 这差爷问的是什么话啊,茶棚里这么多人,他都不害臊的么。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多让人难堪,表情甚是坦荡正直,眼神咄咄逼人的盯着柳茹月讨一个答案。 柳茹月羞得涨红了脸,都快哭了,但这官差似是看不懂她的表情,不得到一个答案誓不罢休。 “我问你,为什么你……”官差再次提高了声音,显然他已经相当不耐烦了。 柳茹月害怕他的话引起更多人的注意,立刻小声抢答道,“我孩子已经十一个月大了。” “十一个月,那又如何?我问的是你为什么……” 柳茹月闭上眼,生无可恋的回答,“差爷,孩子六个月大就可以断奶了。” 这男人怎么如此死脑筋,他看起来年龄也不小了,二十七八总是有的吧,难道还没成过婚么? 总不会是故意来消遣她逗她玩的吧。 “是……么?”官差脸上表情一僵,嘴唇几可不见得的抽了抽。 但他明显对母乳喂养十分有执念,依旧紧抓着不放,“可以断奶,就是说也可以不断奶,我看到有些人家的孩子吃奶到两三岁都有,你这个当娘的,何必舍近求远的求水给孩子喝白水、泡糊糊吃,奶水喂养孩子多方便也不用求人,莫非是这里人多,你不好意思喂孩子奶水?” “……”能让孩子和两三年奶水的,都是大户人家乳母伺候的吧,这差爷真是何不食肉糜。 不说她都断奶几年了,哪里还有奶水给孩子喝,这男人难不成以为女子是奶牛么,想吃奶水随时都能产奶水的? 第19章、不解人情的官差 而且,哪里有像他一样当着大庭广众之下问一个女人这样私密事情的啊? 虽然声音不大,万一有人耳力过人呢? “差爷,我没……早就没……没奶水了。” 官差皱眉显然对此答案十分不满,“没奶水了,你不会补补身子,买点药催催奶水?” 柳茹月瞬间理解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句话的意思,表情窘迫的回答,“都断七个月了,差爷。” “那又如何,女子天生就能哺乳,你得了病就得看病,怎么能饿着孩子,让这么小的孩子吃白水。” 她明白了,这差爷大抵真的没有成亲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这性子能有娘子就奇怪了。 “催不出来了,差爷,断太久了。” “我看你是怕麻烦,还是担心买药材费银子?” “差爷,这……我……好,到了城中,我就去买药补补身子,催催奶……”柳茹月还能怎么办,遇上这么个少根筋还固执己见的官差,她也能认栽,顺着他的意思说话了,免得差爷一个动怒抓了她。 “这还差不多,当娘的总得为孩子多考虑才是,你别框我,到了岖染县,你若是不去买药材,我不会放过你,有你这么当娘的么。”官差双手抱胸,一副对柳茹月失望透顶的模样。 “好,我去。”那我就不进岖染县了。 “这里离岖染县就一天路程了,你若是不去县里,我就有理由怀疑你偷了别人的孩子不敢进城,自己的孩子会这么对待么?” 这官差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柳茹月叹气道,“我去,只是一路风餐露宿、饮用河水、偶尔打得到鱼才能吃点肉,我身子太差了,吃了药也不一定能……”柳茹月声音细得过蚊子声了,就希望这位官差老爷能体谅她一下。 “嗯?”官差鼻子一哼,对于柳茹月的话十分不满,拿出公事公办的架势伸手讨要,“路引。” 柳茹月连忙把碗放在地上,避开孩子,从怀里将路引和证明都拿了出来,站起身递给了这个缠人又不解人情的官差。 “官爷,这是我的路引还有证明。” “你叫什么?”扫了一眼路引,官差问道。 “柳十娘。” “老家是哪个村?” 柳茹月垂着头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江高县望凌乡顺清村人。” “你夫君叫什么?” “朱守昌” “你儿子叫什么?” “大名还没取,我儿子小名叫狗娃,孩子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好,他爹就给他取了个贱名儿,希望他能长大,得亏这个贱名儿压着,孩子才能遭了这么多罪后,还健健康康的。” 听着她说着说着又要哭出来的样子,官差显得有些不耐烦,伸手掀开背带,扯开衣领看了一眼狗娃后颈上的胎记,伸手搓了搓,随后皱眉问道,“还真的有胎记,不过,你晒得黑黢黢的,你都饿瘦了,为何你的孩子白白胖胖的?” 不等柳茹月回答,茶棚里响起一声嗤笑呼声,“哎哟哟,这官差老爷办案,还真是仔细,但这聪明脑子和细腻的心思却用错了地方,这小娘子虽说没什么见识,行为畏缩,但她却是一个好娘亲。” 柳茹月扭头看去,一个身穿水蓝色书生袍外罩同色薄纱的俊秀书生站起身,只见他颇为潇洒的甩开纸扇,甚是自得的说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强,方才她还没进茶棚的时候,我就一直观察她的举动了,她一路上都举着芭蕉叶挡着怀中孩儿,还时不时夹住木棍腾出手来给孩子扇风,一路照料想必也是如此细心的。” 侧身用扇子指着靠在墙上的木棍,“木棍上皆是干净的尿布,想来是路上遇到河就洗了脏污的尿布,却因急着赶路,只能如此晾晒尿布。” “她进了茶棚从我身边路过,我闻到一股鱼腥味,想必也是如她所说,运气好抓了鱼,才能吃顿好的。” “这孩子方才哭闹不止,喝了两口水之后就安静下来,这证明孩子只是渴了,他不饿,如果饿,他会继续啼哭。” “这所有的一切,都证明这妇人说的话是真的,没有人贩子会如此呵护一个偷来的孩子,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她还能把孩子照顾的这么好,这是伟大的母爱散发着光辉啊~!” 柳茹月虽然很感激这个人帮她说话,但也禁不住心中害怕,这个人观察力如此仔细,不知他有没有看出她方才话里有什么不妥的。 还好她刚才真真假假混着说,路上经历都是真,路引上信息也背的滚瓜烂熟,但,这个人会不会发现呢? 官差盯着书生看了一会儿,抱拳问道,“阁下是?” “我叫罗泽皓,你们是桐县的官差吧,叫我罗举人便好。” 官差闻言,态度恭敬了几分,“可否是知县大人请来做师爷的罗泽皓罗举人?” “正是在下。”罗泽皓彬彬有礼放下茶杯,表情却相当得意,抱了个拳,“放过这个母亲吧,瞧把人吓得。” “是,罗师爷!” 官差把手里的路引和户籍递还给柳茹月,柳茹月连忙点头哈腰的感激罗泽皓,“谢谢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谢谢差爷。” “不用谢,应该的,如果这点事都辩不明,我也没脸答应邱知县的邀请来做他师爷了。”罗泽皓举手投足间俱是风雅潇洒。 “罗师爷当真是……” 官差不再关注柳茹月,连坐在桌旁一直喝水的官差们也纷纷过去拍马屁,这让她也有了喘息的空间。 给孩子喂完剩下的糊糊,打了水洗了碗,柳茹月便将碗还给了茶棚主人并再三感谢。 茶棚主人表情对她甚是同情,却也不敢对那些官差说什么,只是祝她路上小心。 柳茹月将木棍上已经干了的尿布摘下来,叠好塞入了包裹里,就悄悄退出了茶棚。 听着奉承话的罗泽皓扫了偷偷离开的柳茹月一眼,又继续傲然十足的享受吹捧。 也不知这岖染县的官差离开县城这么远,是来查什么案子。 现在看来,和她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柳茹月举着芭蕉叶,继续上路。 走了半个时辰,刚才那四个官差骑着马护着一辆马车经过。 马车忽然停下,罗泽皓用扇子掀开旁边小窗的帘子,“这位小娘子,你赶路如此辛苦,还带着孩子,你不怕累,孩子也受不了,要不,你上我马车,我捎你一程?” 第20章、大老爷饿了 “谢谢大老爷的好意,但,民妇多日未曾净身,身上馊臭不说,孩子若是饿了也会大声啼哭,皆会扰了青天大老爷的清净。”柳茹月庆幸自己没有去寒潭洗澡换干净衣服,此刻也能拿出来当做借口用用。 出门在外,小娘子不宜把自己收拾的太干净。 “不怕不怕,你都叫我青天大老爷了,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叫青天大老爷,不捎你一程,我怎么当得上小娘子你一声夸,来来,上马车。”罗泽皓从马车上跳下来,伸手邀请柳茹月上马。 柳茹月不断往后退,这情况让她有些始料未及,她想过自己可能会遇到像刚才那般的官差盘问,可能会遇到的其他情况,唯独这种情况她没想过。 她这脸脏乎乎的,这看上去纨绔劲儿十足的罗师爷,不可能是想对她图谋不轨。 且他虽然热情,却也没有更过分的行为。 那他是发现她撒谎了,想慢慢审问她么? “十娘不必害怕,我坐马车外和车夫坐一块儿,你坐里面。”罗泽皓热情不减,见柳茹月拒绝也并未生气,十分客气有礼。 柳茹月又不是刚从村子出来的天真村妇,这世界上,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对你好,如若反常,对方一定是在算计你什么。 但此刻对方人多势众,又都是官差,她若是继续拒绝,恐怕下场不会太好。 柳茹月颔首感谢,“谢谢青天大老爷好意,民妇心领了,这样吧,我上马车,但马车内我万万不敢进,怕脏了您的车厢,让我坐在车夫旁的空位上吧。” “好吧。”罗泽皓爽快应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爬上了马车。 柳茹月被他的举动搞得愣了愣,便抱了抱孩子也爬了上去,坐在了车夫旁边。 方才提问的官差坐在高头大马上,扭过头来、板着脸审视的扫了她一眼。 直看得柳茹月头皮发麻。 马车再次启动。 还好,一路上,那罗举人并未询问她任何问题,她听到车厢内传来翻书的声音,他应该是在百~万\小!说。 她多希望罗举人能看一路的书,直到进城。 虽然罗泽皓也算是帮了她两次,她很感激。 但柳茹月就是害怕他,总觉得他热情得莫名其妙。 他太聪明了,在柳茹月心中,除了雪蓉的聪明叫可爱,其他聪明的男人都会让她想起陆铖泽。 聪明的男人,她得离远点。 到了夕阳西下时,罗泽皓就闹着停车、要吃饭。 四个官差无法,只能找了处河边停车,升火造饭。 路上听他们谈话,柳茹月已经知道了这些官差的名字。 审问她的那个官差叫郑冬,他走到缩在一旁、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柳茹月跟前,“你会做饭吧。”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让柳茹月都怀疑他是不是认识自己了,不过不会做饭的妇人太少了,或许他的性子就是如此自以为是吧。 柳茹月如实道,“会。” “你去做饭。”郑冬很会差使人,指了一下火堆,又指了指刚才他们从马车上抬下来的食材。 柳茹月偏头看了一眼,便轻轻点头,朝着食材走了过去。 食材还是挺丰富的,虽然比不上刘夫人带的食材那么多,但对于赶路的人来说,这食材真的不少。 “做好吃点,罗举人可是知县的贵客,万万不可怠慢了他,若是做的不好吃,小心老子揍你!”官差郑冬耀武扬威的扬了扬拳头,显得还是那么不近人情,看上去吓人的很。 柳茹月往一旁挪了挪,应下,连忙蹲下,洗了手,就开始做菜。 “郑冬,你对她那么凶做什么?你还觉得她像人牙子?” “罗举人都说了,她不是,你怎么就不信。” “郑冬,你不要这样板着脸,你这样,一辈子都没法升迁了。” 柳茹月安静如鸡的切菜,炒菜,一开始还能分心把这些官差的话一一听进耳朵里,到了后面,她一忙起来,就彻底没时间去关注他们了。 因中途的时候,官差又去抓了一只野鸡,现在又是夏季,她就着手边的材料准备做一份棒棒鸡。 这些官差根本不会帮她忙,在一旁溜须拍马,柳茹月只能背着孩子在一旁杀鸡、拔毛,清洗。 好在这些活儿,也是她做惯了的,杀鸡杀鸭不在话下,但让她杀猪,就压不住了。 洗干净了鸡,就用细绳缠住翅腿,肉厚的地方,则使用竹签条出洞眼儿,这才放入加了葱条、花椒、姜片的汤锅中煮。 将鸡下锅后,便开始准备调料,先是将姜清洗干净全部切成末放入碗中。 然后把蒜一一剥干净,洗净后放在菜板上,用刀切成蒜末备用。 剁剁剁的声音,诱得怀里的孩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不停菜刀挪动。 这些官差在不知道在谁家菜地里拔的葱,也洗干净,切成了葱花儿,备用。 待得鸡肉煮熟了,柳茹月将鸡打捞起来,挂在架子上晾凉。 太阳已经落山,空气也凉快起来,山风中,鸡肉凉的比较快。 柳茹月用洗干净后又擦干了水的小木棍轻轻的拍打在鸡胸脯还有鸡腿上,将这两处的肉拍松。 拍松后的鸡肉会更入味儿。 而后便是开始改刀,将鸡肉切成肉条摆盘。 由于没有花生米,柳茹月就没有加,只是在小碗中加了方才自己烫的红油辣椒、白砂糖、麻酱油、花椒粉等调料,搅拌均匀后,倒入摆盘的鸡肉上,最后撒上了蒜蓉还有葱花儿。 路上条件有限,也只能做成这样了。 鸡内脏,她也炒了一盘鸡下水出来,因为没有加泡椒,也会差一个味儿,不过对于寻常人来说,这味道已经十分诱人了。 香味传过去,官差们都忘记了继续吹捧罗举人了,尤其是郑冬吸着鼻子迈着步子率先走过来,没有规矩的从每一碗菜里都挑了一块扔嘴里,“还行,没想到你一介村妇,做的菜还有点好吃嘛,怪不得能把孩子养的白白胖胖。” 说着话,郑冬还手痒的朝着柳茹月怀里的孩子伸出了手,想要拧他的脸蛋。 柳茹月瞥了眼他手上的油,端起盘子就往前走去,“差爷还是快过去吃饭吧!大家都饿坏了,也是我不太不习惯在郊外做菜,动作慢了些。” 郑冬似是没察觉到她躲避的意思,也端了两盘菜跟了上来,“大家尝尝这位小娘子的手艺,味道还不错。” 第21章、哪里学的厨艺 “我都要饿死了,郑冬,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夸人呢,我得尝尝到底能有多好吃。”其他官差也上来拿了碗筷,在锅里舀了米饭,围在支起来的小桌子旁开始吃饭。 大家夹起柳茹月做的菜尝了尝,纷纷赞不绝口。 “十娘,你做的菜真好吃!” “十娘,你有这手艺,将来不愁活不下去,开个店支个摊,生意绝对红火,也不愁养不活你的娃娃了!” 柳茹月在河边洗了锅,打了水,准备烧了水给孩子煮个粥吃,这些官差吃的都是重味儿,孩子吃不了。 听着大家的夸赞,她谦虚的回应了两句,便往锅里下了小米。 做厨子的哪能不欢喜别人夸自己做的菜好吃呢,火堆上跳跃着的黄色火焰投映在她满足的小脸上,把她衬托得十分恬静祥和,就像此处并不是在荒郊野岭,而是在温暖的家里。 这时候,一直安静吃饭的罗泽皓夸了一句好,“好吃。” 柳茹月对上罗泽皓打量的目光,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不得不回应道,“能得一句大老爷的夸赞,十娘受宠若惊。” “十娘厨艺这么好,在哪里学的啊?” “不过家常菜罢了。” 罗泽皓眉头一簇,略带疑惑的对柳茹月询问,“好吃是好吃,可我吃着这些个菜,感觉倒不像农家口味,反倒是有几分我在醉仙楼吃过那些菜的滋味。” 柳茹月心中一凝,遭了,光想着此地离醉仙楼有一千公里远,却没想到她不去就山,山会来就她,送了一个吃过醉仙楼饭菜的人过来。 她刚才只想把菜做好吃一些,把这些人伺候好了,免得他们找她麻烦。 她所报的家乡,离醉仙楼也远,根据她之前所说寻找孩子的路线,也不会路过醉仙楼,如果罗泽皓再追问下去,她势必会露馅儿。 “醉仙楼?十娘,你可去过醉仙楼?”雪上加霜的是,郑冬也转过头来,一双死鱼眼紧盯着她。 “醉仙楼?未曾听过?”柳茹月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开始装傻。 口味,不一定别人就做不出来差不多的味道,而且方才调料都不齐全,她也算是做了修改,绝对不是醉仙楼原味,这些人在诈她! “可罗举人说,你这菜味道似醉仙楼的,你怎么解释?”郑冬并未打算放过柳茹月,眼睛眯成一条缝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看上去像择人而噬的凶兽。 柳茹月结结巴巴道,“差……差爷,菜不都是这么做的么?” 郑冬放下手里的筷子,“一路也听你说过夫家情况,不过寻常农户。但我看你处理鸡肉十分纯熟,做这道棒棒鸡也并不生疏,寻常百姓养鸡也不一定能天天吃鸡,很多人一年都吃不上一顿肉,你怎么解释会青神县手法做棒棒鸡?” 其他官差听他这么说,觉得郑冬纯属瞎想,“哎哎哎,郑冬,你这人立功心切了啊,要不得,瞧把十娘吓得,她又不是犯人,你不要像我们在大牢里审问犯人的时候一般好不好。” “就是,郑冬,好好吃菜,这么多菜,就堵不住你的嘴?” 柳茹月正要开口解释,郑冬却依旧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意思,伸手制止,“你不必解释,棒棒鸡你当然能辩解,这是巴蜀之地,会有人做这道菜,你看到过,不难。” “可是,罗举人车上的火腿是皇家贡品尚江村雪华火腿,之所以叫雪华,是因为他们家的火腿,因熏制特殊,表面长出来的是白色的霉丝,看上去像冬日白雪。 且他们家火腿去霉方式特殊,寻常巴蜀百姓哪里有可能见过金华火腿,更别说会处理雪华火腿了。 而你……竟然并未询问过罗举人就直接将这道菜用最正确的方式做出来了,你就着鸡汤做的这道金华火腿菌菇炖鸡汤,鲜,很鲜,比好些酒楼里做出来的都鲜,所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郑冬说完话,动也不动的死死盯着柳茹月。 十娘没想到,做个菜还能暴露这么多问题,不过她方才已经想清楚怎么解释了,“差爷,十娘以前和夫君去李财主家帮工的时候,因大家知道十娘厨艺好,便让十娘进厨房帮把手了,这些菜十娘做得并不正宗,只是看着见过这些食材,别人做过一样的,十娘就根据记忆里的方式做出来了。” 她不慌不忙的看向罗泽皓,目光坦然,“罗老爷方才吃了也只是说十娘做得有些像那个醉仙楼的口味,想来当时李财主家请的主厨就是醉仙楼的厨子吧,十娘以前还以为所有火腿都是长这样儿的呢。” 罗泽皓拊掌大笑,又拍了拍郑冬的肩膀,“郑冬,你还怀疑十娘是人贩子?你想太多了,十娘都说了,是帮工的时候学到的,你还这幅吓死人的审问模样,接下来的路上,十娘不敢做好吃的给我们吃了,我们找谁哭去?” “而且这火腿还真不是那劳什子雪华火腿,纯粹就是路上没人会做,又因前些日子阴雨天进了湿气入侵,放着发了霉,你呀,哎,想恁多作甚。”罗泽皓转头对十娘问道,“十娘,来吃饭吧,别被他吓到了。” 郑冬垂下头,一副受教的模样,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十娘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强行撑起一抹笑容,“我给孩子做好了粥,喂他吃了,我再吃。” “好吧,那我们先吃了。” “你们吃。”十娘都不敢大口呼吸,垂头搅动着锅里的米,避免米沉底糊锅,也避免这些差爷看到她眼中的不安。 “真香。” “当真是大厨手艺啊,就见别人做过就能做的这么好,我都想拉着十娘合伙开个饭馆了。” “这不正好,十娘死了夫君,你死了婆娘,你们凑一对,还正好,儿子都有了,哈哈哈。” “你这样说话也太……啊!” “啊~” 原本吃喝正欢的五人,忽然惨叫起来。 吓得柳茹月手里的汤勺都掉在了地上,她抬头看去,那五人俱是捂着肚子、一脸扭曲、面色变得青紫,张口就吐出一口黑血。 “你,你下毒!” “毒妇……” “尔竟敢杀害朝廷……” 有的想拿刀、有的想冲过来,可不等他们再动作,就栽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柳茹月吓得捂住了嘴。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下毒啊! 这些人是……死了么? 谁下的毒? 第22章、救命 食材里有毒? 碗筷上有毒? 还是水里有毒? 对了,刚才做菜,她习惯性的尝了味道,她尝的少,但每样也吃了一口。 她会不会也中毒了? 柳茹月连忙跑到河边,洗了手,伸出手指去狂掏喉咙。 喉咙受到刺激,胃不舒服的抽抽起来,不一会儿,她也哇的一声,吐出了起来。 本也没有吃什么东西,都吐不出什么。 重活一世,难道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种地方? 柳茹月浑身脱力的坐在地上,怀里的孩子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担忧的看着她。 悉悉索索 听上去就像有一群人拂开草丛在往这边走来,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真的有人过来。 吓得柳茹月不敢再逗留,冲到前方捡起自己的包裹,解开一匹马的缰绳,就跳了上去。 “架!” 她随着镖师走南闯北,学会了骑马,只是她现在身上的银子不够买马,所以只能蹭马车。 现在她不敢在凶案现场逗留,只得抢了马飞奔。 “哇哇……” 马儿一奔跑起来,就太过颠簸,狗娃不舒服的哭闹起来。 “狗娃,不哭啊,要是我们被人发现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哭不哭。”柳茹月庆幸自己一直没有把狗娃从怀里解下来,固定的比较好,骑马不会颠着他的脖颈。 狂奔了一个通宵,天也蒙蒙亮起来,柳茹月只觉得大腿两侧火辣辣的疼,肯定磨破皮了,毕竟现在的自己还没骑过马,也算是皮薄肉嫩,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 马儿饿了,不愿意再跑,停在路边垂头开始吃草。 柳茹月可不敢正大光明的骑着这些登记在册的差爷的马靠近城镇,从马背上滑落下来。 解除马儿的缰绳和马鞍,拍了马儿的屁股,“走吧,找个没人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正在吃草的马儿,似是感觉到身上一轻,开心的嘶鸣一声,看了柳茹月一眼,怕她后悔一般,也顾不上吃草了,甩着蹄子哒哒哒的就跑远了。 柳茹月顾不上犯困,又走了一段路,实在是无法忽视孩子的哭声,来到河边,给孩子换了尿布,洗了小屁屁,换上了干净的衣裤还有尿布。 这样一来,舒服多了,狗娃的哭声才逐渐消失。 昨夜狂奔一路,也没顾得上给孩子饿了,也没给他把屎把尿。 柳茹月边给孩子洗衣裤,边琢磨昨晚的事情。 是冲着她来的,还是这伙人招惹了谁,才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她会被牵连其中么? 他们是岖染县的官差还有未来师爷,她这趟,还是别进岖染县了,直接绕开走山路吧。 这般想着,柳茹月提起一股气,硬撑着走了一个月,终于到了大万山司,再往前走两天,就能到洞庭郡了。 一路上,柳茹月逢县城必绕开,也没敢再利用厨艺蹭车。 那个郑冬虽然死了,但他的话却提醒了柳茹月,就算她之后买录音、买户籍改变自己的身份,有心人来找,也会知道她擅长厨艺,会根据这个一路找过来。 所以,她决定这一路上,都不在使用醉仙楼的厨艺为自己谋便利了,厨艺是她最大的依仗,将来必定要靠这个赚银子,她不能因为蹭车这样的小事,就把自己到了应天府之后最大的生存技能丢了。 一路上,她都抓鱼、挖野菜、摘野果吃,偶尔路过村子,会找村民买几个鸡蛋给孩子补一补,再买一点粮食补充。 柳茹月此刻就是乞丐的打扮,到了大万山这边,山匪众多,她可不想被人打劫,只有人人嫌弃的乞丐才是最安全的。 眼看天色将黑,柳茹月便开始生活熬粥。 烤馕早就吃完了,柳茹月现在也跟着孩子一起吃蔬菜鱼片粥。 逃难一样的赶路,可没时间做太复杂的肉干,也不敢进城去买肉,身上的肉干都是她打了鱼晒制的。 鱼肉干在稀饭里熬制之后,又恢复了几分鲜美,再加上野菜的加成,就算柳茹月只是简单的煮粥,味道也是极好的。 “哇,啊,啊。”狗娃口水津津的看着陶罐里熬制的粥,只恨不得把脑袋都塞进去了。 “马上就能吃了,别着急。” 柳茹月将陶罐从架子上摘了下来,用勺子舀了,吹了吹,正准备喂狗娃,就听到一声虚弱的孩童声音传来,“十娘,我饿。” “……”柳茹月嚯的一下站起来,这一路上她都没有结伴而行,谁还知道她叫十娘? “十娘,救救我,呜呜呜。” 前方草丛晃动起来,一个浑身占满了草屑的男孩钻了出来。 待得他抬头,柳茹月惊愕的叫道,“陈尧?” “呜呜呜,是我。”陈尧跪坐起来却坐不直,抹着眼泪往柳茹月这边爬,“十娘,我怕,我饿。” 柳茹月只好放下勺子,上前将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陈尧抱了起来,“你娘亲呢?” 陈尧哭哭啼啼道,“死了。” “啊?”那个刘氏竟然就这样死掉了?“那,那……其他人呢?陈顺、刘嬷嬷、陈嬷嬷还有那些护卫呢?” “我不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呜呜呜……” 陈尧一个劲儿只知道哭,或许是终于遇到了一个认识的人,才终于敢哭出来了吧。 柳茹月没有逼迫他,吹凉了粥,摘了一片芭蕉叶,削成小片,用水冲了冲,交错裹成了杯子状,舀了几勺子粥在里面,递给了陈尧。 陈尧抱着芭蕉叶碗,顾不上烫,就往嘴里倒,哪里还有之前这不吃、那不吃的矫情架势。 果然不吃饭的孩子,饿几顿就啥毛病都没有了。 柳茹月一勺一勺的喂着狗娃吃饭,陈尧吃好了自己手里的粥,又可怜巴巴的瞅着陶罐里的粥。 不过他看了两眼,听到柳茹月的肚皮也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垂下头不再看了。 这孩子还算知理。 柳茹月没有将自己的口粮让出去,陶罐锅本就只有碗口大,就是为了方便携带,喂狗娃吃饭的。 现在一切计划都被打破,她也得靠着粥紧巴巴的过日子,每天都只是勉强吃点东西,根本就吃不饱。 方才已经让了一部分粥给陈尧了,如果她再让出去,她也吃不饱,还怎么赶路。 “谢谢十娘给我一碗饭吃。” “不用谢。” 第23章、你就叫狗蛋儿吧 “十娘可否带我回家?” 柳茹月想了想自己的孩子,拒绝的话难以开口,“那你知道你的家在哪里么?” “洞庭郡。” “可是洞庭郡那么大,我只知道你姓陈,你身上还有其他的线索么?” 陈尧绞尽脑汁的回忆着,“我爹是做生意的。” “做什么生意的?” 陈尧擦着鼻涕,“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家说我爹很厉害,很有钱,我娘死前说,这次是姨娘害我们的,姨娘是坏人,害死了我娘。十娘问一下哪个有钱人家的姨娘很坏,一准就是我家了。” 柳茹月,“……” 后宅的事情哪里那么好问,按照她上一世在后宅做工的经验,十户后宅九户不安宁,不坏的姨娘也是难找的。 看来在这孩子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柳茹月当时虽然上了车队,但她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拉货的马车上。 陈顺对她虽说十分客气,但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并未将陈家的事情说给她听。 而柳茹月当时也觉得只是搭个伙合作,没必要打听太清楚陈家的底细,免得人家以为她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的,把她赶下马车。 “啊!”柳茹月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她做饭,在讲什么米做饭好吃的时候,陈顺似乎说过他们家的米是整个洞庭郡最好的。 如果陈顺不是吹牛,这或许是个线索。 反正她也是要路过洞庭郡的,而且现在她已经到了大万山司,再走两天就能到洞庭郡了。 也算是顺路,带上这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做做好事,能积德,希望孩子们也能遇到好人的帮扶。 “好,我可以带上你,可是……路上你得改名字。” 陈尧不解,“为什么?” 柳茹月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但谨慎点总不是错,“你娘不是说你姨娘是坏人么,她或许会因为不确定你死没死、派人在路上寻你,若是被她找到,你会有危险的,在找到你爹前,千万不能暴露你的身份。” “十娘说得对。”陈尧抱紧双臂,惊恐的点点头,“那,我改个什么名字?” 秉持贱名儿好养活的思想,柳茹月一锤定音,“狗蛋儿。” “……”三岁的陈尧傻眼了,这名字也太俗了吧,“能,能换个么?比如柱子、石头也好吧。” 柳茹月拒绝了,“狗娃、狗蛋儿一听就是两兄弟,这样的贱名儿村村县县都有,还不打眼,我们这样上路,反而不招人注意。” 真的么?陈尧十分怀疑。 柳茹月抱着狗娃轻轻的摇了摇,指着对面的陈尧道,“狗娃,你有哥哥了,他叫狗蛋儿,快叫哥哥。” 陈尧,“……” 狗娃,“啊,啊,啊卟……” “狗娃在叫你哥哥了。” “弟弟。” “啊啊,哇哇……”小孩子和小孩子总是能相互吸引的,一路上因为柳茹月的刻意躲避,狗娃都没见着什么人,现在有了个小哥哥,他也十分开心,伸手对着陈尧要抱抱。 柳茹月可不放心把一岁的孩子交给一个三岁的娃抱,她随意的打量着周围的树,“狗蛋儿啊,为了明天好赶路,咱们今天晚上早些睡吧。” “不,我们快些离开吧。”陈尧哆哆嗦嗦的看着四周,就像在担心什么东西会突然冲出来似得。 “你娘,是在这附近出事的?” “我只知道天黑了好几次了,我也不知道过了好几天了,我跑了好久好久,一直躲在草丛里,都不敢出来,有人在找我,想抓我,我,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陈尧害怕极了,伸手紧紧的拉着柳茹月的手哀求。 “那你自己能走得动么?” “可以。” 小孩子的保证哪里做得数,走了一刻钟山路,陈尧就走不动了。 可这孩子怕得厉害,柳茹月也担心那些人会追上来,她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干脆将陈尧背在了背上。 连夜走了一宿的夜路。 为了活命,这点苦,不算什么。 身上挂着两个孩子,还有所剩不多的米粮,对于柳茹月来说不算累,她以前和镖师押镖,为了分散劫镖人的注意,她也曾背过几十公斤的镖东躲西藏。 快要离开大万山了,原本高耸入云的大山逐渐趋于低矮,这对于柳茹月来说,也是个喜事。 大山里山匪多,离开大山,危险就会少很多。 能平安走动一个月,说明他假扮乞丐上路是正确的决定。 山下村子,柳茹月将陈尧放下,对着刚睡醒正在揉眼睛的他说道,“我寻思了一晚上,那些要找你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与你同龄的人查看,所以,你还是当狗娃的姐姐吧,春妮儿、春花儿,你看哪个更好听?” “……”睡懵逼的陈尧张大了嘴,哪个都不想选,甚至觉得昨天还嫌弃万分的狗蛋儿十分悦耳,至少那还是个男娃的名儿。 柳茹月伸手将他乱糟糟的头发上的发带解开,随意抓了抓,抓了两个牛角辫出来,“跟我家三个闺女一样好看。” 发愣的陈尧回过神,摸了摸头顶属于女孩子的头型,瘪了瘪嘴,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 世界上最疼爱他的娘亲已经死了,被人一刀捅穿了肚子,娘扯着那个坏人不让他追过来,叫他跑、叫他将来不要挑食、叫他不要动不动就哭、发脾气,这样别人会不喜欢他的。 陈尧吸了吸鼻子,“春妮儿吧,春妮儿好听,我以后就叫十娘娘亲好不好?” 柳茹月刚将随手在路边摘的野花紫菀插在了陈尧的发髻上,让他能看起来更像个女孩子。 闻言顿了顿,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多一个孩子叫她娘也是叫,再来一个孩子,她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摸着他的头顶道,“你娘是刘氏,你拜我当干娘吧,如果能找到你爹,就把你送回去,如果找不到你爹,干娘也带着你,不让你在外面流浪。” “谢谢干娘,陈尧谢过干娘。”陈尧跪在地上,砰砰砰就磕了三个头。 心里大为感激,谁想认别人当娘呢,如果是干娘,他接受起来也更容易。 这几天他在山里的恐惧,没人能体会,其实他也不是没遇到别的赶路人,但那些人知道了他的来历后,只想困住他回去换银子。 这也就罢了,他们若是真的能把他带回去,给他们再多银子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们太没用了,还被那些要杀他的杀手追上。 希望十娘能机灵点,能把他带回家。 第24章、换衣服 叫狗蛋儿还是春妮儿,装不装女娃娃,都不重要,只要能回家,让他装死都可以。 他之前很不理解,为何娘要赶走这么会做菜的十娘,十娘又没在饮食上害他,为什么娘赶走十娘,却不赶走刘嬷嬷。 娘教导他说十娘是个好人,但十娘无心跟随她们回府,所以就是个无用的外人,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得罪了身边伺候的老人,毕竟现在出门在外,还是老人更可靠。 刘嬷嬷得了宽恕,会对她们更加忠诚,有了把柄,将来也会更好控制,将来就算想除了她,也能旧事重提。 思绪飘远,但他相信娘的话,娘说十娘是好人,他就信。 而且十娘说得对,改名字是必须的,马上就进入洞庭郡的地盘了,找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快起来。” 十娘将陈尧扶起来,指着山下道,“柔一点,甜一点,嗲一点,像小女孩一样说话。” 陈尧抿着唇,憋了一会儿,“娘~” “哎,好,春妮儿,来把外衣脱了,到娘背上来,一会儿我就给山下的村民说,你病了,你少说话,别人问我们要去哪儿,你就说要去盘州投奔二叔朱守义,你爹叫朱守昌,但他已经去世了,知道了么?” “我要去盘州投奔二叔朱守义、我爹叫朱守昌,他去世了。” 陈尧轻声柔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柳茹月很是开心,这么聪明的孩子,她见得不多呢,由衷的夸赞道,“春妮儿真聪明,跟你大姐姐一样聪慧,说一遍就记住了。” “我大姐姐,叫什么啊?” “你大姐姐,走丢了,我们要去找她。” “啊?大姐姐没有和二叔他们在一起么?” 柳茹月没有打算将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陈尧,“走丢了……,咱们先不说大姐姐,先把现在的难关渡过再说啊!” 陈尧把这个事儿记在了心里,乖乖的趴在柳茹月后背上。 下了山,只有三四户人家,炊烟袅袅,正在做早饭。 她环顾一圈,走到一个用竹篱笆围着的小院跟前,喊道,“请问,能讨口热水喝么?” 屋子里一个小女孩子跑了出来,扎着两根小麻花辫,瞪着圆乎乎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她,紧接着,一个老婆婆冲了出来,伸手将小姑娘搂到了身后,打量着柳茹月,“你是?” “阿婆,我闺女路上着了凉,能讨口热水给她润润喉咙么?” 老婆婆质疑的看着她,不开口。 这时候背上的陈尧抬起脸,嘶哑的说道,“娘~,我渴。” 闻言,老婆婆松了一口气,“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出远门?” “阿婆,我爹……死了,娘带我们去投奔二叔,呜呜。”陈尧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老婆婆,眼泪水顺着眼角就往下流。 “哎哟,可怜的闺女,快进来,进来,我正好在做早饭,你们来吃一点吧,二丫,快去拿碗筷。” “恩。”麻花辫儿小姑娘甩着小腿儿跑的飞快,一头冲进了土胚房里。 “阿婆,不用了不用了,我就讨一杯热水给孩子喝。”这年月,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柳茹月没有进屋,只是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将背上的陈尧抱在了怀里。 老婆婆伸手过来,在陈尧的额头探了探,“哎哟,还有热,不过已经散的差不多,喝点热水好得快。” “恩。”方才陈尧把脑袋埋在她后背上,她走下山流了一身汗,又热,陈尧现在额头自然温度高。 柳茹月并不敢借用厨房,找人家也不是为了吃,她拿过老婆婆递过来的米汤,让陈尧喝了一大口,又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狗娃吃了米汤,“谢谢婆婆。” “有什么感谢的,遇到什么,就吃什么,早上也就米汤,就着野菜吃,这位娘子进来一起吃吧,你若是饿着了,孩子可怎么办?”老婆婆热情的招呼。 柳茹月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晒的小女孩的破衣服,“阿婆,春妮儿前些天调皮,滚下山,把衣服糟践了,破成这样,身子都遮不住了,这才吹了风着了凉。在路上我也没办法给他做衣裳,阿婆你看,我身上还有点大米,能不能给你换一件二丫换下来穿不了的衣服?旧些、有补丁都成。” 老婆婆看着柳茹月掏出来的布袋子,里面的糙米,还有一碗之多,“这……一件破衣服,哪里值得这么多糙米,糙米可金贵了,你若是拿出来和我换了衣服,你路上吃什么?” 柳茹月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阿婆,马上就能出山了,我就想着走一路,打一路零活儿,赚点铜钱买够米,再上路,吃完了,再去干零活儿,缝缝补补赚些补贴,也饿不着孩子们,你不用担心孩子们没有吃的,我还能抓鱼呢。” 柳茹月又拿出仅剩的布袋子,里面是剩余的鱼肉干,陈尧伸手就拦,虚弱又愧疚的落泪,“娘,不要,春妮儿不要新衣服,拿咱们最后的米换了衣服,我们就没有吃的了,我能挨饿,弟弟怎么办?弟弟只能吃稀饭。” 陈尧这孩子,真的聪明,柳茹月揉了揉他的头发,“春妮儿,你若是一直生病,娘,娘都没钱给你找大夫,这点米没什么的,马上就出山了,阿婆,还有多远能到镇上?” 老婆婆看得也难过,“再往前走六个时辰,就到双溪镇上了,这路上,你们还是得吃些东西的,旧衣服,我这里有,糙米就给我半碗吧,我给你们拿。” 老婆婆转身进了屋子,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件二丫小时候穿过的衣服裤子,除了裤裆处打了个大大的补丁,其他地方都还好。 红布白梅印花看上去挺美,就是洗的泛白了。 “这是二丫她堂姐穿过了给她穿的,也不值几个钱,块给孩子换上吧。” “谢谢阿婆。”柳茹月将方才喝了米汤的碗,擦干了,将糙米倒了一大半进去。 “多了多了。” “阿婆,衣服多珍贵啊,虽然二丫不能穿了,也能拆了和其他的布做成大衣服的,这点米,你留着吧,我年轻,还能去打零工,你不要,我会心里不安的,我之后还要走夜路呢,阿婆。” “我老了,眼睛看不清楚了,还怎么给二丫做衣服,真的不值钱,你再抓一点回去。” “咳咳,娘。” “阿婆,你收着吧,咱们推来推去,也是耽搁时间,我早些出发,就能早些到镇上了。” “哎,说不过你,好吧,那我老太婆就谢谢你了。” “是我谢谢你才是。” 趁着阿婆回屋放糙米,柳茹月抓紧时间帮陈尧换上了一身女娃娃的衣服。 第25章、别的营生 陈尧拉了一把在鹅卵石上爬来爬去的狗娃,眼神复杂的看着在河边举起棍子敲着衣服的十娘。 靠着最后的一点糙米,十娘背着他和狗娃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镇上。 她都洗了五天衣服了,每天洗一大堆衣服,才五个铜板而已,还不够以前给他做一顿饭娘给十娘开的工钱。 他实在没忍住,半拉般抱的将狗娃带到了十娘跟前,“娘,你为什么要来洗衣服啊,你做饭那么好吃,随便找个饭店打个零工,赚的钱都比洗衣服赚得多。” 柳茹月并未停下手里的活儿,放下棍子,提着衣服在河里揉搓起来,“你看,你一个孩子都记得我对做饭十分拿手,那,那些要害你的人,根据我去饭馆酒楼打零工的经历来猜测,会不会更容易联想到我?” 陈尧哦了一声,眼神里冒着红光,恶狠狠的道,“娘,我知道了,杀手能准确找到我们,直接冲上来杀了我娘,说明车队里有内应。” “恩,所以,我们低调点,尽量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陈尧沉默良久,难过的抽噎起来,“可是,一天就五个铜板,五天才二十五个铜板,买不了多少米,走不了多远啊,到时候又要靠洗衣服赚铜钱,这样慢慢的前进,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 柳茹月心中酸涩,转过身,将陈尧搂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孩子,想家了吧。” “恩,我想爹爹,我想回到爹身边,我害怕,我害怕那些坏人会冲出来,像杀了我娘一样杀了我,回到爹的身边,让爹爹把那个坏女人杀了,就没事了,我就安全了,可是……可是这样走,到底多久才能找到我爹爹啊?”陈尧在柳茹月温暖的怀抱里,终于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听到他的哭声,柳茹月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四个孩子正哭泣着在问她什么时候能找到她们,他们害怕,他们想她…… “傻孩子,娘不会一直洗衣服的。” “可是娘又不能做饭,做饭来钱快多了,娘不洗衣服,又靠什么赚钱呢?要不,我帮娘洗衣服吧。” “你帮娘看好狗娃就是帮我了,而且,娘自有办法赚到更多的钱,让我们更快到洞庭郡的。” 洗完了今天的衣服,柳茹月又拿到了五枚铜板。 加上之前的25个铜板,总共30个。 来洗衣服的目的,也不是冲着这几个铜板来的,其实她身上之前还有一两银子。 这洗衣场虽然工钱少,但洗衣服包吃包住,虽然吃的稀饭也没几粒米,睡得也是柴房,但已经帮她节约了一大笔开支。 而且…… 柳茹月走到晒衣服的坝子边上,看了一眼自己放在太阳下晒了一个礼拜的成果。 这些花儿,部分是她快到镇上的时候,随手在路边摘的红色、紫色、黄色的野花,部分是她到了镇上之后,去药材铺子买的月季花、洛神花干花、紫草、当归等少量药材。 上一世,她也被卖到胭脂铺子干过活儿,机密的方子东家管得严格,但寻常做口脂的方法,铺子里的人都会。 口脂最重要的还是调色,配方里面有哪些花儿、哪些药材,比例如何,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只要这些东西不泄露,就不会影响东家的生意。 寻常口脂,许多寻常人家也是会做的,但不持久、颜色也不好看。 毕竟普通人家不会花钱去买上好的杏仁油或者波斯商人带来的橄榄油,也不会去买其他的中药材来琢磨,尝试的过程是十分费银子的。 就算是铺子里的学徒、工人做出来的口脂,也卖不了几个钱,因为品质和东家自己做出来的有着很大的差距。 柳茹月在铺子里也学会了做口脂,因为没有人喜欢和面貌丑陋的她说话,她就把心思花在了琢磨口脂上,她那会儿还想着,将来找到孩子,她买不起,也能亲自给她们做口脂了。 后来,她的口脂做的越来越好,虽比不上东家秘传百年的方子做出来的口脂,一个就能卖二三十两银子那么贵,却也能卖上七八十文铜钱了。 而现在,她洗衣服的这段时间,将这些花儿、药材粉末按照不同的比列和配色搭配好之后,分成了三个盆子,倒了杏仁油浸泡,阳光下晒了一个礼拜了。 时间足够了,可以做口脂了。 如果着急赶路,就没有办法做口脂,而住在晒衣场,阳光充足、又包吃包住,实在是让柳茹月万分满意。 她将三盆原材料都拿进了屋子。 陈尧半拖半抱的将狗娃也带回了屋子,“娘,之前我就想问了,你泡这些东西准备做什么?做鲜花饼么?” 柳茹月将两个孩子都抱上了床板,索性现在天气热,没有被子倒也舒服。 “你带着弟弟在那边看着,娘啊,准备做口脂。” “胭脂水粉的那个口脂?” “是啊。” “哇,娘好厉害,不仅会做饭,还会做口脂!”陈尧眼神一亮,“我娘以前买一个口脂,都得三四十两银子一个呢,那我们岂不是马上就能变得很有钱?马上就能买马买车,买……” “世人大多都还是很穷的,连一口米饭都吃不上,你娘用的口脂都是胭脂铺子里的上等品,我哪里会做那么好的东西,就算做出来了,这镇上买得起的人恐怕也不好找。” 陈尧泄了气,不过他已经没有白日里那么难过了,口脂卖的再便宜,也比洗衣服来钱快,“以后娘就别洗衣服了,洗衣服伤手。” “恩。” 柳茹月将浸泡了一个礼拜的杏仁油,倒到一个大白瓷碗里,又把之前在路上掏了蜂窝做成的蜂蜡拿了出来,切了一块放在已经变成了朱红色的杏仁油里。 将大碗放在装了水的锅中,点了火,熬了起来。 又把20个口脂陶瓷盒子排成了一排。 其实买了那么多干花、药材,柳茹月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也没更多的钱去买口脂白瓷盒子,也就买了这么20个。 可是她准备的分量,却很多,20个盒子是远远不够的。 虽然可以先卖了一部分,再去买盒子来装。 但,柳茹月也不打算全都做的那么精致,因为大万山司并不是富庶的地方,小镇上愿意花七八十文钱买口脂的人家恐怕不多。 她也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摆摊。 所以,柳茹月又将贝壳一一摆放上来。 第26章、面粉能做很多食物 陈尧觉得柳茹月的行为,他根本就理解不了,好生奇怪,“娘,你把河蚬的贝壳拿出来做什么?之前我就想问了,吃了贝壳肉,你还把贝壳洗干净带着做什么,前几日,你还摘了一些草把这些贝壳泡了两日,贝壳不能吃吧?” 柳茹月解释道,“我还在山里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卖口脂,可是身上银子不多,就准备找些大小差不多的贝壳装口脂。” “还能这样的么?可是贝壳上有很重的腥味儿啊。” “你来闻闻,现在还有腥味么?” 陈尧下了床,拿起贝壳闻了闻,“没有腥味了。” 他佩服万分的感叹道,“娘,你太聪明了,这法子你是怎么想到的啊?” “当时正在发愁,看到贝壳就想到了。” “娘,你怎么这么聪明啊?”如果娘亲有十娘这么聪明,说不定就能预防那些坏人了,陈尧此刻觉得在十娘身边,十分安心,赖上十娘是他做得正确的选择。 “你去把那边的盆子拿过来,将小米倒在里面。” 陈尧小跑过去,按照柳茹月说的做好后,将盆子拿了过来。 柳茹月晃了晃盆子,将小米抚平,又将这些贝壳,口朝上的一个个按在小米上。 “娘,我帮你。”陈尧看的手痒痒。 “好,一定要小心,不要把小米弄到贝壳里面了,不要对着盆子说话,避免将灰尘吹到贝壳里了。” “哦~,我明白。”陈尧轻手轻脚的将柳茹月已经分好了的贝壳,屏息凝神,一个个按了在了小米上。 谈话间,蜂蜡融化了。 柳茹月用筷子搅了搅,随后就用布缠了手,拿起碗,碗口处抵着一个竹片做成的尖嘴,倾斜着,将朱红色的油脂小心翼翼的倒出来。 口脂盒子,她只倒了八个。 就将剩下的朱红色口脂一一仔细的倒在了贝壳中。 直到最后一滴油脂倒完,朱红色的总共装了八个口脂盒子,45个贝壳。 贝壳若是不放在小米里面,倒口脂进去的时候,肯定会翻,将贝壳按在小米上,就不用用手扶着贝壳了。 “春妮儿,你看好弟弟,别让它碰到这些东西了,等它们凝固了,口脂就成了,娘先去做饭。”洗衣厂的老板,人不错,答应了她住最后一晚的要求,今晚过后,又得奔波了,所以柳茹月准备今晚做一顿好吃的犒劳一下孩子。 “好。”陈尧盯着口脂打量,狗娃也对这些东西充满了好奇,咿咿呀呀的就想爬过去,伸手抓这些看起来红红的东西。 陈尧抱起狗娃,回到床上,“这些可是我们的路费,还有伙食费,狗娃不许乱碰。” 柳茹月找到洗衣场的老板,用30枚铜板买五个鸡蛋,一斤面粉,几根青菜,一瓷勺猪油。 听到外面小灶台传来的咚咚咚声音,陈尧也没心情盯着口脂瞧了,这些日子都在吃东家提供的没盐没味儿的稀饭,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十娘在动灶台。 他冲下床,就往门外冲。 半路,又担心把狗娃一个人放在屋子里,会毁掉口脂,没了口脂卖钱,就没办法回家了,便回头把弟弟抱着出了门。 以前在车上吃过十娘做的菜,能让当时养尊处优的他都觉得好吃,比刘嬷嬷做得菜好吃很多。 可是以前他都没看过她做饭。 陈尧很好奇,十娘好好做饭是怎么做的,如果能学一点,以后……以后若是他还落单了,就不用饿肚子了。 陈尧挤到门口,看到十娘在陶盆里揉搓一个比柚子还大一圈的白嫩嫩的面团。 “娘,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啊?” “准备做拉面。” “可是这么多,我们能吃得完么?”陈尧疑惑不解,虽然他是很饿,可是吃不完的话,不是很浪费么? “傻孩子,今晚吃拉面,就吃这么点。”柳茹月从面团上分了一部分出来,放在了旁边的碗里,又指了指剩下的大面团,“剩下的,娘准备做烤馕,赶路还是烤馕比较方便,一个烤馕就能吃几天呢,经饿,就不用每顿都停下来熬粥了。” 陈尧赞同的点点头,他是最害怕耽误时间的那个了,“娘真聪明。” “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大家赶路都这样,不会做烤馕的就把馒头烤干,或者做干饼。”柳茹月往做烤馕的面团里加入盐,还有找东家要的早上做馒头剩下的酵面,和匀之后继续揉透。 随后打入两个鸡蛋、加入以前剩下的白砂糖、芝麻,继续揉,揉好之后揪成一坨坨面,再一个个擀成圆形。 放在一旁饧发一段时间。 柳茹月动作比较快,洗了手,又开始做拉面,看得陈尧眼花缭乱的,都没看清楚她是怎么操作的,面团就已经被她抖一抖、拉一拉,变成了一把细细的面条了。 而这时候,锅里面的水也已经开了。 柳茹月直接将面条扔了进去,又加了一勺凉水,锅里翻滚的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用筷子将面条捣散开之后,趁此机会,她又打了两个鸡蛋小心倒入锅,在水再次起来之前,两个刚才还透明的鸡蛋,已经煮成了荷包蛋,不会被滚水冲散成鸡蛋花儿了。 将面条捞起来,前两碗先捞起来,后面一碗煮的就更久一些。 现在狗娃也已经一岁了,可以吃面条了。 拉面佐料,柳茹月一开始就已经调配好了,煮好青菜,将青菜摆放在根根分明的拉面和荷包蛋上,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陈尧吞了吞口水,十娘做饭简直像变戏法似得,同样都是面粉,还能做成面条、还有烤馕,太神奇了。 柳茹月接过陈尧半抱半提着的狗娃,用下巴点了点,“吃吧。” “娘,你呢?” 柳茹月把狗娃放在地上,“现在可以让弟弟练习爬行了,只要不是他乱跑,你都可以把他放在地上看他爬。” 柳茹月将最后一个鸡蛋敲破,倒在碗里,放了一丁点盐巴,搅散之后,将之前装过猪油的瓷调羹,放在碗里,又倒入米汤一起搅了搅。 往水还着的锅里放上蒸饭的竹篾,再把碗搁在上面,盖上盖子,“弟弟还吃不了荷包蛋,给他做蒸蛋吃。” 第27章、谁让我心好呢 陈尧觉得今晚这一顿拉面,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面条了,每一根都那么细,又劲道,面汤也好好喝,虽然不是刘嬷嬷以前吹嘘过的用大骨、鸡肉熬制的高汤,只加了油盐酱醋和青菜,味道却十分清香爽口。 吃完了饭,陈尧继续帮柳茹月守着狗娃。 而柳茹月做好了三个大烤馕之后,又继续做口脂。 因为晾晒口脂需要一些时间,中间等待的时间比较长,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三种颜色的口脂才全做好了。 口脂盒子的盖上盖子就可以了。 贝壳的,将大小差不多的另一半壳盖上去,盖子边缘抹了一些蜂蜡,盖子也能合上。 贝壳口脂看上去不如口脂瓷盒典雅大方,却也格外的讨巧可爱。 朱红色,石榴红,湘妃色,柳茹月记得口脂卖得最好的就是这三种颜色了,她材料有限,能调配出来的也只有这三种颜色。 “春妮儿,你可认字?”柳茹月知道有钱人家里比较注重教育,三四岁就会让孩子去上私塾启蒙了,陈尧五岁了,如果识字,她会轻松很多。 陈尧已经对自己的新名字没有任何抵触了,“已经读完《三字经》《百家姓》,正在学《论语》。” 柳茹月点点头,“这三种口脂,不能混合放在一起,不然客人要买的时候,我们还要一个个掰开来确定,会破坏口脂的美感和质量。” “这块布兜里装的是朱红色的贝壳,有45个。”柳茹月拿出一块薄木板,用碳条在上面写道。 朱红贝壳肆拾伍盒捌 “认得么?” 陈尧惊叹的点头,一双莹水的眼珠里俱是认真,“朱红色口脂,贝壳装有45个,盒子装有8个。娘识得字?刘嬷嬷她们都不识字的。” 十娘比刘嬷嬷做的菜还好吃,会做口脂,还会写字,娘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厉害? 柳茹月揉了揉陈尧的脑袋,没有接话。 “这块布兜里,装的是妃色的口脂。”她拿起碳笔,又在木板上写道,“妃色口脂贝壳肆拾盒子陸。” “最后这个布兜里,装的是海棠色口脂,贝壳有50个,盒子6个。”说完,也写完。 “娘,我记住了,不过,娘,你打算卖多少钱呢?” 柳茹月答道,“我打算口脂盒子装的,一个卖80文,贝壳装的量少,再加上贝壳没成本,卖20文一个。” 陈尧掰着手指算了算,“那不是盒子总共能卖1600文,贝壳总共卖2540文,加起来有4140文,之前娘买材料、瓷盒子花了一两银子,也就是说一周咱们能赚三两银子,哇,娘,做口脂比洗衣服赚钱多了。” 虽然三两银子对于以前的陈尧来说不算多,但对于现在的陈尧来说,他已经觉得很厉害了,原来普通人赚钱这么不容易,也不知道爹是怎么一车车白银往家里带回来的。 “嘘,小声点。”柳茹月手指放在唇前。 不愧是生意人家培养出来的孩子,虽然之前陈尧挑嘴了一些,但这孩子的确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聪明有本事,才五岁,掰掰手指头就能算出来价格了。 “这口脂还没卖出去呢,不要骄傲哦。而且你说的只是比较理想的状态,我们不可能一下子就把口脂全卖掉了,走一路卖一路,恐怕也就刚刚够路费吧。” 陈尧眼珠子转了转,也明白过来,却没有像之前那么失望了,“娘,我会帮你卖口脂的。” “乖,咱们赶紧收拾一番,尽快赶路。” “好的,娘。” 收拾好行李,吃了泡烤馕糊糊,柳茹月带着孩子们找上东家辞行,就往镇中心走去。 来到人来人往的街道,柳茹月把口脂拿出一些,一一摆放在了芭蕉叶上。 因为柳茹月的摊位比一旁货架低太多,一开始很多人都直接路过,没看到。 旁边卖杂货的老板忍不住好奇,道,“这位娘子,你卖贝壳,应该去西市那边菜市场卖啊,你不把贝壳放在水里养着,贝壳会死的很快的。” 陈尧正为东西卖不出去心烦,听到老板的问话,觉得对方太没见识了,“我娘才不是卖贝壳呢,是卖口脂。” 杂货摊儿老板再次看向地上的一个个贝壳,“口脂?” 陈尧捡了一个贝壳到手上,柳茹月没有拦他,看他如何做。 陈尧揭开贝壳,递到杂货摊老板跟前,“你看,这是海棠红的口脂,我娘做的。” “诶,这包装还挺新鲜,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把口脂装贝壳里卖的,这样装,口脂不会被贝壳串味儿么?” “才不会,可香了,你闻闻。” 杂货铺老板嫌弃的捏着鼻子,“我不要,小姑娘不要骗人,贝壳的味儿可冲了,怎么可能是香的。” “我才没骗人,真的是香的。”陈尧不能理解,这人怎么能不试试就瞎说,“这贝壳我娘用了药草浸泡去味儿的,而且口脂里也加了好多花儿、还有药材,怎么可能是臭的。” 杂货铺老板还是一脸的不屑,指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道,“用贝壳装的口脂,怎么可能卖得出去,不会有人买的。” “这样吧,我看这口脂的颜色还算艳丽,我心地好,出100文钱把这些贝壳都包了,你们做口脂,连瓷盒子都舍不得买,真是糟蹋了好东西,我帮你们卖,还得花钱去买口脂盒子重新装一遍,哎,谁让我心好呢。”说着,杂货铺老板就掏出钱袋,准备数铜板。 “这位娘子,你把东西收拾好,递给我吧。” “你……”陈尧还没见过如此强买强卖的,想要说回去,被柳茹月拉到了身后。 柳茹月不疾不徐的一一指过芭蕉叶上的口脂,假装没听到他方才霸道的说法般微笑道,“谢谢这位老板的好意,我家贝壳口脂,一个卖20文,你出100文,我只能给你5个,海棠红、朱红色、妃色,你各要几个?”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杂货摊老板却想把便宜占到底,口脂的成色、润度如何,他一眼也能看出比他以前进的货好很多。 第28章、惊艳 但这娘子的打扮一看就是山里出来的村妇,听口音也是外地人,都没钱买口脂瓷盒装口脂,这样的人,欺负了她,她还不是只能受着了。 “呵,这位娘子,你这也太黑心肠了吧,用贝壳装口脂,你也好意思卖20文一个?我是看你拖儿带女的可怜,才可怜你,送你100文钱,把你的东西都收了,你当我是占你便宜么?我只是想让你早些带着孩子回家,免得在外晒太阳。” 杂货摊老板的声音吸引了周围路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他振振有词的指着柳茹月道,“大家来评评理,她用贝壳装口脂,小娘子小媳妇儿们买口脂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漂漂亮亮的么,贝壳装的口脂,涂抹之后一嘴的贝壳腥臭,可不得吓跑小姑娘的意中人了?我好心好意帮她,她却倒打一耙,搞得我要贪了她的东西似得。” “她一个外地来的人,是把我们双溪镇的人当傻子欺负么?以为我们人傻钱多还是怎滴,我们双溪镇的人可不能被人当作傻子,是不是!” 人群被这杂货摊老板的煽风点火搞得有些义愤填膺,俱是愤怒的看向她,谁也不想被人当作傻子骗啊。 陈尧被这样的架势吓着了,躲在柳茹月身后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卖个东西而已,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望向柳十娘,只见她脸上看不见一丝着急害怕,她依旧淡定得宛如这些人只是她的客人,而不是来欺负她的人似得微笑着。 她茕茕孑立的站起身,从他手里拿过刚才他打开的口脂,伸出芊芊中指,用指腹在口脂膏体上划了一个圈圈,当众涂抹在她惨白的唇上。 柳茹月这一路上根本就不注意打扮自己,甚至把自己往丑了、黑了扮,怎么素、怎么没精神、怎么打扮,她还总是垂着头,配合着显老的发型,没有谁会多看她一眼。 今日为了卖口脂,不能搞得太丑太黑吓跑客人,但她依旧是素衣打扮。 可是这口脂往唇上一抹,在唇瓣上一撇一捺像是在写字儿一般的抹去,苍白的唇立刻像雪融化之后的大地上开满了花团锦簇的海棠花,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的想采撷。 原本没有精神又显老气憔悴的柳茹月,朱唇一点之后,仿若枯木逢了春,整个人都鲜活了。 “这海棠红,上唇之后真好看,我涂上后,也能这么好看就好了。”围观的一个梳着垂鬟分髾髻的绿衣小娘子见状,心动不已。 艳丽的颜色能给予人最大的视觉冲击,美能让人炫目,也能让人趋之若鹜,尤其是能让自己变美的口脂,从未见过的新鲜配色,小姑娘看了根本就把持不住。 冲动的一些的姑娘,哪里还会在意臭不臭,先看看美不美才是顶重要的。 “可是这口脂是用贝壳装的啊,小姐,会很臭的。” 柳茹月听到她们的讨论,抿唇一笑,“这位小娘子,来,你闻闻看,是香的还是臭的。” 那小娘子原本就很喜欢这口脂的颜色,不顾丫鬟的拉扯,冲过来,凑到柳茹月唇前一闻,开心的蹦跶了起来,“不臭,很香,腊月,你也来闻闻看,真的是香的,我要买。” 腊月:“……” 柳茹月:“……” 众人:“……” 陈尧反应很快,小手推在小娘子的腰上,“这个小姐姐,我娘是让你闻闻她手里贝壳口脂的味道,你怎么,怎么去闻我娘唇上口脂的味道,你怎么像个登徒子一样呢?” 那小娘子脸上出现了一抹疑惑,随后满脸爆红。 宛如受惊的兔子往后一跳,像刚才被人唐突了的人是她一般,“啊?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我方才眼里只有口脂,我并没有想冒犯你娘。” 指着柳茹月手里的贝壳口脂,“实在是这口脂上唇之后太好看了,老板,我要一个,不不不,我要六个,给姐姐还有嫂子都带回去。” 要买东西啊,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陈尧转过身,捡起芭蕉叶上另外两个色,揭开贝壳盖子,极力的推荐,“小姐姐,除了海棠色,还有妃色、朱红色口脂哦,上唇后都一样好看,我娘精选了当归、紫草、熟朱、丁香等药材加入其中,涂抹之后,不仅能使人焕发新颜,还能滋润嘴唇和面颊哦,冬日里涂抹还能防口角开裂起皮呢。” “买,买,买!腊月,快付钱,每个色都要六个,不不不,每个都要十个,得用到冬天呢。”小娘子着急上火的扯着丫环的衣袖,跺着脚催促着。 腊月还有什么办法,只得尽快掏钱袋了,免得一会儿姑娘说全都要了,回家之后老爷夫人又要怪姑娘乱花钱买一大堆没用的东西了。 “六钱银子,老板请收好。” 柳茹月收钱,陈尧已经手脚麻利的将口脂一一分好,让小娘子验货了。 “腊月,给我装好。” “好嘞。” 开门红来的如此快,柳茹月心中也十分开心,“这位小娘子,既然你在我这里买了口脂,那我就给你上个妆吧。” 小娘子当真惊讶了,“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小县镇上,买胭脂水粉不会有人送妆面儿,但大城市里,尤其是应天府,贵人那么多,很多胭脂铺子都会送这样的服务。 柳茹月把小娘子拉到了摊位后方,观察了她的脸形、发型、眉眼,三庭五眼在心中过了一遍,一个适合她这样的年龄、这样的性格的妆面就浮现在了柳茹月的心中。 “小娘子,你且闭上眼。” 柳茹月掏出匕首,在小娘子的娥眉上轻轻的刮了起来。 “姑……姑……姑娘!她,她,她拿刀……” “你别说话,我在帮你姑娘修眉,若是你姑娘乱动,蹭破皮怎么办?”柳茹月停了手,严肃的转过身警告腊月。 露出半边已经刮好的眉,腊月惊讶的不得了,“这真的是我家姑娘么?怎么看起来……” “精致、俏皮了对吧!”这姑娘本就是性格直爽、大大咧咧的人,不适合给她画低眉顺眼的妆容,但她原本的眉毛太黑太粗,给人感觉就很憨,甚至有些凶,修一修就会更讨喜。 第29章、我就是王法 “恩,刮一刮眉毛,就能变漂亮么?”腊月的话,又给了小娘子不少的勇气,乖乖的坐在原地不动。 “你家姑娘适合娇俏明媚的柳叶眉。”柳茹月以前刮猪毛刮得多,早就练顺手了,刮眉毛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两息之间,就把另一边眉毛也刮好了。 吹了吹毛屑,柳茹月收回刀,用布扇了扇风,将面上的眉毛屑都清理干净之后,便开始帮她上妆。 手中也没有趁手的毛刷,但小娘子天真浪漫胜在年轻,肤白娇嫩,也不用上粉,柳茹月就用指腹取了海棠红的口脂,在掌心晕开,随后顺着小娘子的太阳穴下轻轻斜扫。 随后给她点上薄薄的一层朱唇。 小娘子只觉得自己被一片淡淡的花香圈住了,柳茹月温柔细腻的手轻轻在她脸上划过,抹上她唇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一件易碎的物品一般被她小心对待着,她的触碰,竟是使得她有一些害臊了。 腊月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家姑娘,就这么涂抹了一点口脂,竟然就明艳动人起来了,以前姑娘也不是没有涂抹过口脂啊,可是怎么会差别这么大呢? “恩。”小娘子想象着自己涂上口脂之后多么漂亮,她已经从腊月的脸上看出了惊艳之色了,她相信老板娘的手艺。 柳茹月用手指蘸了掌心剩下的已经淡下来的海棠红,在她眼尾又抹上一抹。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姑娘,你看,可还满意?”柳茹月掏出铜镜,递到小娘子面前。 小娘子抓过铜镜,不敢置信的看了又看,甚至闭上眼睛之后,又睁开,生怕自己睁眼的方式不对,认错了人。 “谁会认错自己呢?镜中人,便是照镜人。” 小娘子的手都激动得颤抖了起来,“老板,你,你的手艺太好了吧,我,我没想到我还能变得这么漂亮呢。” 柳茹月将自己的铜镜收了回来,谦虚道,“姑娘本就天生丽质,稍加打扮只是为你添色了几分而已,将来姑娘的眉就照着我给你刮的这个柳叶眉形状刮出来就好了,你还青春年少,将来涂抹口脂不必涂太厚,会显得老气死板,薄薄涂抹更能显得朝气蓬勃。” “谢谢老板!腊月,赏老板一两银子。” “哦。”腊月无可奈何掏出一两银子递了出去,不过这次回去,夫人应该不会骂姑娘了吧。 柳茹月接过银子,表情依旧不卑不亢,“谢谢小娘子打赏。” “不必谢,是老板手艺好,你应得的。”小娘子自信回头,众人这才看清楚了她经过柳茹月打扮之后的模样,纷纷露出了惊艳的神色,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会打赏一两银子给老板。 小娘子很满意大家惊艳的表情,小娘子谁不爱俏啊,这大大的满足了她想变漂亮的心情,她愉快的拉着腊月就跑,“走,快回家,我要让娘看看,我也漂亮了呢。” 她一离开,方才围观的人,纷纷涌上来,“老板,我买一个和刚才那个小娘子同一个色的口脂。” “老板,我也要和那个小娘子同一个色的口脂。” “老板,买多少个,你送妆面啊?” 陈尧弯腰护在地摊前,“大家不要挤,不要抢,慢慢来。” 柳茹月看着越来越少的贝壳口脂,也很开心,她化妆手法算不得精妙,却胜在她画的妆面都是将来在繁华的应天府比较盛行的,而且这些偏远的镇子里妆面大多老气,跟不上京华的潮流,看了她化的妆自然稀奇。 大家都一门心思的想要抢到口脂,早就把一开始挑事儿的杂货摊老板忘在了一边儿了。 他原本还想利用大家一起排挤外乡人,没想到这女人根本不像乡下出来的,不哭不闹,就涂个口脂,就一改劣势。 那些女人的心思真难理解,她们当真就不怕臭么,就直接上来要买东西了。 直男杂货摊老板,怎么也想不透。 这便宜没占成,他心有不甘,贪婪的看了柳茹月摊位一眼,收拾了摊子就转身离开了。 在杂货摊老板身后,一双冷漠的眸子扫过了他的背影。 柳茹月一开始真的没想到口脂能卖的这么快,毕竟以前在胭脂铺子里,淡季的时候,一天恐怕也卖不出去二十个口脂,再加上她担心小镇上女子的购买能力,原本是打算走一路,卖一路口脂的。 没想到,那个杂货铺老板一找茬儿,反倒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这么一来,连她打算到了县里再卖的盒子口脂,都被抢光了。 再加上有些姑娘讨教她们应该如何打扮、适合怎样的妆面,让她帮忙设计外形之后,给的打赏,加起来,竟然也有差不多7两银子了。 “对不住了各位,我这里实在是没有口脂了,你们围着我,我也没货了啊。” “老板,帮我化个妆吧?” “我们也给钱。” “可是我手里着实没有口脂了,实在是没有办法给大家化妆了。”柳茹月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靠着化妆赚钱。 “走开走开,都散开!”围着柳茹月的姑娘媳妇儿,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挤开。 打头的人一脸凶相、满脸横肉,一看就来者不善。 跟着他的四个男子,看起来也流里流气的,他们分散站开,将柳茹月的摊子围在了中间。 看到他们,周围摆摊的人都畏惧的垂下了头,路人也不敢上前了,方才找柳茹月买口脂、化妆的女子,俱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却也不敢开口说话。 柳茹月明白,这些人恐怕是当地的地痞流氓,伸手将陈尧推到了自己身后。 领头男子,二话不说,直接亮家伙,抽出腰间的匕首在手里抛玩着,“这位娘子,识相点,就把钱交出来。” 陈尧紧紧地握紧了手里的钱袋,“我娘通宵熬夜,做了好久才熬制出来的口脂,你们怎么能说抢就抢,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五个人叉腰大笑起来,领头大汉醒了醒鼻子,“王法,在我们双溪镇,我刘保就是王法,把钱交出来,我还能留你一命。” 柳茹月押镖的时候,见过不少打劫的能人异士,这五个人,在她眼中只能算最低等级的那一种劫匪,仗着人多、仗着是地头蛇,仗着人高马大…… 第30章、你欺负我没进过城 不过,就这几点,也不是她这个妇人能对徒手应付得了,她跟着镖师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这一世都没机会练。 柳茹月干脆的伸手,“春妮儿,把钱给娘。” “娘,当真要给他们吧,这么多人,肯定有人报官的吧!”陈尧不舍的抓紧了手里的钱袋,这是他回家的机会啊,交出去的话,娘连买材料重新做口脂的本钱都没有了。 柳茹月伸手将扮成女孩子的陈尧额间的发丝拂开,语气轻松又傲气,“春妮儿,你真是个傻孩子,人活着,技术在,娘就还能再赚钱,他们抢走的不过是我今日的劳动成果罢了,配置口脂的秘方在娘的脑子里,谁也抢不走呢,改日我们去了别的镇上县里,再造出更好的口脂来卖钱,赚更多的钱,他们还能追着我们跑不成?” 这样的话,着实不像平日里低调不招人的干娘能说出来的话,陈尧本想说都没本钱了,有秘方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转眼就看到了娘低垂着头,在给他眨眼使眼色。 陈尧心里一松,干娘真的很有办法,她这么说,肯定有用意的。 他相信干娘! 便附和她的语气,同样骄傲的说道,“娘说的是,这些霸道的家伙抢银子就抢,给他们就是了。” 柳茹月接过了陈尧手里的钱袋,往前一扔。 刘保接住钱袋,垫了垫,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柳茹月一番,皮笑肉不笑道,“算你识相。” “兄弟们,走!”刘保振臂一呼,那四个大汉也跟着他离开了。 柳茹月见他们走远,拉着陈尧在周围围观者不解的目光中往镇外走去。 陈尧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柳茹月,可是柳茹月表情严肃,脚步匆忙,他跟上步伐已经艰难,喘气都来不及,更没办法问出来了。 柳茹月是朝着刘保五人离开的反方向离开的。 可是在她拉着陈尧转身离开之后,刘保立刻带着四个兄弟,绕道追着她的方向而去。 一些摆地摊的人交头接耳起来,“那个小娘子,真是不知死活,反正都要把钱交出去,老老实实交出去就好了,干嘛还不甘心的说那些话,这下子,刘保恐怕不会放过她了。” “是啊,看起来温温柔柔、脾气很好的小娘子,怎么就突然傲气成那样了呢,再不甘心,也不能在劫匪面前显摆自己的本事吧。” “她恐怕要被刘保抓回去关着熬制口脂了。” 有人怜惜,“可惜了。” 有人不屑,“还不是她自找的,一个外乡人,还是个妇道人家,来我们双溪镇上赚钱,也不知道先拜个码头,这么显,这么能,能赚钱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怪她一个女人出来做什么生意嘛,我们男人不能养家么?” 有人抖机灵的庆幸着,“刘保抓了她倒也好,说不定口脂当真能赚银子,他以后就瞧不上我们这些摆摊人手里的几个保护费了。” 有人双手合十作揖笑道,“那我还真是谢谢她了,给她烧高香!” “怪不得你们只能摆地摊呢,就你们这样的人品,被刘保欺负一辈子吧!”手拿口脂的一个女子呸了一声,转身离开。 “以后再也不来买他们卖的东西了,真讨厌。” “就是,一群男人被刘保欺负惯了,还在背后议论十娘,他们这点鼠胆给十娘提鞋都不够!十娘还敢放狠话呢,他们呢?” “走走走,回家去。” ------------------------------------- 柳茹月终于停下了脚步,陈尧抬头疑惑的看向她,“娘,怎么……” “小娘子,跑什么跑?” “小娘子,你不是很能耐么,抓了你,就是抓了个聚宝盆,你觉得我可能会放过你么?” “卑鄙!”转过身,柳茹月咬牙切齿的搂紧了陈尧,看着围追堵截上来的五个人。 “卑鄙,原本我还只是想收点保护费就得了,小娘子若是不说那一番话,我也就放过你们了,是你自己的错,知道么?”刘保奸笑着,伸手对陈尧晃了晃,“小姑娘长得还挺俊,长大当我媳妇儿也不错。” 陈尧憎恶的看着他们,“你们恶心!” 刘保哪里是小孩子一句咒骂就会吓退的,反倒一脸猥劣的看向柳茹月怀里的孩子,“这个小的,是女的还是带把儿的?” 不远处的树梢上,寒芒闪现,柳茹月看去,一阵风吹过,树叶飘荡,是树叶的反光,竟是让人有些目眩。 她一双杏仁眼忧心忡忡的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最后屈服道,“各位大哥,只要你们不伤害我的孩子,我就给你们熬制口脂。” 她的回答,早就在刘保的意料之中,他们面上表情甚是得意,没什么意外的。 还对柳茹月的提议并不放在心上,“小娘子长得漂亮,你家闺女也俊,卖到县里青楼,也值二三十两银子了,你得卖七八百个贝壳口脂才能赚这么多钱吧。” 一抹冷笑在柳茹月嘴角划过,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动她的孩子。 她傲慢的抬起头颅,用你们这些乡巴佬根本就不识货的语气说道,“我造出来的口脂,你们也看到了,很是抢手,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有底气放狠话,不是因为我傻我显摆,而是我觉得你们这样的人,值得我合作。” “什么?” “小娘子,你疯魔了不成?” “你什么意思?” “还是你选上我们的?不是我们找上你的么?” 五个地痞,满脸都是不解、困惑、嘲笑。 柳茹月拍了拍陈尧,让他放松后,往前走了一步,捋了捋碍事的发丝,自信一笑,“那我就开诚布公吧,我这口脂的做法是京城集芳斋流行的款式和质地,其实这口脂还能做得更好、卖得更贵,只是我身上银两不多本钱不足,又担心镇上的人不愿意花费二三十两银子买一个口脂,所以,我就随便用最差的材料,做了一点低等货应付应付乡民咯。” 跟在刘保身后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一副没见识的模样嚷嚷道,“什么,一个口脂卖二三十两银子?你欺负我没进过城哦!” 第31章、无本的吆喝 另一个矮胖矮胖的壮汉也不信,“都够买个姑娘暖床了,什么姑娘能买这么贵的口脂,你这小娘子,瞧你这打扮,也不像有钱人,你哪里像京城人了?” 柳茹月鄙夷的横扫他们一眼,用一口流利的吴侬软语说道,“我怎么就不是京城人了?” “她说的什么?” “她说的京城官话。”刘保眼睛里闪烁着精光,琢磨着这女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刘保特神气的摸了摸发顶,“县城的卿柳坊来了个姑娘,以前是扬州瘦马,她会京城官话。” “大哥可以啊,竟然连扬州瘦马也见过了!” “大哥,下次带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大哥,当过扬州瘦马的,听说都经过特殊的调教,滋味比起镇上百花楼的姑娘如何?” “刘保,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陪你杀人埋尸,大头都给了你,你怎么能去县里玩不带我们呢!” 柳茹月早就捂住了陈尧的耳朵,免得这些污言秽语教坏了孩子,等他们议论的差不多了,截住话头道,“刘大哥有见识,那我说起来也就更简单了,我男人是京城集芳斋的一个小管事,我也在集芳斋做胭脂水粉。” 说到这里,她眼神一暗,松开了捂着陈尧的手,难过的说道,“我男人什么都好,就是沾了个赌,便万分不好了,我劝不住他,他贪了东家的银子去赌钱,东家要查账,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卷了钱逃,结果逃到大万山司,山里面劫匪太多了,我男人……” 柳茹月凄苦的擦了擦眼角,陈尧也红了双眼,流泪哭泣道,“我们的马车被劫匪劫了,我娘……我娘带着我逃出来,我爹……我爹和那些劫匪纠缠被杀了,我们才有机会跑出来。” 孩子哭得情真意切,他是想起了娘怎么死的了吧,柳茹月哀叹,接着说道,“我们不敢再过大万山司了,只能下山讨生活,银子都被山里劫匪抢走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冒着风险用剩下的最后一两银子去药材铺子买了草药,这一点你们可以去陈记药铺问,我当时把全身的铜板都搜出来了。” “我也想活,活的更好,可是我也明白大万山司是什么样的地方,在这里,有钱就是原罪,没有一个强壮的男人护着的话,我一个小女子怎么可能恣意的活下去。”柳茹月将风吹起来的发丝挽到耳后,尽显风情。 “今天就算不遇到你们,将来也会遇到其他人来抢我的银子,被谁抢都一样,我何必自己一个人苦苦支撑、白干活呢?找强者合作岂不是更好?我们的共同之处,就是缺银子、想发财,我有技术,你们呢,能保护我,我想,你们应该能给我提供更多的本金吧?我们的目标并不冲突,我何止会做口脂,京城流行的胭脂水粉,我都会做。”不把牛皮吹大,怎能让人心动,柳茹月可不会做上等胭脂水粉。 “你们就想想,如果我们在县城开个胭脂水粉铺子,到时候银子是不是哗啦啦的往咱们的兜里钻?到时候你们想要扬州瘦马,何必求人带你们去,一人养一个在外宅都是很轻松的事儿,很多事看着难,说到底也只是因为穷,没银子,哪个女人愿意多看你们一眼?有银子,这些事情全都迎刃而解了。” 眼看这些人心痒难耐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快要被自己说服了。 柳茹月又添了一把火,“刘大哥若是不相信,可是去找你说的那个扬州瘦马问一问,京城是不是有一个卖胭脂水粉的集芳斋,也可以拿我做的口脂去问问她,是不是集芳斋里卖给普通人的低等货。” “她也曾是扬州瘦马,肯定有男人送过集芳斋的口脂给她,气味、颜色、质地,做不得假的。”柳茹月从包裹里,摸了一个贝壳口脂抛给了刘保。 这是给小娘子们上妆的那个,用了太多,她也没黑心到低价卖给别人,就留下来了。 刘保身手还算不错,一伸手就接住了,意动的搓着贝壳上的纹路,“好,那我们就进县城辨一辨。” 柳茹月未动。 刘保摸了眯眼,“怎么了?” “刘大哥,我们是合作,我帮你赚银子,这个老板你当,因为我不能见人,我不能被集芳斋的人看到的,不然我们赚的银子恐怕全都得被集芳斋报官拿走。” “这是自然。”刘保可从没想过让这女人当老板。 “即是合作,我也有要求,当然,我要的不多,我技术入股,占一成,每月除了这一成股的分红,我还要10两银子的月钱。”柳茹月提要求的口气,颇为不知天高地厚。 陈尧暗暗的为她捏了一把汗,不明白干娘为什么此刻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这些强盗会答应么?他们只想压榨她们做免费工吧! 刘保表情阴冷的看着柳茹月,柳茹月底气十足的回望他,“你若是一个月能赚1000两银子,才给我100两银子的分红,你有什么好肉疼的?有分红,我才会努力做工,研制新的款式,要知道秘方虽能偷、能抢、能模仿,但不是人人都会研制胭脂水粉的,不断有新的款式,才会客源不断。” 为刘保相信她不是编故事,柳茹月让自己像极了要钱不要命的疯子。 “你若是杀了我,就一分钱也得不到了。” 刘保最恨别人威胁他,对兄弟伸手一比划。 可不待他们动手,柳茹月就自己掏出匕首了。 将匕首横在了怀里孩子跟前,往后退了两步,颇有一点为了钱能癫狂的样子说道,“你若是想用孩子威胁我,我宁愿亲自杀了他们,再自杀,赚钱就是为了给孩子花的,孩子没了,我还赚钱做什么?我还活着做什么?” 黒瘦男子着急伸手,“小娘子,不要激动。” 刘保泄气的偏了偏头,“好,答应你,我不动你,也不动你的孩子,我们就像你说的那样合作,你什么都不用管,熬制胭脂水粉就行了,钱,每月该给你多少,我给你多少,绝对不少你一分。” 第32章、可以报官了吧 “但,你最好别是骗我的,不然,我会让你死的很惨!”刘保将手里的匕首扔了出去,扎在了一条盘旋在书上的乌梢蛇七寸。 而其他四个地痞骑着马,呈包围之势将牛车护在中间。 这样的架势,他们怎么逃得出去啊? 干娘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春妮儿,饿了吧,吃饼。”柳茹月撕了半个巴掌大的烤馕塞到了陈尧手里,“牛车晃,不能吃太多,怕胃不舒服,会吐出来。” “我……我知道了,娘。”陈尧面对柳茹月与往日无甚差别的笑容,只觉如沐春风,虽然还是没明白她想做什么,却也将心里的担忧重重的放下。 “坐车,比自己走路舒服多了吧。”柳茹月状似无意的说道。 陈尧密而长的睫毛眨了眨,忽然笑了起来,咬着饼靠在柳茹月怀里,轻声说道,“娘,我们还有护卫了呢。” 柳茹月刮了他的鼻头一下,“吃你的饼,我还要给你弟弟喂糊糊。” 有刘保这些地头蛇开路,这一路走得无比顺畅。 路上虽然也遇到了一些隐藏在山上、树上喊黑话的人,都一一被刘保他们应付了过去。 并未出现有人抢劫他们的情况。 陈尧看得啧啧称奇,心里十分好奇,他当初是如何与娘亲活着路过这里回到外公家的了。 他竟然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奇事。 天黑了,刘保让大家停下休息,“明天就到泰依县了,进了县城,你们可不要惹事,若是惹了麻烦,我和兄弟们也护不住你们。” 陈尧不服气的说道,“我娘和我从不闹事,你们还是管好自己吧。” “春妮儿,你怎么能这么和刘叔叔他们说话,快道歉!”柳茹月板着脸,一副严母的做派。 陈尧嘟囔着嘴,不情不愿的说了声,“对不起。” “小姑娘家家,和你娘学得牙尖嘴利,你娘还有人要,你长大了还这样,谁敢娶你哟。” “哼。”我才不需要男人娶我,陈尧生着闷气,不去听这些地痞流氓的污言秽语。 柳茹月捡了柴火,生火烧水,准备给孩子熬糊糊。 刘保他们闲不住,去打了一只野鸡回来,“十娘,一会儿来吃烤肉啊,糊糊有什么好吃的。” 柳茹月的眼神,在明灭的火堆下显得有些忽明忽暗,让人猜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给怀里孩子喂了一口糊糊,“你们做的烤鸡好吃么?” 黒瘦的吕泰将打理好的鸡,举在火堆上方,“好吃,当然好吃,肉不好吃,还有什么好吃?” 陈尧听后,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做的再好吃,也没我娘做的好吃。” “哦?你娘很会做好吃的?” “那当然。”陈尧本想继续说,结果柳茹月拉了他一把,“我们还不熟,你刘叔怎会放心叫我做菜,以后有机会再做给你们吃。” 刘保用算你识相的眼神看了柳茹月一眼,继续看着自己人烤肉。 柳茹月也没抱有幻想觉得他们会给她下药的机会,他们是道上混的,怎么可能会把吃食交给她这个被他们抢劫、威胁的人做呢。 她抬眼看了眼月亮,那一晚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呢。 她其实也挺想验证一下心里的猜想。 熬好了糊糊粥,柳茹月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给狗娃吃。 陈尧拿着烤馕,看着对面的烤鸡,颇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毕竟由奢入俭难,柳茹月做的烤馕再好吃,也经不住整天都吃啊,野山鸡一烤,只要没烤糊,那滋味儿闻起来都是香香的。 黒瘦的梁响不正经的对陈尧喊道,“春妮儿,要不要吃烤鸡啊?过来,哥哥给你鸡翅膀吃。” 陈尧瞪了他一眼,拿着烤馕跑到了柳茹月身后。 柳茹月庆幸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并没有把烤鸡塞给他们吃。 眼看着他们吃完了烤鸡,聊了一刻钟的天,也没毒发而死,柳茹月觉得自己恐怕想太多了。 上次那些官差恐怕并不是因为她怀里的孩子死掉的,他们或许是招惹了别的麻烦才被毒死的吧。 既然没有猜测中的神秘人帮她解决麻烦,也只能靠自己解决掉这些人了。 其实确定了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柳茹月的心情也轻松了很多。 毕竟,真的有人跟着她,会杀掉任何对狗娃有威胁的人的话,那就证明狗娃是一个超级大麻烦,而她将来也不一定会被放过。 刘保这几个人,虽然代表了麻烦,她自己也能解决掉,着实也用不着别人帮她解决。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刘保一行人继续带着柳茹月上路。 到了第二日下午,就到了双溪镇所属的泰依县,也是离开大万山司的最后一个县城。 泰依县城门口虽有士兵守卫,却并不检查路引。 这县城里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拽,一个比一个打扮奇怪,有些没有手指,有些没有手掌,有些没有手臂…… 这里街上的女人,也大多是做男子打扮,看起来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腰间挂着大刀者众。 像寻常县城里良家女子打扮的也有,但很少。 更多的还是打扮暴露、举止轻佻的风尘女子。 陈尧有些困惑,上次他也有路过泰依县,可是母亲把他护的太好,并不让他看马车外的风景,只是在这里住了一晚上,就往外公家出发了。 柳茹月伸手挡住陈尧好奇打量的目光,“有些人不喜欢被人打量,他们若是生气了,刘哥他们恐怕护不住我们。”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柳茹月对陈尧的机敏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他应该能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 陈尧朝刘保他们看去,果然,进了泰依县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像在路上的时候一样拽得二五八万了,反而像以前遇到的寻常路人一般。 这是夹起尾巴做人了? 陈尧眼神一亮,是啊,这里是县城,随时都可以报官抓了他们啊! 柳茹月按在神情激动的陈尧肩膀上,“进了县城要乖,听刘叔他们的话,这里的人更不好惹,刘叔他们才是能保护我们的人。” 第33章、套话 陈尧一时间竟不明白柳茹月说的是反话还是警告了,不过还是在柳茹月的眼神下,恢复了冷静,将大声嚷嚷求救的打算抛到了脑后。 钻入一个小巷,牛车停在了一个青砖绿瓦的小院子面前,刘保跳下马,上前敲了敲门。 一个老妇打开了门,探头看到他,将他让了进去。 其他四人面色也颇为好奇,看上去,他们以前也没有来过这里。 “我先包一周的偏院。” “行,1两银子。” 刘保颇为爽快的扔了一坨银子过去,老妇抱着啃了啃,喜滋滋的收下后,就离开了。 “十娘,我们就在这个院子里熬制口脂,你看如何?” 柳茹月下了牛车,往天上看了一会儿,略带嫌弃道,“这偏院的天井不算大,不过也还好,前期我们也不可能买太多药材、干花,这地儿尚且能用一用,但赚了银子,你必须换一个有大院子的地方。” 带大院子的房子那可贵了,刘保得确定物有所值,“做口脂和大院子有什么关系?” 柳茹月,“所有药材和干花儿,都得泡在杏仁油或者橄榄油里,在烈日下暴晒一段时间,这天井下,也就能晒二十多盆而已,且日升日落有些盆子里的药材就晒不够时间,到时候做出来的口脂,品质也会差一些。” 刘保,“真的假的?” 陈尧滑下牛车,走到柳茹月身侧,“当然是真的,你不是去查了我娘到了镇上后做了些什么了么,我娘在洗衣场可不是为了赚那点铜板的,就是看上了晒衣场的大坝子,能让口脂材料晒够太阳。” “那你娘当时晒了几盆?” 陈尧,“三盆。” 刘保对每一盆能造多少口脂,心里也有了数。 “行,赚了银子,换个大院子,你说说,需要多少钱买药材、干花儿?” 柳茹月入市报账,“上次做了三盆,一两银子的成本,买的药材都是边角料、下品,油脂也是用的下等杏仁油,不算打赏和化妆费,利润是三两。 现在我们要做高品质的,药材自然就贵了,油脂也最好用番外进口的橄榄油,一盆药材的成本,得20两银子吧,当然,利润也会更高,毕竟一盒能卖30两银子,一盆的药材油脂能做40盒口脂,刘大哥你算算,一盆就能赚多少钱?” 刘保掰着手指头还在算,陈尧就报了出来,“一盆药材做出来的口脂,就能卖1200两银子,扣除20两的成本,尽赚1180两银子。” 陈达被这么多银子震得结巴了,比以前打劫赚的还多,“这这这,这么赚的么?” “真的假的?”手指还没掰扯清楚的梁响看向矮胖的陈达。 刘保觉得和自己心里估算的差不多了,做生意嘛,本来就赚钱,只是以前他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营生罢了,“那行,我就先买一盆药材来让你做。” 柳茹月点头,“刘大哥谨慎些我也能理解,就做一盆,反正不管做多做少,我的月例都是十两银子,我还不想太辛苦呢。” 刘保心里何尝不想多做一点口脂来卖呢,这院子里能晒20盆药材,那不是做出来的口脂,就能卖两万两银子了么? 泰依县可是销金窟,山里那些山大王都会来这里玩乐,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声色场所,妓院青楼贼拉多,这里的女子都好打扮。 只要口脂做出来了,他也不怕卖不出去,即便泰依县卖不完,还能运去洞庭郡卖。 20盆药材的成本,就是400两,这对于他来说,也不是拿不出来,但万一这女人是骗他的呢?万一做失败了呢? 刘保苍蝇一样的搓了搓手,“你们保护好十娘,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大哥,你准备去哪儿啊?” “大哥,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扬州瘦马验证一下口脂啊?带上我吧!” “十娘哪里需要我们这么多人来保护。” “行行行,彭小山跟我来,陈达、高威、梁响,你们在院子里保护好十娘还有她两个崽。”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看守。 “哦。” 刘保带着彭小山,牵着马出了门。 留下的三个人失望的对视起来,不能去青楼楚馆,让他们好生难过。 柳茹月轻轻的拍着怀里的狗娃,“各位大哥也不必失落,刘大哥是去做正事儿的,并不是去玩,我做一次口脂,也就一个礼拜的时间,七天后,卖了口脂,你们还担心没银子出去玩儿么?” 梁响,“也是,还是十娘想得通透,我着急这一时做甚。” 陈达,“十娘,你人也太好了,我们绑了你,威胁你,你安慰我们不说,还替刘大哥说话。” 高威感触的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会挑拨离间我们呢,没想到十娘这么好,我相信十娘,你肯定能带着我们发大财。” 柳茹月抱着怀里的孩子摇了摇,梨窝浅笑,“不管你们以前做过什么,现在我们都是合作关系,我和亡夫也算不得好人,我们本就在被东家追捕,我的身份见不得光,却还能找到人和我合作,我还能每月分红得银子,对于我来说已经十分庆幸了,我干嘛挑拨离间大家啊,有钱大家一起赚不好么。” 梁响感慨颇深,“十娘说得对。” 高威恍然大悟,“我就说十娘怎么和寻常女子不一样,原来我们都不是好人,哈哈哈。” 柳茹月抱着孩子看了一圈,主动挑了一间居中的屋子,“我就睡这中间的屋子吧,有你们在两边护着,我也安心,你们不知道,逃这一路啊,我是一宿都没休息好过。” 说到此处,十娘愁绪上心头,凄苦道,“我亡夫,就是被赌博害惨了,我看各位大兄弟也是憨厚耿直的老实人,我们将来安安分分的赚银子多好啊,何必还过那不安生的日子。” 被柳茹月的话勾起话头,梁响狠狠道,“谁想过打打杀杀的日子,可我们啥都不会,收个保护费,那些穷摆摊的能有几个钱,截杀那些从大山里活着出来的商人,护卫多的我们也不敢惹,落难的商人又已经被山里的山大王洗劫过一遍了,我们也捞不到几个钱,杀了人,我们心里也是害怕的啊。” 第34章、刘哥让我带个话 陈达大马金刀的找了石凳坐下,“就是,一开始我们可害怕了,不过谁让他们不把银子交给我们呢,银子哪里有命重要。” 高威咧嘴露出一口黑牙,手里拿着槟榔要塞不塞,“是啊,是他们选择了银子,要钱不要命,不怪我们心狠手辣,还好遇到了十娘,以后十娘带我们发财。” 坏人之所以能心安理得,就是用这种不要脸的说辞自我安慰吧,柳茹月顺着他们的思路感慨万分,“我们都是苦命人,谁让我们没有个有钱有势的爹娘呢,只能靠自己冒点风险赚辛苦钱了,我们凭本事赚到的的银子,他们凭什么抓我们,还不是怪他们自己守不住银子么。” “就是,十娘说得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自己太弱了,怪我们抢他们,笑话。” 柳茹月闻言,想起了狠心的夫君,这些坏人真的都一样啊,自己做错了事,反而怪别人,心里一片冰凉,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我们能遇到对方也是老天开眼,将来我们都不用再辛苦了,过两天,我们就能做口脂了,几位兄弟也能苦尽甘来了。” “借十娘吉言!” “咱们一起发大财!” 柳茹月拉着陈尧进了中间的屋子,却听到身后的人道,“十娘好好休息,等刘哥回来了,我们叫你!” “十娘要不要水,我们帮你烧热水,洗个热水澡。” “不必了,你们也辛苦了一路,休息去吧,明个儿恐怕就得帮着我晾晒浸泡药材了。”柳茹月维持着完美的笑容,关上了门扇。 陈尧发现刚才还和外面那些流氓谈笑风生的十娘,一关上门,脸就冷了下来,心中庆幸,干娘果然没有想和他们狼狈为奸,这些人穷凶极恶,做抢杀过往商人的勾当,他才不要和这些人待在一起。 “娘~。” “嘘!”柳茹月锁好门,牵着陈尧走到桌边,将背着的行李放在了桌上,又把怀里的狗娃解了下来放在了床上。 “春妮儿,过来,喝水。”柳茹月倒了桌上的凉茶水在杯子里,沾了水在桌上写起来。 陈尧靠近,爬上了凳子,见柳茹月在桌上写道。 “不要担心,娘能对付他们。” 陈尧用袖子擦干了桌上的水,也沾了水,写道,“我还以为娘当真要与他们合作呢,吓死我了。” 她刚才就是故意套话,看看这些地痞流氓是否杀过人,对付不同的人,得用不同的手段。 她怎么可能和杀人越货的劫匪为伍,现在看起来这些人对她很好,还不是因为相信了她的谎话以为她能带着他们发财呢。 然而她根本就不会做上等品质的口脂,下等口脂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望,一旦暴露,他们绝对会杀了她,或者直接把她和两个孩子卖个好价钱。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沦为奴婢,“休息吧,休息好了,才好赶路。” “知道了,娘。” “会骑马么?” “学过,骑得不好。” “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听我的,我能解决。” “好。” 昨天晚上没在树上,身旁又有几个男人,她根本就睡不着。 擦掉桌上水渍,给狗娃把屎把尿之后,柳茹月就带着两个孩子上床休息了。 两个时辰后,房门被敲响。 睡了一觉,柳茹月精神比先前好了很多,在脸上拍了拍凉水,柳茹月振作精神打开了门。 1、2、3、4,除了刘保,都在。 柳茹月将心里的疑虑压下,笑道,“刘大哥呢?” 与刘保一起离开的彭小山脸上还带着红晕,梁响三人眼中也对他充满了妒羡之色,一看就知道彭小山刚才定是在三人面前吹嘘了一番。 彭小山打了个酒嗝,笑呵呵的对柳茹月道,“十娘,刘哥还在那个瘦马那里,他让你过去一趟,让你和那个瘦马对质一下。” 青楼那样的地方,她也是待过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去,柳茹月心中沉吟一番点了头,“好,我这就过去。” “娘!”陈尧从床上翻了下来,跑过来揪着十娘的衣服,他害怕被独自留在这里。 “我能把两个孩子带上么?” “这?” “我都不介意两孩子上青楼,你们介意什么。”柳茹月故意扭曲几人的意思。 彭小山和刘保离开,没有听十娘那一番拉好感的话,可不给她面子,“十娘,去去就回的事儿,你放心,只要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们不会对你的孩子下手,如果你执意带上孩子,难道你就逃得掉么?” 这些人若真想害她也没必要骗她出去卖掉孩子,柳茹笑道,“彭大哥说的什么话,我可从未想过要逃,只是孩子害怕而已,这一路上他们跟着我吃苦受累担惊受怕,还从未离开过我身边,我这个当娘的,自是恨不得把他们拴在我的裤腰带上,我对你们五位英雄信服的很,混江湖的男子汉都是说一无二的真汉子,讲义气,我们现在是一伙儿的了,把孩子交给你们带,我哪里会不放心。” “妹子,放心把孩子交给我们吧。” “我们肯定给你看好了。” 转过身揉着陈尧的脑袋,抓着他的手捏了捏,“春妮儿,娘跟你彭叔出去一趟,你在房里照顾好弟弟,弟弟若是饿了,就用开水泡烤馕给他吃,你也别饿着自己,等我们做口脂赚了银子,娘给你买烧鹅吃。” 陈尧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娘再聪明到底也只是个女子,打不过这些壮汉,“好,娘,你早些回来啊。” “你还没睡饱,回去接着睡。”柳茹月催着陈尧回了房,陈尧机灵的锁上了门。 转过身,柳茹月又是自信的模样,“那就麻烦各位大哥帮我看着孩子了,别让她出来乱跑。” “放心吧,有我们在,孩子跑不掉。” 柳茹月放心的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彭大哥,带路吧。” 彭小山牵着牛车出了门,用牛车带着柳茹月往卿柳芳而去。 这泰依县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走江湖的人最爱这里,因为这里三不管,倒也不是真的不管,而是因为此处地理特殊,朝廷想管也管不了。 第35章、问话 泰依县里最多的就是青楼楚馆,之前进县城是为了去居民区,所以没有走繁华的街道。 此刻朝卿柳坊走,才会发现这泰依县的夜里比白日更喧嚣繁华,处处明灯错落,灯火阑珊处皆传来娇羞笑骂,吟哦婉转的女声,声声似喵叫、莺啼,叫人听得面红耳赤、心痒难耐。 彭小山驾着牛车也不老实,探头探脑的看着两边倚门卖笑拉客的女子,嘴角的哈喇子逗得那些女子哈哈大笑。 这一条条花街,一栋栋花楼,就是泰依县的特色。 大万山的山匪太多,历朝历代剿匪都剿不灭他们,前朝一个知县,干脆将这泰依县改成了销金窟,妓院林立、赌场兴隆、烟馆不抓。 这样,反倒能帮朝廷将这些山匪自古打劫的金山银山挖出来,省得朝廷花银子来剿匪。 当朝也沿袭了前朝的管理方法来治理泰依县,不管身份来历,就算你是山匪、杀人犯、朝廷逃犯,皆可进泰依县。 进县不查路引户籍,有钱就能住店、有钱就是泰依县的良民。 只要在泰依县内不犯事儿,泰依县的衙役就不会抓人,一旦犯事儿,泰依县永不接待,谁接待,谁关店滚犊子。 这些年下来,倒是养成了默契,别管在山里是怎样的混世大魔王,到了泰依县都乖乖的,赚钱都是为了逍遥,不能来销金窟玩,在家里抱着金山银山不能睡、不能吃、还有个什么意思。 柳茹月以前也没有来过这里,还是听镖师说的,这里是犯罪者的天堂,但不是穷人能呆的地方。 这也是刘保他们就算平时也干些抢劫的勾当,也不敢常来泰依县玩的原因。 卿柳坊三个字,被一簇簇绢花围在中间,看起来倒是让素净的名字多了一丝红尘味道。 “到了。” 牛车被带到后院,彭小山停好牛车,柳茹月跟在他身后,进了楼。 青楼里不缺女子,一身布衣的柳茹月进到这里,因她垂头佝偻着背,看上去像干粗活的老妈子似得,根本就没有人关注她。 两人上了楼,彭小山贴在一门上听了下动静,似是担心坏了大哥的好事。 “刘哥,我们到了。” “进来吧。” 大门被推开,柳茹月抬头挺胸的走了进去。 刘保怀里搂着一个紫色纱衣滑落到腰处的女子,享受的听着对面女子抚琴。 刘保看了柳茹月一眼,拍了拍紫衣女子的后背,“你去伺候我兄弟去。” “爷,那柔柔下去咯。”紫衣女子在他怀里撒了个娇,刘保在她嘴角香了一个,她才心满意足起身扑向柳茹月身旁早已经猴急难耐的彭小山。 “谢谢刘哥。”彭小山抱着柔柔就冲出了厢房。 “莺歌,这就是十娘。” 莺歌停下拨动琴弦的动作,音乐戛然而止,颔首看向柳茹月,笑意盈盈看不出真实情绪的问道,“听说,你是从应天府集芳斋逃出来的?” 柳茹月自信回答,“是。” “巧了,我当年还在江南的时候,最爱用的就是集芳斋的胭脂水粉了,我记得上前年出来的有一款粉红的口脂是用冬日红梅做的,叫什么来着?”莺歌轻皱眉头,期盼的看向柳茹月,叫谁看了能狠心拒绝她的求问呢。 刘保状似不经意的笑睨着柳茹月,就等着她出错一般。 这个问题当真刁钻,一知半解的人定然是会答错的。 然而柳茹月当初敢装集芳斋的人,自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她恰好是知道的这一款口脂的,“这一款咏梅口脂,共有四个颜色,且有四个名,疏影、水清浅、暗香、月黄昏,出自《山园小梅》咏梅一诗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刘保眼神一晃,看向莺歌。 莺歌娇笑一声,“那十娘当初可参与了咏梅的制作?可知晓主要用料?” 当然没参与啊,柳茹月自信一笑,“当然参与了,我会做,这一款咏梅口脂的材料皆是选用上等的红梅、朱砂梅、洒金梅、玉蝶梅做成的,月黄昏最为特殊,除了黄香梅还加入了腊梅调色,整体颜色偏橘红,像落日余晖,所以才叫月黄昏。” “这一款咏梅系列的口脂颜色是我最爱的了,可惜这两年我托人去集芳斋买,却买不着了,说是不做了,十娘可知是何原因?”莺歌的声音听上去当真清脆,问的问题却一个比一个刁钻。 柳茹月看了左右,惊恐的捂着嘴,只顾着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保重重的放下酒杯,拧紧了眉头,前头都回答的好好的,这是答不了露馅儿了? 莺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肥臀妙曼扭动着扑入刘保怀里,“我问完了,她的的确确是集芳斋的制香师傅,恭喜刘爷,将来你要财源滚滚发大财了,有了钱,可别忘了帮莺歌赎身哦。” “那是自然,可是为什么最后一个问题,她不答,你却信了?”刘保当然是相信莺歌不会帮十娘的,两人根本就不认识,但求知欲让他问了出来。 莺歌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宫闱秘闻,当年陛下最疼爱的梅妃没了,所以京城附近的梅花树全被连根拔除了,没了梅花儿,集芳斋还怎么做咏梅口脂呢?就算有梅花,也不敢做呀,谁敢触皇帝的霉头。” 刘保顿时紧闭上了嘴,作为普通的小混混,他对皇权还是畏惧的,也明白为什么柳十娘刚才一脸的讳莫如深。 “这些话咱们私下里说说,不说出去就生命无碍,不影响刘爷赚银子。”莺歌伸出手指在刘保脸上轻轻划来划去的挑逗,甜腻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娇嗔,“这时候药材铺子还没关门吧,刘哥不如快些去将制做口脂的药材买了,明日就能让十娘制作口脂了呢。” “莺歌,我的小心肝儿,你这是在赶我了么?”刘保旁若无人的在莺歌脸上窃了几个香。 “妾身哪里敢,刘爷可是奴家的贵客,刘爷早日发达,妾身也好早日脱离苦海,将来就只伺候您一个了啊~。” 这话酥到了刘保心里,他喜滋滋的看向柳茹月,“需要些什么药材,十娘写给我,我都去买来。” 第36章、半路杀出个莺歌 “欸,刘爷,你还真的如此心急啊?”莺歌拉住了刘保,她这么一打断,柳茹月偷偷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个莺歌是个什么意思。 只见她抿唇对着自己狡狯一笑。 刘保黑的脸问道,“哦,不是莺歌叫我快些去买的么?” 莺歌歪头靠在刘保肩膀上,“我这里,认识几个老板,有钱,想从良,可是不知道做什么营生好,不知道刘爷想不想要他们参股啊。” 刘保的心都飞了起来,能上卿柳坊玩,还被莺歌看上眼的有钱人,想从良的,定然是那些有钱的山匪啊,以前莺歌对他也不假辞色,因为他身上银子并不算多。 今日他能在莺歌房中呆这么久,全凭十娘这一盒贝壳口脂的功劳,莺歌觉得他能发达了,才会对他露出笑容的吧。 现在莺歌觉得他赚了钱定然会替她赎身,自然会帮他和其他有钱人拉线了,刘保险些没止住脸上的笑意,“能,当然能参股,只是不知道他们能参多少?” “万把两是没问题的,只是这营生就得做很大了,靠我吹吹枕头风的话,他们应当是会有兴趣的吧,另外还得看刘爷的货……”莺歌唇角上扬,戳在刘保胸膛上,“硬不硬了。” 莺歌的话让柳茹月的心悬在了半空中,她当真是不可能做出上等品质口脂的,上等口脂并非说努力就能做出来,研制的过程极其耗费材料,这些都是银子堆砌出来的。 “硬,当然硬,你都确定十娘是集芳斋出来的人了,你也说过考校十娘的那个咏梅是集芳斋最上等的口脂,十娘既然能做咏梅,肯定是能做其他上等口脂的,哦,还有其他胭脂水粉。”刘保双掌握在一起,难以自制的搓了搓。 “莺歌何时能把这些人说服?” “当然是睡一觉就睡服了啊,咯咯。”莺歌捂着嘴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看傻子似得看着刘保。 “我的小心肝,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做这样的事情了,你就陪我一个人就好了。”柳茹月在一旁看着两人心肝过来,心肝过去,难过的垂下了头,她想起了雪蓉,她当年为了达到目的,是不是也这般委身于人? “爷对莺歌真好,不过,爷也知道,入股这个事情呢,银子越多越好,可是相对的,铺子还没开呢,这入股的话,你想别人拿多少出来,自己出的银子也不能少呢,算上技术入股,刘爷的银子倒是不用和其他人一样多,但至少不能差太多吧。” 莺歌嘟着嘴,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得看刘爷能攒到多少银子,才好对那些恩客开口呢。” 男人怎么能在女人面前说自己钱少?尤其不能在青楼女子面前露怯,可是吹大了,他也拿不出来,不利于之后的合作。 刘保松掰着手指算了算,底气不足的咬咬牙,“我能凑到一千两。” “恩,一千两,加上技术入股,能勉强值五六千两银子吧,毕竟集芳斋挺有名的,到时候让每个想入股的,掏出五六千两来应该也不难。”莺歌嫣然一笑,对柳茹月道,“十娘做一次口脂得多少天啊?” “一个礼拜。” 莺歌为难的皱紧了眉,“可是那几个大老板,过几天就要回山里了,这可怎么办?” 柳茹月心中一跳,这莺歌…… 刘保也点点头,“是啊,这可怎么办,一个礼拜才能把上等的口脂给那些大老板看,时间上来不及啊。” 刘保心急如焚,“十娘,你可有办法将上等口脂提前做出来?多些成本也行。” 柳茹月一抬头,又对上了莺歌对她巧笑嫣然的美丽容颜,“十娘着实没有办法提前做出来。” 刘保宛如看到金山银山远离自己而去,他怎么能让这发大财的机会跑掉! 他站起身,挠着脑袋转来转去,莺歌用帕子捂着嘴,担忧的看着他。 刘保忽然眼光一亮,“莺歌,你不是说你最爱用集芳斋的口脂么?你这里可还有上等口脂?先拿出来对付对付,反正都要给他们说我抓到的制香师父是集芳斋的,做的一模一样,又有什么奇怪的。” 莺歌惊愕的看着刘保,随后看着大英雄似得崇拜的看着他,“刘爷,您怎么这么聪明啊,这样的法子你也能想得到,不愧是爷呢,将来您肯定能发大财,毕竟无商不奸,您这样的头脑,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您将来铁定腰缠万贯、富可敌国,奴家跟着您,有享不尽得福呢。” 刘保被莺歌崇拜的眼神看得心里涨涨的,骄傲无比的拍了拍胸膛,“那可不。” “我这就去找出来。” 莺歌在化妆台前翻找起来,抓了几个半空的的口脂盒子,都见底儿了,有些泄气的说道,“成色看上去不太好了,时间太久,都有些变色了,怎么办?” 闻言,刘保的脸色也不太好,应天府太远了,又不可能跑过去买回来,虽然这县城里也能买到集芳斋的口脂,可是万一那些山大王查到他们是买的,到时候他刘保恐怕会死在大山里。 莺歌又问道,“十娘,你可会将这些有些时候了的口脂提炼一下,让它们看起来更新鲜一些,就像刚炼制出来的一般么?” 这倒是可行的,以前胭脂铺子里,存放太久的货,卖不掉,东家也会将过期货送给她们研究,重新提炼后,颜色能恢复一些,但再卖……懂货的人自然是看得出来的,自是不能再当做上等货卖了。 柳茹月不知道莺歌是什么意思,并不给她兜底,“我可以试试,但不保证一定可以,懂货的人,还是会看得出来的。” 莺歌倒是显得比柳茹月还着急,截住话头向刘保保证,“他们哪里懂女人用的东西啊,我吹吹枕头风就行了,到时候不让他们拿着重新炼制的口脂去求教口脂铺子里的掌柜不就成了。” “再说了,十娘又不是真的做不出来,这不是时间不够么,一个礼拜之后,他们看到货了,赚到钱了,即便以后知道我们骗了他们,也不打紧,事有从急嘛。” 刘保被莺歌这句话安抚了,“行,就这么办,十娘把这些口脂拿着,回去炼出来。” 第37章、姐姐当真铁石心肠(白熊芳加更) 莺歌阻拦道,“欸~,刘爷,您身边人多嘴杂,这事儿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您那些兄弟都是临时跟着你混的,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有没有和山里那些人勾结啊。” 刘保觉得莺歌说的十分在理,那些个家伙,平日在镇子里都是东打一枪西打一炮,一会儿跟这个混,一会儿跟那个混,“那怎么办?” 莺歌噘着嘴,思考了一会儿,“提炼口脂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吧,不如,就让十娘在我房里提炼吧。” “这……” “不碍事的,十娘做她的口脂,小声些也吵不着我,我也能好好睡个美美的觉,明日约来那些老板,奴家才能有精力一个个儿~去应付呢。”莺歌娇俏的扭腰撞了刘保一下。 刘保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了,暧昧的笑道,“行,那今晚,我也不打搅小心肝了,今晚包夜费我出,你早些睡,啊~” 刘保抱着莺歌亲了亲,以前都亲不着,今天好不容易莺歌给面子了,奈何这事儿又一堆堆的,多的事儿他倒是想做,但明显莺歌还是嫌弃他现在银子少,得等到他有银子了才会真的委身于他。 罢了,来日方长,总能睡到莺歌,过几天,他就有很多很多银子了,“十娘,你就在莺歌屋子里好好做口脂,我……去凑银子,别忘了,你孩子还在我手里。” 柳茹月眼观鼻鼻观心,并不乱瞧,“眼看能发大财了,十娘得多傻现在还去想逃的事情?” “哼,你明白就好。”刘保松开莺歌,看了一眼桌上的口脂,“我去把彭小山叫过来守门,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就了。” 柳茹月欣慰一笑。 莺歌扭着腰不耐烦的挥着帕子催人,“快走快走,快去把银子凑齐,奴家还等着爷来赎身呢。” “等着爷。” 莺歌抱着手臂又扭了扭,“嗯~” 刘保一离开,莺歌脸上殷勤的笑意就转为了慵懒,指着口脂盒子道,“十娘,提炼口脂还需要什么?” “需要个小炉子,炭火,白瓷碗或者小的白砂锅,这口脂有些干了,还需要添加一些橄榄油。” “就这些了?” “是。” “我会让彭小山去买。”刘保打开门,警告的看了柳茹月一眼,这才再次关上了门。 “你先把这些口脂刮下来吧,彭小山一会儿就能把你需要的东西带过来。”这次莺歌边说,边扭着腰上前把门锁上了,回来后,又把桌上的杂物都挪开。 柳茹月走到房间里的水盆旁,洗了手。 回到桌边,拿了口脂盒子,用银簪柄一点点将粘在盒底儿的口脂刮了下来。 莺歌就坐在她旁边,单手撑着脑袋,侧着身子看着她忙碌。 她倒了一杯水,手指在杯沿上转圈圈,一圈又一圈,水杯里的水都荡起了一圈圈波纹,她的手指不经意的落在了水杯中、沾了沾。 抽出手指,笑睨着柳茹月,手上像是在抚摸恋人一般在桌上轻轻柔柔写了起来,“我知道,你不是集芳斋的口脂师父。” 柳茹月余光里看到了她写的字,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放下银簪和口脂盒子,也沾了水,在桌上写道,“你一个妓女,懂什么口脂。” 莺歌咧了咧嘴,但笑不笑的用帕子抹掉水渍,又写,“我可是集芳斋的老客户,我当然认得集芳斋的口脂,你做的很像,但并不是。” “我担心被集芳斋追捕,改了方子。”柳茹月早就知道莺歌支开刘保肯定是有目的的,但她方才和刘保说的那些话,是演给她看钓鱼,还是当真想坑刘保,柳茹月不确定。 莺歌似是早就料到柳茹月会这么说,擦掉再写,“刘保把你的事都给我说了,我猜你当时是可以花钱免灾的,但你故意引起他注意,还假冒集芳斋的人用巨大利益引诱他,你是想把被他抢走的七两银子拿回来吧,顺便让他安全的带你走过到泰依县最危险的一截路。 毕竟在双溪镇上就能将所有口脂卖掉,还赚了七两银子,是你意料之外的事情,你已经引起歹人注意的,总会有人劫了你让你做事的。”莺歌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她这一笑,当真是眼颦春山、眉蹙秋波,让柳茹月一个女人也看迷了眼。 柳茹月心中一时间慌乱如麻,这狐狸精一样的女子,不仅长相婀娜妩媚、心思也玲珑剔透将她的计划猜了个七七八八,莫非真是遇到山中精怪了? 但柳茹月面上依旧不动如山,冷笑一声抹掉水渍,“你想太多了。” 莺歌支起身子,柳茹月警惕的看着她,却不想她却柔弱无骨的扑入了自己怀里,抱着十娘的手臂小声撒起娇来,“好姐姐,现在我们两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奴家的命就绑在你身上呢,你就救救妹妹吧,和奴家合作嘛。” 一瞬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柳茹月可算是明白为什么男子喜欢撒娇的女人了,被莺歌这么一软磨硬泡,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勾着,她这个女人也有些受不住了。 “姐姐当真铁石心肠么?”莺歌一只手抱着柳茹月不放,一只手在桌上沾了水继续写,“反正姐姐敢坑刘保,且如此胸有成竹,定然是有办法脱身的,你懂得炼制口脂,口脂里也有药材,我猜姐姐定然会做迷药,是想在做口脂的时候,散发迷烟,让他们昏死过去,然后拿了银子跑路吧。” 纵使柳茹月板着脸,眼神也微动起来,这个莺歌揣摩人心着实有一套,太可怕了!她就是如此计划的。 这个莺歌到底是什么人? 如此聪明的人,会只是个平凡的妓女么? 她是在帮刘保试探自己么? 如果不是,自己帮了她,和她结个善缘…… 柳茹月到底还是没有选择冒险,不管山猴子一样掉在身上的莺歌,伸手拿起盒子和银簪继续刮口脂。 看着无动于衷的柳茹月,莺歌嘟着嘴,像个胀气的河豚,红着眼哀怨瞪了她一眼,擦了桌上的水渍继续写道,“姐姐,我只是想离开妓院恢复自由罢了,谁想当妓女去伺候那些丑男人啊,可是我又没有银子,没人替我赎身老鸨是不会放人的,我猜到姐姐的计划,就想将计就计嘛,请姐姐勿怪莺歌自作主张,莺歌从未想过害姐姐。” 第38章、试探 第二日,天微微亮,旁的街上已经有人出来摆摊儿了,花街上却是一个个归家男子埋头疾步离开。 卿柳坊也恢复了安静,夜晚的喧闹繁华似是过眼云烟。 身上还带着露珠、粘着草叶的刘保逆行而回,见彭小山靠着门睡着了,冷脸踹了他两脚。 “大哥,她们在里面。”彭小山醒来,满脸赔笑的推开了门,“您请进。” 刘保望进去,发现莺歌睡在花床上,而柳茹月像丫环一般,睡在床踏板上,眉头一拧,口脂都不晓得有没有做好就睡觉了? 往桌上看去,放满了空置的口脂盒子大敞着口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似得,但有一个口脂盒子盖上了盖子。 刘保上前,小心翼翼的揭开盖子,里面装满了红色的口脂,他也看不懂口脂的成色好不好,但看着似乎是比十娘在大街上叫卖的口脂更细腻、明艳。 “嗯……”莺歌身姿妙曼的在床上翻了个身,狐狸眼儿眨了眨,方才看到刘保就千娇百媚一笑,“刘爷,这么早就来了啊。” “哈~!”掀开被子坐起身,打了一个哈欠,翻下床,不小心踩了睡得像死猪一样没感觉的柳茹月一脚,略带嫌弃的皱了皱眉,挪了挪屁股,下了床。 扯了外衫披在身上,袅娜的攀在刘保身上,抱怨道,“哎,失策了,我还以为做口脂不会很吵呢,结果这些瓶瓶罐罐磕碰在一起的声音就吵得奴家睡不好。” 纤纤玉手掰着刘保的脸,指了指眼下,嘟着嘴撒娇,“刘爷,你看,奴家眼下黑乎乎的,一会儿上妆都掩盖不住的憔悴呢。” “哎哟,我的心肝小宝贝,昨晚真的是累着你了。”刘保扶着她坐在了桌旁,希望用好消息哄好心情不佳的女人,“莺歌你看,十娘还是做好了一瓶口脂,我们要发财了。” 莺歌掀了掀眼皮看着桌上的口脂,“就口脂做好了又有什么用。” “我这里凑齐一千二百两银子了。”就算不拉人入股,也能翻倍的赚银子了,不过谁做生意不想做大呢,成本越多,赚的也就越多。 刘保从怀里摸了几张银票出来,“都是泰盛银庄的银票。” 莺歌凑过去看着刘保一一数了出来,这才露出了微笑,“行,那我就帮刘爷操劳一番咯,刘爷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莺歌此刻的付出哦。” 刘保抱着莺歌香了又香,“你就是我的小心肝,等我发了财,就帮你赎身,娶你做正房夫人,请十七八个丫鬟婆子照顾你。” 莺歌乐不可支的娇笑起来,吵得柳茹月没办法继续睡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刘哥,你回来了。” 刘保防备的将银票揣了回去,只是摸了一张100两的银票出来,摆在桌上,“虽然生意还没谈下来,我们这边也不能干等着,可以先做几款口脂出来,下个礼拜就能卖,也算是店铺开张的新品了,十娘就写五个方子出来吧,我叫彭大山照着方子去买。” 柳茹月应下,铺了纸,研磨后挥笔而就,将琢磨许久的药材方子写了出来。 “这些药材、干花儿是绝对不能省的,尤其是橄榄油,绝对不能以次充好,不然会影响口脂的质量。”柳茹月略有担心的看了一眼门外,尽职尽责的嘱咐道,“我觉得还是刘哥自己去看着买我比较放心。” 刘保想想也对,他不认识字儿,就叫莺歌拿着方子念了一遍,将药材、干花儿的名字记在了心里之后,才将笔迹干了的纸叠好放到了怀里,“我这就去买。” 刘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搞得卿柳坊守门的杂役对他怨念颇深。 从打开的窗户看着刘保带着彭小山一起离去,莺歌合上窗页,回首对柳茹月露出一个明艳动人的微笑,“合作愉快。” 柳茹月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莺歌,她到底还是冒险了,决定帮莺歌一把,因为她想起了雪蓉,天下间落入妓坊的女子何其多,她都自身难保了,哪里有那么多精力去帮这些女子。 可是这个莺歌聪慧的不似人,若是不帮她,或许她都走不出这个卿柳坊。 “好姐姐,别这么看着奴家嘛,奴家快被你这双古井一般死寂的眼神诱得沉醉其中了呢,姐姐有这样的眼神,想必有很多很精彩的故事吧,我有酒,姐姐要不要给奴家说说,让奴家宽慰宽慰你吧。” 莺歌还真真贴切了卿柳坊的招牌,像弱柳一样见人就能缠上去,柳茹月抓着她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柔荑轻轻推开,很是无奈,“我又不是男人,你不必如此。” “可是奴家就是喜欢姐姐嘛,姐姐救妹妹出火坑,奴家以身相许这不是应和了话本上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了么。”莺歌轻咬朱唇,含情脉脉的看着柳茹月。 “那你的卖身契我收了,你离开妓院也不算得自由吧。” “咳咳,好姐姐,我错了,我不说这个了。” 柳茹月见莺歌终于不再说奇奇怪怪的话,也懒得和她说话了,青楼女子说的话,能有几句真的。 柳茹月静坐在桌旁,莺歌去叫了丫环拿了糕点、洗脸盆这些上来,和柳茹月洗了脸,吃了早餐,刘保也和彭小山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刘保放心的将东西放在桌上,打开一个个包裹,“十娘,你检查一下,看看这些药材、干花的品质如何?” 彭小山也把一个罐子放在桌上,“这是橄榄油,最好的波斯国橄榄油花了40两银子才得一罐,乖乖,比西凤酒还贵。” 柳茹月佯装认真的,一一检查起来。 刘保在一旁看着柳茹月的动作,留心她会否中计。 不久之后,柳茹月挑了一包药材出来,疑惑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拿到手里看了看、闻了闻,刘保迟疑,“难道不是我们的药材么?” 纸包里的药材瘦果呈椭圆形,紫褐色,柳茹月当然知道这是泽泻,全株都有毒,地下块茎毒性是较大的。 但她不能这么说,“我们口脂铺子进的药材都是能做胭脂水粉的,这种药材我当真是没见过,我可以肯定不是我写的方子里的药材。” 第39章、蛮汉却不憨 “是不是那药铺掌柜诓了刘爷?拿这个东西冒充了我们要的药材?”莺歌愤愤不平的问了一句。 刘保夸张的砸了一下拳头,“啊,想起来了。” “我去买药材的时候,铺子里还在给别人配药,可能是把别人的药材放在我们包里了,一会儿得空,我就把这药材拿回去退掉。”刘保将泽泻包好放到了怀里。 彭小山明明记得这个泽泻是刘保专门叫掌柜给他拿来放在这包裹里的,搞不懂老大为什么要这么说,对上刘保警告的眼神,他默默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现在东西也拿到了,十娘,我让彭小山送你回去做口脂,别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专心把口脂做出来,到时候允诺你的好处,一个子儿都不会少,如果做失败了,就算我不惩罚你,那些山匪也会把你一家三口埋了。”刘保眼神狠厉的警告柳茹月。 “做口脂,我是专业的,刘大哥不用担心。”柳茹月自信一笑,“不过我想找刘大哥先预支一个月的工钱给我,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想给孩子们买些衣服吃食都不行呢。” 抢了这女人七两银子,现在她还没帮他赚银子,就开口找他要十两银子了,若不是知道她当真能做口脂,刘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个女人骗了。 但这生意要做下去,柳十娘是真的重要,得罪了她,将来的合作恐怕不会愉快,刘保板着脸,不舍的数了十两碎银子给她,故作大方道,“拿去吧,给孩子买些好吃的。” “谢谢刘大哥。”柳茹月将银子收好,扛起药材,彭小山也在一旁拿了东西,两人一起离开了。 坐着牛车,这些东西也不算重,路上柳茹月还给孩子买了肉包子。 回到小院儿,柳茹月对彭小山道,“去找一些大盆子出来,我一会儿把药材处理好,就要放在盆子里晒太阳了。” “好,我马上准备。”彭小山记得大哥说过,只要是和做口脂有关的事情,只要不是离开院子,一切都听柳十娘的。 “春妮儿,狗娃,娘回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们起床了么?”还没到房门前,柳茹月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缩在床角抱着狗娃抖了一晚上的陈尧听到柳十娘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他还以为十娘回不来了呢,以为等那个刘保回来的时候,他恐怕也只能甩出自己的身份,看看刘保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带他回去领钱了。 吱呀 房门被打开,陈尧一阵风似得冲出来,冲入了满脸带笑的女人怀里,“呜呜呜,娘,你回来了。” “真是傻孩子,睡梦魇了?怎么还哭起来了,一晚上不见娘,就吓成这样,瞧你这出息。”柳茹月心中酸酸的,虽然陈尧不是她的孩子,但到底叫了她几天娘,性格也乖巧,还是有了一些感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孩子,将她们拥在怀里,听着她们叫自己娘亲。 “春妮儿是女孩子,需要什么出息。”梁响闻声走过来,往嘴里扔着花生米,“再说了春妮儿长得好,长大后不知道多美呢,十娘又这么会赚钱,只要把银子攒够了,将来求亲的人得从泰依县排到我们镇上去。” “借梁大哥吉言。”柳茹月一副与大家伙儿熟悉的模样,将纸袋放在了石桌上,“刚才在路上买了一大包肉包子,大家拿来吃吧。” “春妮儿,你自己拿。” “娘吃了么?”陈尧爬到石凳上,拿了一个包子,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娘吃过了,弟弟怎么样?” 陈尧饿极了,担惊受怕就会饿得快,手里又拿了一个包子,“狗娃昨晚上哭了好久,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了,不过他尿了两次,我给他换了尿布,但后面没得换了……现在屋子里臭臭的。” 捧着包子的陈尧,眼眶又红了,像极了兔子眼睛。 作为陈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陈尧还从来没有做过伺候人的事情,照顾小孩子更是头一着,颇有些手忙脚乱,但和独自一个人在山里东躲西藏比起来,照顾孩子不算什么。 “你慢慢吃,我进去给狗娃收拾一下。”柳茹月进了屋子,在一旁盯了半天的梁响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拿包子吃,咽了咽水口,朝彭小山走去。 陈尧偷偷瞄着梁响的背影,撇了撇嘴,十娘才不会拿下了药的包子给他吃呢,这个傻大个不吃拉倒。 柳茹月在院子里忙里忙外,烧了水,还叫高威去给两个孩子买了两套新衣服,还有新的尿布。 给两个孩子洗了澡,自己也洗了澡之后,便倒腾起药材来。 这么好的干花、药材、橄榄油,即便没办法做出集芳斋品质的上等口脂,做出来的口脂也绝对不会差,但柳茹月并没有时间将这些口脂制造出来。 真真是可惜这些上好的材料了。 明知没有结局,柳茹月依旧认认真真的将干花、药材按照比例研磨成粉,有些药材和干花却不必研磨成粉,一一放在了一个个盆子里。 高威几人在一旁看着,打了偷师学艺的打算,却发现他们不仅连药材也认不得,甚至那些寻常可见的花儿也有些叫不上名字。 他们只觉得奇怪,不同的花瓣、药材混在一起,泡在黄橙橙透亮亮的橄榄油里,竟然还有点好看。 颜色还真的不一样,虽然还不太显色,却已经能看出颜色的区别。 海棠红、朱红色、湘妃色他们已经见过了。 还有另外两个看起来像豆沙、南瓜的颜色,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明明那些花儿不是这个色啊。” “怪了怪了,这么混合起来,就变了色,晒够一个礼拜后,指不定多鲜艳呢。”陈达伸手想要搅一搅浸泡在橄榄油里的花瓣,被彭小山拍了一巴掌,夸张地说道,“这些都是银子,你不要乱动,一盆的成本就是20两,20两!卖了你都不值这个价钱。” “我滴个乖乖,女人的钱真好赚,我们以前干嘛还辛辛苦苦去杀人抢劫?” “你个傻子,以前我们有十娘么?” “对哦,有十娘这个聚宝盆,我们将来何愁不发达。” 第40章、防备心很强 忙碌了大半天,柳茹月可是算将所有盆子里的东西都泡好了,手边一点药材剩余都没有,只剩下一些干花。 蹲在地上的她,伸手在竹篓里抓了抓剩下的干花,随口道,“这些干花留到下次用也不香了,我拿去泡茶喝,你们四兄弟要不要一点?” 梁响他们眼神扫过眼前的盆盆罐罐,又看了一眼不剩药材的竹篓,讪笑道,“我们是爷们儿,喝什么花茶,十娘若是喜欢什么茶,给我们说就了,我们替你去买,干花泡水有什么好喝的。” 彭小山也上前,将柳茹月的竹篓接了过去,将里面的干花直接倒在了水沟里,“十娘想要什么花做花茶或者花瓣饼,我们兄弟给你买新鲜的,这些干花口味哪里有新鲜的好。” 陈尧略显肉疼的看着撒在水沟里的干花,担忧的看了十娘一眼。 “各位大哥说的是,干花哪里有鲜花好。”柳茹月站起身,锤了锤后背,“不过十娘并不会做鲜花饼,只是想喝点花茶。” 从钱袋里拿了1钱银子出来,递给了彭小山,“那就拜托彭大哥帮十娘买些茉莉花茶或者腊梅花茶回来吧。” 彭小山垫了垫手里的银子,这女人花钱是真大方,买什么都舍得花银子,以前恐怕真的是个大手大脚惯了的京城人,“好,一会儿我就帮十娘跑这个腿儿。” 此刻已经未时三刻,午饭是彭小山去外面随便买了一些吃食回来应付的,“累死我了,四位大哥,这些材料就这么晒着吧,日头西斜,阴影过来,你们就看着将这些盆子往有日光那边挪一挪。” 柳茹月一手揉着脖子,一手拉着陈尧疲乏的往屋子里走去。 男人们在她关上门后,互相看了看,陈达面色颇为不情不愿,“倒是挺会使唤人。” 梁响嗤笑,“那你叫她出来自己守着呗。” 那哪里敢,虽然他们看守着柳十娘,却也知道她多重要,只要她不做过分的事情,他们都不能碰她。 瞅着气氛变得有些不大对劲,彭小山出来当和事佬,“咱们自己人闹什么,分好工,也不用四个大男人全守在这里,一个时辰换一次班,其他人回屋子休息,谁先?” “摇骰子决定吧。” “数字小的先。” “可以……” 柳茹月将视线从门缝儿上挪开,陈尧在她身后紧张的看着她。 她指了指八仙桌,陈尧明白的上前倒了茶水在杯子里。 回到桌旁,柳茹月故意背后对着门,这才在沾了水在桌上写,“昨夜他们有对你如何么?” “没有。”陈尧擦掉水渍,问道,“干娘,他们太谨慎了,防着您呢,包子不吃你买的,干花也被他们扔了,怎么办?” 柳茹月掩嘴而笑,写道,“不碍事。” “可我们怎么离开?”陈尧很是绝望。 “你照顾好弟弟便是,最迟明晚,我们就能离开了。”柳茹月写完后,给了陈尧一个笃定的眼神,“我们现在就好好养精蓄锐吧。” 如果不是莺歌横插一脚,柳茹月今晚就会动手,不过莺歌那边根本就拉不到老板拿银子来入股,所以莺歌比她更不愿意等到一个礼拜后。 只希望莺歌那里别出岔子。 做坏事的时候,本身就应该参与者越少越好,莺歌这个乱入者,也让柳茹月好生头疼。 小孩子很容易被大人感染情绪,柳茹月心中焦虑却并未表现出来,陈尧只觉得她胸有成竹,让他十分放心,便跟着她去休息了。 “哇~哦,刘爷,就是这里么?将来我们就住这里?” “这偏院如此小,我怎么可能让娇娇住在犄角旮旯里,这里只是我们暂时借住的地方罢了。” “刘哥,您回来了,这……这……这个姑娘就是那个瘦马么?” 当莺歌高亢兴奋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柳茹月就睁开了眼,翻身下了床。 “娘!”陈尧抓住柳茹月的袖子,一副紧张的模样,他也听到了刘保的声音,有些畏惧。 “你带着弟弟在屋子里睡觉吧,一会儿就好了。”柳茹月扶着陈尧的双肩,让他重新躺下,盖上薄被。 又看了一眼狗娃,一岁的孩子正是贪睡的年龄,此刻含着手指睡得正香。 将手指拔了出来,柳茹月整理了一番衣服,出了屋子。 天色还不算太晚,还能看到火红的云彩,看来明日上路,又有要人命的大太阳挂在天上晒人了。 “刘大哥。”柳茹月对刘保点了点头,皱眉扫过莺歌,略带责备的问道,“你怎么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彭小山四人互相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刘保挺了挺胸口,不由得意的说道,“莺歌是我的女人,当然能来这里,你的口脂做得怎么样了?” 柳茹月只当看不见他的沾沾自喜,“现在没太阳了,你们四个应该是把盆子都搬到那边空屋子里了,刘大哥要不要进去看看?” 那玩意儿看也看不懂,刘保本不想进去看,莺歌手执粉纱团扇靠在刘保怀里,“奴家好生好奇口脂是怎么做的,刘爷带奴家去看看吧。” “娇娇要看,我岂有不从的道理。”刘保搂紧莺歌的小蛮腰,对看直了眼的四兄弟道,“带路,开门。” “好好好。” 高威、陈达、梁响哪里见过莺歌这等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风情万种的女子,和他们平日在镇里花楼里花几十个铜板就能玩的妓完全不同,在她跟前殷勤的不得了。 彭小山还好,到底在卿柳坊里见过莺歌了,还和另一个妓子春风一度过,此刻是几人里表现得最正常的,并不抢着在刘保面前对莺歌献殷勤,落在了众人后方。 莺歌回眸对他咬唇一笑,彭小山的伪装瞬间崩溃瓦解,傻乐呵了起来。 没想到莺歌竟是对他有情的。 柳茹月警告的看了莺歌一眼,莺歌噘着嘴转过身去,靠在刘保肩头,“刘爷,到时候口脂做出来了,能一款送一个给奴家么?” “可以可以,你要多少都可以。” 梁响打开了门,一股混杂着药味和花香的甜腻热浪扑面而来。 第41章、雀儿啄瞎 “哇,好香啊。”莺歌似是没觉得屋子里闷热,欢喜的冲了进去。 垂头惊喜的用团扇指着地上的盆子,“这个是杜鹃泣血,这个是霜天红叶,这个是枫林尽染……这个……这个是什么啊,十娘?” 对满屋子甜腻气息不太感冒的男人们原本是不想进去的,但莺歌抹着香汗将肩上的粉色桃花纹薄烟纱披帛取下,露出肩部大片的嫩白后,一个个争先恐后的钻了进去。 刘保对他们四个的表现很是不满,但此刻大业未成,过河拆桥也不能这么急,他忍着怒气进了屋子,对柳茹月招手道,“十娘,莺歌问你话呢,这些口脂做出来都是什么名字?” 莺歌刚才不过随口乱说的名儿,柳茹月也进了屋子,抬头指着剩下的两盆说道,“那个是胭脂点雪,那个是洛儿殷。” “对对对,就是这两个,我就说看着颜色挺像的。”莺歌似是因为自己猜对了名字而万分欢喜,“刘爷,这些名字将来恐怕是不能用了,毕竟是集芳斋用过的名儿,咱们口脂质量颜色和他们一个样,总不能名字还一个样吧,不然人家铁定找上门来砸我们招牌。” “他们敢!”刘保此刻豪情万丈,在自己女人面前怎么能认怂,“这里可是泰依县,他们集芳斋在京城如何势大,在我们泰依县也得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办事,他们敢闹事,那正好,集芳斋的货就别想进泰依县各个胭脂铺子了。”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刘保在就心里策划起如何去真的惹怒集芳斋。 “这些货还得往别处销呢,别的地方可不是泰依县,刘爷是忘记今日我和那些山大王的深入交流了么,他们都答应酬银子明天与你商谈如何合作了,您可不能只把眼光放在泰依县啊。” 莺歌事事为刘保着想,将刘保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情一般上心的模样,取悦了刘保,“娇娇说得对,这次是我想岔了,还好娇娇在我身边提醒,那,这取名儿的事情,就交给娇娇吧,你可是才女,我们这些粗人胸无点墨可取不出这等诗情画意的名字。” 闻言,莺歌抿唇托腮的认真思考起来,“奴家想把刘爷的名字加到一款口脂的名称里呢,刘……鎏金……落梅流雪……不吉利不吉利,听起来像受伤流血了,流放流芳……” “熏梅流芳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 男子们的眼紧紧的黏在一边思考一边变换着姿势、偶尔拉扯一下衣领的莺歌身上,哪里还有心情去看柳十娘在做些什么。 柳茹月掏出火折子,将着这屋子里唯一一张桌上的红烛点燃了,将指甲盖里的药粉撒了进去。 她的动作十分小心,屏息凝神都不敢大喘气,一点药粉都没有飞出来。 盖上火折子,柳茹月揣好后,静静的站在一旁继续听男人们附和着莺歌取名儿,梁响和刘保注意到了十娘点蜡烛的动作。 梁响却知道这蜡烛是屋子里本身就有的,刘保见外面的天色也的确逐渐变黑,这屋子里就更暗了,点蜡烛着实正常。 两人转眼就忘到了脑后。 眼前的莺歌越看越美,她似乎在对他笑呢,朝他扭着腰走了过来,彭小山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想要一亲芳泽,却捞了一个空,脑子迷迷糊糊的,还没想明白怎么了,就嘭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嘭 嘭 嘭 接二连三的摔地声响起,莺歌眼里的笑意越发真诚,她上前惊恐的摇了摇刘保,“刘爷,爷,您怎么倒了?” “别装了,他们都昏过去了,我们的时间不多,快些把他们绑起来。”柳茹月吹灭了蜡烛,从怀里拿出一张没用过的尿布,将蜡烛包在里面后放在了怀里。 不能让别人发现蜡烛里的药粉,这个东西得带走销毁才行。 莺歌也挽起了袖子,跑去牛车上将缰绳这些解下来、割断了之后,递给柳茹月。 两个消瘦的弱质女子,将倒在地上五大三粗的男人一个个背过手,绑了起来。 男人们的手被背在身后,被绑住的脚也穿过一根绳子与手绑在了一起,这么一来,即便他们骨头灵活也不好解绑、挣脱。 这样的绑法,也是跑镖的时候跟着镖师学的。 莺歌看得啧啧称奇,“姐姐这捆绑方式好生奇特,手法也熟练的很,嘻嘻,奴家就知道跟着姐姐混,将来肯定不会被臭男人欺负了去,其实奴家这里也有一些奇怪的捆绑手法呢,是那些客人与我玩耍的时候捆绑过……” “既然你不想当妓女才找上我,将来就不必再提这些事情了,我身边有小孩儿呢。”柳茹月并不是瞧不起莺歌,她只是不想听妓女是如何接客的罢了。 不然,她总会代入雪蓉,她害怕自己会崩溃。 “啊~,对哦,奴家以后不说了嘛,姐姐不要生气哦。”莺歌乖巧的闭上嘴,转身就恶狠狠的扯开了刘保的衣服,将他怀里的银票、匕首这些都摸了出来。 柳茹月见状,也将其余几个人身上的东西搜了一遍。 武器是不能留给他们的。 银子,也是不可能留给他们的。 这些劫匪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他们自己抢劫的弱质女流反洗劫一空吧,这可真是玩了一辈子鹰,最后却被乖顺的雀儿啄瞎了眼。 刘保身上的银票是最多的,总共有1400两。 其余四个人身上搜下来的银子加起来也不过4两银子,真是穷得不像个杀人越货的劫匪。 “姐姐~”莺歌将银票按在胸口,爱不释手的亲了两口,情意绵绵的对柳茹月眨眼睛,“按照我们的约定,这一千两银票,就是奴家的咯。” “你拿去吧。”柳茹月心情复杂的从一张夹杂在银票里的合作契约上收回眼神,原来这些银票里还有那日在镇上找她麻烦的那个杂货铺老板的300两银子。 想来是刘保找上那杂货铺老板借钱,那杂货铺老板套出话来,就知道了十娘的事情。 刘保是个狠人,这300两银子的入股,他怎么可能接受?更是威胁杂货铺老板写下承诺书放弃入股,只要50两的利息,不然将来就在十娘面前告发他是他通风报信给刘保的,让他被将来很有钱的十娘报复。 第42章、莺歌的目的 之前柳茹月还以为自己被刘保他们找茬,只是凑巧遇到了,没想到竟是那个想贪便宜的杂货铺老板去通知他们来抢劫她的。 这银子,柳茹月就收下了,谁让那杂货铺老板心思如此恶劣呢,活该有此报应。 “十娘,你真好!”莺歌上前,抱着柳茹月的脸,就想偷个香。 吓得沉思的柳茹月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以后休得如此,我还有……” “奴家知道,你还有两个孩子嘛,不想他们跟着人家学坏了,奴家会改的。”莺歌像犯了错的孩子,挑眉小心观察着柳茹月的表情。 柳茹月见她这般,抽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老鸨说你的赎身银子要一千两,赎身之后不生活了么?拿着吧。” “姐姐这是不要奴家跟着你么?”莺歌想要又不敢接的看着柳茹月手上的银票。 走一路捡了一路的人,小孩子便也罢了,莺歌这么大一个人,柳茹月着实头大,现在事儿还没成,也不能做得太绝,谁知道莺歌会出什么幺蛾子,“跟着我,可享不了福,接下来的路上,还得做男子打扮,你这一身的风尘气,可得好好改改。” 莺歌鬼灵精怪的转了转眼珠子,清了清嗓,昂首挺胸,双手背在身后,做男子状大摇大摆的走了两步,又抬手对柳茹月做了一个拱手礼,温文有礼道,“见过十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若不是这身袒胸露背的红粉纱衣,莺歌此刻神态娴静,眼神清澈,看起来着实没有了矫揉做作的青楼女子娇媚样儿,倒像一个有些潇洒俊逸的儒雅书生。 “路上,你若能一直这般,就跟着我吧。” “谢谢姐姐!”故态复萌的莺歌开心的扯过银票,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摇着银票,像风中的蒲柳般扭起了腰,摇曳生姿曼妙娉婷。 简直没眼看,柳茹月转身离开。 “姐姐,等等奴家啦!” “春妮儿,快把狗娃抱出来!准备走了。”柳茹月迅速的将晾晒了一天的衣服、尿布从绳索上扯下来。 陈尧听到她的声音,打开门,“娘,可以了么?” “小妹妹,那些大坏蛋已经被你娘和我绑起来了哦,快听你娘的话,动起来。”莺歌靠在石桌上,娇媚的扇着扇子。 陈尧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对于这个陌生的妖娆女子有些奇怪,瞧十娘对她的话没有异议,这才返回屋子将狗娃抱了出来。 柳茹月手脚麻利的叠好衣服尿布,进屋拿好包裹,放入其中。 接过陈尧怀里已经醒过来,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打量周围的狗娃,亲了亲,放在怀里,用背带缠绕在了怀里,“狗娃,我们要出发了,一会儿不要哭哦。” 狗娃已经一岁了,已经大概能理解大人话里的意思了,啊啊的应了两声,蹬了蹬腿儿,奈何双腿已经被绑起来,没办法施展开。 “走吧。”背上包裹,一起离开了院子。 刚出了门,莺歌就摸着左耳垂惊呼起来,“哎呀,姐姐等等奴家,我耳坠子掉在里面了,可不能让人发现了。” 一眼望去,左耳空空,只余右耳上挂着一只红玛瑙万福耳坠,“我去帮你找。” 莺歌推拒道,“不用了不用了,姐姐带着大包小包,拖儿带女的,跟着我进去找东西,可别把东西又落下了,等着我,我马上出来!” 想想也是,柳茹月没有阻拦,拉着陈尧站在大门口等待着。 等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莺歌歪着头,支着手正戴着耳坠子疾步走了出来,“可算是找到了,姐姐,我们走吧。” 两人出得门来,用搜来的钥匙给偏院的门上了锁,走小门儿离开了这处住宅。 陈尧满腹疑问,当着莺歌的面也不敢问,反正现在已经离开了那处院落,那几个恶人又被十娘捆绑了起来,也伤害不到他了。 走到一处成衣铺子,柳茹月牵着陈尧他们进去,再次出来,她已经变成了一个长着络腮胡的黒瘦糙汉子,穿着粗糙的灰色短打布衣,黑色的长靴。 陈尧也换上了新衣服,不过依旧是女娃娃打扮,米白底儿芙蓉花棉布裙,红头绳绑着双平髻,看上去十分可爱。 “娘……爹,我们去哪儿?那个姨怎么突然不见了?” “春妮儿,什么也不要问,跟着爹就便是。” “哦。”陈尧点头,十娘太厉害了吧,换了衣服连声音也变了,若不是亲眼看着她化妆变成了男人,他根本就认不出这是十娘。 柳茹月牵着他去了马市,买了一辆马车,谁让莺歌不会骑马呢。 不过她一个人带着两个这么小的孩子骑马,也着实有些困难,马车倒也有些用处。 有了马车,柳茹月就把两个孩子放了进去,又买了一些干粮,就急匆匆的赶着马车出城了。 泰依县的好处便是这里,只要没闹事,或者闹了事没被发现的那会儿,出城进城都十分方便。 当时进城是南门,现在出城是北门。 北门出来便是洞庭郡的地界了,比大万山司那边安全不少,那些流寇大多也不敢在这边犯事儿。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柳茹月也没赶着马车走太远,就在城门口不远处的林子里,停车等待着。 归心似箭的陈尧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对像马夫一样曲着一条腿,靠坐在车厢上的十娘问道,“爹,我们怎么还不走啊?” 柳茹月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像极了不讲究的男人,“等人。” “等那个……花里胡哨的女人么?”陈尧想了老半天,说了个不算有辱斯文的词儿。 “恩。” “为什么要等她啊?她会不会出卖我们啊?” “不会。”柳茹月的回答十分笃定,让陈尧十分不解,对于一个陌生人,干娘为什么这么信任。 若是之前,柳茹月还有怀疑莺歌的目的,当真只是为了拿到银子重获自由么?莺歌作为妓院千里迢迢从江南买回来的扬州瘦马,一千两银子恐怕不够赎身吧。 刚才莺歌说要去找耳坠子,柳茹月留了个心,让陈尧等在门口,偷偷跟了进去。 第43章、洗尽铅华(加更) 结果发现莺歌手持方才搜走的匕首,满眼恨意的蹒跚着脚步,走进了绑着那几个劫匪的房间。 柳茹月小心翼翼的跟了过去,透过窗缝儿,亲眼看着莺歌贝齿咬着樱唇,双手用力的握紧匕首,对准了刘保心脏处,一点一点、慢慢的把刀推了进去。 晶莹的泪水顺着她惨白的脸颊往下滚落,眼里的恨意、内疚也逐渐化作了释怀,浑身上下,哪里还有先前妖妖娆娆、搔首弄姿的不正经妓子模样。 分明就是个为了手刃仇人,忍辱负重的女子。 柳茹月不再往下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难处,她没必要走出去揭穿莺歌,探究她的过去,因为她自己也有恨不得手刃的仇人呐! 如果莺歌隐瞒她的事情就是这些,柳茹月并不打算计较。 小孩子十分敏锐,陈尧感受到十娘身上忽然弥漫起悲伤的气息,懂事的闭上了嘴。 柳茹月双目幽幽的望着城门口,一刻钟后,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她换下了招摇的粉红纱裙和琳琅满目的珠钗,头发也如妇人一般挽起来,用蓝色粗布包住,穿着一身洗的有些泛白的同色布衣,洗尽铅华呈素姿,妩媚没了,是一个面貌清秀的双十女子。 莺歌步态从容的出了城,茫然四顾,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和约定好的信号,目光变得怅然若失,像被抛弃了的孩子。 “这边。” 莺歌猛然抬头,只见前方不远处亮起了一盏马灯,昏黄的灯光照耀下,一个黒瘦的络腮胡男子在对自己招手,马车帘子掀开,一个粉嫩乖巧的小丫头钻出了脑袋。 那不是姐姐的孩子春妮儿么? 所以,那就是姐姐了? “姐……夫。”想叫姐姐的莺歌差点没咬断舌头,提着裙摆,像孩子一样冲了过去,“夫君,原来你在这里等奴家啊。” 柳茹月掀开帘子,推了她一把,“上车。” “真是无情呢。”莺歌跺了跺脚,爬上了车,车内也点上了一盏马灯,并不昏暗。 对上春妮儿的打量的目光,她伸手抱了他一个满怀,“今天起,人家就是春妮儿的娘了,娘疼你哦,叫娘。” 这是哪里来的疯子,说的话他怎么听不算呢,陈尧在莺歌怀里挣扎起来,“放开我,我娘才不是你呢。” “傻孩子,你娘现在是男人,她成了你爹,我现在喊她夫君,我当然就是你娘了,快叫娘。”莺歌松开双臂,陈尧从她怀里在钻了出来,防狼似得抱着双臂躲在车厢角落。 莺歌瞧着有趣,越发想逗弄她,恶趣味的上前拧着春妮儿的脸蛋,“乖孩子,快叫娘,娘以后给你买糖吃。” “不要……”脸被拧得变了形,陈尧说话都不成调。 “别逗孩子,你答应过我的。”柳茹月也掀开帘子,上半身钻了进来,在车厢里扒拉了一个布包过来,扔到了莺歌怀里,“换上。” “什么呀?不好看的衣服我不穿哦。”莺歌松开了孩子的脸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有一身靛青的衣服和纱衣。 “我看你扮书生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你这长相、身板儿,扮糙汉也不成,快换上吧。”柳茹月对缩在墙角的陈尧招了招手,“我们出去,让她换衣服。” 陈尧忙不迭的点头,他是一息都不想和这个疯女人待在一起。 “夫君给人家买的第一个礼物,奴家就收下了,谢谢……姐姐,哥哥。”在柳茹月的冷眼瞪视下,莺歌仓促改口。 姐姐真严格呢。 “以后叫我十哥。”柳茹月抱走陈尧,就留了个一岁的娃娃在车内和满腹牢骚的莺歌大眼对小眼。 奇怪,把大姑娘抱走,留个男娃娃在车内,这叫什么事儿? 莺歌不明白的开始换衣服。 柳茹月把陈尧放在驾车长凳上,拿过鞭子轻轻的抽着马屁股,马儿动了起来。 终于动起来了,陈尧兴奋的晃着双腿。 “春妮儿,车厢里那个女子,你心里叫她二姨就好了,我们现在是在躲难,不能以真名示人,所以之后,你就叫他二叔。” 身份变换来变换去,对于孩子来说有些弄不明白,好些孩子5岁的时候还闹不明白自家亲戚怎么叫呢。 不过陈尧懂,他也有假名字,他由男孩子变成了女孩子,是为了避免被坏人抓走。 那二姨应该也是在躲坏人吧,干娘心地善良,又捡了一个麻烦,“那,爹现在是男子,以后别人问我爹是谁,我怎么回答啊?我们有路引么?” “有有有。”后面车厢里,莺歌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一早就和你爹说好了,路引的事情由我搞定,我刚才赎了身,就找相……熟的人在黑市买了六本路引,男男女女,什么身份都有。” 骗鬼的话,柳茹月才不信。 莺歌应该是早就计划着要报仇了,这些东西一定是她早就准备好了用来脱身用的东西,路引哪里是说要就立刻能买到的? 还一次性就六本。 倒也是遇到她,自己也不用想办法去黑市买路引了。 下九流的行当,有自己的行规和警惕性,她一个外来人想要买到这些东西,得磨些工夫才能买得到。 “恩,我看了看,就这两个吧,你爹以后就叫程夏,我叫唐洵,户籍地相差有些远,那就,就说你爹入赘到我家嫁给我姐唐莉了,我姐去年死掉了,现在你爹带着我们出门求学。” 柳茹月接受了莺歌编的故事,“好,就这么办。” “那我又要换名字了?”大家都换名字,他应该也得换名字吧,陈尧很是担心,十娘又要给他换个什么奇怪的名字。 “又?” 莺歌抓住了春妮儿的语病,掀开帘子对他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春妮儿,你原来叫什么名字啊?” 陈尧到底是小孩子,发现自己说错话,手足无措的伸手捂着嘴巴。 他越是这般,莺歌越是笑得像个狼外婆,“小丫头,你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可不会害你,可是你将来说错话,千万不要做掩耳盗铃的事情哦,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才行。” “狗蛋儿,他叫狗蛋儿。” “男娃娃?”莺歌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着粉雕玉琢瓷娃娃似得陈尧,嫌厌的说道,“怪不得十哥把你抱出去了呢,原来是害怕你这个臭男人占了老娘便宜。” 第44章、洞庭郡 “当着孩子的面,你胡说些什么呐,你再说这些,我就把你赶下去了。”闻言,柳茹月瞬间冷了脸色。 虽然看不到十娘的表情,莺歌也收敛了性子,她厌恶那些臭男人嘛,虽然狗蛋儿还小,但长大了说不定又是个臭男人了,她才有些忍不住的嘛。 “十哥,我错了,你不要把奴……不要把我扔下马车。” 已经警告过莺歌好几次了,柳茹月这次不打算这么快就应下,免得她忘性大,没两天又故态复萌。 得不到回应的莺歌心里慌慌的。 明明十娘看上去通情达理、蕙质兰心,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却让她觉得一点都不好糊弄呢,“十哥,我不会再犯了,真的!” 说不动十娘,她只好瞄上了狗蛋儿,这事儿的源头就狗蛋儿了。 她看了看已经绑得平平的胸口,拉上衣服,拴上带子,掀开帘子拍了拍闷头看着前方女娃娃打扮的狗蛋儿,“狗蛋儿。” 依旧没有逃过被叫做狗蛋儿命运的陈尧挣扎着甩了一下肩膀,“别碰我。” “嘿,你小子……” “咳咳。”柳茹月警告的咳嗽了一声。 莺歌立刻赔笑的像猫挠人一样的拍了拍陈尧的肩膀,“狗蛋儿,这次是二叔错了,你原谅二叔好不好?到了下个城镇,二叔给你买糖葫芦吃。” “我才不喜欢糖葫芦呢。”家里什么都不缺的陈尧,糖葫芦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一般般的甜嘴儿,根本就比不上小厨房给他单独做的那些糖豆好吃。 “那你喜欢吃什么?二叔给你买。” “我喜欢……”陈尧警醒的没有说出自己的喜好,这个女人来路不明,妖里妖气,万一根据他吃的东西猜出来他身份怎么办,“我只喜欢吃爹爹给我做的饭菜。” 莺歌想法可没陈尧想的那么复杂,她只是想找话题让大家聊起来,“十哥,你做的饭菜很好吃么?” 柳茹月侧头看了一眼舔着嘴儿回味模样的陈尧,又抖了抖缰绳,随口一答,“哪个孩子不觉得自己娘做的饭好吃?” “也是。”十娘和她说话了诶!“不过我觉得十娘做饭肯定好吃。” 觉得?“为什么说?” “直觉!” “我不信。” “好吧。”果然十娘一点都不好忽悠,莺歌老实交代,“其实是在车里,我闻到了孜然、辣椒面、胡椒面、花椒面的味道,赶路还带着这么多佐料,想必十娘很热爱烹饪,既然喜欢,那肯定不会做的太差。” “十哥。” “哦哦,十哥,十哥,瞧我这猪脑子。”莺歌拍了拍脑袋,两眼放光的望着柳茹月的后脑勺,“十哥,能吃到你做的饭么?我好期待的。” 这个女人吃了十娘的饭菜后,赖在娘身边不愿意走怎么办? 不行! 陈尧举起手,伸三根手指头,“30文一顿饭。” “什么?我吃饭还要收钱的?”这小子真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凭我们的关系,还得收钱啊?” “萍水相逢的关系而已。”陈尧完全不被莺歌的撒娇、套近乎打动。 “狗蛋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可是你二叔。” “哼,我二叔才不是你勒,我二叔……”好像二叔比莺歌还讨厌,这么一想,陈尧不想说话了。 “你二叔怎么了,你二叔不就是我么。” 恩,一样讨厌。 听着两人的争吵,柳茹月有些心安的扬了扬唇,有他们相伴,自己这一路倒是不寂寞了。 她安静的赶着马车,两人小孩儿似得吵了一路,吵累了,还是爬进了马车里睡觉去了。 因为易容,再加上过了大万山司的地界儿,到了洞庭郡,即便泰依县的命案被人发现了,泰依县的捕快也不可能这么快朝这边追来。 泰依县归属大万山司,得大万山司那边发布了通缉令到了洞庭郡,让洞庭郡那边帮忙协查。 所以泰依县的规矩里是犯了事儿的人,将来不许再来泰依县,再来,谁都不接待。 进泰依县的人大多都有命案,只是大家不会去犯忌讳罢了,不然将来都没得地方玩儿了。 柳茹月没有这个担忧,她将来恐怕都不会再来泰依县了。 即便来了,这些人也不一定就知道是谁干的。 在泰依县里杀了人的人,得提防的是来自死者兄弟的报复。 根据柳茹月的了解,刘保并没有山寨,他平常当个小混混收收保护费,偶尔拉着兄弟去截杀刚从山里出来的过路商人,他并没有什么过命交情的兄弟。 这种人平时都是夹着尾巴躲着山大王和大商人的,也就欺负欺负小商贩了,这次也以为她柳茹月一介女流好欺负,才粗心大意了。 所以接下去的路程,柳茹月走得并不算匆忙,但也不敢耽搁,万事总有个万一。 顺着驿道,一行人半月后到了潭州。 找了一个客栈,一行人住下,准备休整一番。 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莺歌已经熟练的会带孩子了,虽然做书生打扮着襕衫,但她还是把狗娃抱在了怀里。 她可不想呆在客栈里等十娘呢,万一十娘把她扔了怎么办? “十哥,我们出来逛街,需要买些什么啊?” 莺歌问完话,注意到街上好些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凑到柳茹月耳旁问道,“十哥,他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或许他们是没有见过书生帮忙带孩子的吧。”家里能养得起读书人的家庭,也不需要书生带孩子。 而有些书生,顾及形象,不会在大街上带孩子。 而有些书生,在家里……也是不会体谅妻子、帮忙带孩子的。 柳茹月垂下眉眼,想起了那个从未帮忙照顾过孩子的狠心人,陆铖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家务不曾碰过半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书生也是家里培养出来的,帮娘亲带带孩子怎么了?怎么就丢了他们读书人的脸了?这是孝道。”说完话,莺歌将好奇看着她的人一一瞪了回去。 柳茹月捂着额头,真的应该把莺歌留在客栈里。 “粮食快没有了,我去那个米行看看,你要逛街就逛吧,若是走丢了,回客栈等我就是了。” 莺歌随着柳茹月迈步那边看去,“陈记米庄。” 第45章、我东家可厉害了 她追了上去,“十哥,没想到你吃饭这么挑,我之前就听你在路上问过那些米庄,说洞庭郡哪家的米最好吃,路上也不是没有陈家的大米铺子,怎么到了潭州,你才来买啊,有什么讲究么?” 这莺歌怎么跟猫儿似得,好奇心这么重。 明明是个能猜透人心的聪明女子,偏偏要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柳茹月暗自沉吟一番便知道她的想法了,“你不是心心念念着要吃我做的饭么,赶路不方便做大米饭,一会儿借了客栈的厨房做饭吃,半个月不曾吃米饭垫肚子了,我肚里空落落的。” “既然要做饭,现在身上还有点余钱,就买点好些的大米做饭吧。”柳茹月拉着陈尧踏入了陈记米庄。 米庄杂役看到一行人进来,上前问道,“客官,请问你们想要买什么?需要小的为你们介绍,还是想自己看看。” 不愧是大城市有头有脸的米庄,这服务比之应天府那边的好些铺子都周到。 柳茹月扫了一眼垂着头的陈尧,粗哑着嗓子一副豪放的模样略带不信的问道,“听说你们陈记米庄的大米是整个洞庭郡最好的?” 这口音一听就是外地人,怪不得这么没见识。 杂役挺直了腰杆儿,走到一个木桶跟前,舀了一杯大米递到柳茹月跟前,“你看,这就是我们陈家独有的贡米,金龙赐福。” 他将大米倒了回去,对着东边拱了拱手,“这可是陛下都夸赞过的皇家御品,粒粒饱满、个个圆润,煮饭糯香清甜,不粘牙,您说,这是不是好米?” 皇帝都夸赞过的大米,谁敢说不好? 柳茹月心虚的赔笑,“好米好米,那就买十斤金龙赐福吧。” 杂役志得意满的拿起了米袋子,开始往里头舀米,“客官还要些别的货物么?” “我再买5斤小米、10斤面粉、2斤红豆、2斤绿豆。”手里有钱,腰杆子也挺得直了很多,再加上现在有马车了,买多些东西也不用自己背着走。 “好嘞,客观稍等!” 莺歌凑上前问道,“十哥,买这么多面粉做什么?” 柳茹月抱胸看着她,“烙饼啊。” “我不爱吃饼。”莺歌嘟着嘴,出着主意,“买了大米,咱们就多多做饭吧,慢悠悠的赶路,走到哪儿算哪儿。” 这心思,再直白不过了,柳茹月好笑的睨着她不说话。 莺歌讨了个没趣儿。 杂役手脚麻利的装好袋,一一过称。 柳茹月,“这些东西多少钱,一会儿帮我一并送到浅花涧客栈天字1号房。” “货物总共12两银子,送货20文。”送货又能进一笔账,还是自己的,杂役脸上盈满了笑意,到掌柜出开了一张票据递了过来,“这票据您收好,收货点讫之后再给我便是。” 有供给皇家吃的同款贡米,这个价格不算贵。 柳茹月接过票据检查一番,写明了她购买的货物名称、重量,“你们陈记米庄想的真周到,所记详细,这也能避免很多官司了。” “那是,我们东家可不是一般人儿,那是经商奇才,我们想不到的,东家都能想到,什么事情都想得无比周到细致,绝对不会出纰漏,要不,他怎么把咱们陈记米庄做成洞庭郡第一?!”聊到东家,杂役那是好话滔滔不绝,骄傲无比,根本停不下来。 “能跟着好东家赚钱,小兄弟当真好福气,好好干,将来肯定前途无限。”此杂役是个能说会道,把不住门儿的,柳茹月很满意,也不吝说一番好话讨好之。 “借客官吉言!”杂役抱拳行了个礼,“您是还要逛会儿街,还是现在就让我送过去?” “我一会儿还得去买些别的东西。”柳茹月看了一眼天色,“你们米庄多久关门?” “酉时一刻关门。” “这就麻烦了。”柳茹月烦恼的沉吟起来,打商量的口气,“我买了东西,还得带着小舅子去拜访旧友,小兄弟可否关门后再把货物给我送过来,到时候可能会等一两刻,但我会再给小兄弟20文钱,你看怎么样?” “行!”平日里送货,对方不在的情况也有,面前这黑乎乎的糙汉,没想到异常好说话,率先提出要给他加钱,杂役哪里会不答应? 柳茹月在杂役的欢送下,离开了陈记米庄。 走出去十多米,莺歌又一脸怀疑的凑上来,“我们哪里有什么旧友?”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不用拐弯抹角的试探我。”原本就被柳茹月牵着手的陈尧紧张的握紧了她的手。 “那,我问了你会说么?”莺歌一脸期待。 “看情况。”柳茹月安抚的揉了揉陈尧的小手,“能说就说,不能说,你怎么试探,我也不会说。” “我们是一路人,你什么都不给我说。” “你要跟着我,我答应了,你的一切我也不知道,也不问,等你哪天觉得乏了厌了想离开,也能走的潇洒一些。” “我……”莺歌咬紧了唇,眼泪瞬间就盈眶,楚楚可怜的开口,“我没想离开你啊,离开你,我还能去哪儿,我没有家了。” 陈尧扯着柳茹月的手,嫉恶如仇的看着莺歌,“爹,别心软信她的话,姨娘平常就是这样骗我爹爹的。” 哭得带劲的莺歌闻言,哭都顿了一秒,原本下拉着的眼睑,眼尾一翘,直往柳茹月脸上瞟,对上了一双淡漠的眼无奈的瞅着她。 莺歌心里一突,急忙解释,“我,我不是八卦,我只是担心你伤心,其实还好啦,你男人已经被山匪杀死了,这些个臭男人,有点银子就讨姨娘,坏死了,死了不正好么,你现在又有银子,我们盘个铺子,开个口脂铺子,不靠男人,也能把这两个小的养大,过得很好嘛。” 哪个女人不想过安稳的生活? 莺歌已经自由,也已经报了仇,她有这个资格了,她只要隐姓埋名就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可是她,不行。 柳茹月望着天,幽幽开口,“我听说有一种鸟没有脚,生下来就不停的飞,飞的累了就睡在风里。一辈子只能着陆一次,那就是死亡的时候。” “十……哥,我懂了。”莺歌明白了。 若当初她对十娘说的话还半真半假的话,十娘对刘保他们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一句真话。 包括她的夫君死在了山匪手里,也是假的,“你还要去找那个臭男人?” 第46章、负心多是读书人 路上不好讨论这些问题,柳茹月打住了话题,去买了一些菜,就带着大家回到了浅花涧。 莺歌的脸色不大欢愉,一进门就唠唠叨叨,“你夫君都能纳妾,你也会做口脂,想来也不是一般家庭,既然如此,十娘你是如何落得带着两个孩子在外流浪的?” 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本身莺歌对男人就十分厌恶,柳茹月将孩子从她怀里解下来,把了尿之后,放在了床上。 陈尧也乖乖的坐在一旁,眼睛跟着十娘转,他也很想知道十娘的故事。 莺歌见十娘不说话,就把主意打在了陈尧身上,“狗蛋儿,你爹对你姨娘那么好,对你亲娘这么差,你还想回到他身边么?” “我爹……我自然是想回到爹爹身边的。”陈尧聋拉着脑袋,本来是想骂回去的,莺歌凭什么骂他爹爹。 但,他娘亲的确受到了姨娘不少气,爹爹对姨娘纵容了一些,现在这么一想,又不太想回去了。 可是不回去的话,他又怎么查清真相给娘报仇呢? 想来想去,陈尧还是觉得莺歌没资格在一旁说这些话,“不许你说爹爹坏话。” “你,你……你怎么就不为你娘想一想呢?”莺歌虽是对着陈尧咬牙切齿,眼神却是瞅着柳十娘。 “莺歌,你不要闹狗蛋儿了,他不是我的孩子。”柳茹月还是选择了坦白一部分的真实,但还是有所保留。 “?”莺歌,“那?” “呜呜呜。”陈尧的哭声应景的响了起来,“我娘被山匪杀死了,是十娘救了我,十娘在帮我找家。” “十娘,你……”如果是这样,那她方才骂的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么,小臭男人的臭男人爹,骂是该骂的,可那个臭男人不是十娘的臭男人,“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要去找那个臭男人呢。” 柳茹月心中一苦,她要找的那个臭男人比陈尧的爹还要臭男人呢。 “哎,不对,你说你不能停下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莫非,你是什么朝廷通缉犯?”莺歌紧紧皱着好看的眉头,忽而疏散开来,“那敢情好啊,我们正好一起隐姓埋名啊,这样就算停下来,也不害怕被官兵发现抓起来了。” “我不是朝廷钦犯,你不要多想,我方才那么说,是因为我要去找我的孩子。”莺歌热情,柳茹月也只能慢慢看看她的态度如何了。 “你的孩子?”莺歌的视线落在了床上的狗娃身上。 “狗娃还有四个哥哥姐姐。” “什么,你,你生了么多孩子了?完全看不出来嘛。”不怪莺歌大惊小怪,主要是柳茹月长得水灵,天生丽质,虽然生了三胎孩子了,看上去却只像生了一胎的一般。 “那,那你那四个孩子呢?” “他们被卖掉了。”柳茹月哀叹的闭上了眼睛。 莺歌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闪烁着刻骨的痛苦和恨意,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大胆问道,“卖掉的,不会是你夫君吧?” “恩。”柳茹月承认了,事实也差不多,但陆铖泽的要求更过分,这也不算冤枉他。 “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父亲,卖掉了四个孩子。”莺歌咂舌的掰着手指,“男娃娃也卖掉了?” “恩。” “家里遭了灾?” “没有。” “臭男人欠了赌债?” “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卖掉四个孩子?四个孩子价格也不低了啊。” 眼泪顺着柳茹月眼角落下,声音似是从喉咙里嘶吼着涌出来的,“为了前程。” “前程?”十娘长得好看,狗娃也好看,那四个孩子肯定也是好看的,如果卖到腌臜地方,一个孩子二三十两也够,四个孩子凑个一百两也够了,在一般地界儿寻个小前程也是足够了。 莺歌疑惑道,“为什么没卖掉狗娃?” 柳茹月哀伤的摸着肚皮,“那会儿我还怀着狗娃呢,等孩子长大些,我才偷偷从家里逃出来的,我想找到孩子们。” “那你知道他们被卖到哪里了么?这么盲目的寻找,很难找到的吧。” “我不知道他把孩子卖到哪里去了,他自个儿奔前程去了。” 莺歌听得气愤难当,绑了胸之后,她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扯着衣领大骂,“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恶心,成亲就开始逼生孩子,生了闺女就逼着生儿子,结果生了孩子他们却不珍惜,说卖就卖了!他们把我们女人当成什么!” 何止是卖啊,陆铖泽恨不得他们去死啊! 就因为这些孩子没有一个身份高贵得可以助力他前程的娘! 虽然一开始的打算是用半真半假的话试探一下莺歌,但柳茹月此刻依旧泣不成声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去找我的孩子。” “可是,你往哪里去找?”莺歌面色焦急,倒是显得比十娘还上心,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忽然计上心头,“要不这样,十娘,男人嘛,我太懂了,你给我说那个臭男人在哪里,我去勾引他,我绝对有办法帮你问出来他把孩子卖到哪里去了!” 柳茹月一瞬间有些意动,不过她脑子还是清醒的,愧疚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可是,你不是说他奔前程去了么?”100两左右,还能奔个什么远大前程? “他进京赶考去了。” “这……这……果然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莺歌咬牙切齿的念叨。 “可是上次绑了干娘和我的人就是屠狗辈啊,说明人的好坏和身份地位是没有必然关系的。”陈尧小小年纪就跟着爹爹念书,对读书人还是崇敬的,反而给他带来心理阴影的,都是那些山匪! 莺歌的悲情被陈尧一句话打断了,厌恶的瞪了他一眼,“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插什么嘴!” “没事,十娘,你帮了我大忙,我也没有去处,我一个人无拘无束,我愿意帮你找你的孩子。”莺歌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和陈尧吵架,她看向了柳茹月,将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第47章、别来厨房添乱 莺歌长相本就清秀,此刻做书生打扮,被她那双柔弱似水的美目望着,本就曾设想过让莺歌帮忙的柳茹月良心不安的提醒了一句,“或许我夫君已高中,或许他已经身居要职,或许他已经攀附权贵,我去找孩子,恐怕会触怒他,到时候我们面临的危险就会很大。” “十娘,你觉得我莺歌是贪生怕死之徒么?”莺歌因柳茹月的话,暗自伤心,她上前倒了一凉茶,一饮而尽,将心中的怒火浇灭,“反正我的赎身银子是十娘凑齐的,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不会离开你的。” “跟着我,也无济于事,莺歌可曾想过将来想要做什么营生么?” “我只会讨好男……”视线扫过狗蛋儿,莺歌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委婉的说道,“我就只会一些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也就哄人一乐的水平,其他事情,莺歌不会,莺歌不知道将来做什么营生。” 柳茹月心中有了计较,既然莺歌愿意帮她,那她也帮莺歌提供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 不过现在身上银子虽说还有三百两,距离她的打算还差了很多,现在说出来,徒引莺歌惦记,将来难免失望,此事只能暂时作罢。 “既然莺歌还没想好将来做什么,就先跟着我吧,将来莺歌若是有了想做的事情,再说给我听听看。” “恩。” “都饿了吧,我去借了厨房给大家做吃的。”柳茹月站起身,拿了刚才路上买的菜,就准备下楼借客栈的小厨房。 莺歌就像她名字一样,叽叽喳喳的停不下来,“十娘,为何你要对那米铺杂役说我们要酉时三刻才回来?让他现在就送米粮过来,我们也不用买客栈的米饭吃了吧。”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柳茹月打开门,回头对要跟上来的莺歌指了一下陈尧,“你就别下来厨房添乱了,在屋子里陪着两个孩子吧。” 莺歌只好停住脚步,留在屋子里,和陈尧大眼瞪小眼儿。 借了小厨房,先将干木耳泡着,放在一旁不管。 买了一些客栈里的金龙赐福煮了饭,这才开始做菜。 将大白菜切了头,将外层有些坏掉的叶子剥除,将里面完好的白菜叶子完完整整的掰下来,一片片叶子散开的白菜叶洗净后,就将白菜梆子横切下来。 随后,将白菜梆子切碎,放在碗中之后,撒上少许盐搅匀,好让切碎的白菜梆子出水,这样一会儿吃的时候口感才会爽口不会觉得水。 又将香菇切成丁、已泡发的黑木耳洗干净切成沫,备用。 将猪肉去了皮儿,洗净后,切成片再剁成肉沫。 将肉沫放入盆中,再把白菜梆子碎末、香菇丁、黑木耳沫挤干水倒入盆中。 加入两瓷勺生抽、一勺料酒、一小勺盐、少许胡椒粉、再用手抓,抓匀之后在碗中摔打,使其生筋,便放在一旁腌制一刻钟左右。 趁此时间,柳茹月在炒锅中舀了少许猪油,等白色膏状的猪油融化之后,加入一瓢开水,一小勺盐,将白菜叶子一片片放入锅中,等水滚之后,叶片烫熟再一片片夹出来备用。 将白菜叶摊开在菜板上,舀一勺已经腌制入味的肉馅倒在叶片尾部,捏着白菜梆子切口处由下往上卷。 卷到最后,就把两旁多余的叶子往中间塞一下,这样,一个白菜酿肉就卷好了。 随后,将所有肉馅都用烫熟的白菜叶子卷好,摆放在盘子里,放入蒸锅中,蒸一刻多钟。 做这一道白菜酿肉,主要是考虑到大家舟车劳顿,再加上天气炎热,难免心中有些焦躁、恶心,若是再吃大鱼大肉唯恐堵得慌。 这道白菜酿肉不油腻,还清爽,美如翡翠也会让人食指大动。 等待白菜酿肉蒸熟的过程,柳茹月又开始准备下一道菜,可以健脾开胃的蒜香排骨。 猪肋排已经让肉贩切成两指长的段儿,清水洗净,冷水入一旁的汤锅,水开之后,捞出血沫扔掉,待得排骨肉香飘出,汤白,就把猪肋排捞出来控水。 而汤锅中的去血水排骨汤,在如今条件下,倒是能勉强充当一下高汤之效,放在一旁备用。 将老姜切片、切葱花、蒜切末,备用。 将控好水,依旧热气腾腾的猪肋排导入盆中,依次倒入两勺料酒、两勺生抽、一勺老抽、两勺耗油、两勺白糖、一小勺白胡椒面、用筷子搅匀。 原本焯水之后变得白惨惨的排骨,经过搅拌,表面已经被染上了酱油色。 再倒入葱花儿、姜片、蒜末,搅拌后腌制一刻多钟。 做好这些准备,白菜酿肉也蒸好了,一揭开锅盖,白烟滚滚带着属于白菜的香气伴随着鲜肉汁儿的诱人味道飘散出来,沁人心扉。 柳茹月用布缠着手,将白菜酿肉拿出放在一旁静置。 腌制排骨还需要一些时间,柳茹月又开始准备另一道素材的食材。 素烩腐竹。 将泡发、洗净的乳白腐竹切成段,洗净的橙色胡萝卜切花刀,再将香菇切成片。 将洗好的翠绿色西芹去了叶切成片,先前还有没用完的黄色姜片,葱花,便不用再准备。 将之前煮了排骨的汤锅揭开锅盖,倒入已经切好的香菇片、胡萝卜片、西芹、腐竹段,拌匀。 稍顷,又放入切好的姜片。 加入适量盐、味精、白胡椒粉,后又煮一会儿,大致一盏茶的时间,撒入葱花,就可以将汤锅中的素烩腐竹导入盆中了。 清淡美味的素烩腐竹,汤汁乳白、点缀着红色的胡萝卜片还有绿色的西芹,真可谓是秀色可餐。 将灶台收拾了一下,排骨也腌制好了。 炒锅后倒入菜花油,将油烧熟后,将排骨一颗颗夹入锅中,然后减少添加柴火,小火慢炸。 待得排骨炸至两面金黄,边角微焦,就用铁漏斗将排骨捞出来,控油备用。 另起油锅,菜花油烧熟后,倒入蒜末煸香,动作得快,不然蒜末容易糊。 再倒入胡萝卜末煸炒一下,就将控油的肋排重新倒入锅中,翻炒入味之后,撒上葱花,蒜香浓郁,质嫩味美的蒜香排骨就做好了。 起锅装盘。 第48章、吃饭靠抢么 为了照顾狗娃,柳茹月做了一道芙蓉蒸蛋。 也不尽是给狗娃一个人吃,所以柳茹月打了四个鸡蛋到碗中。 将鸡蛋打散、打匀之后,加入葱花、少许盐、五花肉肉沫、花生米大小的耗油和膏状猪油,加入粘稠乳白的温热米汤,再次搅拌打散。 放入蒸锅,蒸一刻钟便可。 起锅的时候,柳茹月用勺子在黄橙橙的鸡蛋羹上划了几个口,淋入酱油。 柳茹月叫来小二帮忙,一起将这些菜拿到了楼上。 “客官,您做的菜,怎么这么香啊?看起来和咱们火辣辣的湘菜不一样。”浅花涧的店小二在路上,被近在眼前的菜诱得直流口水。 柳茹月豪爽的笑道,“湘菜我也很喜欢,不过孩子最近上火了,不然我还真的挺想做一道剁椒鱼头来吃。” 醉仙楼集众家所长,什么菜系都会做一些,所以柳茹月也会做。 “没想到客官竟然还会做剁椒鱼头?”店小二嘴上夸赞着,但眼神却不以为意,这客官粗人一个,听口音是京城人士,不像能吃辣的人,恐怕做不得正宗的剁椒鱼头。 柳茹月不以为意,“湘菜注重鲜香、酸辣、软嫩,尤以煨菜和腊菜著称,我做出来也不过是家常口味而已。” “那客官可以尝尝我们家的剁椒鱼头,绝对正宗,保准你吃得汗流浃背、满脸是汗,但吃了还想吃。”店小二为了抑制对眼前这几道菜的想法,只能不断说着自家菜多好,来转移注意力。 听到走廊外的声音,莺歌打开门,而陈尧已经急不可耐的爬上了桌子。 店小二进了屋内后,也不敢乱瞧,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走远,陈尧哼哼唧唧的说道,“娘做的菜最好吃了,那个店小二根本就不懂。” 这孩子倒是替她打抱不平上了,“你才吃了我做的几道菜,就夸成这样。” “我不管,在我心里,娘不管做什么菜,都超好吃,区区剁椒鱼头而已,娘说会做,肯定就做得很好吃。”并非为了多吃几口饭菜就拍马屁,也不是落难后珍惜每一餐美食。 在车队中的时候,陈尧就已经觉得十娘做的菜比家里那些厨子做的菜好吃了。 “期望这么大,我都不敢做剁椒鱼头了,你可是洞庭郡人,从小能吃辣吧,到时候我做的不好吃,岂不是丢脸了。” 十娘拿出碗筷,正要舀饭,莺歌就上来抢了过去,“十娘坐,你刚才忙了那么久,好好休息一下,我来。” “你洗手了么?” “洗了,我也是讲究人的。”莺歌抿嘴一笑,舀饭的时候不再说话。 柳茹月去床上将狗娃抱了起来,他闻到饭菜香味早就咿咿呀呀的在床上爬来爬去的要跳下来了。 舀了小半碗芙蓉蒸蛋,每一勺都鲜嫩润滑、金黄的蛋羹里还有肉沫,每吃到一颗肉粒,已经长了一点点牙齿的狗娃都会停下吞咽,仔细的研磨一番,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细细品尝五花肉的香味。 瞧他年纪小小,已然有了老饕的潜质,将来他娶的媳妇儿做事不会做菜,恐怕得在她家里顿顿蹭饭了。 “好好吃,十娘,这鸡蛋,你怎么做的啊,好好吃啊,嫩滑得我能把舌头都吞了。”莺歌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 以前在卿柳坊吃的饭菜也不算差,至少比被卖到青楼之前在家里那些猪食一样的饭菜比起来,已经是人间美味,但能让她如此惊喜的菜一道也没有。 此刻她只恨自己没有好好跟着先生学成语,夸赞饭菜好吃的词儿一时间竟是想不起来几个。 少许几个成语夸赞了鸡蛋羹,剩下的几道菜,恐怕就词穷了,而且夸赞鸡蛋羹,那几个词儿也不合适吧。 不行,得节省着点用成语才行。 “娘,这道鸡蛋羹鲜香四溢,嫩滑多汁,让弟弟多吃一些吧。”莺歌怨念的看着飚成语的狗蛋儿。 陈尧却是对着狗娃笑得一脸灿烂,“娘,弟弟牙齿不好,蛋羹就留给他多吃点,我不和他抢。” 说的真好听,不就是想多吃其他菜么? 莺歌也不再品尝鸡蛋羹,放下勺子,去夹了一块蒜香排骨。 入口香脆、属于排骨特有的肉香味经过腌制之后带来的各种调料香完全融合在一起,让人嚼上一口便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对于蒜香排骨,莺歌意犹未尽,但看到能飚成语的狗娃已经将邪恶的爪子伸向了白菜酿肉,她也不甘落后的伸出筷子夹去。 两人的筷子同时落在一块白菜酿肉上,两人的视线也如同战场上的刀剑进行了一番交战。 陈尧到底力气小,没能争过莺歌,只好松开筷子去夹了一旁的一块白菜酿肉。 在给狗娃喂鸡蛋羹的柳茹月自是没发现这两人之间的火花,喂完鸡蛋羹,又舀了一些素烩腐竹到碗中,腐竹虽然比鸡蛋羹韧性大很多,但一岁的孩子已经能嚼得动了。 每次喂饭,柳茹月都禁不住夸赞一番狗娃不挑食。 今日,他依旧没有闹的将柳茹月舀起来的每一勺菜都配合的吃了下去。 看的一旁的莺歌也腾出空夸赞了一句,“狗娃吃饭真的乖,虽然他之前吃糊糊也不挑,但明显今天吃饭快了很多,年纪小小也长了一张挑食儿的舌头,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 孩子刚吃饱了饭,也不能直接放在床上躺着,柳茹月就将他放在腿上夹着,背靠在怀里,拿了自己的碗筷开始吃饭。 莺歌懂事的帮她夹了一筷子白菜酿肉,“十娘辛苦了。” 陈尧也跟着夹了一筷子蒜香排骨,还不忘怼多事的莺歌,“你刚才不是说过了么?” “不一样,之前只是单纯觉得十娘劳累了了,可是现在觉得十娘做这一桌饭菜肯定还用了很多心思,不然不会让人吃后感觉到幸福。”莺歌又夹了一块蒜香排骨到自己碗里,若不是多年毒打养成的深入骨髓的教养,她此刻恨不得拿手抓着啃排骨才好呢。 陈尧对此没有再怼她,他也是这么觉得。 莺歌觉得,十娘每次做饭肯定都在心里想着孩子,想着将来能团聚的话,得好好做饭给他们吃吧,做饭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带上了母亲的爱吧! 第49章、你隐瞒的事 这顿饭,吃的陈尧小肚圆圆,也吃的莺歌意犹未尽。 碗筷让店小二收了下去,莺歌拉着柳茹月的手笑得灿烂,“好姐姐,以后你找到了孩子,我们开个饭馆吧。” “好。”开饭馆是个不错的营生,而且……柳茹月觉得,饭馆不用等到找到孩子之后才开,救孩子也是需要银子的。 莺歌为将来开店铺的事情展开了许多幻想,要怎么装修,要把铺子开在哪里,主打菜做那个菜系的更吸引人等等等,这么一聊,也蛮打发时间。 很快,就听到了陈记米庄杂役敲门的声音,“请问柳大哥在么?我把米面送过来了。” 莺歌停止了咋呼,也不再小女儿姿态,挺胸抬头,摸出一把白色折扇,风度翩翩的扇了起来。 陈尧握着毛笔,背对着房门在练字。 柳茹月上前打开了门,那杂役扛着一个大布袋走了进来,“客官,放在哪儿?” “放这儿。”随意指了一个角落,柳茹月到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放在了桌上,“辛苦这位小兄弟了,喝杯茶歇歇脚吧。” “不敢不敢,应当的。”大夏天扛着大袋米面赶路,哪有不累的,杂役擦了一把汗,眼巴巴的看着柳茹月。 她拍了一把脑门儿,“瞧我这记性,你坐,我把工钱给你,我还得找一下票据。” 见她当真在包裹里找东西,杂役这才拿起茶杯喝水。 柳茹月也没打算昧了他的工钱,转过身就先将铜板数给了他,“20个铜板,小兄弟你数数看。” 杂役双手接过铜板,喜笑颜开的一个个清点起来。 “小兄弟再等等,我方才逛街买的东西有些多,收货票据也不知道被我放哪里了,得再找找。” 工钱到手,又已经下工了,杂役心里一点都不慌,“没事,客官慢慢找。” 柳茹月边找东西,便和他聊起来,“今天中午,我吃到了金龙赐福,味道果真好得不得了,以前我在别处当真没有吃到过这么好的米饭。” “那可不,我们陈家的大米,就是好,除了金龙赐福,还有别的好几种大米都很香,以后客官若是有机会,再买一些来尝尝。”听到如此夸赞,即便陈记米庄不是杂役的,但他也与有荣焉,话匣子也就此打开。 柳茹月一边假装找东西,一边和他聊天到底捉襟见肘,还好莺歌也理解到她的打算了,主动揽过话头,道,“听说你家东家是个奇人,以一己之力,将陈记米庄发展成这般的规模,也不知道等我到这等年龄的时候,能不能有你东家的成就。” 杂役将铜板放回钱袋里,垫了垫,听到这话儿,摇了摇头,“这位书生,您是读书人,将来的成就是在朝廷上,和我东家不一样的。” 莺歌用扇子挡着嘴,做了一个说错话了表情,随后不经意的放下扇子,“哎,天下读书人那么多,也不可能各个都考上功名,我这般大年龄,也没考上个秀才,姐夫这才带着我出来求学的。” “我觉得,我这般大年龄,在念书上恐怕不会有什么进步了,还不如去做生意养家糊口,所以我才万分佩服你家东家。” “原来是这样,可是,这位书生,你想在我东家的年龄就有如此产业的话,恐怕。”杂役双嘴紧闭,似是害怕说错话得罪人。 “不行?”莺歌失落的问道,“别看我现在才19岁,等我四五十,说不定就有你东家的成就了呢?” “哈哈哈。”杂役叉腰乐不可支的摇头,“书生,你说什么傻话,我东家才25岁,这6年的时间,你就想追上我东家的成就,想来是不太可能了。” “什么?把米庄做得这般大的东家才25岁?”莺歌震惊得收了扇子,激动的握着扇子走来走去,“天呐,看来我这辈子都追不上你东家的成就了。” “这样的人物,如果能结交一番,就好了,不过我就是一个穷书生,人家凭什么要认识我呢,哎。”莺歌煞有其事的唉声叹气起来,似乎到手的发家致富机会就如此失去了。 “是啊,就算我们要开饭馆儿,但小小的饭馆这点进货量,陈记米庄也看不上。”柳茹月直起腰,拿着票据走了过来,“可算是找到了,让小兄弟久等了。” 票据拿到手上仔细看了看,的确是陈记米庄的收货票据。 杂役收好,以免遗失,对面前这两个对他客客气气的客官,他很有聊兴,“也不能这么说,掌柜说东家说过,蚊子再小也是肉,不管是大商户还是小商户,我们都得敬着。” “所以想要结交我家东家的话,和生意做得大不大关系不大,其实我东家……” 和杂役聊了好一会儿,喝了一壶茶,这才借着天色晚了,将他送走。 打开窗户,街道上已经华灯初上,天空中挂上了星光点点。 柳茹月有些疲惫的支着手,撑着下巴趴在窗户上,看着 莺歌,“十娘刚才拉着那个店小二问了那么多话,莫非是为了替狗蛋儿找家?” 陈尧放下笔,警惕的看着莺歌。 “这么瞧着我做什么。”莺歌上前捏着陈尧的脸,揪了揪,“若叫人不知,除非你真的做得到不动神色。”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你是在乱猜。”陈尧可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自己家的情况,又扭头去看十娘,他也没有对她说过啊。 可是十娘,似乎就是知道的样子,难道是在车队里的时候,听到车费嚼舌根了? “他没有给我说过他家的事情。”柳茹月转过身,对错愕的莺歌道,“我只是猜到,他家或许和陈家有什么关系而已。” “怎么猜的?”陈尧纳闷,还猜的这么准。 “我只是听车夫说过,你们家的大米是洞庭郡最好的。” “你早就猜到了?”陈尧咬紧了唇,掀起眼皮也不敢去瞧十娘的表情,又盖了下去,“你,会不会怪我隐瞒你?” “不怪,你经历的事情太多,对谁都不信任,很正常。”柳茹月自己的事情也没坦白,怎么会去怪一个看着母亲被人当面杀害的孩子? 他若是不生点心思,恐怕也活不到她出现那一刻了,“所以,你想隐瞒的就是,你爹是陈记米庄的东家?” 第50章、问 “恩。” 莺歌用果然如此的眼神看着陈尧,“这么小就这么多心眼儿,十娘这么好的人,你也怀疑。” “怪不得你爹能把摊子摆的这么大,看你就知道你爹是什么损色儿了。” 陈尧鼓着腮帮子,瞪着莺歌,“不许你说我爹坏话。” “哼,你爹若是不坏,能把你和你娘落在后面让你们千里迢迢自己回来?明明知道要过大万山司,也不给你们多留一些护卫,我看,你爹就是故意的。”莺歌紧紧捏着手里的扇子,扇子都要被她掰断了。 “莺歌,住嘴!”越说越不像样了,柳茹月知道她对男人的恨意出奇的大,但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没有根据,完全靠她臆想出来的话,还是不妥。 虽然柳茹月也有怀疑过是不是陈尧的爹故意的,但现在不是没有证据么。 被喝止的莺歌不服气的上前扯着柳茹月的手,“十娘,我这不是为了他好么,索性那个家就让他别回去了,免得羊入虎口。” “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往日里安静从不闹事的陈尧,激动的哭着想要往外跑。 莺歌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哟,看到你家米庄了,我们这些姨说你一句都说不得了?你也不怕要害你的人得了信儿,赶在你爹之前找上你。” “我,才不是。”陈尧拉着门闩的手也没停,拉开门指着外面道,“我只是,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出去,这是我和娘的房间,你去隔壁睡!” “气性儿还挺大的。”房门打开,莺歌也收了性子,好歹她还记得自己现在还是男人打扮,说话的声音也为之一变。 柳茹月走上前去,将陈尧抓着门闩紧紧的手温柔的掰了下来,“我们进去细细说。” “可是她!”陈尧控诉的指着莺歌。 莺歌甩了他一个白眼,把玩着手里的扇子。 这态度,欠揍的很。 柳茹月重新拉上门,双手放在陈尧腋下将他提起坐在了凳子上,“我刚才没开口,是因为我在想怎么能安全、无忧的把陈尧送回陈家。” “到了陈家大宅,直接把他往门口一扔呗。”一格叠一格的折回纸扇的莺歌一说完,就察觉到了两道不赞成的眼光,改口道,“把马车赶到他们家大门口,再把大少爷抱下来,送进他家。” 但她又盯着柳茹月的眼睛夸张的耸着肩,“可是这样做的话,万一他们家心怀不轨的人留我们做客,然后害死他,栽赃是我们做的怎么办?” “你的这个设想漏洞太多,最多不过他们会把夫人出事的事情栽赃在我们头上。”柳茹月怜惜的摸着陈尧的头发,“你们陈家,家大业大,我们并不知道你家的情况,你说是你姨娘害得你,莺歌的猜测没有根据,你不必放在心里。” “十娘~”莺歌揪着扇子手柄,美目盈着泪光轻声道,“不是我瞎猜,而是……只有把男人往坏里想,我们女人才有活路啊。” “你先别说话了。”莺歌有莺歌的经历,她说的话自是有道理的,但当着孩子说,就是不对。 喝止了莺歌,她对陈尧道,“我得你叫一声干娘,自会替你设想周全。” 看了莺歌一眼,对陈尧道,“莺歌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我们小心些总没错。” “结合之前杂役说的话,你爹陈熙生意繁忙,不常在家,如果就这样直接把你送回去,万一他正巧不在,你放心一个人回去么?你家可有祖母祖父护着?” 陈尧之前不敢在自家米庄的下人面前说出自己的身份,也有这一层担心。 他伸手紧紧的抓着柳茹月的手,宛如抓紧了救命稻草,“十娘,你陪我回去好不好,我不会让他们冤枉你,我直接说就是你救了我,我作证,他们还敢忤逆了我不成?” 赶在莺歌又要说话之前,柳茹月抢先道,“陈尧,不是十娘不愿意直接带着你回去。” 闻言,陈尧激动的双肩颤抖起来。 柳茹月连忙按住他,“先不要哭,你仔细说说府上一些事情,我找找有没有机会混进去。” “府里的事情,我,我很少关注,以前我也不太注意府里的什么,就整天被嬷嬷带着到处跑。” “4岁开始,我每天卯时起床,在书房念书,中午会跟着娘亲吃饭,午睡后,又跟着先生念书,爹偶尔会回来吃饭……” 虽说陈尧往日里机灵,此刻陷入回忆,也是想起什么说什么,没个章法。 莺歌听的无趣,小孩子的吃喝拉撒、抓蛐蛐儿,还没和姐妹们吐槽男人有意思。 却见十娘听得仔细,也没敢开口打断陈尧的话,去床上抱着瓷枕抱着,乖乖在一旁陪着,偶尔给十娘、陈尧添杯热水。 陈尧说得口干舌燥,看到莺歌给他倒了水,心里还是涩了一下,莺歌就是娘亲所说的那种刀子嘴豆腐心吧。 趁着陈尧喝水,柳茹月问道,“听你说了这么多,没听说你有去给祖母祖父请安,这是什么缘由?” 陈尧睫毛轻颤,回忆了一会儿,“我,不记得爹娘带我见过祖父母。” “怪不得家里这么没有规矩,原来家里没有长辈坐镇啊,所以姨娘都能爬到当家主母头上拉……尊卑不分。”莺歌掌了一下嘴,这满嘴脏话的毛病真的得改改了,不然十娘真的要生气了。 “咳咳,再有钱,也就是暴发户水平嘛。”莺歌狂饮一杯茶,“你爹爹身边,就你娘和你姨娘两个女人么?” 陈尧皱起了眉头,看上去像小老头。 这话,柳茹月原本也打算问的,没想到被莺歌抢了先,但她问的也太直白了,陈尧这么小,哪里会去主动打听爹爹后宅的事情。 就算听说,也是从娘亲的抱怨里听说的吧。 莺歌也不知道问的委婉些,“如果还有其他姨娘,是否有和你说的那个姨娘不对付的姨娘?” 说出口后,柳茹月也不觉得自己问的多有水平,可是后宅的事情,原本就这么点。 不这么问,还能怎么问? “我只见过方姨娘,没听娘提起过其他姨娘,我不知道。” 果然孩子对这些事情不会太清楚。 第51章、聘厨娘 星沙是洞庭郡的首邑,就在潭州边儿上,三人驾着马车,已经到了星沙两日。 “十娘,你当真要去应聘陈府的厨娘么?” “恩。”陈府这样的大宅院,可不是一般手段能混进去的。 经过这两日的观察,陈府内养着护院,墙头也高。 围着陈府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挨着墙的地方有树,墙头上还用糯米泥巴粘了碎瓦片在上头,如果翻墙,铁定要受伤。 就算是府里的下人,出入也得有管家给的牌子才行。 上一世,柳茹月也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做过活儿,因此知道要进入这样治家甚严的宅子,只有光明正大一途。 她不是生意人,无法递名帖拜访。 那就只能卖身为奴或者应聘了。 这一辈子,她绝对不再为奴,即便是假身份,她也很珍惜,不愿意为了这样的事情,就浪费掉一个户籍和路引。 她拢了拢蓝布包着的发包,几根发丝不甚听话的飘扬着,她伸手剜了头油,两手揉搓一番后,对着铜镜抹在了头发上。 原本有碎发飘扬的头发,瞬间就服帖起来。 “你去当厨娘,我怎么办?”莺歌还是书生打扮,看着已经换回妇人打扮的十娘,担心极了她会进了陈府这样的龙潭虎穴。 “十娘,我也进陈府吧,也好给你打个下手。”说着,她就去伸手去翻包裹,把女装给找了出来。 “莺歌,我进去就行了,你带着陈尧在外面等我。” 陈尧在屏风外,听到这番话,揪着手指头道,“十娘,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莺歌绕出去,伸着手指头戳陈尧的脑门儿,“你去添什么乱,你可是陈家小主子,以为换了个发型,别人就认不得你了、不会怀疑你了?万一你被认出来了,十娘怎么办?” “哼!”莺歌啪的一声,甩开了扇子,“就该把你直接扔陈府大门口,不然哪里有这么多事,还得让十娘去替你探探风险,若不是十娘心善,要是我,早把你扔了。” 陈尧抽了抽鼻子,莺歌看不过眼的撇开头,就他心眼多。 柳茹月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当当,大户人家还是十分讲究的,又是招厨娘,至少外型上不能拉胯了。 从屏风后走出来,将在床上爬来爬去的狗娃抱起来,又拿了背带布,莺歌凑过来接过孩子放在她背上,“十娘,你要去应聘厨师,带着狗娃恐怕也不方便吧,反正照顾一个孩子是照顾,照顾两个也是一起看,不如也把狗娃交给我吧。” 柳茹月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虽然经过她的试探,似乎那些个官差不是因为狗娃而死,但她心里依旧不放心。 那人费尽心机把孩子交到她手上,肯定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她把孩子交给莺歌,莺歌毛手毛脚、脾气也有些咋呼,万一照顾不好孩子,会惹上麻烦。 反手搂着狗娃的屁股,往背上抬了抬,随后继续缠裹布条,“无碍,陈府前些日子发了红鸡蛋,说是府里姨娘生了孩子,现在陈府就招厨娘,我想大概是给方姨娘招的,我带着孩子,他们或许还更放心些吧。” 两人合作一起将孩子背在了背上。 柳茹月将早就准备好的包裹挎在手腕上,对担忧的望着自己的陈尧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就算我没被留下,也会想办法探听一些府内的消息带出来。” “如果我进了府之后,没有出来,大抵就是我被留下录用了,你们两也不用担心我,我什么也没做,就是一个普通的厨娘,他们还能对我如何?” 又对莺歌提醒,“我之后,会想办法出来的,厨娘不比其他奴才,有人生自由,不是说过了么,一月有两日的休息日,我会想办法出来,你们就在这处宅子里等着我,切勿出门生事。” 交待一番,柳茹月爽快的转身离开。 莺歌和陈尧追出来,也只能看着她离开,帮她拉上了院门儿。 “十娘就是太心善了。”莺歌跺着脚,气得吹胡子的扭身进了自己房门。 心善么? 柳茹月摇摇头,或许是有一些,行善积德或许能给孩子们换来一些好运气。 另一方面,她还是想着,自己找孩子到底艰难,如果能帮助陈尧找到家,他父亲若人品还好,知道知恩图报的吧,她……来一出挟恩图报又如何呢? 能为找孩子找一份助力,便是一份助力。 她上一世走了那么多地方,都是徒劳。 现在她连孩子们在哪里都不知道。 就算她知道雪蓉上一世后来是在应天府的莳花馆,可是雪蓉并不是莳花馆自小买来从小培养的,而是像卿柳坊买莺歌一样,从专门培养扬州瘦马的私院里买来的。 所以,即便她现在立刻进京,也不可能在莳花馆看到雪蓉。 守株待兔的等到雪蓉被莳花馆买来的话,莳花馆高价买来的扬州瘦马,雪蓉又是那般才华卓绝的绝色,莳花馆绝对不可能便宜卖了她。 越想,心中越是烦乱。 再抬头,柳茹月已步行至陈府后巷,往日清净的巷子里站着许多男男女女,都是布衣打扮。 后门处,一个管事儿模样的男子看到柳茹月腰上别着一个大勺子,吆喝道,“卖身为奴的站这边,来应聘厨娘的到这边来。” 这时候长长的一列队伍就分成了两列。 左边一溜依旧男女老幼都有,右边一溜就都是女子。 这些应聘厨娘的女子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身材比一般人丰韵或者肥胖些,比左边那些卖身为奴的看起来精神、身材都更胜一筹。 数下来也有九个。 柳茹月刚脚步轻移站到队尾上,前头的微胖妇人就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带着孩子来应聘厨娘,怕不是想浑水摸鱼,偷东家的饭菜来养你的娃吧。” 听到她这般嚷嚷,其他排队的妇人也回了头。 看到消瘦的柳茹月都露出了不信任的神情。 “这位小娘子,不是腰上别一个大勺子就是厨娘了,你若是厨娘,还能把自己饿成这瘦猴儿似得模样。” “你想奔个营生,去那边,卖身为奴,陈府东家人很好,恶不找你的孩子。” 第52章、选菜 啪嗒 正目睽睽之下,一坨白色的腌臜物从空中掉落。 好巧不巧,就落在了刚说完让柳茹月同孩子一起卖身为奴的那个中年妇人头顶上。 她只觉得头顶一凉,伸手一摸,瞪大眼睛对着天嚷嚷了起来,“哎呀呀,哪个小畜生干的!” 方才还一起对柳茹月说风凉话的妇人们,捂着嘴交头接耳,“天呐。” “不吉利不吉利。” “晦气晦气,你赶紧走,还好你还没进陈府,老天就降下训示提醒管事儿你是个晦气人,让你进了府,指不定带来什么乱子呢。” “就是,快走吧!” 那中年妇人此刻只觉得百口莫辩,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歹运,被一个小畜生断绝了进陈府的好机会。 只能恨恨的以袖掩面而逃。 跑过柳茹月的时候,还想来撞她一下。 不过柳茹月早已有了堤防,往旁边一闪,发现身后的妇人挡住了她的退路,便掏出大汤勺对那冲撞过来的妇人的手一拍。 让她的阴谋没能得逞。 以前在后宅,见多了这些小手段,自己死也要拉一个人下水。 站在台阶上的管事将一切尽收眼底,拍拍手,“好了,应聘厨娘的都进来吧。” 柳茹月没看那个被她拍了一勺子的妇人,跟着队伍将路引递给管事查看之后,就一一跟着进了陈府后门。 门口的八字胡管事将她们交给了一个穿着打扮颇为讲究的嬷嬷,40岁上下,保养得当,一身的雍容气度。 “你们可以叫我魏嬷嬷,跟我进去吧。” “是。”在外头还牙尖嘴利的妇人们,此刻都低垂着头,一副教养得当的样子。 魏嬷嬷对此十分满意,带着大家往里走,“虽然这边是后门,但你们还没进陈府做事,这府里风光也不是你们能随意张望的,走路不许抬着头,垂着头走,但也别冲撞了贵人。” “我先带你们去大厨房考校你们的手艺,如果你们做得好,再留下来当值。” 说到这里,她停下了脚步,大家也随着她停了下来。 有些妇人步伐太大,走的太快,没能停下来,撞上了前面的人,显得有些狼狈。 魏嬷嬷见状皱了皱眉,拧着帕子碰了碰额头,“虽然你们主要是呆在厨房里做好饭菜就行了,不用伺候在主子跟前,但你们进府后若是还这般毛毛躁躁,指不定就打了板子被撵出去了,陈家赶走的厨娘,将来洞庭郡还有哪家敢要你?” “你们十人,只能留一人在府里伺候主子。” “我给大家露个底儿,你们不是伺候在大厨房的厨娘,是专门为方姨娘选来照顾她月子的厨娘,你们在去厨房的路上,就好好想想,一会儿做些什么菜好滋补月子娘吧。” 魏嬷嬷的眼神扫过一个个厨娘,将她们脸上的焦虑、自信、担忧都看在眼里,扭身再次往前走去。 柳茹月松了一口气,还真是伺候月子娘的。 还好她早已经猜到,所以心里已经有了数。 上一世她伺候过后宅的月子娘,后宅得宠的姨娘有些只当滋补品都得大吃,主母送来的补品、鸡鸭鱼鹅,只当越多越好,结果吃太多,人发福了,老爷就厌弃了。 这个方姨娘不知是什么样的人,从陈尧口中得知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但她也不敢不信。 柳茹月可不会在吃食上做手脚。 她当时蹭车遇上刘夫人,刘夫人身边的两个嬷嬷可都是懂得一些这些讲究的人。 万一害了刘夫人的,当真是方姨娘,那柳茹月就不敢在她面前耍什么花招了。 要么方姨娘本事就是个宅斗高手,要么她身边有帮手懂得这些手段。 那她现在为了应聘上厨娘,就得一心一意为月子娘的身体着想。 滋补是必须的,但不能是把方姨娘往肥胖了催的菜式。 想通这些之后,柳茹月心静如水。 一盏茶的时间后,来到了大厨房外面。 厨房外有一个空地,平日里可以晒晒粮食、香料,现在却已经摆上了一个个煤炭炉子。 炉灶正前方摆放着一个主桌,此刻也没坐人。 左右两侧也放了桌子,左边做了一个肥头大耳的大汉,右边坐着一个身穿布衣、年龄有些大的厨娘。 想来,这就是一会儿决定她们去留的老厨子了。 至于主坐,应该是留给方姨娘的,但她现在还没来。 魏嬷嬷走上前,站在主桌旁,指着厨房门口旁一张堆满了食材的长桌。 “所有菜都在那里,每个人要做两菜一汤出来,拿的菜多了、做完菜有剩不行,分量太大吃不完也不行,这是浪费。拿的菜少了,再想去拿菜,也不行。每个人只能拿一次菜。” 短短一句话,倒是将要求说的简单明了,“拿着你们身旁的篮子上去挑菜吧,记住规矩,不许推搡、抢东西。” 大家都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要求,听完之后,纷纷抄起身边的菜篮子,一窝蜂的向厨房门口跑去,但大家还记得魏嬷嬷的提醒,没太鲁莽。 柳茹月背着孩子,没敢往前冲,拿着篮子走向前,将心中早已有数的菜,一一捡到了篮子里。 早已经打理好鸡毛的老母鸡、乌骨鸡,是厨娘们的首选。 猪蹄子,也是大家的最爱。 可是除了鸡、猪蹄,长桌上还有大腿骨、牛肉、羊肉、鹿肉、鲫鱼、鸽子等等都适合孕妇滋补的食材。 看到这些食材,方才拿起了老母鸡、猪蹄子的人,又犹豫了起来,眼花缭乱的肉类、补药,让她们看的眼花,心也活泛起来。 毕竟大家第一选择大多是老母鸡、猪蹄子,如果大家都做一样的菜,自己的感觉胜算恐怕不是那么大。 虽然大家对自己很有自信,可是谁知道万一有个人就擅长做老母鸡汤呢。 或许可以另辟蹊径,反正有钱人家里不差这些东西,将来换着方法做给月子娘吃,也能讨个巧。 如此想着,很多人就放下了手里的第一选择,去拿比老母鸡、猪蹄子更珍贵的食材。 柳茹月顿下脚步,再次打量了魏嬷嬷一眼,在主桌旁边其实还站着一个丰韵的女子,一看就是奶娘的模样。 第53章、月子菜 踟躇一瞬,柳茹月脚步一转,向那个奶娘走去。 魏嬷嬷看了她一眼,但没有阻止。 奶娘看到柳茹月朝她走来,面色出现了一丝错愕。 停在奶娘面前,柳茹月右手压住左手,行了一个一般性的福礼,柔声问道,“请问这位娘子可是伺候在姨娘跟前的奶娘?” 奶娘神色出现了一丝慌乱,她看了魏嬷嬷一眼这才轻轻颔首,“请问有何事?” “我想问一下,最近你喂奶还顺利么?” 奶娘抿紧了唇,偷偷看了魏嬷嬷一眼之后摇了摇头。 “谢谢!” 柳茹月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刚才她就有疑惑。 依照她蹭车所见,陈府内不可能没有能人,既然方姨娘得宠,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挑选厨娘,为什么不在产前就选好伺候月子的厨娘? 孕妇也需要极好的厨娘照顾,做菜的讲究来说,厨娘能做照顾孕妇的菜,就能做照顾产妇的菜。 恰恰要在这个时候选厨娘。 要么是以前的厨娘出了问题,被换掉了。 可是既然以前的厨娘出了问题,那重新招新人厨娘,就不害怕招个祸害进来了? 当然,专门招一个厨娘来伺候下奶不顺的奶娘也太大张旗鼓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以前的厨娘的确出了问题,还牵连甚广,导致小厨房里没了可用的厨娘,伺候在方姨娘跟前的嬷嬷就算懂饮食相克,也不可能天天去做菜。 所以现在不得不从外面重新招厨娘。 而招进来面对的考试,就是第一顿饭菜到底是做给方姨娘吃的,还是奶娘吃的问题了。 奶娘下奶不顺,照理来说,换奶娘不比换厨娘容易很多,都得找值得信任的人。 现在是方姨娘自己在奶孩子,也不愿意换掉这个奶娘,所以这顿饭,得做给奶娘吃。 奶娘下奶顺畅了,方姨娘才能得以解脱出来。 柳茹月到桌前,将计划好的方子做了修改,才开始拿菜。 之前心中所想是主做滋养产妇身体的菜,而现在,她得做催奶的菜。 这奶娘应该也是刚生产不久的产妇,孕肚身形还没完全消下去,面色虽然不惨白、却又带着不健康的红润。 她穿得比一般的产妇厚实一些,背对着风口站着,有些出虚汗。 方才柳茹月走近她之后,有闻到很淡的一股臭味,不仔细分辨很难闻出来。 看来这个娘奶还有恶露不尽的情况。 陈家没有苛待她的吃食,但她双眼略带悲哀,照理来说她得奶两个孩子才是,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奶,根本不可能找她来当奶娘。 忽然没有奶了,或许是因为受到惊吓了? 脑中思绪纷纷,走到一个没有人占位的炉子前,她就停止了胡思乱想。 开始准备吃食。 月子温和热补三大宝:麻油、老姜、米酒,这三样,柳茹月都拿到手了。 首先,她还是准备做一道药膳。 秘传猪蹄催乳汤。 这桌上除了一般的补药,还有一些中药材,这应该也是管事们对厨娘的考验,看看厨娘们是否懂得药理。 要想混进来,就不能藏拙。 柳茹月当时就拿称量了王不留行10克,漏芦10克,母丁香6克,天花粉15克,僵蚕10克,穿山甲10克。 另外还拿了猪蹄一对。 她拿了铁锅放在灶台上,先烧了水将已经打理干净的猪蹄去了血水,放在一旁备用。 拿了砂锅,将拿的药材用水煎了3次,每次均去渣留汁, 将三次收拢的药汁,再用白纱布过滤了两遍药渣,这才将药液倒入另一个白色砂锅中,再把猪蹄放进去,用小火慢炖,一会儿等到猪蹄软烂即可。 这道秘制猪蹄催乳汤行血通经下孔、理气止痛、诸味合用,气味芳香,通中有补,不滋腻碍胃,对治恶露也有效。 炖着猪蹄之后,又开始准备下一道菜。 因为恶露还未尽,所以绝对不能大补的用人参这些滋补品。 这道菜,说是菜却也不尽然,而是做米饭。 柳茹月准备用小公鸡汤法做一道奶稻,不愧是做米庄的陈家,齐鲁之地的上好奶稻也有。 其他厨娘或许没注意奶稻,她发现拿米的人并不多,有些人拿的还是小米。 小米也适合产妇吃,但要下奶,还是奶稻更好,但一般人家并不知道奶稻的存在。 那些拿了奶稻的厨娘,也不过按照一般的做大米饭的方法在做,白白糟蹋了这奶稻。 柳茹月将捡入篮子中的不到一年的小公鸡,再次清洗干净,放入大砂锅中。 加水适量,而后并不添加任何调料,放在炉子上熬制。 得熬制三刻钟左右,待得时间到,公鸡汤就好了。 把公鸡捞出,倒入洗干净的奶稻到鸡汤中,再次小火熬制三刻钟左右,熬成粥。 产妇吃的饭菜,汤汤水水比较多,但吃多了就会腻味觉得胃口不好。 所以柳茹月下一道菜并不打算做汤了,而是准备做一道肉丁香干炒青豆,这也是一道下奶的菜。 将猪瘦肉、豆腐干切成丁。 青豆各洗净,胡萝卜切丁。 炒锅上火,放麻油烧热,倒入姜片稍微煸炒,就倒入肉丁,炒至肉丁泛白,便加入青豆、胡萝卜丁。 炒至快熟的时候,再倒入豆腐干。 之后依次加入甜面酱、酱油、白糖、米酒,随后大火,快速翻炒,炒熟即刻装盘。 魏嬷嬷说了,做两菜一汤。 最后一道菜,柳茹月就做韭黄炒鳝鱼。 鳝鱼也是大厨房的墩子已经洗干净,切成了段的。 柳茹月只需将韭黄切成段。 老姜切成姜丝。 香菜切成香菜花儿。 葱也切成葱花儿备用。 大蒜切成末备用。 香油、水淀粉、蒜末各适量。 铁锅洗净,炒锅后倒入麻油,烧热便加入葱花。 葱花爆香后就倒入鳝鱼,翻炒几次,就依次加入糖、味精、料酒、酱油、胡椒粉、水。 再次大火翻炒,让各佐料翻炒均匀,浸入鳝鱼段儿。 等鳝鱼段开始翘起,就加入韭黄,继续翻炒至鳝鱼两边焦黄,就可以淋上水淀粉和香油。 起芡后,就起锅装盘。 将蒜倒在盘中鳝鱼表面,再撒入香菜与姜丝。 洗了锅,热锅后加入玉米油一勺。 油热之后,淋到盘中的鳝鱼段和葱末、湘菜、姜丝纸上,一时间,香味就飘出。 这道菜不仅鲜香可口,也下奶。 第54章、我不服 柳茹月做的这些菜,虽然有些耗费时间,但其他厨娘用心烹制的食物也俱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她这边做完两菜一汤一粥,不前不后,正好是第六个。 她将菜装盘之后,就退到一侧,躬身道,“我这里的菜做好了。” “端上来吧。” 柳茹月端着菜盘子上前,放在了正中间的桌上。 指着第一道主菜道,“这是我做的药膳秘传猪蹄催乳汤,因为里面加的材料,不仅催乳,对治疗恶露也有极好的功效。” “这一道是韭黄炒鳝鱼,这是公鸡汤底奶稻,这是肉丁香干炒青豆,我做的菜主要是催奶,滋阴,治恶露。” 魏嬷嬷听后,表情没什么变化,舀了两份小样旁边的小碗里,让丫环端去了两旁那一男一女两位厨子品尝。 这两位吃完柳茹月的菜,表情和魏嬷嬷如出一辙,看不出满意亦或者不满意。 这或许,就是大户人家的素养吧。 柳茹月躬身退到一旁,挨着前面五个比她更早做完菜的厨娘后面站着,等着最后的评价。 “这个绾娘真有意思,陈家的姨娘能和外头那些小门小户的姨娘一样么,竟然给她做下奶的药膳。” 这些厨娘见她过来,其中身材最丰韵的那位罗厨娘好笑的睨着柳茹月的背影,撞了身旁李厨娘一下,小声嘲讽起来。 李厨娘被撞了一下,也没气,垂着头小声打趣,“就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小地方出来的村姑,这么不懂规矩,怕是看到这里招厨娘,就急匆匆的跑过来应聘了,也不打听打听陈家是什么人家。” 张厨娘拍了拍胸口,“刚才听她说,第一道菜就是药膳,可把我吓到了,还以为遇到个行家了,现在听几位姐姐说,才知道这绾娘怕不是瞎胡诌的吧,药膳能是随便抓的么,可别把人吃坏了。” 孙厨娘道,“就是这个理儿,她一个外地人恐怕不知道,陈家除了当家主母刘氏,就只有方姨娘一个姨娘了,方姨娘多得宠啊,现在主母探亲还未回,家里就是方姨娘主事了,她能不给自己找医女调理身子么?轮得到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给方姨娘做下恶露的菜?呵。” 看上去就小心翼翼的张厨娘又松了一口气,那双肥嘟嘟的手不住的拍着胸口就没离开过,“听孙厨娘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更有谱了,我们当厨娘的,按照主子的要求做好菜就行了,她还去找那个奶娘问什么,她给奶娘做菜?魏嬷嬷都说了,是给方姨娘做菜。” 绾娘是柳茹月现在户籍上的名字,柳茹月也没觉得自己就一定会被选上,该考虑的,她都考虑了,如果做的不好,以后再想别的方法就是了。 她一言不发,那几个议论她的人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轮到后面的人做好了菜,交给了魏嬷嬷走过来之后,她们又议论后来者的不是,亦或者给后来者说柳茹月的不是。 那几张嘴儿真是得理不饶人极了。 这样的大户人家,最是讨厌多嘴之人了。 见魏嬷嬷和大厨们的反应,也能猜到陈家治家严谨。 更别说,柳茹月是见过陈家车夫和护卫的,都被教育的很好,只是不知道陈顺是否活下来了。 “好了,大家的菜都已经做完了,就听听两位大厨的评价,看看留下来的是谁吧,你们站过来。” 魏嬷嬷招了招手,十个厨娘按照交菜的顺序站了过去,站成一排。 魏嬷嬷念了名字,“罗厨娘。” 听闻声音,罗厨娘有些紧张的站了出去,“是。” “拿30文给她,带她去一旁等着,一会儿同其他八位一起离开。” “?” “为什么?”罗厨娘不可置信的抬头,极力力争道,“我做的乳鸽汤、黄豆猪蹄、五彩鹿肉丝,阿胶大枣羹俱是滋补身体的好菜,火候拿捏得绝对好,味道肯定也没得说,为什么评论都不评论,就直接让我走了?” 方才一直冷面菩萨似得魏嬷嬷冷笑出声,“看来,你是没有把我的话听到心里去。” “我说过,这里是陈府,可是你们在一旁议论这个,议论那个,以为我们都是聋子听不到?” 说到这里,魏嬷嬷生气的一甩帕子,“真是好大的胆子,还没进府,就连陈家主母、方姨娘也议论了起来,贵人们能是你们议论的对象么?你们当这里是茶馆菜场么?” 刚才参与了议论的厨娘们纷纷跪在地上,叩头,“请魏嬷嬷开恩,我们错了,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进府后绝对好好学规矩,现在的犯过的错失,绝对不会再犯!” “我们不懂规矩,才需要魏嬷嬷您这样在主子跟前的红人好生调教的啊。” 被点名批评的罗厨娘不服气的跪直了身子,“既然是选厨娘,小的觉得还是厨艺为大吧,规矩这些,大家都能学,我是可以离开,但是后面的妹妹们都是因为我带坏了头,才跟着学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连累了妹妹们,我于心不忍。” “再说了,如果我们都因为未进过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不懂规矩说错了话从而被开除了,那不就只留下绾娘这个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厨娘了么?这是劣币驱逐良币,乱做菜的人在府里伺候主子就是对主子负责了么?” 被罗厨娘开口护着的厨娘心中感动,再说她们也觉得自己就是因为绾娘而被牵连了,大家都走,那不是便宜绾娘了。 此刻不开口争取一番,那就真的留下那个带着孩子来打秋风的绾娘了。 “是啊,我们会讨论她,还不是因为绾娘乱做菜么,药膳是一般人能做的么,没有大夫开的方子,怎么能瞎做药膳。” “我也不服,如果是我们做的菜不好,我们甘愿离开,可是两个大厨对我们的菜也不做点评,直接就找点错处打发我们走,我还怀疑是陈府是早就内定好了人,找我们来走走过场呢。” “找个本事厉害的,我们也认了,可是绾娘做得那些菜,的确不适合给姨娘吃啊,哪个有钱人家的姨娘要自己喂奶啊!” “看不出来,一个个牙尖嘴利,你们若是我们府里的人,早就一人30大板了,不过,既然你们要一个理由,那就给你们一个理由。”魏嬷嬷严厉的目光扫向柳茹月。 “绾娘,你可懂药膳?懂得饮食相克之理?” 柳茹月上前一小步,微微点头,“略懂。” 第55章、吃死了谁不成 魏嬷嬷眼中出现了一丝满意,原本瞧着她会做药膳就对她高看了一分,现在看来态度还挺谦虚,这样的人留在陈府相处起来也轻松些。 “那你来说说,罗厨娘这两菜一汤一饭的问题。”魏嬷嬷双手交叠在腹部前方,一双眼认真的打量着柳茹月。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柳茹月。 尤其是那罗厨娘,表情更是不服,看她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别只是个学了一道药膳充门面的假把式。 脸上快被罗厨娘的眼刀子锉出个洞的柳茹月不紧不慢的指着她做的菜,一一分析,“乳鸽汤、黄豆猪蹄、五彩鹿肉丝,阿胶大枣羹,的确都是滋阴养身体的好菜,分开来说,产妇吃了都对身体好。” “听说方姨娘是六日前生产的,这么短的时间,产妇身上的撕裂伤还未痊愈,虽说阿胶是补血的,却也有活血的功效,且阿胶本身上火,吃了之后伤口不好长,在伤口还未愈合的情况下服用,会造成产妇体内血液外崩,大量失血。” “再说,阿胶偏滋腻,滋腻的药物服用之后碍胃,影响脾胃运化,本身新产妇的脾胃功能就不好,至少需要调理半月左右,脾胃功能才能堪堪恢复,且还得等恶露没了、伤口愈合了才能食用。” “这时候吃阿胶红枣羹,就是新产妇的催命符。”这并不是柳茹月胡诌的。 一般穷人家里也吃不起这些东西,就算到厨房打杂的时候跟着大厨偷学了怎么烹饪高档食材,但食物相克、药理这些东西却是她们偷学不来的,就学了一个表面,她们不知道这些禁忌属实正常。 “再说说这道乳鸽汤、黄豆猪蹄、五彩鹿肉丝,也俱是大补之物,配合上阿胶红枣羹吃,产妇会虚不受补的。”说完之后,柳茹月就微微垂着头,等待着魏嬷嬷评论。 罗厨娘宛如听天书一般,她知道民间有些说法,知道有些食物相克,却不知道这些高档的食材,还有这么多禁忌,心里也开始打鼓了,但她嘴硬不愿服软,“听你说得一套一套的,真的假的?” 说完,就用眼尾去扫魏嬷嬷。 魏嬷嬷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她说的是真的,所以看了一眼你做的菜,我就觉得没必要点评了,你的厨艺去小户人家当个厨子,做些日常小菜还可以,照顾月子娘就算了,省得害了人。” 罗厨娘被魏嬷嬷一句毫不留情的话完全否定了价值,一瞬间,眼神都失去了光彩,哪里还有刚才的不服气。 柳茹月听得出来魏嬷嬷并非在为自己打抱不平,而是为刚才罗厨娘不听她的话而发火呢。 这罗厨娘出去后,不会再有大户人家用她了。 只要是不比陈家强的人家用了她,哪怕只差一点点,也会被人非议是小门小户了。 这些家族之间,就是有这样那样的攀比心。 更别说,罗厨娘的厨艺,的确也只能进小门小户混口饭吃而已。 其实,她也用不着如此绝望,厨子就是靠技术吃饭的,多大的本事,挑多大的厨房。 又不是魏嬷嬷不这么说,她就能混进大户人家当厨娘了,大户人家又不是没得选。 “下一个,孙厨娘。” 魏嬷嬷不再看罗厨娘,再次点名。 被点名的孙厨娘浑身一颤,往前走了一小步,“是。” “去那边领30文,一会儿和罗厨娘一并离开。”魏嬷嬷想起这也是个多嘴多舌的,对于自己的权威被这些人漠视,她甚是在意,“你想知道你的菜有什么问题么?” “……想。” 孙厨娘一双肿泡眼阴毒的盯着绾娘,她就不信了,绾娘还能道道菜都了解了? 你不是很行么,看你怎么说,要是回答不出来,看魏嬷嬷还有什么脸留你下来。 孙厨娘捏了捏拳头,反正自己也不可能进陈家干活了,抱着一股拉人下水的心情道,“我想请教一下绾娘,我做的菜,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来了一趟陈府,能得妹妹提点学些东西,怎么也比得到30文的辛苦费更强了。” 柳茹月抬头用眼神请示了魏嬷嬷。 魏嬷嬷颔首点了点,“你说吧,这也算我们对你的考校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柳茹月睫毛微微颤动,她明白,魏嬷嬷对自己如何满意,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外人担保什么,她也担心万一自己回答不上,她可不想跟着丢脸。 转向桌子,指着孙厨娘做的菜道,“你做的菜是产妇鲫鱼汤、红烧鹿肉、麻油猪肝、红枣小米粥,同罗厨娘做的菜一样,单独看,对产妇都是好的,但混合在一起吃,就不好了。” 没听柳茹月说出个什么东西,孙厨娘对她的套话很是不满,也有了些底气。 “哦,怎么个不好法?” 孙厨娘瞄了一眼落败公鸡一样的罗厨娘,略带优越的口气道,“我可没有用阿胶,且猪肝也能帮助产妇将体内的血块排出体外的功效,有利于治疗恶露呢。” “因为食物相克。” “?” “你可别胡说,我做的菜,怎么可能相克!”这个问题,可比罗厨娘做得阿胶红枣羹严重多了。 “你的红烧卤肉放了白砂糖、少许沙参,麻油猪肝里放了大蒜。”柳茹月说得肯定,但还是求确认的看向孙厨娘,毕竟她没有吃她做的菜,只是现在看了一眼做了一个判断。 “是,那又怎么样?这些调料有什么问题么?”孙厨娘听得心慌,却不觉得这些食材有什么问题。 柳茹月,“鲫鱼不宜和大蒜、砂糖、沙参、猪肝、鹿肉同时食用,而你这两菜一汤一粥,可以说将这些与鲫鱼相克的食材凑齐了一大半。” “这……这是什么说法,平日里又不是没有这么做给别人吃过,谁拉肚子了?还是说谁死了不成?”孙厨娘冷嗤一声。 这么不吉利的话,竟在方姨娘月子里说,魏嬷嬷听后生气的说道,“食物相克造成的影响,和中毒不一样,并非一时间立刻显现,而是长期食用,会拖垮身子,你不懂就算了,求教绾娘,人家好心给你说,你还这个口气,将来哪户人家敢要你?” 第56章、偏题 魏嬷嬷一顿训斥下来,孙厨娘一个字都不敢反驳了,当真是欺软怕硬。 “李厨娘。” 把没了嚣张气焰的孙厨娘搁置在一旁,魏嬷嬷继续点名。 李厨娘上前,似是已经知道自己命运了一般,垂头丧气的。 “领了30文,一会儿和她们一起离开。”说到此处,魏嬷嬷竖着眉毛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你做的菜有什么不对的?” “不不不,不用了。”李厨娘哪里还敢问这些,急忙摆手,“我犯的错和孙厨娘一样,用了相克的食材。” “张厨娘……” “黄厨娘……” 接下来,每一个被点到名字的厨娘,都乖乖的拿了铜板不敢再质疑什么。 从魏嬷嬷她们的反应看来,这绾娘的确懂得如何做药膳。 就这一点,她们拿什么和她比。 九个厨娘的名字都已经被点过了,剩下的也剩下了柳茹月。 “绾娘。” “是。” 魏嬷嬷甚是满意的看着她,“你留下吧。” 随后,她又指着一个丫环道对着厨娘们划了一道,“黄灵,你带她们从后门儿悄悄离开。” “是。” 就在这时候,原本沉寂多时的孙厨娘站了起来,梗着脖子大喊,“我不服!” 众人脸色一变,尤其是魏嬷嬷的脸色变得比锅底还黑,她在陈府里头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你做的菜有什么毛病,绾娘已经指出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服?” 孙厨娘含着怒意的眸子瞪着柳茹月道,“我们做的菜是不对,但我们是按照魏嬷嬷的要求为方姨娘做的菜,因为我们自己掌握的药理知识不足,做出了相克的食物,固然是我们学艺不精。” “可是她呢!”孙厨娘气势汹汹的用手指着柳茹月,“她是懂药理,她可以做得更好,但她偏题了呀,她做的菜明显不是给方姨娘做的,而是擅自做主,给奶娘做的。” “方姨娘是主子,自有大夫给她开方子治恶露、调理身子,她做菜还做治恶露的药膳,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而且方姨娘不用亲自喂奶,她还方姨娘催奶,怎么看,她都做得不对吧。” 孙厨娘不管不顾的将方才大家讨论的话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她怕什么,左右她不是陈府的人。 陈府的人,还能打她板子不成? 她胸口上下起伏,一看就是气得不轻。 好一个不服输的脾性,好一个要死也要拉着人一起的厨娘,魏嬷嬷庆幸这人学艺不精,不然找个祸害进来,陈府就不得安宁了。 魏嬷嬷捻着帕子在唇角按了按,心中冷笑,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就让她死得明白点吧,“绾娘,你说说,为何这一顿饭菜给奶娘做。” 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孙厨娘的确不适合在大户人家做工,离开了,倒是好事。 柳茹月道,“诚然,如孙厨娘你所说,方姨娘自有医女大夫照顾,就算要做药膳,也轮不到我来善做主张。” “可是,今天的考试一开始就摆明了,并非只考我们的厨艺,还考校我们是否关心东家以及照顾东家的身边人的健康。” 孙厨娘不服,“可是魏嬷嬷说了,就是让我们给方姨娘做菜,你改了菜,就是不听命令!” “魏嬷嬷说的话,可不是这个意思。”柳茹月叹息着拍了拍后背上被孙厨娘的声音吓到了的狗娃。 “那是什么意思?”孙厨娘就觉得柳茹月在狡辩,她回忆了一番,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魏嬷嬷说的原话是……”柳茹月将魏嬷嬷的话复述了一遍,“你们不是伺候在大厨房的厨娘,是专门为方姨娘选来照顾她月子的厨娘,你们在去厨房的路上,就好好想想,一会儿做些什么菜好滋补月子娘吧。” “这不就是咯,专门为方姨娘选来照顾她月子的厨娘,不是给她做菜还能是给谁做菜?”孙厨娘得意的笑了起来,还不忘去煽动其他被淘汰的厨娘,“你们说是吧,我没说错吧。” “是啊,这话的意思不就是给方姨娘做饭么,绾娘本来就做错了……”罗厨娘可算找到机会,将心里的抱怨说了出来。 “是给方姨娘做菜啊!” “这……但这句话里,的确没有直接说这一顿饭菜是给方姨娘做的吧。”张厨娘将这段话仔细品了品,也发觉了不对劲。 “可是,招我们去小厨娘照顾方姨娘,照顾月子娘,还能不是方姨娘还能是谁?” 魏嬷嬷见她们也讨论了一会儿,对她们的资质很是失望,如果招这些蠢货进来,将来岂不是什么事情都得她一字一句的解释清楚了,她们才知道怎么做? “好了好了,你们不用再猜来猜去的了,奶娘也是帮方姨娘分担压力的,她也是月子娘,你们也是妇道人家,也是生过孩子的人,连奶娘身体不大好也看不出来?奶娘是要奶小公子的人,她不能吃药,只能用食补的方式慢慢温养才行。” “你们以为伺候方姨娘月子,就真的只是给她一个人做菜了?”魏嬷嬷心中感叹,若不是府里事情发生的突然,什么事儿都凑一堆了,用得着如此匆忙招厨娘么? 没经过长时间、大面积招聘、调查、筛选,一两天内,来的这些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啊。 有能耐、懂药理的厨娘在哪里都是抢手货,都得早早的预备着、养着,可是谁让她们家用着的那个以为放心的出了事呢。 临了去找,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还好来了个绾娘,不然今个儿就白忙活了。 这些人恐怕都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奶娘,是什么身份地位吧,奶过小主子,一直用心伺候的奶娘,将来可是掌管小主子钱财的人物,府里人谁不高看奶娘一分? 只有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才不把奶娘看在眼里。 这些东西,她也用不着教她们,何必浪费口舌,“伺候好奶娘,就是伺候好了小主子,小主子吃的白白胖胖,方姨娘就开心了,原本就是给你们的考验,你们自己没理解,反倒说绾娘理解错了,这叫什么道理。” 这样的人留在福利,将来请客办宴的时候可不得给陈府丢人现眼,魏嬷嬷嫌弃的挥了挥帕子,“快送她们出去吧。” 第57章、见姨娘 一众厨娘宛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拿了30文铜钱,跟在黄灵身后离开,根本不敢再去看魏嬷嬷或者绾娘一眼。 从现在开始,这绾娘就鱼跃龙门,成为陈府的厨娘了。 不过,绾娘再厉害也只是方姨娘小厨房里的,又不是陈府主母小厨房的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下次陈府再招人,说不定她们以后还能进主母的小厨房伺候呢。 “你们把东西都撤了吧。”魏嬷嬷指挥着小厮点了点那些炉子还有杂物,又对另一个丫鬟道,“海棠,绾娘做的菜,锅里还炖着的舀了,给李奶娘端回屋吃去。” “是。”海棠和黄灵一个打扮,比厨房这边的丫鬟打扮精致一些,想来是方姨娘院子里伺候的。 魏嬷嬷感谢了两个大厨房的厨子后,扫过柳茹月背在背上的孩子,对柳茹月说道,“跟我来。” “是。” 魏嬷嬷心中思量着,这孩子在绾娘做菜的这么长时间内,竟然安安静静的一点都不闹腾,方才在她打量的时候,还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回望着她,看上去虎头虎脑,可爱的紧。 比李奶娘那个孩子健壮、精神多了。 留在府里,伴着方姨娘的小公子一起长大,小公子长大也好有个帮手。 如此想着,脚下不停,魏嬷嬷开口询问道,“绾娘有这一身本事,怎么不自己开个店呢?” 开始查她底细了啊,柳茹月将早已经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开铺子哪里那么容易啊,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抛头露面做生意。” “绾娘的夫君呢?他应该能帮忙吧。” “实不相瞒,我夫君是个书生,他不懂这些的,只想安心念书,将来能考取功名,能关耀门楣。” 这下倒是惊得魏嬷嬷回头重新打量绾娘了,没想到她这样的,还能找个书生做夫君,“绾娘当真好福气,竟是嫁了个读书人,将来前途无量呀!” “我看你路引,也是最近才来洞庭郡,你现在来陈府做厨娘,你的夫君一个人在家念书?” 柳茹月羞赧的垂下头,“我夫君十年寒窗,还未考上秀才,这次来洞庭郡也是希望来这边试试能不能进岳麓书院得名师指点一番。” 念过书的男人,考不上功名,将来进府也能成为方姨娘的助力。 魏嬷嬷心里有了数,倒也不敢小瞧读书人家的娘子,对柳茹月态度也好了一些,“以后你就在府里好好伺候方姨娘,每月两日的休假,你来找我拿出府的牌子就是了,男人啊,还是得看紧点。” “谢过魏嬷嬷。” 一路上,魏嬷嬷有意打探,柳茹月“如实”交待自己身世,相谈甚欢。 路过一处高墙院门,墙头有许多吊兰花探出了头。 一靠近,就能闻到淡淡的兰花香气。 魏嬷嬷扭头看了一眼,对柳茹月道,“这里是陈府主母刘氏的幽兰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得对主母心存敬重。” “是。”听这语气,魏嬷嬷对刘氏并无恶意。 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心中怎么想的呢。 魏嬷嬷又带着柳茹月往西边走了200步,穿过一道拱门,映入眼帘的俱是竹子,“这边就是方姨娘雅音苑的范围了,我一会儿带你拜见方姨娘,主子问什么,你就回什么,不必拘谨。” “是。” 经过这一路的询问,魏嬷嬷自诩已经对绾娘了解得七七八八,知道她不是个多嘴的性子。 闻言十分放心。 到了雅音苑,路过一处小花园,又进了一道小门儿,这才到了一处天井下,一个石缸立在天井下,装满了水,里面游着两条红色锦鲤。 柳茹月不敢抬头到处瞧,不过方才也看到了,两个丫环伺候在一个屋子的门口。 “青菊姑娘,方姨娘可方便见人?” 穿着蓝色暗花直领小薄衫的丫鬟,圆嘟嘟的小脸扫了两人一眼,笑道,“我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站在对面的丫鬟帮她掀开帘子,青菊进了屋子,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她又出来,“方姨娘叫你们进去。” 柳茹月跟在魏嬷嬷身后,进了屋子,只见一个清艳脱俗的女子懒洋洋的靠在紫檀贵妃榻上,额头带着抹额,看上去有些气血不足,但面色善算红润,虽是淡扫蛾眉,却难掩她的姿色。 比起端庄的刘氏来说,方姨娘长得的确更让男人疼惜。 跟着魏嬷嬷弯腰鞠了个躬,“见过方姨娘!” 方姨娘轻抬睫毛,扫了柳茹月一眼,想必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微笑道,“没想到一下子,我这院子里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奶娘家有个孩子,厨娘又带来一个,我家哥儿将来也不差玩伴了。” 柳茹月只是微笑,“是我家狗娃的福分。” 方姨娘抬起头看了一眼白白胖胖的狗娃,心中甚是欢喜,“我也挺喜欢孩子的,以前没当娘不知道当娘得操心这么多事,绾娘带着孩子还要出来做工赚钱补贴家用,实在是太辛苦了,就带着孩子留下来吧。” “谢过方姨娘!” 方姨娘见柳茹月应答得体,又知道她带着孩子,心里也更放心很多,不会有人来害人,还带着自己孩子的吧。 这般想着,她愁上心头的问道,“绾娘一个人得照顾我还有奶娘的吃食,哪里忙得过来啊。” 魏嬷嬷闻弦而知音,体贴的说道,“白芷那丫头不是照顾过弟弟么,不如让她去帮忙照顾绾娘的孩子吧。” 方姨娘满意的颔首,“青菊把白芷叫进来。” 青菊愣了愣,出去将门口打帘子的丫鬟叫了进来。 白芷垂着头,也看不出表情如何,倒是恭敬的应下了这个差事。 “哎,我累了,魏嬷嬷带绾娘先去安置了吧。”方姨娘疲累的拉了拉薄毯,大家便躬身安静的离开。 魏嬷嬷出了门,就把柳茹月交给了白芷。 待得魏嬷嬷一离开,白芷脸上的笑容就淡了许多。 带着柳茹月到了一个单独的厢房,“屋子里若是差了什么,绾娘可以叫我,我就住在你隔壁,绾娘给主子、奶娘做菜的时候,我就来帮你照顾孩子。” 第58章、吃酒 至此,柳茹月便在陈府方姨娘的雅音苑住下了。 她看得出来白芷不乐意照顾她一个厨娘的孩子,也并不介意,别人带孩子,她也不放心。 小厨房十分干净,干净得连一个厨子都没有。 柳茹月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之前雅音苑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方姨娘将小厨房整顿了一番。 一开始,方姨娘也未让柳茹月给她做什么菜,基本上她也只是给奶娘做吃食。 七日过去,方姨娘才开始慢慢让柳茹月做饭菜给她吃,逐渐对她的厨艺十分满意,开始每一顿饭菜都让她安排。 这之后,白芷对她的态度也才缓和了一些。 宅子里就是如此,下人之间的关系,也完全取决于主子给予的荣宠。 柳茹月并未因为周围丫鬟嬷嬷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就变得不可一世,依旧和和气气。 这日,她炒了一些葵花籽、又做了椒盐花生、椰汁千层马蹄糕,装在碟子里,又打了一壶用甜糯米做的甜酒酿。 于午后,叫来了不用在方姨娘跟前伺候的白芷,不当值的二等丫鬟黄灵、管理洒扫的邓二媳妇、管理花卉苗圃的钱辉媳妇,雅音苑的下人小院儿中吃着玩。 一群丫鬟婆子围着石桌一圈,白芷哪里还有一开始的不愿意,挑着香香脆脆的椒盐花生米,吃得可香,“绾娘的厨艺当真好,只一道花生米,就将我以前吃过的花生米都比下去了。” 柳茹月只拿了拨浪鼓慢慢的晃动却并未弄出声响,逗弄着怀里的狗娃,闻言打趣道,“瞧瞧,白芷为了多讨些零嘴儿吃,小嘴似是抹了蜜一样甜。” “绾娘取笑我,我说的是真的,才不是哄绾娘呢,对吧黄灵、邓二媳妇儿、钱辉媳妇。”白芷放下筷子,倒了一杯白浊甜酒酿,送入口中。 一股凉爽清甜在喉间散开来,口齿留香,也不知道绾娘是如何酿造的甜酒酿,竟是冰冰凉凉的,下人房可没有冰块啊。 嗜酒如命的钱辉媳妇儿率先就倒了甜酒酿喝,在丫头片子吃零嘴儿的时候,已经饮酒5杯了。 虽然甜酒酿不似纯度高的高粱酒醉人,但这滋味却是女子们嗜好的甜香,也有酒香,钱辉媳妇喝的眼角微醺,接上白芷的话头,“是啊,白芷说得对,她在姨娘屋子里伺候三年了,什么好吃食没被打赏过,这话她说出来还是有依据的。” 柳茹月还是不信的摇头,“陈府是什么人家,大厨房聘请的大厨恐怕都是洞庭郡难得一见的好手,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厨娘,哪里能和他们比。” 黄灵双手抱着黄橙橙水晶般透明的椰汁千层糕吃得正开心,闻言放下手,舔了舔唇道,“我们说的可不是大厨房,以前伺候方姨娘的小厨娘里的那些厨娘都不能和绾娘的手艺比呢。” 白芷连饮两杯甜酒酿,终究是不常吃酒的小丫头,吃了酒就有些飘忽了,“黄灵说得对,我就觉得绾娘做的好吃。” “瞧你们也是天真可爱,吃了我的东西,就一个劲的说我好,能得你们喜欢,我也开心,做厨子的最大心愿,就是让人吃得开心。”柳茹月并未得寸进尺的继续去询问什么,她初来乍到,不可急于一时。 她选今日请大家吃酒,就是故意挑了魏嬷嬷当值的时候,却也没打算问什么,此刻她才来不久,想必方姨娘这边还是警惕着她的。 后宅里,新来的人请丫鬟婆子吃个酒、零嘴儿是很常见的事情,不管什么地方都需要打通人脉才行,打听后宅消息好让自己安身立命,明面上自然是不可以,却也不是完全禁止。 柳茹月以前没做过,只是看别人做过,别人做了酒菜也不会请她吃。 现在做起来,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但她也不过是想潜移默化慢慢来罢了。 她这次主要也不是打听方姨娘这边小厨房的事情,而是好奇的问道,“怎么我来了府里这么久,也没见过老爷,还有主母啊?” 邓二媳妇独爱柳茹月炒的葵花籽儿,嘴上就没停过嗑瓜子,朝一旁呸了一嘴瓜子皮,道,“东家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忙着呢,谁知道他现在是在庄子上筛选种子,还是去江南谈生意去了?” 钱辉媳妇儿还是抱着酒杯,不愿放开,“主母刘氏回娘家奔丧,这才大半年,可能还要在娘家待一段时间吧,毕竟路途遥远,又带着大公子,就算回来,也得花好些时间吧。” 柳茹月放下拨浪鼓,也倒了一倍甜酒酿,将眼中的思绪压下,怪不得回到陈府,也没见大家着急刘氏的安危,想来刘氏一行人的遭遇,还没有人带回来消息。 亦或者,有人带回来了消息,但下人们不知道。 她略带优思的抿了一口酒,“也不知主母在家,我们会不会时常立规矩啊?” 钱辉媳妇伸手逗了逗狗娃,宽慰道,“绾娘放心,我们陈家后宅,可安宁了,主母刘氏贤良淑德、蕙质兰心,从不会磋磨我们这些下人,况且我们方姨娘也极得老爷恩宠,对主母也敬重有加,两边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妹妹就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了。” “主母离开的时候,还主动将家中大权交给我们方姨娘掌管呢。”白芷在一旁喝得小脸通红,眼神里满是骄傲。 “家宅安宁和谐实在是我们做下人的福分。”柳茹月后怕的拍了拍胸口,“也不怕各位姐妹笑话,绾娘我没什么见识,一说要进府找个差事,我那书呆子夫君就吓唬我,说他看过的话本上说大家族的后宅可复杂了,还说我这样不会说话的人,到时候怕是天天都得挨板子。” “我就说绾娘平日里怎的不爱说话,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源头在这儿呢。” “夫君就是天,他念的书多,说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能不听他的么。”柳茹月给几位又满上了甜酒酿,笑得真诚,“今日得了大家的提点,我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放下了。” 第59章、事发突然 请大家吃过饭之后,柳茹月明显感觉到大家与她的关系更好了。 随后柳茹月也不主动打探什么,规规矩矩的做饭、带孩子,她是方姨娘雅音苑小厨房的唯一厨娘,倒也没有人来找她麻烦。 这日,柳茹月正在给狗娃洗澡。 黄灵急吼吼的就冲了进来,拉着白芷道,“不好了,不好了!” 白芷被她拽得手臂疼,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在府里大呼小叫的算什么事儿。” 黄灵跑的急,大口喘了气儿,又咽了咽口水,“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白芷到底想得少一些,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夫人出事,你在姨娘院子里嚷嚷什么不好了。” “当然不好了,那个,那个有衙役上门了,说……说刘嬷嬷回来报了官,说是我们姨娘买凶杀人,杀了夫人和大少爷!” 白芷也紧张了起来,“什么!夫人、大少爷……死了?” 柳茹月听到刘嬷嬷,给狗娃擦澡的手也禁不住一抖,这个刘嬷嬷竟然没有死。 她,还活着回来报了官。 莫非,她还真是个忠仆? 黄灵惊恐的望着身后,似是害怕有人追来一般,“听衙役们是这么说的,现在就要押了我们姨娘去衙门审问啊!” 白芷也被她的情绪搞得不安起来,“你不在前面护着姨娘,跑到我们下人房来做什么?” “我……我这不是没主意了么,我害怕。” 就在两个丫环不知所措的时候,几个衙役冲了进来,“伺候在方姨娘跟前的丫鬟、婆子,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我……我……”黄灵畏惧的往后躲避,然而白芷也没比她的情况好多少,两人都六神无主。 “别怕,各位差爷只是让你们过去问话而已,清者自清,你们怕什么。”柳茹月听到黄灵带过来消息的时候,就知道事情有变,给狗娃擦干净了水,穿上了衣服。 此刻抱着孩子跟了过来,护在了两个丫鬟跟前,“走吧,我们跟他们走一趟便是。” 一个衙役展开一张纸,对着上面的名单问道,“你是何人?” “我叫绾娘。” “绾娘?”衙役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在方姨娘院子里是何职位?” 柳茹月故意透露道,“我是这个月月初刚来雅音苑小厨房的厨娘。” “一并带走。” 柳茹月身上沉着冷静的气质,让黄灵和白芷不自觉的向她靠拢,“绾娘,绾娘!” “别怕,问个话而已。” 柳茹月还以为那些下手的人不会留活口,没想到其他身强力壮的人没活着跑回来,倒是跑不动的嬷嬷活着回来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刘嬷嬷曾排挤过自己,就对她有偏见。 但,这个事情着实太可疑了。 为什么偏偏是刘嬷嬷活着回来了,她一回来,就去报官,说是方姨娘买凶杀人。 这事看起来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挺符合陈尧的说法。 可,混迹多处后宅,见惯了后宅手段的柳茹月却觉得事情不简单。 她得去衙门看看,看看这刘嬷嬷是怎么状告的,有什么证据。 再看看方姨娘会如何为自己脱罪。 这会不会是方姨娘的自导自演? 亦或者…… 结合昨晚白芷说老爷下个月会回家的消息。 不好! 这一招怕不是方姨娘他们故意引蛇出洞吧? 因为陈尧没有找到,所以他们就故意顺着陈尧的希望来布局。 怀疑方姨娘、且最希望方姨娘被抓的人,只有陈尧! 他们担心陈尧偷偷跑回来了,潜伏在周围等待着老爷回来主持公道,所以,他们要赶在陈熙回来之前,引陈尧出来。 陈尧到底是一个孩子,如果他听到满大街都在说衙役抓了方姨娘去衙门,听说自己一行人还有活口,还是伺候在娘亲身边的刘嬷嬷报的官,他肯定会冲动的出来的! 他可千万别中计啊! 莺歌千万别把那孩子放出来! 柳茹月稳住心神,抱着孩子跟着大队伍,浩浩荡荡的跟着雅音苑的人,一起被衙役们带着,往陈府外走去。 平日里,也很难见到陈府这么多下人。 这时候,陈府各处的下人都跑出来聚在一起看热闹,显得人山人海。 平时大声都不敢吭气儿的丫鬟、嬷嬷、小厮这些,此刻也没敢大声喧哗,最多只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如果,这当真只是一个局,恐怕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到了眼里,等方姨娘回来的时候,这些有举动的人,都会被方姨娘发卖掉。 虽然柳茹月进府这段时间,并未察觉到方姨娘有什么问题,但她毕竟才来21天,又不是伺候在方姨娘跟前的人,一日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怎么可能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 怀疑她,不全是因为陈尧的话对柳茹月造成了先入为主,而是,当时在路上那个陈嬷嬷的反应,陈嬷嬷太像别人安插到刘氏身边的人了。 后宅里的妇人,基本上不会有外面的人处心积虑的收买身边人,基本上也只有同是后宅中的妇人相互安插眼线了。 当然,也会有例外,但如果是外因,那最有可能的就是陈熙或者陈熙的敌人动的手。 随着柳茹月的胡思乱想,雅音苑的人二十五个下人都上了几辆马车,一并被送到了星沙县衙。 方姨娘披着薄披风,被青菊、海棠搀扶着下了马车,进了衙门。 白芷、黄灵也因为是方姨娘的贴身丫鬟,衙役过来要带她们先进去。 两个丫头都有些畏惧,紧紧的贴着柳茹月。 衙役似是看出柳茹月和这两个丫头感情不错,便把她一同带了进去。 其他下等仆人被衙役带着等在了偏堂。 到了审案的堂前,只见浑身狼狈的刘嬷嬷独自一人跪在左边,方姨娘和贴身丫鬟跪在右边。 “青天大老爷,您一定要为我家主母做主啊,她死的好惨啊!” 刘嬷嬷鼻涕满面,指着方姨娘,“就是她买凶杀人的!” “你胡说,我家姨娘这些日子都在安胎产子,连夫人到了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买凶杀害她!” “主母平日里待我们姨娘十分亲厚,我家姨娘更是将主母当作了亲姐姐看待,怎么可能会想要害主母!” 第60章、刘嬷嬷的证言 “砰砰砰” 惊堂木忽而响起,堂下吵闹对峙的丫鬟、婆子俱是缩了缩脖子,不敢造次。 唯有方姨娘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垂泪伤心的模样,不为自己,而是为那香消玉殒的主母。 端坐于明镜高悬牌匾下的知县铁面无私的问道,“刘秋英,除了你的猜测,可还有别的证据能证明是陈方氏买凶杀人?” “我……”刘嬷嬷手足无措的望着知县,“大人,我绝非片面之词啊。” 知县并未因为她的哭嚎动容半分,“可还有别的证人能证明你的证词?” “有!” 此言一出,高堂上的众人纷纷看向她,“谁!” 刘嬷嬷带着一丝胜利者的窃喜,嫉恶如仇的对方姨娘道,“大公子。” “尧哥儿还活着!”原本悲恸万分的方姨娘闻言,终于宽慰的露出了一抹庆幸,“他在哪儿,快快把他接回家。” 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个姨娘是在为陈尧还活着的消息感到开心。 知县一双浑浊淡漠的眸子冷眼望着堂下的刘嬷嬷,“刘秋英,你曾说方姨娘买凶杀害了刘氏和大公子,此刻你又说大公子还活着,既然大公子活着,你就带他出来指证方姨娘吧。” “大公子……大公子他和我走散了。” “什么,你把尧哥儿弄丢了!”青菊倒打一耙的吼道,“怪不得你要诬告我家姨娘,原来是害怕陈府追究你把大公子遗落的责任。” 刘嬷嬷连忙摆手辩解,“不,不是的,当时我们路过大万山司,一群伪装成山匪的杀手围住了我们,侍卫们奋力为我们拼杀出一条血路,可是那些那些杀手追着夫人不放,夫人看出端倪,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山匪,他们不求财,就是冲着她和大公子而来的,就把大公子交给了我们带着跑出去……” “可是黑灯瞎火的大万山司,我们人生地不熟,那些杀手造就踩了点,我们为了让大公子活下去,就兵分几路,试图引开那些追兵,所以……所以才……走散了。” 她不断的叩头,“请大老爷明鉴啊!老奴如何也不敢抛弃大公子,只要找到大公子,老奴的证言就能得到验证了,老奴是忠仆啊!呜呜呜……” 知县一拍惊堂木喝问,“既然你说你们是分路而逃,那你又如何确定其他人都已经被杀,又如何确定大公子未遇害?既然其他人都被杀害,你一个老妇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知县大老爷,老奴之所以能逃脱,是因为引开杀手而逃的时候,老奴不小心滚下了山崖,悬挂在一颗树上,这才躲开了他们的追杀,苟活了下来。” 刘嬷嬷声泪俱下,惊险的描述着那一晚的事情,“待得老奴醒转,已是第二日午后了,老奴拼了一把老骨头的爬上山崖,往回找去……看到了夫人、车夫、侍卫们躺了一地,我一一去唤,可他们都没了呼吸。” 情难自已的抽噎了老半天,“老奴到处找啊找,还找到了其他侍卫的尸体,但老奴没有找到大公子的,大公子如此聪慧一孩子,他肯定还活着。” “因着找人,老奴在大万山司耽误了一些时间,但老奴也有收获。”她从怀里摸了一块碎布料出来,“这是老奴在距离杀手追杀我们十公里之外一处山洞找到的,这是大公子衣袍的布料,采用的是上等的天香绢,上面的缎花是陈府订制的,知县老爷去锦绣庄一查便知。” 她伏在地上,双手高高的举着布料,“大公子一定还活着。” 一个衙役下来,将那衣料取过,装在了托盘里。 方姨娘捂着嘴,“是的,这是尧哥儿衣服上的料子。” “知县老爷,只求您快些派人去将大公子找回来吧,拜托你了!”方姨娘柔弱无力的跪伏在地上,“尧哥儿可是姐姐的命根子啊,也是老爷的心中宝,怎么能让他流落在外。” 柳茹月也看了那衣料一眼,的确是遇到陈尧的时候,他穿着的脏污破烂外衫衣料。 当时那衣衫太过破碎,谁知道孩子在逃命的时候,天香绢都被刮落在什么树杈、灌木上了。 当时她就猜到了陈尧的麻烦不小,不敢让他穿着那套衣服招摇过市。 即便大山里很难遇到人,但也说不定,因此做饭的时候,就把他的外衫扔火堆里烧成了灰。 虽说只着中衣不大雅观,但弄脏之后,寻常人也看不出中衣的布料有什么出彩了。 “既然大公子还活着,那就先把大公子找到再说吧,刘秋英,这段时间,你就在呆在衙门等待。” 知县又看向方姨娘,“刘秋英状告陈方氏证据不足,这段时间你且呆在陈府不可离开沙星,更不可离开洞庭郡,不然,本县按照律法可判你畏罪潜逃。” “是,多谢知县老爷英明,希望知县老爷能多多派人去寻找我家大公子。”方姨娘被青菊、海棠扶了起来。 她又盈盈一拜,“还请知县老爷作证,奴家烦请衙门帮忙出一个官方寻人启事,谁若是能帮忙把大公子健健康康、须尾俱全的找回来,陈家重赏三千两现银。” “方姨娘真是一个好人!” “是啊,若是其他家的姨娘,恐怕巴望不得大公子死在外面吧,谁还会像方姨娘一样出银子、张贴悬赏令,三千两银子啊,那可不是小数目。” 柳茹月听到人群中的讨论,心中一叹,果然如此,今日这一出戏,就是冲着陈尧而设计的。 虽然方姨娘依旧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她走这一险着,虽然会落得一时的猜测和骂名,但仔细一想,这个事情的确没有证据。 就算是陈尧回来了,他说了猜测,谁又会相信呢? 猜测,永远不能作为证言。 而且,就算陈尧不中计,或是死在了外面没办法回来了,到时候只要另有证人出来证明刘嬷嬷说的话是假话,说刘嬷嬷和山匪勾结害主,刘嬷嬷就会落入万劫不复。 这也是柳茹月一开始就否决了直接带着陈尧回陈府的原因。 如果方姨娘当真如陈尧所说富有心机,那刘嬷嬷都能活着,陈嬷嬷也不可能死掉了,陈嬷嬷恐怕就是方姨娘留着解围的棋子吧。 第61章、主母好算计 明面上搞得声势浩大,将方姨娘雅音苑里的下人全都带过来了。 却因为刘嬷嬷没有证据,搞得雷声大雨点小,结果是什么都没审问。 这就是演给外人看的戏。 柳茹月跟着其他丫鬟婆子上了马车,重新回到了陈府。 她已经进府20日,马上申请月休也是可以的。 但在这档口,立刻请假回家,恐怕会引起有心人怀疑。 虽说她现在已经做了一些易容,改变了容貌,也换了路引、姓名。 但一旦引人注意,让刘嬷嬷她们知道了她的异动,恐怕会联想到什么。 她只能盼着莺歌、陈尧莫要中计才是。 墨池巷,一个小院中。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贴伏在门板上,竖着耳朵听着外头行人兴高采烈的议论着今日趣闻。 “还是我们普通人家过得轻松,陈府在大户人家中算是后宅不旺的人家了,没想到就一个姨娘,还能搅得陈府如此不安宁。” “也不能这么说,那刘嬷嬷状告方姨娘买凶杀人,却没有证据,谁能证明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方姨娘院子里的人都被抓去衙门问话了,至少陈府主母被人杀死的事情是真的,其他事情,还得看县令大人审判了。” “刘嬷嬷倒是个忠仆,奈何人微言轻,如果她不能找到其他证人,不能找到大公子陈尧,最后恐怕会被倒打一耙,被说成恶奴诬告家主吧。” “现在满城贴满了陈尧的画像,三千两银子呐,方姨娘如此大方,看来也是想及早洗清自己的嫌疑。” “也不知道陈府大公子是不是真的还活着,如果被我遇到了就好了,三千两现银呐!” “现在证据不足,知县大人也只能放方姨娘回府了……” 听到这里,陈尧捏紧了拳头,愤愤的敲在了门板上,“方姨……” 门外讨论的人听到动静,望了过来。 莺歌一手捂着陈尧的嘴,一手拧着他的耳朵,怒骂道,“春妮儿,你个死妮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你是女娃娃,就不能文静点!玩什么弹弓?” “呜呜呜”陈尧痛得眼泪花儿直打转。 外间的人只以为是大人教训调皮孩子,又聊了起来,不过话题又变成了其他。 莺歌拧着陈尧的耳朵提溜进了里屋,这才松了手,小声恐吓道,“作死呀你!” “我,我要去给刘嬷嬷作证!”陈尧捂着通红的耳朵,不服气的瞪着莺歌,感伤的说道,“没想到刘嬷嬷还活着,她是伺候在我娘身侧的老仆,是个忠仆,她一回来就去报官,我怎么能让她孤立无援,这么好的机会,我一定要让方姨娘伏法。” “做个屁的证!”莺歌食指弹在了陈尧的脑门儿上,“等十娘的消息。” “府里管得严,干娘没可能这么快出来。”陈尧局促不安的捏着手,如坐针毡的说道,“如果我不及时过去,万一在此期间方姨娘派人去杀人灭口怎么办?” 说到这里,陈尧似是已经看到了结局似得,气呼呼的瞪着阻拦他才造成一切的莺歌。 “哼。”莺歌扭身坐在凳子上,拿了云片糕悠闲的吃了起来。 “你当我想拦着你不成?你去啊,你去呗,你以为我想当老妈子伺候你?” “你走了,我还乐得轻松呢。”莺歌一副甩掉了包袱的样子。 陈尧被她这态度堵得慌,“我就去。”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你要自投罗网是你的事,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别牵连了十娘,回去后,千万别认十娘。”说到此处,莺歌扭过头异常严肃的叮嘱,“就当不认得她,明白?” 陈尧在她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他知道莺歌她们的担忧,只是他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十娘去了陈府应聘厨娘,到底在里面什么情况,他根本就不知道,也不知道十娘有没有被方姨娘发现。 他必须抓紧这次机会,有他的证词,方姨娘肯定逃不掉。 “等等。” 莺歌上前拦住了陈尧。 陈尧仰着脸,防备的看着她。 “平时那么聪明,这次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你不用劝我,我一定要去。” “我没想劝你,我只是担心你牵连了我,去换身儿衣服再离开吧。” “……” 陈尧算是明白了,莺歌果然不在意他。 莺歌在包裹里翻找了一会儿,扔了一套破衣服给他,“前些日子出门买菜,顺手买了一件乞丐的衣服,你拿去换上,逃难回来的大公子怎么能衣衫整齐呢。” 陈尧嗫喏着唇,被熏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恼怒的扔掉衣服,回到自己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莺歌找了一根竹竿,捏着鼻子将那乞丐衣服挑了起来,巧笑嫣然的瞅着陈尧的房门,“切,和姑奶奶斗,你还太嫩了。” 又是五日过去,黄灵并青菊又来柳茹月这边讨甜糯米酒吃。 此刻柳茹月给她们打了酒、分好了炒好的瓜子,就在一旁晒大酱,没工夫招待她们。 白芷熟练的抱着狗娃,抖着腿逗着孩子玩儿,抱怨道,“姨娘这几日愁得饭也吃得少了。” 黄灵眉眼间都是担忧,“这还在月子里呢,姨娘每日都去佛堂跪上三个时辰,为主母念经超度,为大公子祈福望佛主保佑大公子能平安回来,这么好的主子,刘嬷嬷那恶奴还好意思诬陷。” 青菊看了一眼晒大酱的绾娘,捧着甜糯米酒浅尝一口,“这悬赏都发出去六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再过几天,老爷就要回来了,若是没个好消息,真担心姨娘会被老爷误会。” “老爷那样的人不会相信恶奴之言的,刘嬷嬷又没有证据。”白芷义愤填膺的为方姨娘抱不平,“更何况,刘嬷嬷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确定,她说主母并那么多下人侍卫都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不定过段日子,主母就回来了。” 黄灵眼眸一亮,“你这意思是?” 白芷眼一横,破釜沉舟的说道,“我看呀,这就是主母为了对付方姨娘,故意布下的局,在回府之前故意放出这样的谣言,坏了方姨娘声誉还是小,最好是气得老爷直接发卖了方姨娘,等主母回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主母真是好算计,都不用出面,就除掉了咱们姨娘。” 第62章、黑斗篷 这白芷是真蠢,还是故意引着大家这么想? 柳茹月作为一个“没有见过”主母的厨娘,对于这个话题不发言才是最好的态度。 几个小丫头聊天之后,又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白芷帮忙收拾好吃食剩下的碟子、盘子,又扫干净了瓜子皮,就抱着孩子走到还在做大酱的柳茹月身旁,窃喜道,“绾娘,你说,要是主母当真不在了,我们姨娘就是陈府唯一的女主子了吧。” “是啊。”柳茹月完全把自己当作雅音苑的人来思考,“我也没见过主母,她这一走实在是可惜了,不过话说回来,上面没了主母压着,咱们姨娘也能过得松快一些,只是……” “只是什么?”白芷好奇的看着她。 “只是咱们姨娘心肠好,尊重主母,我们为没了主母压主子一头感到开心,但姨娘肯定不这么想,所以我们还是别在姨娘面前说这些话。”柳茹月一副被方姨娘表现出来的模样迷惑住的样子。 “绾娘想得周到,我自然不会在姨娘跟前说这些。” “只是事已至此,不管姨娘乐意还是不乐意,方姨娘扶正的日子肯定不远了,本来嘛,姨娘也生了儿子,老爷也不是滥情的人,所以,嘻嘻。”白芷刚喜上眉梢,就对上柳茹月不赞成的眼神,就瘪了瘪嘴,“绾娘真严格,我不说了。” “我知道绾娘不乐意听这些,但我还是想提醒绾娘。” 白芷拍了拍怀里的狗娃,一副经验老道的过来人模样,“老爷要回来了,到时候主母的尸首也差不多被迎回来了,府里肯定乱得一团糟,绾娘那会儿再想休月假恐怕不成,不如这趁着现在清闲,做完大酱就去领了牌子回家休息吧,顺便把水根带回去,到时候我也会忙得不可开交,一旦忙起来,就照顾不到孩子了。” “白芷想的真周到,你若是不提,我还真想不到这些呢。”柳茹月夸赞了一番,搅了搅大缸里的大酱,“等我回来的时候,再给你做好吃的。” 柳茹月打算做了晚餐就过去请假,平日里她很少离开属于丫鬟婆子的小院子,今日就趁此机会再去方姨娘小院儿一趟,也算有个正当理由了。 她正在把一叠叠色香味俱全的菜,装到食盒里。 就听得黄灵惊讶的声音,“绾娘,菜都做好啦!刚刚好,我提着就能回去了。” 柳茹月拉着她,将白芷的话简单的说了一遍,黄灵应了下来,“魏嬷嬷不在府中,小厨房又只有你一个厨娘,你要请假,看来还真的得请示姨娘才行了。” “走吧,我一会儿帮你说项,姨娘心地可好了,肯定会应下的。” 解下围裙,柳茹月跟着黄灵离开了小厨房,走到曲水流觞的荷花池走廊,忽然见一个浑身山下都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被海棠带着进了方姨娘的小院子。 她不敢多看,忙装作垂头看顾手里食盒的样子。 进了小院,柳茹月将食盒递给了黄灵,她拿着食盒就准备进门。 守在门口的青菊见状,忙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把饭菜做好了,姨娘在佛堂跪累着了,正在小憩,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麻烦青菊姐姐了。”黄灵面露疑惑,还是点了点头,等在原处。 青菊又偏头看向柳茹月,“绾娘过来找姨娘可是有什么事?我这进去一并通报了。” 柳茹月将请假的意思简单的说了一遍。 “我进去问问姨娘才知。” “谢过青菊姑娘。”柳茹月心下明了,方姨娘应该正在见方才那个斗篷人,没料到黄灵会这么快就把饭菜端回来,也没想到这次她也跟着过来了。 没多久,青菊掀开帘子笑盈盈的走了出来,“绾娘来的正好,姨娘正说要找你呢,进去吧。” 进了屋子,里面还弥漫着佛堂焚香后的气息。 应该是方姨娘在佛堂沾染回来的味道,她倒不是假装去了佛堂。 上一次来方姨娘屋子,床榻前并没有屏风。 现下,方姨娘正扶着抹额被海棠搀扶着绕开仙鹤屏风走出来,发丝有些凌乱,看上去的确是刚小憩了一会儿。 柳茹月盈盈一拜,“姨娘,不知找绾娘来所谓何事。” “不必多礼,青菊,给绾娘拿条凳子来。”方姨娘坐在椅子上,黄灵已经打开食盒把菜品一盘盘的放在桌上了,一见菜色方姨娘露出一抹脆弱笑容,“绾娘做的菜都十分可口,这几日我口味不好,倒是浪费了绾娘一片苦心。” “姨娘节哀!您一定要保重身子,不要过于哀愁了。”柳茹月劝说了一番,又告饶道,“原本这样的日子,绾娘更应该呆在府中尽心尽力才是,但考虑到过些日子老爷就回来了,以及主母的后事恐怕也得忙起来,绾娘就只能厚颜告两天的假,把水根带回家,给他爹带,到时候我回来府中,就更能一心一意的伺候小厨房了。” “绾娘有心了,带着孩子的确不便,这个假我就准了。”方姨娘接过开胃汤喝了一口,眉眼舒展的夸赞,“这道胡辣汤倒是正宗,汤味浓郁、汤色靓丽、汤汁粘稠、酸辣可口。” 柳茹月暗自揣测着那黑斗篷之人身份,听姨娘这么问,心里有了计较,那身形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像陈嬷嬷,也怪不得方姨娘现在如此问她。 便顺着方姨娘的问题,换了口音回答道,“绾娘正是西华县人,做的胡辣汤自然正宗,就是听说姨娘胃口不好,所以绾娘就自作主张做了这一道汤,希望姨娘能多吃点饭菜。” “你不说,我还当真忘记了,你就是豫州人,这口音就是豫州方言了?” “正是。” 方姨娘脸上笑意不减,似是突然对豫州来了兴趣的问了很多豫州的风土人情。 柳茹月便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自小在豫州生活的所见所闻,“……,我最喜欢的还是洛阳牡丹花会,哎呀,一说起家乡,绾娘就有些止不住了,耽误姨娘吃饭了。” 柳茹月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眼神流露出乡愁道,“以后姨娘若是有机会,可以去龙门石窟、白马寺看看,和洞庭郡的风貌完全不一样呢。” “听着你说这些风土人情,我对洛阳倒是心生向往了,陈记米庄好像也开到了洛阳,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会去看看。”方姨娘有些乏累的揉了揉太阳穴,“青菊,拿绾娘这月的月钱来。” 第63章、是他 待得柳茹月离开了,方姨娘挥退丫鬟,伸手支着额头略微乏累的问道,“是她么?” 穿着黑斗篷的人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那柳十娘乃江高县望凌乡顺清村人,操着一口西南官话,这绾娘一口地道的豫州口音,又对洛阳风土人情如此熟悉,应该是老奴想多了,世间带着这么大孩子的厨娘如此多,是老奴敏感了些。” 方姨娘美眸依旧紧闭,轻哼一声,“嗯,谨慎些是对的,现在是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是。” ------------------------------------- 陈府是大户人家,又在姨娘的小厨房当差,虽然还没做足月,方姨娘也给足了当月的工钱,5钱碎银子。 柳茹月感谢了一番,拿了牌子,回到小院儿就辞别了白芷,背着孩子回家了。 在路上,柳茹月脸上的喜悦从未消去,像个惦记家中夫君孩子的妇人,买了一些好酒菜,这才回了家。 见过方姨娘之后,心中总觉得不安。 回来的路上也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害怕莺歌漏了马脚,敲门时候便柔情蜜意的喊道,“夫君,开开门!绾娘回来了,给你们买了好吃的!快开门!” 不出门的时候,莺歌懒散惯了,听到她的叫唤,喜上眉梢就要去开门,听到她的话,就急匆匆回到屋子抓起纶巾戴在了头上。 听到动静,和莺歌志气躲在屋中的陈尧兴奋的从床上跳下来,可算能知道陈府里的事情了。 刚出门,就撞到了手忙脚乱整理衣冠的莺歌。 “哼!” “切!” 两看两相厌的人两人,纷纷撇开了头,“有什么话,一会儿再问她,在门口不许问!” 磨了磨牙,陈尧应了下来。 一个黑影跟着柳茹月到了墨池巷,见她敲门不久,一个书生打扮的俊俏男子猴急的环着她的腰拉进了小院,一个小丫头片子兴高采烈的嚷嚷着,“娘,你终于回来了,爹都要把春妮儿饿死了!” “你爹百~万\小!说看入迷忘记给你做饭了?” 小丫头嫌弃的告着状,“爹做的菜难吃死了,娘,你都可以带弟弟去做工,下次也带上春妮儿吧,我才不要在家里陪爹爹。” “娘在人家府里是去干活儿的,又不是去享福,你弟弟娘还能背着干活儿,你跟着去,娘可背不动你。” “凭什么弟弟可以跟着娘去,娘就是嫌弃春妮儿是女孩儿,哼……” 院儿内传来了砸门的声音,小丫头片子火气倒是大。 再次传来敲门的声音,绾娘轻声细语哄孩子的声音传来,“春妮儿,出来吧,娘买了好吃的,出来吃饭。” “不是娘做的,我不吃!” “娘今儿累着了,春妮儿想吃什么,给娘说,娘明天去菜市买了菜回来做给春妮儿吃。” “哼。” “下次娘不带弟弟进府了。” “真的?” “真的。” “娘子,你就是太惯着春妮儿了,你明天就教她做菜,以后让她给我和水根做饭,瞧她还嫌弃,这么大还不会做菜,长大嫁不出去。” “呜呜呜,娘,你看爹,他又说人家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丢的还不是他的脸。” “好了好了,我一回来,你们就吵吵,还要不要吃饭了。” “要!”大人孩子齐声回答,活像好些日子没吃好饭菜的饥涝样。 陈尧心中着急,但莺歌和十娘都不给他任何机会说话,他也只能配合着继续叫爹爹、娘亲,抱怨着他们忽略自己。 还好柳茹月没有让他等太久,吃饭的时候,看了头顶瓦片、又观察了窗外,这才沾了水在桌上写道,“有人跟踪我,继续抱怨我不关心你,抱怨你爹嫌弃你不能念书考取功名是个赔钱货。” 看到跟踪两字,陈尧心下害怕,埋怨的声调也带上了哭腔,听上去委屈极了。 莺歌大吼大叫的骂着他,“看到你娘回来,就会哭,你当你娘回来了,我就不敢打你戒尺了?” “我又不念书,你用戒尺打我也没用!” “那我用笤帚打你。” 这些对话,就是寻常人家孩子吃醋和大人赌气家常话,人影贴在院墙上听了半宿墙角,着实都是一些无用的家常唠嗑。 直到房内的人收了碗、洗了澡睡下,他才离开。 躺在床上的陈尧拉着被子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柳茹月侧过身,拍着他的后背,“睡吧。” “恩。”陈尧钻进柳茹月怀里,抓着她的袖子抽噎了好一会儿,才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柳茹月就挎着篮子,带着春妮儿去菜市买菜,莺歌在家里边带孩子边大声之乎者也、子曰的摇头晃脑念书。 人影觉得院子没有跟踪的必要,跟在母女身后。 柳茹月死死的箍着陈尧想回头看看的脑袋,“好好跟着娘学买菜,将来嫁了人,吃穿用度都得精打细算……” “哦。” 见孩子兴致不高,柳茹月带着他去了摊贩上,看到珠花,孩子终于露出了笑容,“我要那个蝴蝶的,春妮儿戴上后,会好看的吧?” “好看。” 柳茹月停在摊位上,给陈尧试了试蝴蝶的珠钗,又试了试其他几款珠钗,两人停留的时间比较久,人影终于能仔细打量孩子长相。 这眉眼,和大公子一点都不像。 大公子虽然年纪小小,但已经能看出一些老爷的轮廓,星眸剑眉,就是稚气了一些,这春妮儿长得低眉顺眼,没有大公子的大宽双眼皮儿,是丹凤眼,眼尾还微微往上翘。 唇也小巧可爱,是桃花唇形,没有大公子的大气。 观察完这些,人影离开。 “就这个蝴蝶珠钗吧,春妮儿眼光就是好,选来选去还是蝴蝶最适合你。”柳茹月弯下腰,靠近陈尧的脑袋帮他戴上了发钗,小声道,“他走了。” 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下,他握紧了拳头,跟着付了钱的柳茹月买了菜,就回了家。 柳茹月放下菜,就拿出笔墨,铺了宣纸,在纸上画了起来。 随着一笔一划的勾勒,一个消瘦男子的模样出现在了纸上。 陈尧张大了嘴,“是他!” 第64章、鸽子 “谁?”柳茹月万分好奇,为什么陈尧看到这个人反倒目露惊喜。 “我爹爹回来了!”陈尧竟是忘记低调,开心的叫了出来。 柳茹月和莺歌对视一眼,“糟了!” 下一秒,陈尧的嘴巴就被莺歌捂住,而柳茹月继续写道,“那个人是你父亲身边的亲信?” “嗯嗯嗯。”陈尧仅露出来的眼睛不解的眨巴了一下,若不是他知道十娘是好人,此刻都要被莺歌吓哭了。 “你以为,是你父亲派人来找你了?” “嗯嗯嗯。”陈尧理所当然的点头。 莺歌提笔写道,“当真是他父亲找来了?还是这个人跟了方姨娘来,被利用出来引蛇出洞?” 陈尧看得瞳孔一缩,这条蛇,是他。 他慌张的拍打着莺歌的手背,呜呜呜的表达着急切的心情。 “那你好好写字,别说话。”这倒霉孩子竟然咬她手掌心,莺歌气疯了,还不能抽他。 在陈尧点头应下之后,她才松开了他的嘴。 “我爹会有危险么?” 一开始陈尧只是看到熟人的喜悦,经过两人的提醒,很快就反应过来,如果此人和方姨娘一伙,那爹爹…… 孩子的问题让柳茹月惊讶,她倒是没想到找一点。 在她看来,能把家业扩大至此,这样的家主应该不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人吧。 “方姨娘有害你爹的理由?” 陈尧摇了摇头,他只是有这样的担心而已,方姨娘连他娘亲都能害,肯定也能害爹爹啊。 “小孩子尽瞎想,方姨娘要害你娘,可以视作正常宅斗,利益相关。”莺歌白了陈尧一眼,继续写道,“方姨娘没必要害你爹吧,你爹若是没了,她一个姨娘还能控制家业?就算你在家里,照样会被陈氏族人吃绝户,于她根本没有好处。” 柳茹月也赞同莺歌的说法,世人做事都会有个缘由,方姨娘想当主母可以理解,害陈熙实则没必要,除非两人之间有外人所不知的恩怨。 “我明日就回陈府了,狗娃也就是水根,你们好好带着他,每天调些糊糊、煮粥给他吃,我已经把他能吃的、不能吃的写下来了。”柳茹月拿出小册子递给了莺歌。 得,她能保姆了。 瞪了陈尧一眼,拜你所赐。 陈尧委屈的问道,“我爹,过几天真的会回来?” “陈府的人是这么说的,应该不假,再说,要迎回你娘的尸骨,你爹纵使生意繁忙,也必须回来一趟,你再多些耐心等一等。” 这一等,又是一个月过去,陈熙也没有回来。 这时候,刘氏的尸骨已经声势浩大的迎回来了。 原本能早些运回来,但方姨娘说这可是陈家主母,不能寒酸了,所以让人在大万山司给所有逝者都订做了全新的棺椁。 尤其主母刘氏的棺椁不能寒碜,因此多了一些工期。 棺材太多,刘氏的棺椁又大,路上遇上下雨天,马车就容易陷入泥里走不动,这又耽搁许多时间。 运棺材出山倒是顺利,谁都知道死人身上没好东西,山匪也没必要去抢人家办丧事的钱。 当时大大小小的棺椁刚进城,就遭到了全星沙县百姓的围观。 这可是洞庭郡最大米商家的当家主母! 就这么死在了外面。 夫君不来迎接。 儿子也不见了。 着实引人唏嘘。 陈尧当时隐在人群中,听着众人的议论,急红了眼,最后还是莺歌一把敲晕了他,把他提溜回了家。 陈府此刻正在办丧事,谣传月底就回家的陈熙鬼影也见不着一个,但这不影响陆陆续续有人来吊唁。 方姨娘成了陈府主事人,她忙,柳茹月也忙。 抽不出时间去想太多事情。 原本被派到柳茹月身边帮忙照看孩子的白芷,也被调回去帮忙了。 少个人在身边,柳茹月反倒心中松快了一些,白芷说得好听是方姨娘善待下人派来帮她照顾孩子的。 说得难听,就是监视她的,顺带让白芷日夜在她耳旁传输方姨娘是个好人思想的。 这种后宅手段,她见过。 只是以前别人不会用在她一个毁容的粗使婆子身上,主子觉得有价值的人,才会遇到这样的待遇。 她一个局外人,旁观多了,再傻也看明白了。 入夜,伴随着月色,她拿了煤油灯一个个检查了大酱缸。 正打算回屋,一坨毛茸茸的东西从天而降,砸在了她脑袋上。 吓得柳茹月差点叫出声。 拿着煤油灯循着那黑乎乎的东西看去,竟是一只没了气儿的信鸽,小腿儿上还绑着一个竹筒。 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四周,这时候其他人已经累得睡下了。 一开始,她也没敢拿,就害怕惹上祸事。 能养得起信鸽的,都不是一般人。 能伤到飞在天上信鸽的人,也是功夫好手。 但这个东西落在了她院子里,早晚也是祸事。 咬咬牙,柳茹月凑到信鸽上方嗅了嗅,没有做气味标记,这才伸手将信鸽腿上的竹筒打开,抽出里面的绢纸看了看。 一看之下,惊愕不已。 将绢纸裹好,重新塞入竹筒,柳茹月打算把死信鸽扔水井里。 这样一来,就算查到什么,别人也会觉得信鸽自己掉入水井的,绢纸上的字也会染花,看不清楚。 她对着水井一扔,那没了气儿的信鸽却没事儿人似得突然拍拍翅膀,重新飞了起来,飞走了。 …… 这,这信鸽没有死。 那它刚才为什么看起来像死了一样? 柳茹月以前跟着镖师的时候,听他说过有些动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装死,莫非这信鸽遇到了老鹰之类的猛禽,才装死的么? 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信鸽腿上的信息要人命了。 它不会还要继续去送信吧。 糟了,早知道她就不选择这么个处理方法了。 这可怎么办? 陈尧他爹真的遇到危险了,路上已经被人伏击,现在受了伤,大家都在找他,信中说他可能已经混入陈府,让府内内应注意暗中寻他。 这个信息,会是别人故意给她,试探她的么? 还是说,真的就那么好运气,这么一只信鸽落在她头上? 第65章、密信 柳茹月回到房间里,靠在门板上,思绪纷纷。 她想了很多,不做又害怕耽误了人命。 去做点什么,又害怕这是别人给她下的套。 忽然,她想起了进府那日,说她坏话的有个厨娘,好端端的,脑袋就被淋了鸟儿拉的腌臜物。 一丝幽光在眼眸中闪过。 她回到床前,拉上被子,躺了进去。 第二日一大早,她收拾妥当,找上了魏嬷嬷,“魏嬷嬷,我知道最近府里忙,但家里两个孩子,水根又太小了,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看看,孩子他爹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我怕他照顾不好孩子,我想回去看看他们。” “绾娘,最近府里忙,方姨娘为主母之事忧愁不已,茶饭不思,只有你做的那些精细菜才能让她吃上两口,你若是休假两天,我真怕方姨娘支撑不住啊。”魏嬷嬷为难的婉拒了柳茹月的请假。 柳茹月为难的咬着唇,双手交错的捏着手,嘴里念叨着两个孩子,最后妥协的恳求道,“魏嬷嬷,那,可以让领了出府差事的小厮帮个忙,将我这个月的月钱给我夫君送回去么?” “我回去不了,至少有钱在身,也饿不着孩子,我会给他感谢费。” “我刚来府里不久,平日里也不认识在外头跑的小厮,只能麻烦魏嬷嬷帮个忙,找个信得过的小厮了。”大户人家管得严,晚上雅音苑大门小门都锁了,一般宵小都没办法翻墙入院。 白日里丫鬟婆子等闲也不能出去瞎晃悠串门子,柳茹月得在小厨房里随时待命,更没机会去陈府转悠。 在柳茹月的苦苦请求下,魏嬷嬷总算应了下来。 平日里,小厮没有姨娘的要求,不得进方姨娘雅音苑。 柳茹月就拿着钱袋到了月门门口,将钱袋交给了小厮,并将地址说与了他听。 小厮田贵笑眯眯的拿了20文跑腿费,满口应着一定办到,临了还问道,“绾娘可有口信让我带给你夫君?” “老夫老妻的,还能交待什么,不就是照顾好孩子么。”忽而想到什么,柳茹月俏脸一红,“让他在家里好好念书,不许出去寻花问柳,若是被我发现了,老娘拿刀剁了他。” 说完此番话,柳茹月似是觉得在外人面前说这些不太好,扭头就回了院子。 田贵抛着手里的钱袋,拐了弯儿,就转进了一间杂物间,毕恭毕敬的将钱袋双手托了上去,“魏嬷嬷。” 魏嬷嬷接过钱袋,打开之后,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面前的桌上,只有碎银子和铜板,没有夹带纸屑。 随后又将钱袋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一遍,也没任何刺绣标记。 将银钱收拢重新装入钱袋的时候又问道,“她可有让你带口信?” 田贵一字不差的将柳茹月的话说了一遍。 “嗯,没事了,你让人把钱袋按照地址带过去,府里其余要让跑腿小厮带东西回家的人,你盯紧点,切记一个都不能放过,都要仔细检查一遍。” “是。” 到了未时,田贵回来,带回来了银钱已经送到家里的消息,并告知两个孩子都过得很好,柳茹月又送了一袋炒瓜子给他。 过了两日,星沙县衙门的衙役就敲开了陈府大门,说是带回来了一枚自称是陈府大公子给的玉佩,让陈府辨认。 一时间,陈府的下人们激动了起来。 衙门来人,陈府一介商人自是不敢拿乔。 连累得晕倒在床的方姨娘,也被魏嬷嬷、黄灵她们扶着走出了雅音苑,去了正厅辨认玉佩。 此刻府里乱哄哄,趁此机会,柳茹月顾不得解下围裙,就装作去看热闹的模样,跟着大家伙儿离开了雅音苑。 一个个都往前挤着、探头探脑的去看衙役手上的玉佩。 柳茹月挤不过,只能丧气的站在人群后方。 忽闻里面传来一声惊呼,“这是老爷给尧哥儿的两岁生辰礼,谢天谢地,尧哥儿还活着!呜呜呜。” 方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魏嬷嬷也用帕子抹着泪,塞了银子给衙役问道,“尧哥儿可好?既然尧哥儿已经回来了,他何时回家啊!” 那衙役并未收魏嬷嬷递过去的银子,这一行为让魏嬷嬷闪过一丝诧异,“尧哥儿可是在县衙?难道,他也相信了那起子小人的挑唆,以为是方姨娘要害他,所以不愿意回来?” 衙役一板一眼的答道,“一个自称陈家大公子陈尧的小孩儿大呼有天大的冤情,跪晕在洞庭郡郡衙门口。” “这是郡衙来使送到县衙来的玉佩,既然方姨娘已经确认玉佩属于陈尧,郡衙来使带话说,让陈府派三人去郡衙辨认那孩子是否当真是陈尧,其他事情,延后再议。” 魏嬷嬷侧身讨教的看向方姨娘。 方姨娘连连点头,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充满了悲伤,不能自已的抽噎着,“这是应当的,也不知道尧哥儿在外面吃了多少苦,魏嬷嬷亲自去幽兰居找两个伺候过尧哥儿的嬷嬷丫鬟,你带着她们一并去郡衙,一定要好好辨认,对了,再带些吃穿用度过去。” 她有体贴的对魏嬷嬷吩咐道,“尧哥儿受了刺激,对我们有误会,你们过去不用勉强他认人,远远的看看他就行了,免得他害怕。” “这案子不管是县衙管,还是郡衙审,我们都会配合,尽快查出真相,也能帮我洗刷冤屈,解开尧哥儿对我的误会。” 魏嬷嬷心疼的看着方姨娘,一一应下,“恩,姨娘放心吧,老奴心里有数。” 对于尧哥儿不愿意回来的事情,方姨娘备受打击的捂着额头,噙着委屈的泪,摇摇晃晃的靠在白芷怀里,“一切照旧吧,我们回雅音苑。” “是,姨娘!” 身为方姨娘身边的大丫鬟,青菊对看热闹的众人挥了挥手绢,“好了好了,各自回去做事吧,姨娘都累成这样了,你们能让姨娘省点心么?” 说到最后,青菊都悲从心起的抹起了眼泪。 看热闹的下人们,哪里还好意思呆在这里,纷纷摇头叹息方姨娘的不容易,交头接耳为她怜惜心疼,老爷对刘氏的丧事都不上心,一个多月都不回来,累得方姨娘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上,却要为刘氏的丧事和刘氏的儿子操劳。 第66章、陈熙 这一番折腾之后,大家也各忙各的去了。 看完热闹,柳茹月也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往雅音苑走去,全程她都没有和任何一个人交流过,孤独的一个人贴着路边走。 魏嬷嬷的眼神从她的背影上扫过,放心的去叫人了。 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忽然伸出来,捂着柳茹月的嘴,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就将她拉到了一个杂物间里。 柳茹月捏紧了袖子,正要把匕首抽出来,就听到身后之人小声道,“食之味,非之也,谓知道的知。” 这说的,是柳茹月围裙上绣的字,是描着陈尧写的之绣的。 感觉到怀里的女子放弃了挣扎,男人也勒得没有一开始紧了。 知道对方也防着自己,柳茹月伸出食指在他捂着自己嘴巴的手背上写了起来,“若。” 写完之后,柳茹月就谈着手掌。 男子抓着她腰的手松了下来,在她手掌上写道,“父。” 这两个字是陈尧给她说的,取自知子莫若父。 这是陈熙平日里给陈尧上课教他识字,陈尧偶尔想要偷懒耍滑,次次都被陈熙发现,刘氏便会喜欢在一旁用这句话打趣。 旁人只看一个若字,断然不知道后面应该接什么字。 但,万一被人听到过呢? 柳茹月又再次在他手掌心写道,“无。” 这次身后之人没有写字,而是直接说道,“虎父无犬子。” 柳茹月点点头。 身后男子也松了手,让她获得了自由。 一转过身,只见一个相貌堂堂、醉玉颓山的男子扶着胸靠在了墙上,他的状态不好,一双薄唇没有血色,面色浮现不正常的潮红,颓唐如玉山之将崩,让他那双和陈尧相似的眸子失去了神采,只余担忧。 之前若还会怀疑此人身份,看到这眉眼、这唇,柳茹月便一点怀疑都没有了。 “你引我出来,我儿在哪里?”男人的声音很是有气无力,沙哑得一听就知道许久未曾吃喝了。 这里可是陈府,他难道都找不到一个地方安顿好自己么? 一丝疑惑在柳茹月心里滑过,“他很安全。” “今日这一出,也是你搞出来的?你有什么目的?你是谁的人?”说到最后,陈熙的目光逐渐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恨意。 难道说,这不是简单的后宅之争? 也是,如果只是简单的后院争斗,方姨娘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逼得陈熙这么狼狈,连报官都不敢。 “我是谁的人,现在你还没资格知道。”柳茹月勾唇一笑,笑得成竹在胸,一切皆在自己掌握中的模样。 实则心中惶惶,却也不敢如实以告,陈熙或许卷入了大麻烦,他现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就算她完全坦白,他也不一定会相信她。 “你抓了我孩儿,不就是为了逼我效忠,总得告诉我你的主子是哪一位吧。”奈何陈熙心中只有孩儿,并没被柳茹月的话忽悠住。 妈耶,这个话听起来就吓人了,逼一个西南最大的米商效忠,这得是什么人物才这么口气啊。 柳茹月又是紧张又是害怕,想贪个便宜的自己,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暗中调息了一番,柳茹月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笑得一脸纯良,“先让你欠个人情,以后再来讨你要好处,你还能不认?” 见从她嘴里撬不出来背后之人的信息,陈熙便退而求其次道,“郡衙那个孩子,是我儿么?” “当然不是,你现在这样儿,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我把孩子送回陈府,不是羊入虎口么。”柳茹月发现对方双腿都有些站不稳,眼神也迷迷瞪瞪起来,上前扶着他助他慢慢坐在地上。 从围裙里掏出一颗松子糖塞到他嘴巴,却被陈熙偏过头躲过。 “陈老板怎的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若是死了,我们可不会替你养孩子。” 这话说得陈熙艰难的抬起头,仰靠在墙壁上斜瞪这柳茹月。 柳茹月塞了一颗糖在自己嘴里,“这是松子糖,还有两片人参片在里面,你失血过多,先对付着吃点。” 将围裙里的小纸袋子拿了出来,塞到了陈熙手里,“你自己躲好,我在陈府只是一个厨娘而已,我想出雅音苑不容易的,今天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才能离开雅音苑出来碰碰运气。” “我得回去了,不能离开太久。”走到门口,扶着门把,柳茹月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男子。 没想到他伤的这么严重,但话已经说成这样了,她再去关心他,就太奇怪。 没成想,这时候陈熙忽然抬头,他舌下压了一片人参片,似是恢复了一丁点精神,“谢谢。” 这突如其来的感谢,让陷入坏人角色的柳茹月有点手足无措,也不知道他是对照顾孩子这事儿,还是对她给的参片的感谢。 匆匆应付道,“你放心,你的孩子绝对安全,只要你不出事,他就不会出事。” 男人虚弱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带着三分嘲弄,又带着几分放心和信任。 这样的眼神,她见过的,曾经为了找孩子而担心的自己,也曾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心下一揪,柳茹月打开门观察了一会儿,出去后掩上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离开。 虽然陈熙没有说他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柳茹月多半也能猜出来,肯定是有人知道他的妻儿出了事,拿陈尧来威胁他了吧。 做父母的,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不管对方说的是真的假的,都会相信。 更别说那些人肯定在陈府做过调查了,了解陈尧一些生活习惯,骗陈熙一时,就能让他受伤了。 然而那人手里并没有陈尧,所以他的目的,并不是让陈熙投靠他,而是自己得不到就毁掉。 几方势力都在争夺陈熙,看来有钱人生意做大了,也不是好事。 柳茹月回到雅音苑,没有人在意她回来晚了半盏茶的时间的事情,魏嬷嬷不在雅音苑,大丫鬟们又在照顾方姨娘,其他丫鬟婆子也忙这各自的事情,没人盯着她。 第67章、不请自来 忙了一天,柳茹月回了房累不可支的睡下。 还没睡多久,就响起了敲门声,“绾娘,方姨娘一天都吃不下东西,夜间可算是饿了,你快些起来给她做些好克化的吃食吧。” 白芷的声音充满了担忧,柳茹月利落爬起来,顾不得点灯,就扯过衣服,趿着布鞋小跑过去打开了门。 庆幸万分的拉着白芷的手,“姨娘终于想吃东西了?” “恩,可算是想吃东西了,这些日子姨娘实在是吃不好睡不好,哎,今儿有了尧哥儿的消息,姨娘终于能放下心了。”白芷拉着柳茹月的手就朝外头走去。 到了小厨房,柳茹月打算给方姨娘做一碗健脾养胃粥、香辣藕片、酱香肉沫四季豆。 烧着火,做的正热闹,就听到外头传来闹哄哄捉贼的声音,柳茹月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锅铲。 “绾娘,你怎么了?”小厨房除了柳茹月,还给她安排了一个烧火丫头绿梅。 绿梅原本就是雅音苑的粗使丫鬟,现在来了小厨房也算是升了级,原本又瘦又蜡黄的小丫头,经过柳茹月这些日子的照应,可算长了一些肉。 此刻想,小丫头不解的看着她。 糟了,刚才做菜太用心,一时被外面的动静吓到了。 柳茹月捂着胸口,担忧的说道,“陈府高门大户,墙修的这么高,还能有贼人混进来?会不会进我们雅音苑啊?” 恍然大悟的绿梅安慰道,“绾娘原来在担心这个,放心吧,之前白芷姐去找你过来之前,我就看到了,外头好多护卫、家丁拿着火把、提着灯笼在抓贼。” 她义愤填膺的砸了一下手里的火钳,“真是无耻小贼,我们府里在办丧事儿,他竟然趁火打劫进来偷东西,我相信护院大哥们一定能抓到他。” “绾娘若是害怕,我今晚可以陪你一起休息。”绿梅关切的望着柳茹月。 “我这么大个人,还让你个小丫头来安慰我、保护我,说出去多不好意思,你刚才说的也对,这么多人肯定能抓到那个贼,我就是没见识、瞎操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饭菜也做好了,大份的就放在了食盒里,“大半夜被叫醒,我也有些饿了,吃的我就多做了一点,绿梅你要吃么?” “好。”听到有吃的,绿梅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柳茹月就又装了两份,放在了旁边普通的食盒里,一会儿回来就能提回去吃。 白芷还没过来,绿梅提着灯笼,柳茹月提着食盒,亲自送到了方姨娘门外。 白芷红着眼走了出来,柳茹月将食盒递给了绿梅拧,拉着白芷的手走到一旁阴影处,抹着她的眼角问道,“白芷,你怎么哭了?可是方姨娘有什么不适?” “不是。”白芷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偏过了头。 柳茹月掏出一颗松子糖塞到了她唇上,“心情不好就吃颗糖吧。” 白芷下意识舔了舔,一股甜津津的味道冲上味蕾,很少有女孩子能抵挡甜食的诱惑,她张开嘴收下了柳茹月的好意,心情也好了一些,“谢谢绾娘。” 哭过后带着鼻音,有点委屈,柳茹月帮她顺着后背安慰道,“是在主子面前吃挂落儿了?” 被戳中心事,白芷难过的吸了吸鼻子,“我笨手笨脚洒了茶水,被姨娘骂了两句,也是应当。” “以后多注意就是了,尧哥儿那边还没信儿,家里又遭了贼,姨娘心情难免受影响,我们多注意一些吧,别哭了,小心又要被说。”柳茹月唉声叹气的抱着她。 被人这么哄着,白芷情难自已的趴在柳茹月肩头抽噎,“绾娘,我好想呆在小厨房陪着你啊,人人羡慕我们伺候在主子跟前,我们受的磋磨谁人知道呢,我……” 柳茹月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傻姑娘,吃块糖都能哭成这样,以后绾娘多给你做糖吃。” 白芷反应过来,这里还是姨娘院外,赶紧抹干净眼泪,调整好精神,告别了柳茹月提着食盒进了院子。 绿梅对着柳茹月吐了吐舌头。 柳茹月等在门口听差遣,不一会儿青菊出来说道,“姨娘很喜欢吃这些菜,绾娘先回去休息吧,绿梅等着,一会儿姨娘吃完你把食盒提回去。” “是。” 绿梅被留在院外,柳茹月回到厨房拿了食盒,就回到雅音苑下人休息的院落。 进了屋,刚点了灯,她就发现房间被人动过。 床下有灰被带出来,说明有人趴在那里查看过床下是否有人。 衣柜里的衣服虽然被重新叠好,但和她叠衣服的手法并不相同。 看来她做了这么多,也没完全打消方姨娘对她这个新来者的怀疑。 但对她还是有了一些信任,所以不想伤害她的感情,这才故意将她调开了才进屋来查人。 她怎么可能把陈熙带来自己屋子里藏着,陈熙那么聪明的人也不可能来她的房间,她这里可是雅音苑,就在方姨娘眼皮下。 “开门。” …… 正在解盘扣的柳茹月脸都绿了,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什么乌鸦嘴,说曹操曹操到。 还能把人留在门外不成? 她上前打开门,拉着腰都挺不直的男人进了门,“你疯了,来我这儿?刚才我房间才被人搜过。”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了。”靠在门上的男人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不会是你引过来的吧。” “是,我故意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他们引去别的院子了。”陈熙想站起来,身形摇摇欲坠就要砸在门上。 害怕搞出动静引来人,柳茹月无奈上前搂住了他的腰,抓了他的手,扶着他上了床,“伤成这样,还能翻墙进来,真是佩服。” 陈熙轻嘘一口气,舒服的躺在床上,扭头看着桌上的食盒,眼内闪过一丝赞赏,“你应该很受你家主子重用吧。” “……”柳茹月能说啥,这话哪儿跟哪儿? 装,你继续装! 陈熙笑得平和,“你这么聪明,听到外面的动静就猜到我要来,提前给我准备好了吃食,在你的安排下,我儿肯定安全无忧。” “呵。”饿了就直说,不用想着法哄她的。 第68章、形势逆转 为自己准备的宵夜,最后还是被柳茹月送到了陈熙的手上。 “你想的真周到,还为我熬了粥,菜也都是好克化的。”陈熙靠在床头,舀了稀饭送到嘴里,眼神一亮。 也不知是最近没能好好吃饭,还是怎的,入口的粥竟是格外香糯,入口即化。 大哥,求你别自作多情了! 柳茹月嘴角不自在的抽了抽,没想到陈尧的爹竟是这么个性子,或许能把生意做大的商贾,脸皮都比较厚吧,“方姨娘日夜优思,胃口不好,给她做的粥。” “原以为你是使了手段混进陈府的,没想到你做饭菜还真有一手,很不错。”陈熙三两口,就吃完了一碗粥。 他错愕的看了看空碗,似是没料到自己会吃得如此快。 将空碗递到女人眼前,用那双长得和陈尧一模一样的眼睛问道,“还有么?” 仿若看到了陈尧向自己要吃食一般,让人不忍拒绝。 根据方姨娘的食量做的宵夜,没可能做太多,再加上又分了一半剩余的给绿梅,柳茹月也只有一碗粥,“粥没了,还有烤馕,你要么?” “要。”一直饿着还能忍,吃了这一丁点美食之后,陈熙反倒觉得更饿了。 接过空碗放在桌上,柳茹月又打开衣柜中间的抽屉,拿出布包,里面放着两个烤馕。 又抱了一个陶瓷八宝盒子出来。 陈熙靠在床上,好奇的看着她掰烤馕,“你准备这么多烤馕,是时刻准备着跑路么?” “啊,是的。”柳茹月回答的爽快,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她忽悠白芷她们的说法,是害怕晚上饿了,留着充饥吃的。 之前白芷还在这边监视她的时候,总会在晚上分给白芷吃,那丫头就对此深信不疑了。 烤馕撕了一小碗,她倒了热水到碗里,用勺子剁吧剁吧,面团儿没有那么容易散开。 她又打开八宝格瓷盒,将里面红的碎山楂片、白里透绿冬瓜糖碎、青翠干瘪的葡萄干、干红枣片、黑芝麻都舀了一些洒在了碗里。 这让陈熙一开始很嫌弃的看起来平平无奇、泡馒头一样无滋无味的烤馕泡热水,瞬间就色香味俱全起来。 还没吃,闻了个味儿就口舌生津了。 陈熙砸吧了一下干涸的唇,这是谁家的密探,潜伏做任务还这么会享受生活,她主子竟然不把这样的人才留在身边伺候,怕是个不懂享受的粗人吧。 柳茹月把碗放在了陈熙讨食一样主动摊开的手掌心上,“吃吧。” 经过这么一会儿的浸泡,烤馕碎也泡发了,红枣片也软了,其他食材的香味也浸入了烤馕里,舀一勺送入嘴中,属于葡萄干、山楂片的酸,和冬瓜糖的甜,纠缠着冲击着他不嗜甜的味蕾。 他受了伤失血过多,此刻竟是觉得甜味刚好,酸味冲淡了冬瓜糖甜腻的味道,又夹了一片香辣藕片吃,嘴里那一股甜味就完全没了。 说是香辣藕香,却也没什么辣椒,方姨娘并不嗜辣,只是带有一丁点辣椒油罢了。 看他吃得香,柳茹月的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她也如法炮制的做了一碗来吃,老实不客气的拿了筷子,夹菜吃,不然真的太甜了。 陈熙愕然的看着她,“你怎么和病人抢吃的。” “原本这些就是我为自己准备的食物,没想到你来了。” 那我之前是白夸她了? 陈熙一愣神,最后一片香辣藕片就被柳茹月不客气的夹走了。 还好剩下的酱香肉沫四季豆还比较多,味道也不错。 两人专心的吃饭。 吃完饭之后,柳茹月就拿着碗出门赶紧打了水清洗好,免得被人发现用了两个碗,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 再次进了屋子,陈熙精神头看上去好了很多,一副彻夜长谈的架势,“你有什么计划?” 我有什么计划? 柳茹月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人能把家业做这么大,应该是有脑子的吧,问她做什么。 或许,是他想试探她? 柳茹月锁好门,抱了一床之前白芷用过的被子,放在了床踏板上,随后吹熄了灯,躺了上去。 “一切都看你,两日后方姨娘的人会带回消息,说郡衙那个小乞丐并非陈尧,但乞丐会给人说那块玉佩的确是一个长相酷似陈尧的男孩儿给他的,所以,你动作得快,他们会地毯式搜查你儿子的,我也不知道能把你儿子藏多久。”这是一开始柳茹月就做好的计划。 自从刘嬷嬷出现之后,柳茹月就开始制定计划了。 上个月回去见到莺歌和着急的陈尧之后,她就将好几种可能性与莺歌分析了一遍。 并一一完善了计划,且对好了暗号。 暗号即是钱袋。 在刘嬷嬷出现后,柳茹月就为此赶制了好几个没有绣花的普通钱袋,花样无所谓,缝制钱袋的针线颜色才是重点。 柳茹月知道陈府防人防的厉害,断不会留下明显的字据让人怀疑。 “我不参与其他事情,原本我也只是负责带个口信而已,希望陈老板别对我抱以期待。” “你主子就只在陈府安插了你一个人吧。” “……”没想到自己说的委婉,还是被陈熙察觉到了,柳茹月不相信能把生意做这么大的人是什么善茬儿,心里开始打鼓。 “我的任务是独立的,陈老板切勿行差踏错。” 冰凉的手,宛如暗中择人而袭的毒蛇无声无息的缠上了柳茹月的脖子,并逐渐收紧,“把我的儿子关哪里了?” 柳茹月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这人当真是扮猪吃老虎了,可她也不是吃素的。 猜出陈熙在没问出孩子下落之前不敢对她下杀手。 挣扎中抖出袖中孜然粉纸包,向床上撒去。 陈熙料到了捏在手中的女子会反击,做好了缴械的准备。 白日里,他拉女子进入空房间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她袖中藏着匕首,他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然而,他没料到袖中除了匕首还有孜然粉! 这女人真卑鄙。 “啊~”嚏 让陈熙难受的不止是中了计,而是想打喷嚏还不能打出声,就害怕引来方姨娘的人。 他只能收回手死死的捂着自己口鼻,错过这个机会,他还能找机会对付这个女人,若是方姨娘的人来了,他恐怕插翅难飞。 在此期间,陈熙预判多时的匕首,冰凉的抵在了他脖子上。 形势逆转不过一瞬之间。 第69章、欠了这两父子 “陈老板勇气可嘉,把我这里当龙潭虎穴,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敢一人来闯,足见爱子心切。” 从陈熙的反应来看,在本是他避风港的陈府,他已被架空,如果他还有人可用,定然能查到她绾娘这个身份住处,家中还有夫君、两个孩子的事情,从而联想到那里就是陈尧所在的地方。 可是,他不知道。 怕他陷入绝境来个鱼死网破,柳茹月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一直防着他,只好如实以告,“尧哥儿说,遇到爹爹就给他说,尧哥儿原想着回家和爹爹一起赏月吃月饼,他喜欢蛋黄馅的,爹爹喜欢火腿,娘亲喜欢莲蓉馅儿的。” “他连这个也和你说了?”陈熙忍着呛人的滋味,捏着嗓子问。 孩子若是被绑架,断然不会和绑匪相处得如此融洽,说这么多家庭相处日常。 尧儿比寻常孩子聪慧,遇险后,他不可能轻信别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尧唤我干娘。”柳茹月收了刀,缩回了床踏板上。 脖子处的锋芒退去,陈熙捂着胸口躺在了床上,“怎么回事?那你为何骗我。” “我又没见过你,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陈尧的爹,而且一开始是你对我充满了敌意,我怎么敢说太多。”柳茹月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匕首,以防万一。 “抱歉,那你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么?” “我见他可怜,给了口饭吃,随后就带着上路了。”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道歉,柳茹月没有具体回答,反而问道,“你对方姨娘怎么看?” 陈尧不喜欢方姨娘,对方姨娘的厌恶,可能是正室妾室之争,男人看不出来,男人偏心也不是什么奇闻。 上一世柳茹月伺候过的后宅可不少,不管在外面多精明能干的男子,一回到后宅就装傻充愣,任由众多女子为他一人争风吃醋,亦或者当真被一女子哄住独宠她,其他女子都是昨日黄花、说的话都不够那女子一个屁响。 柳茹月害怕的就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陈熙还会觉得方姨娘没有参与其中,一切都是那些势力控制了陈府,方姨娘是无辜的。 如果是这样,她不放心把陈尧交给这么个糊涂的男人。 “她……” 黑暗中陈熙哀叹了一声,悲痛之中带着一丝悔意,“我不该带她回府,害了夫人和孩子。” 看来又是一笔男人的风流债,悔不当初又有什么用,人都被害得没了。 对他和她怎么走在一起没什么兴趣,知道他后悔了,不会轻信方姨娘的话就得了,“那你知道方姨娘是谁的人了么?” “不知道,直到这次遇险逃回来,我才知道她并非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她……背后的主子应该并不想拉拢我,而是想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直接取而代之。”黑夜,让陈熙的声音听上去更加凄楚。 听上去真是令人唏嘘,步入了别人的陷阱,一步错就步步错。 柳茹月之前也分析过方姨娘会不会是想谋夺陈家家产,却觉得她一个女子带着孩子没能力吃下陈氏米庄,会被陈氏族人瓜分得骨头都不剩。 原来人家后面有个很厉害的靠山。 “你身边的护卫呢?” “全没了,他们以我儿性命威胁我,我不敢放开手脚让侍卫动手,结果就……” 这么一来,情况就变得复杂了,柳茹月愁得拧紧了眉头,不过黑夜中谁也看不到。 “不过,你的到来让事情变得简单了。” 这人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柳茹月问道,“怎么说?” 陈熙冷笑了一声,“他们应该筹谋多年了,就等着方姨娘怀上胎,就立刻设计了岳父去世,我势必要陪妻回去奔丧,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们算计好的,他们还真是看得上我一个米商的家业。” 世人皆怕鬼,那是没有见过人心的可怕,柳茹月在心中哀叹一口气,她不也没看清楚陆铖泽的狼心狗肺么。 “他们千算万算,想用我儿掣肘我,却没算到我儿逃出来被你救了,既然我儿无碍,我还畏惧他们什么?” “只要我活生生的出现在人前,他们安插在我府里的这些人,就什么都不是,谋夺我家产的人只敢躲在后面不探头,他若敢为方雪琴出头,就暴露身份了,那倒好,都不用我出手,他就……” 就会如何,陈熙咬牙切齿的也没有说清楚,柳茹月倒是能猜上一二。 小事,变成了大事,还是她无能为力的事情,柳茹月不会去趟这浑水,她怕自己会被淹死。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现在人前?藏在我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她们对我的信任也没几分,如果她们发现你在我这里,那他们找到尧哥儿就很容易了。” “我受伤后没能好好治疗,你想办法给我找些补气养血的药,以及金疮药。”今夜能到她房间,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不好好养养身体,怎么和他们斗! “好。”柳茹月应下了,自会去做,虽然对陈熙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回陈府怀有怀疑,但那也不是她应该管的事情。 或许,他当时还天真的潜回来找方姨娘帮忙,结果发现方姨娘背叛了他。 或许,他是回来拿东西的。 胆战心惊的眯了会儿,根本就睡不着。 大半夜,又听到床上的陈熙难受的唔吟起来。 柳茹月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摸,一手的汗,脑门儿烫得能温酒。 受伤这么多天也没见发烧,现在精神松懈下来,病就发作了。 现在陈府被方姨娘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平日里她一个厨娘也不可能随便出入陈府,更妄论现在。 她实在没办法帮陈熙找大夫,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柳茹月只能绞尽脑汁想着能用什么土方子治。 熬药,她是没办法熬的,她这么晚去小厨房熬药,肯定会被人发现。 还好,为了泡制药酒,她房间里还有烧刀子。 府里是戒备状态,半夜已经睡下了,她又不敢点灯。 只能摸黑找到了酒坛子,又咬牙伸手脱了陈熙的上衣。 用帕子沾了酒水,擦拭陈熙的额头、腋窝下、手心腹股沟、大动脉、脚心、后背心。 不小心触碰到他的伤口,陈熙也会哼哼两声。 实在没办法,柳茹月又倒了温水在盆子里,摸到伤口处将他伤口擦洗一番。 金疮药她也有备着一些,用刀的偶尔也会割伤手,就是没准备太多,只能薄薄的给伤口处上一层。 如此温水擦洗、酒精擦穴位,忙了一夜,彻底没得时间睡了。 真是欠了这两父子的。 第70章、稳不住的姨娘 如果他一直昏迷不醒,当真害怕把他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万一方姨娘的人太过谨慎,白日里还来她房间检查一遍可怎么办? 鸡鸣,吵醒了打着瞌睡的柳茹月。 一睁眼,就发现陈熙呆愣的看着蚊帐。 “你终于醒了,我一会儿想办法给你带一碗鸡汤回来。” 只见陈熙扭头神志不清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哎。” 房里这么大一个人,她完全没地方藏,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柳茹月迷迷瞪瞪的重新梳了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拿着食盒出了门,并给门上了锁。 打了水井里的凉水,朝着脸上拍了一会儿,她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一些。 再放不下,也得去做早餐了。 还好以前找大夫买了那个提神醒脑油,她刚才在房间里找了一出来,路上打开瓶盖,在鼻下晃了晃。 立刻精神大振。 真是个好东西,希望能撑一天。 早餐做了灌汤包,香菇鸡肉粥,面片汤,又磨了豆浆,炸了油条。 方姨娘口味不好,指不定想吃什么,只能都做一点。 做香菇鸡肉粥,主要是为了一大早就熬鸡汤,不惹人怀疑。 反正鸡都杀了,只取鸡胸肉做粥,剩下的不用也浪费,提前熬高汤很正常。 待得青菊把吃食给方姨娘拿过去之后,柳茹月就舀了一碗鸡汤只放了一点盐,再拿了豆浆油条、两叠灌汤包、泡菜,一小碗面片汤去回到了小院。 给白芷送了一份过去。 白芷十分感动,昨夜她失态了,今日绾娘还亲自给她送早餐,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谢什么,我也想回来在屋子里吃,昨晚外面闹得厉害,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回屋躲个懒。”柳茹月哄好了白芷,就提着食盒回了自己的屋子。 看到柳茹月回来,陈熙有些不自在的拉了拉被褥,想说话又担心屋外走动的人听到,只好对柳茹月点了点头。 将鸡汤递给陈熙,让他自己慢慢吃。 柳茹月自己吃了豆浆油条,剩下的都给了陈熙。 虽然伤患不宜吃太多,但下一顿饭,她也不一定能拿回来,只能让他尽量多吃一点,好抗饿。 两人安静的吃了早饭,柳茹月收拾好碟子食盒,又离开了屋子。 待得她晚上拿了吃食回来的时候,陈熙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床单不见一丝褶皱,被褥也被叠好了。 房门被锁,他是从窗户出去的。 柳茹月松了一口气,屋子里藏着陈熙,就像藏了一个炮仗在家里,对于她来说,还从未冒过这样刺激的险。 吃了饭,洗了碗,柳茹月就把被套、被单换下来,洗了。 这一夜,她终于能安安心心的睡一觉。 到了第二日,魏嬷嬷急匆匆的回了院子。 柳茹月进不得内院,做了椰汁红豆糕、山药糕端过去,到了门口,又被青菊接过手。 柳茹月不敢多作逗留引人怀疑,只能转身离开,却听到屋子里接连传来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站在门口的白芷宛如受惊的小白兔,眼红红的抖了抖。 柳茹月放心的离开了。 以前方姨娘在暗处,被算计的刘氏、陈熙他们在明处,所以处处被她利用摆布。 而现在她已经浮出水面,陈熙还没对她出手,只是柳茹月布了个局,她就如此沉不住气。 看来,她并不是多厉害的人,厉害的是在她背后出谋划策、指挥的人。 背后之人也不想扶持一个厉害的女人出来吧,所以把方姨娘这种只会温柔小意哄男人的女人送到了陈熙身边,让陈熙陷入温柔乡里。 柳茹月做的午饭,原样被送了回来,方姨娘就动了两口,说是吃不下。 前几日,她装吃不下的时候,送回来的都是空盘子,对外说是赏给下人吃了。 现下遇到超出掌握的棘手事,都顾不上演戏演全套真把食物赏给下人吃。 青菊还唉声叹气的央着柳茹月换着法儿的给方姨娘做点可口小吃。 “如果方姨娘没在月子里,这夏日里能吃的小吃就可多了,凉糕、手搓玫瑰冰粉、鸡丝凉面、凉皮儿都能给方姨娘做些,绝对让方姨娘食指大动。”柳茹月将剩菜剩饭收下,倒在了泔水桶里。 见青菊也跟着哀叹,柳茹月怜惜的说道,“女人坐月子就是不容易,你说老爷什么时候才回来看看姨娘啊,有个人在身旁安慰关心,劝她吃一点就好了。” 青菊面色如常的垂下头,缕了一下头发道,“老爷,生意繁忙吧,生意怎么也比家里的事情重要,姨娘能理解的,大家族就这样,不像你嫁个书生,整日在家里,遇到什么事,他都能在身边照看着。” 平日里青菊这丫头说话也挺有分寸的,今日说话却夹枪带棍的,看来方姨娘今日心情不好,磋磨了房中的丫头了。 “青菊姑娘说的是,希望老爷能早些回来。”柳茹月还能真的和青菊计较不成,“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一会儿给姨娘做什么了,我打算给姨娘做个酒酿荷包蛋。” 青菊闻言,松了一口气。 但,不待柳茹月做好酒酿荷包蛋,白芷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因为奔跑满脸红扑扑的,眼中的喜悦难以遮掩,看的青菊皱紧了眉头,“白芷,虽然这是雅音苑小厨房,你也不能如此咋咋呼呼的奔跑,成何体统。” 白芷亲近的靠近了柳茹月,朝批评她的青菊嘟了嘟嘴,“是姨娘命我过来的,姨娘催的急,刚才小厮说,老爷回来了,让我来通知绾娘做菜呢。” 闻言,青菊咧了咧嘴,笑得有些勉强,“太好了,老爷终于回来了,既然白芷来了,你就在这里帮绾娘和绿梅做菜吧,我先回去了。” “青菊,酒酿荷包蛋也做好了,你先给姨娘带回去,让她先垫垫肚子,不然一会儿老爷回来,她哪里有精神迎接老爷啊。” “不必了,姨娘肯定想和老爷一起吃。”青菊拒绝了柳茹月的好意,姨娘越是柔弱憔悴,老爷越是心疼她,若是姨娘先吃了东西,老爷若是知道了,就显得没那么真心了呐。 没有人挽留疾步离开的青菊,柳茹月拉着白芷让她摘菜。 自从知道老爷回来,白芷脸上的笑意就止不住,她是当真在为方姨娘开心,也在为自己再也不用被方姨娘折腾而开心。 她以为老爷回来了,方姨娘的心情就能变好。 真是个傻丫头,傻乎乎被方姨娘她们当枪使。 第71章、釜底抽薪 陈熙竟然选择了回来? 柳茹月张罗着让小厮出去再买一些菜,带着白芷、绿梅做了一大桌饭菜,一个个丫环嬷嬷都来了厨房,将这些吃食全都搬去了方姨娘屋中。 因为今日比较隆重,做完饭菜,柳茹月也来到了院中伺候。 方才知道,陈熙并没有来方姨娘院中。 不,陈熙根本就没有回陈府。 小厮带回来的消息,只是他在外面看到陈熙回星沙县了,老爷说会回家吃午饭。 一大帮人侍候在院中,可是等到午时过去,也没见着陈熙的影子。 柳茹月都听到站在一旁的丫环、嬷嬷肚子开始打鼓了。 白芷、绿梅对视了一眼,又感激的看了柳茹月一眼,还好做饭的时候,被绾娘喂了一些吃食,不然现在她们也得挨饿了。 “老爷怎么还没回来?”方姨娘担忧的催了催魏嬷嬷。 魏嬷嬷出了院子,面带笑意的走了进来,“外头传信儿的小厮说看到老爷的马车过来了。” “太好了,走,扶我去大门口接老爷!”方姨娘不顾羸弱的身子,把手搭在青菊的手臂上,往大门走去。 “白芷,绿梅,我们就别跟去了,等了这么久,菜都凉了,我们去厨房热一热菜,再看看哪些菜得重新做。” “好。”没法去大门口看热闹,两个小妮子十分失望。 柳茹月只是觉得,陈熙肯定要折腾一下方姨娘,她们何必跟着去大门口遭罪。 果不其然,三人在小厨房里,又吃了好些菜,又重新做了几道菜,也没听外面传话要重新上菜的。 菜已经重新做好了,还是得端去方姨娘屋子才行。 雅音苑在方姨娘面前有体面的丫鬟婆子都跟着方姨娘去大门口了,别的丫鬟婆子也不够来小厨房拿食盒。 柳茹月三人提着食盒到了院内,刚重新摆上桌,就见方姨娘一行人急匆匆的回来,大家伙儿的脸色都不是太好,尤其方姨娘往日温婉、柔心弱骨的模样,此刻积满了怒火。 三人连忙提着食盒,低眉睡眼的退到一旁站定。 啪 哐 哗啦啦 桌上的饭菜,被方姨娘一叠叠的砸在地上,嫌这样不过瘾,她整个趴在桌上,将菜盘子都扫落。 白芷吓得浑身发抖,绿梅也被方姨娘不同以往的表现吓坏了,两人直往柳茹月身后躲去。 青菊、黄灵也不敢在主子气头上往前凑,最后还是魏嬷嬷对大家使了眼色,“都下去,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在这里杵着干嘛?” 大家纷纷逃难似的,离开了方姨娘的屋子。 离开前,只见魏嬷嬷上前拉了拉方姨娘衣袖,“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青菊放下的帘子,挡住了屋内的景象。 白芷巴望不得赶紧离开院子,跟绾娘回厨房去待着。 柳茹月猜想方姨娘肯定被陈熙整了,不作停留,拉着两个丫头回了小厨房。 “吓死我了,姨娘平日那么温柔,怎么发起火来,这么吓人。”绿梅以前是个粗使丫鬟,离主子太远,哪里知道方姨娘的本性。 白芷嗫喏着,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抱着手臂靠在柳茹月怀里,偷偷啜泣。 “好了好了,你们两呆在小厨房,别出去。”柳茹月轻柔的推开白芷,吓得她问道,“绾娘,你要去哪里?” “大家都没吃饭,我准备给青菊那几个丫头送点糕点过去垫垫胃。”柳茹月各捡了一碟马蹄糕、新市茶糕放在食盒里。 “绾娘就是人太好,你现下送过去,她们也标不一定领情讷,不敢吃的。”白芷扯着食盒,不让柳茹月过去,免得被她们训。 “她们不吃是她们的事,我作为厨娘,总不能让姑娘们饿着了吧。”至于方姨娘,她自己砸了吃食,暴殄天物,柳茹月才不想去关心她呢。 白芷终究没有犟过柳茹月,她提着食盒重新进了方姨娘小院,这次不敢去触青菊霉头,拉着黄灵到一旁,“主子心情不好,这会子,你们这些主子面前的体面丫头,更得打起精神伺候了,快吃两口,免得一会儿主子叫你了。” 黄灵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绾娘拉开食盒露出一角,糕点的清香立刻传了出来,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对青菊使了个眼色,我先过去吃,一会儿换你! 便跟着柳茹月去了远一些的角落,粗鲁得不像主子跟前的一等丫头,倒像是抢食儿的乞丐。 柳茹月拍了拍她的后背,“别着急,慢慢吃,屋子里魏嬷嬷伺候着呢,应该没事这么快叫你。” 话是那么说,能多吃一个算一个,不然主子这怒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呢。 “嗯嗯。”黄灵点着头,嘴里嚼着东西,也不好好说话。 “老爷呢,不是说老爷回来了么,姨娘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啊?”柳茹月又从食盒里,拿了一碗银耳羹出来,递给了黄灵。 噎坏了的黄灵,拿过来就一口气喝了小半碗,喉咙里的食物可算顺了下去,平时她话不算多,但这个事情也不算什么秘密,又感受到了绾娘的关怀,她说道,“老爷在外头置了个院子,比咱们陈府还大呢,是以前国子监祭酒东方大儒的祖宅,听说,老爷还带了个女人回来!” 说到这里,黄灵气不过的拿了一个马蹄糕咬了一口,“这叫什么事儿,有家不回,买个更大更体面的院子养女人,把方姨娘置于何地?” “我觉得,老爷可能是不想回陈府这伤心地吧,刘氏与老爷是少年夫妻,伉俪情深,却没想到夫人就这么去了,且大公子也下落不明,他……或许是想阖府搬迁过去,只是没来得及和方姨娘说吧。”柳茹月随意的敷衍着。 送走了黄灵,青菊、海棠也过来吃了糕点,这两人就没有和她说任何有效的信息。 但柳茹月也不在意就是了。 柳茹月在小厨房里待着,绿梅是粗使丫鬟,反倒人缘比较广,认识的陈府下人还挺多,出去不多久就又带回来了一则劲爆的消息。 她绘声绘色的说道,“老爷让小厮带回来了口信,说是先把夫人的棺椁搬去东方府,也就是新陈府,也叫方姨娘过去,不过这边陈府老宅,老爷也不打算弃了,所以除了方姨娘可以带七个丫鬟嬷嬷过去,其他丫鬟小厮一并留在老宅驻守。” 第72章、施进失敬 好一个釜底抽薪。 方姨娘和她幕后之人,长期下来汲汲营营,终于完全把持了陈府,全都安排上了他们的人。 陈熙回到陈府,即便带着可靠的护卫,也等同于进入了狼窝,他也难以从陈府这么多人里剔除掉方姨娘的人。 干脆另外安置一个新家,让方姨娘忙活多年的成果付之东流。 妙! 不过也是陈熙有钱任性,一般人家哪里能这么大手笔。 “绾娘做菜这么好吃,又能照顾好姨娘、奶娘,以及各位姐姐,肯定能去新宅子。”绿梅脸上一丝忧愁也瞧不出来,又扭头去看白芷,“白芷姐姐也伺候在姨娘身边这么多年了,肯定也能去新宅子。” 白芷闻言却并未开心太多,少女脸上藏着心思,“那你呢。” “守老宅啊,反正我也是粗使丫鬟,在哪里都一样,在老宅这边,上头没有主子管着,还乐得清闲。”绿梅这一根筋的脑子,思想十分简单,想着想着,自己还乐了起来。 白芷又是羡慕她这般的心态,又是看不上她这不求上进的样儿,但也明白,绿梅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挤进那7个名额。 其实绿梅去不去新宅子,白芷并不是那么关心,她又看向神色自若的绾娘,有绾娘陪她一起去新宅子,她心里也能踏实一些。 就在这会儿,海棠提着裙角跑过来,在小厨房门后喊了一声,“绾娘,方姨娘叫你收拾好包裹,去她院子里,我们要搬去新宅子了。” 没听到自己的名字,白芷面色一慌,绿梅也担忧的看向她想劝说两句,可白芷已经冲出门,拉着海棠的手问道,“海棠姐姐,我呢?” 海棠抓着她的手,拽了下去,讪笑着搪塞道,“姨娘没说呢,哎呀,白芷妹妹,你着什么急嘛,等姨娘在新宅子安顿好了,就会来接你们过去的。” “可是我……”白芷还待说些什么,海棠已经不耐烦的催促道,“绾娘,你快些收拾,一会儿过去新宅子了,你还得赶紧做一桌饭菜出来。” 失落的情绪漫上白芷的双眸,柳茹月心中嗟叹,这丫头又害怕侍候方姨娘,又往她跟前凑,毕竟伺候在主子跟前才有体面,若是被主子遗弃了,会比从没得过宠的丫环更受欺负。 但此刻是方姨娘和陈熙斗法的关键时刻,白芷这样指哪儿打哪儿的不会动脑子的丫头,方姨娘带上她不划算,肯定会把名额给更信赖的人。 就是不知道方姨娘敢不敢在这档口,将幕后之人派来协助她的助手带去新宅子了。 亦或者带些人过去掩人耳目。 但白芷留在老宅其实更好,免得卷入争斗中落得个悲惨下场。 柳茹月上前拉着白芷的手安慰道,“海棠说的是,姨娘安顿好了,肯定会把老宅子的人慢慢带过去,我在新宅子等你。” 红着眼的白芷认命的点了点头,这事儿和绾娘发火也没用,七个名额,明明能带上她的,姨娘为什么不要她呢。 “绾娘,你快些去收拾衣物吧,不然一会儿姨娘该发火了。”绿梅在一旁焦急的催促着。 柳茹月点头,不舍的离开。 她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被套这些还好已经洗了,留在这里也不害怕她们查出来什么。 她收拾了衣服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就到了方姨娘小院里。 青菊她们还在收拾东西,方姨娘的东西自然是多的,一时半刻也收拾不过来。 坐在摇椅上的方姨娘难得亲自抱着孩子在哄着,奶娘挎着一个行囊立在她身后。 看到柳茹月过来了,方姨娘伸了手,被魏嬷嬷扶了起来。 “你们慢慢收拾,绾娘跟着,我们先去新宅子。” 原来是在等她到来,柳茹月受宠若惊的退到一旁,跟在了魏嬷嬷和方姨娘、黄灵身后。 其他丫头都在院子里收拾东西,唯独没有叫上白芷。 雅音苑月门门口,已经有轿夫等在那里,黄灵掀开帘子,扶着方姨娘坐了上去。 侍立在院门口的两个护院,扶着腰间的刀坠在了轿子后面。 还有那日帮柳茹月送月钱回家的小厮也挑着一担东西跟在轿子后面。 柳茹月心中暗道,这两个护院恐怕就是幕后之人派来帮扶方姨娘的打手吧,至于那个小厮,就是通风报信的。 两个护院、一个小厮、魏嬷嬷、奶娘,已经五个人,加上她就是六个人了。 青菊、黄灵、海棠三个丫头,没想到方姨娘带上的是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黄灵,青菊、海棠应该会留在雅音苑守着院子吧。 这么多年下来,方姨娘屋子里恐怕有些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收拾出来的,只能留下信得过的人守着。 这是一种猜测,还有其他可能性。 柳茹月在脑海里想着各种可能性,跟在轿子后面,先是出了陈府,到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一个正在换牌匾的府邸跟前。 原本的陈府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而这一处府邸,只是大门就显得比商贾之家有底蕴得多,世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有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穿着布衣,背着手等在府邸门口。 看到这轿子,才躬身问道,“请问你们是?” 魏嬷嬷朗笑道,“轿子里的是方姨娘,我是伺候在姨娘跟前的魏嬷嬷。” 管家模样的男子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慢条斯理的说道,“原来是方姨娘,我是陈府的管家施进,以前东方大人离开后,这一处宅子就留给我打理的,现在陈老爷买了这里,承蒙陈老爷信任,我就留下继续管理这里的事物了。” 魏嬷嬷和他打着哈哈,眉眼已显出几分不耐,但也陪着笑脸,“施管家,姨娘带着小少爷坐在轿子里,你看,能否让我们先进府,将来有空,我们再叙?” “啊,瞧我老糊涂了,东方府,不是,这宅子好久不曾这么热闹了,看到人,我就想唠唠嗑,耽误了方姨娘休息可是大罪,施进失敬了。”施进连连抱拳道歉。 “好说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施管家还年轻着呐,哪里老了,以后想唠嗑,随时可以来找我。”魏嬷嬷转过身,一招手,轿夫就准备抬着轿子进门。 “且慢!”施进伸手一栏,守在门口的两个护院就看了过来。 魏嬷嬷,“怎么?” “老爷说,方姨娘只能带七个下人进府,所以老宅的轿夫就只能止步于此了,里面的路,就让我来引吧!” 第73章、偏向虎山行 “可是方姨娘还抱着小少爷啊,这走进去,风吹了、太阳晒着了怎么办?”魏嬷嬷对施进的话,意见颇大,却也没得在老宅时候的底气来吆五喝六。 “初一、莳五。”施进依旧态度恭敬,唤了一声,从大门内影壁后,走出来两个步履轻盈、清雅灵秀的丫头,“小少爷可以交给这两个丫头抱,走正门。” 柳茹月把头垂得更低了。 “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姨娘……”魏嬷嬷反应极快,脸上的怒意瞬间收敛了,扯出一抹随和的笑容,“方姨娘已经为老爷生下了儿子,当得走正门进陈府的。” 施进摸了摸山羊胡,摇头晃脑道,“老爷说,换宅子也是为了让少爷能在充满书香气息的环境里成长,将来少爷是要走仕途的,所以规矩上,就不能再像从前老陈府一般不讲究,免得将来落人话柄,毕竟现在正是夫人的丧期,姨娘走正门会冲撞了夫人的。” 原本以为只是下个轿子的事,现在连正门都走不得了,魏嬷嬷揪紧了手里的帕子,却发作不得。 方姨娘掀开帘子,从轿子上走了下来,依旧是弱不禁风的模样,飘飘倒倒似练了醉拳,看得大家怕极了。 就怕她会不小心将孩子掉下地。 魏嬷嬷赶紧上前扶着她,“姨娘你正在坐月子,出来做什么!” 担忧之情涌上眼眶,魏嬷嬷搀扶着方姨娘哀求道,“施管家,我家姨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人的噩耗传回来之后,姨娘一直在为夫人的丧事忙里忙外,还为她吃斋打坐,尽心尽力,绝对没有对大夫人不敬的意思。 “现在方姨娘的身子也不大好,既然轿夫不能进去,您就行行好,叫两个府内的小厮来抬轿子吧!” 魏嬷嬷拥着体力不支的方姨娘在怀里,方姨娘又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这场面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施进面有难色,挡在轿子面前的身形却岿然不动,窘迫的搓了搓手,“府里才被老爷买下没多大一会儿,还没去买下人呢,以前留守东方府的也没几个人,哪里有那么多小厮来抬轿子。” “他们两个呢?”黄灵指着守在大门口的护院,“他们总能抬一下轿子吧!” “府里以前东方老爷收藏的珍本不知几许,现在陈老爷也甚是喜欢那些书,不然也不会买下这宅子了。就怕那些贼子趁着现在府门打大开,府中人又少的时候闯空门儿,就调了这护院来守门,他们走不开的。”施进连连摆手。 他指着跟在轿子后面的两个护院,似是突然发现了他们一般,“哎呀,我老糊涂了,这不是有现成的轿夫么,就让他们两抬轿子吧!” 柳茹月垂着头,余光中看到一个护院捏紧了拳头。 她能理解,这人肯定是幕后之人派来的高手,往日里在老宅充当一下护院也算本职了,现在让他去抬轿子,他心里断然是不乐意的。 陈熙这人,真是有仇必报、锱铢必较,进个门,都能搞出这么多事儿来刁难人。 派来接应的人一个比一个奇葩,施进就不说了,初一、莳五虽然什么都还没做,但这名字,细品,你细品! 不就摆明了说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以牙还牙么! 幸好她和陈熙并非是对立面,不然这样的人,太难缠了。 对于施进的提议,魏嬷嬷和方姨娘都没立刻接话让那两个护院抬轿子。 对话间隙导致了一息的静默,沉默在众人周围弥漫,继续下去足以让人洞悉些微猫腻。 “我也是最近头疼病犯了,还没施管家想得明白,周青、张原,你们抬轿吧。”最后还是方才靠在魏嬷嬷怀里一副体力不支模样的方姨娘发了话。 “行,就这样的话,不多不少正好带了七个下人进府,施某感谢姨娘的体谅,姨娘快进轿子吧。”施进此刻又恭敬得不得了,各种点头哈腰的感谢人,就像方才刁难人的不是他一样。 方姨娘抿紧了唇,由魏嬷嬷扶进了轿子,孩子方姨娘没打算交出来,但初一、莳五十分强势的掀开帘子,伸手要方姨娘把孩子交给她们。 不经允许,骄帘就被掀开,方姨娘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眼眶说红就红,“我坐轿,可以自己带孩子,不用你们帮忙了,谢谢。” “第一次进府,小少爷就不能走正门,真可怜,将来外府的人会怎么说他呀!”初一又把手往前抵了一寸。 莳五摇摇头,甚是遗憾的看着方姨娘怀里的孩子,劝解的拉着初一的衣袖,“算了,有个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娘,二少爷将来……哎,听说老爷带回来的那个姨娘已经有了呢,将来……” 谁家丫环敢在有儿子的姨娘跟前这么说话,也就得了陈熙的命令才敢吧。 正常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埋汰,方姨娘却忍了下来,将孩子递给了初一,“别让孩子晒着了,吹了风。” 又递了一件紫红色的斗篷出来,“给孩子罩一下。” “放心吧姨娘,这可是金贵的少爷,我们摔了自己也不会摔了他的。”初一、莳五抱到了孩子,哪里还搭理方姨娘,微微矮身行了个礼,抱着孩子扭身就往门内走去。 方姨娘撑着骄帘,直到看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后,这才放下骄帘,喊道,“走吧。” 那两个护院一前一后的替换了轿夫,将轿子抬了起来。 却因为两人并非专业的轿夫,身体有强壮,起的太猛,又没能一同起身,只听教内传来一阵砰砰闷响。 “姨娘你没事吧!” 柳茹月也跟着叫了一声,“姨娘!” 陈熙真的是……竟然把抬轿子会发生什么都算在了其中,因此早早就让两个丫鬟把孩子带走,摔方姨娘是他给的小报复,孩子他还是宠的。 施进趁此机会指着抬轿的人批评道,“怎么伺候主子的?万一把姨娘摔着了怎么办?把姨娘送到雅音苑之后,自己去找刘总护院,各领20鞭子!” “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两个护院这次应得很是爽快。 若陈熙回老宅,那里就是方姨娘给他设下的龙潭虎穴,此番形势逆转,柳茹月一点也不心疼这些鸠占鹊巢的坏家伙。 陈熙的刁难如此明显,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已然发现方姨娘一行人图谋不轨了。 方姨娘他们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看来她们背后之人,所图甚大,且十分有信心卷土重来! 第74章、庵 这一处院子比原本的陈府老宅气派很多,有东西两个角门,东为尊。 周青、张原抬着轿子就往东角门而去。 施进跟在后方挥手大喊,“错了,错了!” “不是走东角门!” 魏嬷嬷面容扭曲的让两人停下了轿子,再回头已经变了脸色,挂着笑容一字一顿问道,“姨娘不是客,难道让姨娘走西角门?” “非也非也,魏嬷嬷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施进拍着胸膛解释一番,魏嬷嬷脸色暂缓,不解的问道,“那施管家是何意?” 舒完气的施进伸手指着西角门那边的巷子道,“周青、张原,你们抬着姨娘走那边巷子,一条道走到底,然后右转,就会看到一道门,把这牌子给守门人,他们就会放你们进去了,初九丫头会给你们带去雅音苑。” “……走,走后门?姨娘她可是……”魏嬷嬷原本不想接身份铭牌,轿子中的方姨娘闷声闷语的抽泣道,“就走后门罢,我本就只是个妾。” 声音凄苦惆怅,听得人只想拥着委屈的她在怀里好生安慰。 柳茹月头皮一麻,施进只是把牌子递到了魏嬷嬷手里,皮笑肉不笑的夸赞这,“还好姨娘知礼,妾进门,本就只能走后门。” 施管家这下马威,杀得魏嬷嬷没了锐气,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的按照施管家指出的路线走去,到了后门处对了牌子,这才得以走进新宅子,门口当真有个叫初九的丫环主动为一行人引路。 不管东方府以前多么风光无限,世家底蕴处处能从细节彰显,可久不住人,入目皆是颓败凋零,陈年旧叶都洒落在地上,像荒山野岭上的荒庙一般。 初九话不多,带着大家在院子里绕了一会儿,到了一处垂花门儿,“老爷说在老宅的时候,方姨娘住的院子叫雅音苑,怕姨娘不习惯新环境,就把这处院子改了名儿也叫雅音苑了。” 话是这么说,但垂花门儿上还是以前的名字,落音庵。 庵?! 众人惊怒之下,脸色大变。 初九察觉后,觉得众人小题大做一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捏着帕子挡着嘴角安慰道,“从前是庵,这不代表什么,老爷是关爱方姨娘才把这院子特地给她的,这不赶巧了么,都有个音字,想来是和方姨娘有缘了。” “虽然这里离老爷的十方轩远了点,但这里十分清幽,有假山、有莲花池,特别适合方姨娘静养,老爷说这里有佛堂,也方便姨娘礼佛修心,不用总是跑来跑去借别人院子里的佛堂了。” 老爷的命令,谁敢违背。 到了垂花门儿,男人就不可进去了。 落了轿,魏嬷嬷扶着她下来,进了二门,看到里面的景象,方姨娘轻咬朱唇、泫然欲泣的垂下头被魏嬷嬷拉着往里走。 进府路上的萧条景象已然让魏嬷嬷大开眼界了,这落音庵里的景象更让人头大,窗户上的窗纸破了就算了,有厢房的房门也掉在了地上。 初九嘴里夸赞的假山,上头铺满了不知道积累了多久的鸟粪,莲池里的莲花早就没了,水半干不干,散发着一阵夹杂着泥土腥气的恶臭,只剩一些黑乎乎的东西陷在泥里。 走近一瞧,像是死掉的乌鸦。 初九特真诚的说道,“你们可别嫌弃这里,我说的话,你们别不信,我是以前东方府的家生子,这落音庵收拾出来极好看,别的院子此刻也是这幅模样,不信你们可以去旁边的院子里瞧。” “已经带你们来这儿了,房子你们自己收拾,想住哪间就住哪间,等后面买了仆人填补了人手,这院子一下子就能收拾出来,哎,我得去大厨房帮我娘烧火造饭了。”初九用帕子捂了捂鼻子,眼珠儿一转,盯上了柳茹月。 她绕到柳茹月身后,指着她别在后腰上的大汤勺,惊喜的嚷嚷,“你是厨娘?” 柳茹月抬眉,征求意见的看向方姨娘和魏嬷嬷。 魏嬷嬷在初九背后对柳茹月点了点头,方姨娘也对柳茹月和颜悦色的笑了笑。 这是打算利用她先打入新陈府了? 她们怕是要失望了,她一开始就是为了帮陈尧而来的。 柳茹月大大方方应道,“是。” “你会做什么菜?” “鲁菜、川菜、粤菜、闽菜、苏菜、浙菜、湘菜、徽菜都会做些。” 初九眼神发亮的往后退了两步,还夸张的舔了舔唇,“哇哦~,自从老爷去京城后,我……我们府里这些驻守老宅的人好久不曾吃过好饭菜了,我娘本不是厨娘,翻来覆去做的就是那么几道家常菜,你叫什么?” “绾娘。” 初九拉着柳茹月的手,恭敬的对方姨娘道,“方姨娘,我可以借一下你的厨娘么?” 能不借么? 这雅音苑的小厨房哪里能做菜,这样的窘境,是方姨娘她们未曾想象过的情况。 为了吃上一顿饭,她们只能让出去。 方姨娘挂着牵强的笑意,“说什么借不借,都是做给家人吃,是吧,绾娘!” 柳茹月回以微笑。 方姨娘又道,“海棠,你也跟着绾娘去大厨房帮忙吧。” “可是姨娘你身边也需要……” “我身边还有魏嬷嬷和奶娘照拂,你去吧。”方姨娘虽然笑着,眼神却闪过一丝威严。 海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是。” 初九也不讲究,上前又拉上了海棠,“太好了,府里终于能热闹起来了,有你们帮忙,我在厨房再也不会被我娘嫌弃来嫌弃去了。” 她这般做法,像极了躲懒的孩子,也能解释她对柳茹月的热情了,她对帮忙的人都热情。 柳茹月和海棠就这么被初九拉出了落……雅音阁。 待得她们离开,魏嬷嬷就红了眼,轻声对方姨娘道,“从前老爷对姨娘多么柔情蜜意啊,现在竟是说变脸就变脸,果然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方姨娘趴在她的怀里闷声哭了起来。 其他院子没有人住,就缺了打扫,但大厨房是驻守之人赖以生存的地方,十分干净。 柳茹月猜测,这大厨房的院子恐怕比现在的十方轩都干净吧。 厨房里并不缺食材,都是新鲜的,有蔬菜也有鸡鸭鱼肉。 第75章、我不依 初九指着在厨房里摘菜的大娘说道,“这就是我娘,你们叫她曹大娘就好了。” 听到动静,曹大娘转过身,满头大汗很是不耐烦的说道,“哪里来的两个俊娘子?是来拿吃食的?菜才送过来,再等一个时辰再来拿。” “娘,这是我找来帮你忙的,这个绾娘,可是陈府那个方姨娘身边的红人儿,人家可会做菜了,八大菜系都会做一点,这下子,你就可以休息了。”初九上前帮曹大娘按着肩膀。 又支着下巴对海棠道,“我娘粗手粗脚,哪里比得上你们在方姨娘身边伺候的人细心,那就麻烦海棠姐姐帮我娘摘菜、剁肉吧!” 曹大娘宽心的松下肩膀,幸灾乐祸的笑看着绾娘,阴阳怪气的说道,“八大菜系都会做呐,真是厉害呢,既然方姨娘喜欢,说不定徐姨娘也会喜欢。” 海棠有了不好的预感,紧张的看向柳茹月。 柳茹月也只能紧张的回望她。 只听曹大娘道,“徐姨娘不是说我做的饭菜是猪食么,说我侮辱了她么,那赶巧,你就去徐姨娘小厨房做饭吧,先把徐姨娘和老爷的饭菜做出来让主子先吃,我这大厨房就做那些糙汉子吃饭的,可放不下你这尊大佛。” 反手抓着初九的手掌,推搡了出去,“去去去,把这个绾娘带去徐姨娘小厨房辉光发热去。” “恩,好吧。”初九扭扭捏捏的走到绾娘身边,“走吧,徐姨娘可是老爷跟前的新欢,我们惹不起的,走吧。” “等等,在大厨房做饭不也一样么,一会儿做好了,再给徐姨娘端过去就是了,绾娘的厨艺很好,也能做大锅饭,驻守东方府的大家伙儿,也是该吃一些好吃的饭菜了。”海棠终于慌了,笑吟吟的想要劝曹大娘回心转意。 方姨娘让她跟着来大厨房,就是为了一会儿绾娘做好了饭菜之后,让她端一些食物回去。 外人都只当方姨娘为了夫人的事情愁苦得吃不下睡不着,这些消息都是她们这几个贴身丫鬟传出去的,事实上她们知道方姨娘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把绾娘做的饭菜吃光光了,胃口比以前更好了呢。 这一顿不吃,方姨娘肯定要生气的。 如果绾娘不在大厨房做吃的,海棠也不可能去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徐姨娘小厨房端吃的啊! 这打大厨房曹大娘做出来的饭菜,方姨娘哪里吃得下啊! 一根筋的白芷又不在,到时候,受方姨娘磋磨的不就是她了? 初九就像听不懂海棠话里的意思似得,不解的反问,“方姨娘不是说,在哪儿做菜都没关系的么,反正都是做饭给一家人吃,给方姨娘做,还是给徐姨娘做,有什么区别,而且老爷会歇在徐姨娘那里,老爷吃得开心,我们也应该开心啊。” “方姨娘肯定不会介意的吧,方姨娘那么爱慕老爷,早就听说她是一个温婉和煦、待人和气、善气迎人的人了,她定然不会介意吧!”伸手不打笑脸人,初九笑吟吟的不断给方姨娘戴高帽,搞得海棠都不好反驳。 一旦反驳,那不是就是说方姨娘不是这样的人了么! 这些话,海棠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得让她心惊。 这些话,和以前方姨娘教她们对付夫人院里的人说的话差不离了。 以前看着夫人院子里那些人被怼得回复不了话,她还洋洋得意,现在轮到自己被这么应付,海棠如何都笑不出来了,也比不得夫人跟前嬷嬷丫环那般有底气的敢骂过去。 虽然骂人落了下乘,却能逞一时之快,把邪火儿发泄出去。 而现在,她只能受这个窝囊气。 海棠自己不说话,初九就当她是默认了,直接拉着柳茹月就出了大厨房。 “海棠,来帮我砍这个排骨,我老了,手酸,拿不动砍骨刀,还是你来吧,我休息一会儿,哎,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还是你们年轻好……” 柳茹月只听身后传来了曹大娘指使海棠干活儿的声音。 初九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习以为常的在前面带路,带着柳茹月饶了一会儿,穿过了三个月门之后,前方的小路就越来越干净。 灌木修剪得十分规整,并没有任其恣意生长,青石板上落叶没有一片,也没有青苔,窗明几净,不见一丝颓败之像,能看得出一直有勤于收拾、用心维护。 初九漫不经心的表情在到了又一处垂花门儿的时候,恭敬了起来,脸上的笑意也在,却没有面对方姨娘时候时候的轻慢。 “绾娘,这就是徐姨娘的住处,徐姨娘不喜欢我们进去,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 “谢谢初九姑娘!”柳茹月对她点了点头,一路上初九的表现都十分鲜明,就是在针对方姨娘这边的人。 可是她不是,所以柳茹月一点也没因为曹大娘她们的话而难过气愤。 至于里面的徐姨娘是什么人,柳茹月也不关心,到了现在,她的任务差不多也要完成了,如果陈熙又纳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妾,也和她没有关系了。 陈尧讨厌的是方姨娘,她把陈尧送到陈熙的身边已经仁至义尽。 将来徐姨娘、方姨娘或者再来一些张姨娘、李姨娘,都得陈尧自己长大去面对了。 不管徐姨娘好不好相处,柳茹月已经打定注意,见到陈熙就用陈尧和他换个要求便离开。 进了潇湘苑,一个身穿深蓝色鸡心领梭布小袄的嬷嬷无声无息的引着柳茹月往前走。 柳茹月不敢乱瞧,生怕自己被牵扯到后宅姨娘之间的争斗里,只盼着直接去小厨房做饭,吃饭的时候能见着陈熙。 天不从人愿,这嬷嬷带着她绕过潇湘苑天井直接去了正堂处,只见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穿着粉红色织金缠枝纹纱衣,同色襦裙,身披桃红色刺绣镶边蝴蝶暗纹碧霞罗素软缎,头绾风流别致垂挂髻,插着镶丝玳瑁花钗,拿着一团碧纱团扇,双眼淡漠的扫着她。 “见过徐姨娘。”柳茹月不想多事,便没多瞧,垂头作揖。 “哈哈哈,莺歌,你不是说干娘能一眼瞧出你来么?” “姐姐,我穿的这身衣服,和咱们见面那会儿穿的差不多,你怎么就认不得我了,人家不依啦!” 第76章、没有不散的筵席 “莺歌!” “陈尧!” 柳茹月猛地抬头,就被莺歌扶了起来。 而后莺歌撒娇的靠在她怀里不依的哭泣,“姐姐真是个负心人,不过一月未见,有了海棠、黄灵、白芷,就忘了莺歌儿了。” 没认出莺歌,是自己不是。 柳茹月无奈的拍着她的肩膀,“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惹麻烦,怕徐姨娘会因为方姨娘刁难我,所以都没抬眼看你,我看了你,我肯定会认出来的。” “当真?”莺歌儿仰起头,像是要确定什么的紧紧盯着柳茹月的眼睛。 双頄凝丹霞,秋水入瞳碧,恐怕就是这般颜色吧,柳茹月竟是觉得自己像负心之人,不敢对着这双眼撒谎,推开她反问道,“你,不会真的给陈老爷当小妾了吧,怎么当上徐姨娘了?” “哼,我爹才看不上她呢。”已经换上华贵精致的男孩衣服的陈尧掀开帘子,牵着狗娃走了过来,抱着柳茹月的裙角,不屑的看着莺歌。 被陈尧一激,莺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用团扇点了点陈尧的肩膀,“我还看不上你爹呢,你当我想当你姨娘?天天和你抬头不见低头见,得多难受,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她拉了拉下滑的披帛,颇有几分傲骨的说道,“再说了,我宁当穷人妻,不当富人妾。” “你爹看不上我也是应该的,毕竟你爹眼神儿不好,或许是个瞎的,不然怎么会纳个祸害回家,搞得家宅不宁,连你娘都护不住。” 莺歌这嘴是个不饶人的,但也是陈尧挑衅在先,他们两竟然能相安无事的生活两个多月! 难以置信,她们两个月都相处下来了,现在关系还这么剑拔弩张。 柳茹月抱起已经会蹒跚走路的狗娃,这孩子一点不认生,一个多月没见,也认得这是他的娘,露出笑脸用脑袋亲密的蹭了蹭她的脸。 颠了巅重量,重了很多,看来莺歌有用心照顾孩子。 也顾不得和狗娃说说话,两个打孩子正闹得不可开交,她抱着孩子上前挡在了中间,“莺歌,你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计较。” 被批评的莺歌闷闷不乐,陈尧得意的对她吐了吐舌头。 柳茹月也没放过他,“陈尧,莺歌姨照顾了你两个月,给你洗衣做饭,帮你隐瞒身份,帮你打探消息,你知道她冒着多大的风险么,你应该敬重她,不能如此没大没小。” 刚才还嬉皮笑脸、得意洋洋的陈尧笑不出来了。 “莺歌,你是长辈,先向陈尧道歉,做个表率。” 在柳茹月严厉的逼视下,莺歌微微屈膝,“对不起,我不该提你伤心事。” 柳茹月又看向陈尧。 这孩子平日都颇有教养、十分稳重,一遇到莺歌就不对付了。 陈尧眼中水光闪了闪,嘴巴一抿,躬身行了一个书生礼,“莺歌姨,对不起,是我先嘴臭的。还有,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两人互相道歉之后,就偏过了头。 无奈扶额,得,这道歉都是敷衍她的,怪不得道歉道的那么快。 柳茹月把狗娃塞到了莺歌怀里,蹲下扶着陈尧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 帮陈尧理了理衣服,原本他就是一个粉面朱唇的可爱孩子,现在换回了男装,比跟着她逃难穿布衣更显精神。 或许,也是回到了爹的身边,陈尧的眼神都生动自信起来,这是有亲人可以依靠带来的底气。 见状,柳茹月更想念孩子们了。 不能在这里耽搁下去了,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露出这般有了靠山啥也不怕的眼神,信赖的看着她。 本想祝贺陈尧回到了爹身边。 到底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现在要分别,难免有些不舍,一张口竟是带上了几分哽咽,“尧哥儿,我已经把你送回你爹身边了,方姨娘已经被你爹送到了荒院,她早晚会受到惩罚,她伤害不了你了,我和莺歌姨还有事,不日便要离开,你要孝顺你爹,不要和你爹置气,多关心他,也照顾好自己。” 没娘的孩子是棵草,陈熙是个大米商,家大业大,将来肯定娶续弦的可能性非常大,他以前纳妾,将来说不定还会纳妾,没了亲娘护着,陈尧就只能仰仗亲爹的照拂了。 这时候,陈尧才从回到家的激动心情中反应过来,一左一右的拉着柳茹月和莺歌的衣摆,不舍的哭道,“不要,干娘,莺歌姨,我不要你们走,你们留下来好不好?” 虽然回到爹的身边让他开心,可是陈尧猛然发现,就算回到家里,爹爹也不可能时刻陪伴着他,只有干娘和莺歌姨时时刻刻陪着他,就算不在他身边,也是为了他在做危险的事情。 他,真的舍不得离开她们。 在娘亲没了的日子里,她们两是他唯一的依靠,驱赶了他的害怕,扫走了他的噩梦。 “不要离开我,我不要离开你们,留下好不好!呜呜呜……” “尧哥儿,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还要去找我的孩子,你已经找到爹爹了,我的孩子们还不知道在哪里等着我去找她们,等我找到姐姐妹妹还有弟弟,再带她们来找你好不好?到时候,你可别不认我这个干娘了。” “我……”与莺歌置气斗嘴说反话习惯了,差点随口而出就说我不认你了。 陈尧知道没有爹娘的时候多无助多害怕,他不能当自私的小孩儿,干娘的孩子们不见了,她肯定很着急,他都有听过干娘梦里哭泣着喊他们名字。 “我认,我认的,干娘找到了姐姐妹妹弟弟,一定要带着他们来找我好不好?我……我请他们吃……好吃的穿好看的衣服,我教他们写字念诗。” 干娘做的饭菜最好吃了,说请干娘的孩子吃好吃的,他很是没底气,“干娘一定要快点找到他们好不好,然后早点回来找我。” “嗯。”说服了陈尧,柳茹月放下了一块石头,就害怕孩子因此闷闷不乐。 “我呢?”莺歌抱着狗娃闷声问道。 “我当然欢迎莺歌姨回来啦,最好你们一起回来。”陈尧松开柳茹月,扑到莺歌腿上,抱头痛哭,“我,我也舍不得你,莺歌姨!这段时间是我不听话,我不该和你顶嘴,虽然你做的菜很难吃,熬粥总熬糊,炒菜总炒焦,还会把糖当作盐撒……” “滚!” 第77章、当然的有筵席 既然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柳茹月自然得做一顿离别筵。 她也算知道了,莺歌和陈尧的相处模式就是那样,上一秒还能抱着一起哭,下一秒又能因为一点鸡毛蒜皮互怼起来。 算了算了,她还是做菜去吧。 唤来嬷嬷带着去了小厨房,吵做一堆的莺歌、陈尧乖乖的跟了上来。 虽说莺歌这徐姨娘是假的,但此间小厨房的食材,比大厨房多多了,琳琅满目,谁个厨娘看了不欢喜。 引路的黄嬷嬷指着食材说道,“大少爷一来就念叨着想吃您做的菜,我也不知道买些什么,就什么都买了一些,鸡鸭鱼都还没来得及宰杀,就在院子地上、池子里养着,您想做什么,随时可以吩咐我抓了打理出来。” 那鸡鸭鱼肯定要先打理出来才行,柳茹月离开小厨房,跟着黄嬷嬷去抓鸡鸭。 来到花园处看到风景,只觉得主人太任性。 若是方姨娘一行人看到这院子里的景物,也不知道作何想法。 碧绿的文竹错落有致的长在巍然屹立的假山上,并缀以雕梁画栋、玉檐雕栏、通体碧瓦朱甍的缩小亭子、院落在假山间,也不知怎的引水上了假山,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扬起白雾,让山中松柏、文竹、庭院都像陷入了仙境。 假山乎透明只有额头处一点朱红斑点的丹顶锦鲤,游时如白龙翻江,静时若丹阳卧水。 红的喜庆的赤松叶锦鲤、浑身金灿灿宛若金条的黄金锦鲤、周身乌黑只有头顶一片白的秃白锦鲤,在荷叶下欢快的畅游。 如此雅致的景色,却极不搭的任由两只嘎嘎叫的鸭子在上头游来游去,搅得水池惊起一朵朵浪花。 “姐姐,这院子和落音庵看上去差不多吧,我故意给方姨娘选的那处,原本还想明日招她过来作客,让她看看此间风景、看看这假山、莲池,想必她的脸色会十分好看。” 闻言,柳茹月可算明白之前自己误会了陈熙,这些磋磨方姨娘的主意恐怕大半都是莺歌想出来的,男子哪会如此斤斤计较。 莺歌不认得方姨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般折腾,只能是因为心疼陈尧。 “原来是你啊。”柳茹月故意用下巴点了点陈尧处。 陈尧茫然不知,听不懂大人打哑谜,趴在池上逗着锦鲤玩儿。 莺歌扫了他一眼,“他懂个屁。” “你呀,早晚栽在你这张嘴上。”柳茹月挽了袖子,上前抓了一只鸭子,“今晚做一道太极鸭卷、一道碧桃鸡丁。” 黄嬷嬷十分机灵,听后立刻去抓了一只在草地上找虫子吃的鸡公。 “有什么鱼?”这水池子里的锦鲤总不能杀了吃吧。 抓着鸡翅膀的黄嬷嬷道,“有鳝鱼,有鲈鱼。” “行,那再做一道双椒炒鳝丝、一道浇汁鲈鱼。” “行。” 两人说做就做,烧了开水就杀鸡、杀鸭、杀鱼。 莺歌想上前帮忙,陈尧阻止了她,“莺歌姨你就别去添乱了。” 莺歌气绝。 其他准备工作就留给黄嬷嬷处理了,柳茹月把清洗好的鸭子先带入了厨房内。 先从鸭子脊背上划一刀,再从鸭脖处下刀,剔去骨头。 将鸭脯肉放置于瓷盆中,倒入料酒、盐、胡椒粉、葱段、姜片,抹均匀后腌1个时辰。 期间取香叶3克、草果2克,八角10克、陈皮5克、桂皮8克、沙姜15克、丁香5克、花椒5克、小茴3克、甘草5克,放入棉布包捆紧,做成白卤水香料包。 往汤锅里倒大半锅水,拍葱3根、姜20克,烧开后倒入酱油一小碗,料酒三勺。 烧滚后再倒入细糖120克、盐1大匙、香菜茎20克、白卤水包,少添柴火,转小火煮滚约半盏茶时间,至香味散发出来即可熄火。 待得鸭脯肉腌足了时间,柳茹月就用筷子取出葱段、姜片扔掉。 将煮熟的四个咸鸭蛋冷却后剖开,取出蛋黄,放置在碗中捣碎备用; 将腌入味的鸭子平铺在案板上,用干净的纱布轻轻擦抹、按压,吸去表面湿处的液体,通体搌干水分后,皮朝下平铺于菜板上。 取出捣成泥的咸蛋黄,用手捏紧成条,和鸭子长度差不多长便可,放置在鸭脯上,将鸭脯卷裹起来,外层用打湿拧干的纱布卷裹,并用粗线缠绕捆紧。 将扎好的鸭卷放入白卤水中卤制半个时辰,冷却后除去纱布,切成片,装成盘,一道鸭肉鲜嫩,馅儿心金黄,味道醇正的太极鸭卷做好了。 这道菜是最费时间的。 期间,柳茹月还用黄嬷嬷去骨洗净的鳝鱼,拿过来在鳝鱼背上轻轻的切上刀花,再切成丝备用。 青椒、红椒也切成丝,在一旁备用。 炒锅里舀入清水,大火烧开,倒入茶树菇,搅拌均匀,略微汤了一会儿便捞出来,沥干水分备用。 倒了水洗净锅,热锅注油,放入少许姜片、葱段,爆香后即刻倒入切好的鳝鱼丝,翻炒均匀,林如料酒,倒入茶树菇、青椒丝、红椒丝,再次翻炒。 最后加入盐、生抽、少许鸡汤调味,再倒入水淀粉,快速翻炒均匀,关火后装盘,一道鲜辣脆口的双脚鳝鱼丝就做好了。 浇汁鲈鱼最不费时间,柳茹月放在最后做。 将洗干净的鲈鱼放入碗中,加入盐拌匀,放入少许姜丝、葱段拌匀,腌渍一盏茶的时间。 将洗净去皮的胡萝卜切成丁备用。 腌渍够时间的鲈鱼冲洗一番,去除鱼骨,并在鲈鱼背上切刀花,这可以让食材更入味。 没了鱼骨,让鲈鱼更爽嫩,没有刺,也更适合小孩子吃。 这道程序非常考验技术,可以说比去除鸭子的骨头还困难一些,毕竟鲈鱼肉质更嫩,若是用的力气大了一些,鲈鱼肉烂掉一会儿就不完整了。 将无骨鲈鱼两侧切条,放入蒸盘中,备用。 炒锅中注入适量清水烧开,倒入胡萝卜、豌豆、玉米粒、煮半盏茶时间,捞出焯好的食材,沥干水分,备用。 蒸锅上火烧开,将装着鲈鱼的蒸盘放入,盖上盖子,用中火蒸一刻钟,揭开盖,用布裹了手,取出蒸盘,放凉备用。 第78章、蛋做的塔么(3更) 浇汁鲈鱼最重要的就是这一道汁,得用上番茄酱。 那还是以前有个家主是做南洋生意的,带回来了一些番外的番茄酱,她也跟着学了一些番外菜的做法,最后改良一番,就用在了浇汁鲈鱼上。 现在没有番茄酱,只能自己现做了。 还好以前她研究过,做出来和那番外的番茄酱味道差不多。 取两个番茄去皮切丁。 将6粒拇指大小的冰糖倒入一碗清水中备用。 锅中倒入花生油,放入番茄丁炒至软烂,加入冰糖水、盐,出锅便是番茄酱,放凉备用。 洗干净锅,热锅,用油起锅后,倒入少许蒜末,爆香,倒入焯好的豌豆、玉米粒、胡萝卜丁炒匀,再放入番茄酱炒香。 加入一小碗清水拌匀,煮沸后倒入适量水淀粉拌匀,调成酱汁,盛出浇在鲈鱼身上。 原本被蒸得白嫩无色的鲈鱼,瞬间就披上了一层由绿色豌豆、金色玉米粒、红色胡萝卜组成浓稠羽衣,让人食指大动。 柳茹月做菜并不避着人,不管是看热闹的莺歌、陈尧,还是想要学点手艺的黄嬷嬷,她都没有赶人。 碧桃鸡丁做法并不复杂,鸡脯肉切成丁后加入盐、料酒、鸡蛋清、水豆粉抓匀上浆。 核桃仁用温水泡一泡这样更好去皮。 青豆淘洗干净,和胡萝卜丁一起入沸水中焯熟捞出,沥干水分备用。 用盐、高汤、料酒、水豆粉兑成滋汁。 锅中放入花生油烧热,投入鸡肉丁滑熟,捞出控油。 锅中留少许底油烧热,下葱段、蒜片、青椒块一起翻炒至香味飘出,柳茹月再倒入鸡肉丁、青豆、胡萝卜丁、核桃仁一起翻炒,直至炒熟,就可以倒入兑好的滋汁,滴入少许香油炒匀。 起锅装盘,一份补脑益智、润肺养身,质地鲜嫩,口味鲜香适口的碧桃鸡丁就做好了。 “干娘,做好了么?我们可以吃饭了么。”被莺歌的厨艺祸害了两个月,陈尧眼巴巴的留着口水坚持到了现在。 “我想再做一道甜品,黄嬷嬷这府里可有冰窖?现在有冰可以用么?”柳茹月知晓一般世家大户家中有可能会有冰窖,不过也不确定家主去了京城后,留守的家丁还会不会备着冰块,只能先问一声。 等不及的陈尧原本不想什么甜品了,却见柳茹月问了冰块,眼神刷了一下就亮了。 莺歌也兴致勃勃的看着黄嬷嬷。 众目期盼下,黄嬷嬷压力有些大,好歹也没人让人失望的回答道,“有的,以前就想着家主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每年冬天都会买了冰块放入冰窖中备上几块,虽不多,却也能用,不知十娘想要多少冰?” “要豆腐块那么大的冰就行了。” “好,我马上去取来。”黄嬷嬷取了一个食盒,提着离开。 陈尧见柳茹月也不忙了,上前缠着问,“干娘,你准备做什么好吃的甜品啊,乌梅汁、冰镇银耳羹?” “我看到这厨房里有做果盘的水果,所以准备做一道糖水。”柳茹月也没确定能加入一些什么东西,来到如药柜一样的食材柜子前,看着上方的字,拉开后挑了蔓越莓干。 新鲜食材水果,她又挑了薄荷叶,菠萝、柠檬,“我要做菠萝蔓越莓饮。” “这些东西混在一起好吃么?”一想着这些东西泡水,陈尧只觉得牙酸。 “不好吃,你就别吃。”抱着狗娃的莺歌不错过任何一个打击陈尧的机会。 柳茹月知道两人不会闹出什么事,就拿起菠萝去皮,洗净,切成小块。 拿了2个柠檬中间切开,挤压出汁水在大碗里,柠檬汁不宜太多,不然煮出来会很酸。 又加入凉白开,再加入少许蜂蜜、薄荷叶浸泡片刻。 汤锅中倒入泡好的薄荷柠檬水,放入切好的菠萝块、七八片柠檬片、煮片刻,再加入蔓越莓干,煮开便取出,打开锅盖敞开用扇子扇风,让糖水尽快凉下来。 这时候黄嬷嬷也取了冰块回来。 柳茹月用棉布包着豆腐块大小的冰块,放在砧板上,找了秤砣狠狠的砸下去。 冰块不用砸太碎,全倒入琉璃盆中,一时间白雾缭绕。 柳茹月让黄嬷嬷先将之前做好的菜端去饭厅,陈尧则是帮着给糖水扇风,柳茹月觉得有小孩子在,也没必要吃太凉,没等糖水冷却,就将汤锅中的糖水全倒入了琉璃盆里。 红黄相间,又有圆圆的半透明柠檬片、绿色薄荷叶点缀,伴随着凉丝丝的冷雾,煞是好看。 陈尧忍不住的吞咽着口水,“干娘,你还会多少甜品啊?” 端着琉璃盆往饭厅走的柳茹月陷入了深思,八大菜系她都会一些,甜品自然也是会一些的,包括番外那些做法与北昙国蒸制手法不同,完全烤烤箱制作的奶油甜品,她以前也学着做过。 不过此处没有烤箱,她也没办法做番外烤制甜品。 陈尧原以为柳茹月不会回答了,干娘做菜已经很厉害了,甜品会做的不多也不是大问题。 “很多。” “很多?那是多少?” “还蛮多的,包括番外的曲奇、饼干、蛋糕、蛋挞。”随着柳茹月所说,莺歌一脸茫然。 她听都没有听过这些东西,听上去蛮奇怪的,“蛋糕,是鸡蛋做的么?鸡蛋有什么好吃的。蛋挞是鸡蛋做的宝塔?” 陈尧可算是找到了莺歌也不懂的事情了,兴高采烈的说道,“啊,我知道,以前有红毛番人来拜访我爹爹,给我送过曲奇,很香很脆。” “还有上面放满了水果的奶油蛋糕,绵绵软糯比馒头香也不粘牙,洁白如雪的奶油入口即化,就像在吃云团一般。”陈尧舔了舔舌头,回味无穷的说道,“我后来还想吃,可是全洞庭郡都找不到有人会做,干娘竟然会做!我要吃,干娘做给我吃好不好!” “大老远就听到你在吵吵嚷嚷,都做了这么多菜了,还堵不上你的嘴,吵着你干娘还要吃什么?”陈熙忽然从饭厅里走了出来,一脸不认同的看着没大没小的陈尧。 陈尧看到爹爹,浑身僵硬了一下,同手同脚走得有些僵硬,上前拉着柳茹月的衣角,这才笑呵呵说道,“爹,干娘说她会做红毛番人的蛋糕,以前我吵着要吃,你都找不到谁会做,所以我想央着干娘给我做一个蛋糕。” 第79章、棋子(4) 陈熙颇感意外,中原人大多只当红毛番人是蛮人,怕惹麻烦,很少会有人去了解他们。 基本上只有沿海的商人或者丝绸之路上的那些商人,才和红毛番人接触比较多,但也不一定会学着做他们的食物。 而且语言也是一大难题,学做菜并不能只看,还得靠口耳相授。 她竟然会做蛋糕,陈熙都怀疑十娘最开始说的话可能才是真话,后面坦白的“真话”反而是假话了,她该不会真的有什么来头吧。 柳茹月察觉到了陈熙对她的疑窦,招呼道,“先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陈尧的心思却不在里头的菜上,盯着柳茹月抱着的琉璃盆,“恩,一会儿糖水都热了,我们快点进去吃菠萝蔓越莓饮吧,黄嬷嬷,去拿四个琉璃杯过来。” 黄嬷嬷领命退下。 这一顿晚饭,可以说十分丰富了。 陈熙不算第一次吃柳茹月做的饭菜,但这一顿才算是正经的饭菜,每一道菜都让他惊艳不已,更让他诧异的是向来挑食的儿子对这些菜也赞不绝口。 回到了娘身边,狗娃就不让莺歌喂饭了。 柳茹月夹了鲈鱼肉,沾了番茄酱汁喂给狗娃吃。 吃了两个月糊糊、粥的狗娃像极了饿坏了的猫咪,不断指着鲈鱼嚷嚷,“娘,吃,吃。” 柳茹月被这一声奶声奶气的娘叫得眼眶一红,“乖,娘给你夹鱼吃。” “狗娃会说话了!”莺歌惊喜的放下筷子,走到这边来逗狗娃,“狗娃,我是二姨,叫我姨。” 莺歌照顾了狗娃很久,狗娃肥嘟嘟的小脸望着她,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圆润水亮的唇嘟噜了一会儿,才在莺歌的催促下喊了一声,“姨姨~” “好乖啊,狗娃怎么这么乖,二姨香一个,唔……”莺歌的嘴被柳茹月伸出的手背拦住,“满嘴油,也不嫌腻得慌,去好好吃饭。” “哦。”莺歌一模嘴角,发现当真满嘴的油,红着脸掏出帕子开始擦嘴。 明明都是男孩子,却被区别对待的陈尧幽怨的扫了莺歌一眼。 这四个人的互动,陈熙完全插入不进去,似乎他的儿子已经不是他儿子了似得,心中有丝苦涩,他能明白孩子对他的埋怨。 他也看得出来十娘对尧哥儿是真心的,不然这孩子不会对她亲近。 哪怕十娘来历不简单,她一个带着婴儿上路的女人,还能是多坏的人? 索性,陈熙也什么都不去想了,认真的开始享受美食。 潇湘苑大家伙儿吃得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相隔甚远的偏僻院落里,海棠也胆战心惊的提着食盒回去了。 黑乎乎的院子里,没了下午阳光带来的闷热,带来的徐徐清风却伴随着难闻的腥臭,海棠有些后悔跟着方姨娘来新陈府了。 “啊~” “是,魏嬷嬷么!”海棠被惊呼声吓了一跳。 向来最讲礼数的魏嬷嬷此刻把帕子折了又折,横放在鼻孔前,用夹子夹着帕子尾巴卡在了耳朵旁的鬓角处,“要死了你,走路也没个动静。” 服侍在主子跟前的丫环,走路都不能有声音的,就害怕吵着主子休息了,鞋底也垫了很厚的布,穿着绵软舒适也能走路轻盈,这本是大家都知道的,魏嬷嬷此刻吓着了却拿这话来骂她。 海棠甚是委屈,却也只能认错,“魏嬷嬷,我……我错了。” “怎么这么晚才把饭拿回来了,我都出来看了好几趟了。”魏嬷嬷不想在这荒废的院子里说话,掉头就往已经收拾出来的卧室走去。 人手实在是太少了,只有她和奶娘两人帮忙,忙了许久也不过收拾了一间卧室出来。 卧室的破窗户此刻用布挡着,外面的风就没办法带着臭气冲进屋子里了。 豆大的煤油灯火摇曳着照不真切,屋子里到处都是影子,哪里比得上以前在老陈府摆上一圈的大蜡烛,哪里会影影绰绰晃人眼。 但这新陈府里什么也不给她们提供,原本应该守在垂花门外的周青、张原也找不到身影,反而是来了两个陌生的护院,脸黑还不搭理人,不管魏嬷嬷去寻他们要什么东西,他们只推脱府里没有,也不让她出门去买。 方姨娘此刻仰卧在床上,这一套被褥还算干净,她躺在上面满脸的悔意,中午的时候她竟然因为生气就把吃食全砸了。 平日里她柔弱似扶柳惹得陈熙心生怜意,对她的关心比刘氏还要多几分,她原以为自己在他的心里是不一样的。 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魏嬷嬷,我不过想要一份独宠罢了,我有什么错么,后院中的女子不都是如此期盼的么,老爷怎么就变心了呢?”竟然连饭都不给她吃了,她好苦啊。 这般想着,眼泪就潺潺而流,在一旁的奶娘拿出帕子不断给她拭泪,“方姨娘,别哭了,先吃饭吧,老爷看到你这样,会心疼的。” “心疼?他还会心疼我么?让我住这样的院子。”方姨娘望着破败的房间,只觉得往昔的柔情都是假的般。 魏嬷嬷看不得她这般没出息的样子,上前强行把她扶了起来,“方姨娘,老爷不过是被徐姨娘勾了魂儿,你可是给老爷生了孩子的姨娘,那徐姨娘拿什么和你比,来,吃饭,吃了饭,老奴拼了命也要把你带到老爷跟前,老爷哪里能见你吃苦,到时候指不定多疼你。” “这些磋磨人的手段,哪里是男人家做得出来的,指不定就是徐姨娘安排的,你可千万别中了那女人的奸计。” 方姨娘靠在魏嬷嬷怀里,起不来,她是真的饿坏了,听说老爷今日要回来她就不吃饭了,这样老爷才能相信她为夫人的事情操碎了心,魏嬷嬷说她这样,老爷也才不会相信她故意传出去的流言蜚语,反倒对她更怜惜。 老爷不会知道她对刘氏做的那些事,她还有底牌能翻身,她还有儿子,老爷也不会相信善良如她、杀鸡都不敢看的她会做那些事。 魏嬷嬷疲惫的揉了揉鼻根,这些年把这妮子教成男人喜欢的莬丝花模样倒是好控制,却是废了。 关键时刻只会悲春伤秋、沉溺于男女情爱。 不堪大用! 第80章、求我 “海棠,上菜!” 海棠磨磨蹭蹭的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放在斑驳掉漆的八仙桌上。 绾娘做菜什么水平,魏嬷嬷是了解的,照理来说这食盒盖子一揭开就能飘香四溢,可这会儿菜全都端上桌了,怎么也闻不着菜香味。 细细一根灯芯泡在桐油里,散发着如萤火一般大小的昏黄灯光,让魏嬷嬷看不真切桌上的饭菜。 “绾娘今日做的菜有失水准,她都做了些什么菜?” 方姨娘也朝海棠看去,海棠吱吱呜呜只想惩罚来晚一点,奶娘见状走到桌前一看,当即拧紧了眉,指着尤其让她作呕的一道菜问道,“这黄糊糊像污秽物一样的菜是什么?” “是……是大厨房曹大娘做的南瓜绿豆汤……粥。”汤水都烧干了,或许不能叫汤了。 “这道菜是炸的青虫么?” “是……是的。”海棠闭上眼,视死如归的报了菜名,“炸青蚕。”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安静的可怕。 “绾娘做的?” 海棠连忙跪在地上不住叩头,“不,不是,绾娘刚进了大厨房,就……就被徐姨娘抢走了。” 到底伺候姨娘多年,海棠感觉到了她的怒火没有指向她,继续说道,“那徐姨娘太过分了,她就是在针对主子,我看她就是仗着老爷宠她,就欺负到主子的头上来了。” “就连这点食物,都是,都是那些下人抢完了正常菜色,曹大娘才打了剩下的这些让我端回来吃的。” “姨娘……姨娘!” 方姨娘气得晕厥在魏嬷嬷身上。 “你别再说了,奶娘,你照顾好方姨娘,我去想办法让老爷过来。”魏嬷嬷一撤手,方姨娘就摔在了床上。 ------------------------------------- 吃完饭,碗筷有黄嬷嬷收拾,柳茹月对莺歌说道,“你带孩子们出去散步消食,我有话要对陈老板说。” 明白她是要说找孩子的事情,莺歌一手抱起狗娃,一手牵着陈尧出去了。 “陈老板,你……” “老爷!”施进急匆匆的抓着下摆冲了回来,附在陈熙耳边耳语了一番。 陈熙拧了拧眉,没有回复等他回答的施进,反而望向柳茹月询问,“十娘,你也了解我与方氏的恩怨,此刻,她因莺歌安排的一次次作弄气得晕厥了,你觉得我应该去看望她么?” ? 方姨娘晕厥便晕厥了,故意提被莺歌气晕是什么意思? 柳茹月惊愕的瞪大了眼,她知道男子能无耻到什么境程度,比如负心汉陆铖泽。 可这个陈熙现在拿这个事情来问她是什么意思? 试探她,还是想利用她? 一瞬间,柳茹月想了很多。 果然想靠着做好事从而寻求帮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知恩图报之所以成为世人夸赞的品质,就是因为很多人都做不到。 果然之前抱着求教人帮忙找孩子的心态,对陈熙态度太好了,让他觉得她柳茹月好欺负了。 心中越气恼,脸上笑得越是云淡风轻。 柳茹月挺直了腰杆,“陈老板,莺歌就是个寻常女子,不懂高门大户的规矩,她性格直接、有恩必还、有仇报仇,捉弄方姨娘的这些手段是孩子气了些,却也是心疼尧哥儿受过的苦,才会这么做。” “况且,这些事都是陈府下人配合她完成的,应该也是得了陈老板暗中默许吧。怎么,现在方姨娘故技重施,你又心疼她,要来追责了?”柳茹月讥讽一笑,“我和莺歌可不是刘氏。” 这一瞬间,陈熙感受到了她的态度转变,抵眉轻叹,“你想哪儿去了,事实上,管家刚才说的是……方姨娘死了。” “死了?”这消息来的太突然,柳茹月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上一世并未亲身参与过宅斗,一直暗中观察,所得的经验到底不如亲生体验。 况且,这次还不仅仅只是宅斗,还还可能牵扯了朝廷的力量。 她就更不懂了,也不敢托大。 看了施进一眼,陈熙笑道“无碍,自己人。” 柳茹月沉默了下来,这施进不是东方府的管家随着一并被买的么,这么快就变陈熙自己人了? 还是说,这东方府其实早就被他买下了? 狡兔三窟,陈熙这样的生意人,不可能不为自己谋划未来。 那他明明能有去处,还回老陈府冒险做什么? 纷杂的思绪堵满了柳茹月的脑子,她还从未思考过如此复杂的关系,她以前脑子里只有找孩子、孩子在哪儿,咽了口口水,她才反应过来,这事儿其实和她无关啊。 她这么担心做什么。 是了,他在试探她,他还是不相信她。 柳茹月厚颜的笑了笑,“女人都有八卦之心,我刚才的确想问,是否是幕后之人杀人灭口了,但,我还是不知道好一点。” 陈熙放在桌上的手指咄咄的瞧着桌子,仿若敲在了柳茹月的心上,“但是,我的秘密,你已经知道了,现在十娘还想抽身离开,你觉得可能么?” “秘密?”柳茹月挑眉,“不就知道有人想要抢你的米庄生意么,生意上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常事儿,我又不是生意人,我马上就离开洞庭郡,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陈熙却口风一转,“十娘做的饭菜很是可口,我儿甚是依赖你,不如就呆在我陈府吧。” 他没信她的说辞,这是打定注意不放她走了! 虽然一开始帮陈尧是处于善意,后来见事情复杂,柳茹月觉得帮陈熙送回儿子这么大功劳换个帮衬也算等价交换,她没有占他便宜,没成想这就是与虎谋皮。 商人怎么可能各个都像醉仙楼东家那般心善。 柳茹月摇着头轻笑出声,原就是她想叉了。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恩情不抵事,但做交易是可以的。 孩子已经送回来了,再拿这个来说陈熙定然不认,最多给她一点银两做谢礼,让她在陈府过好日子养着、监视着。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帮你呀?”柳茹月对着陈熙笃定一笑,用上了求字。 因为,她知道的秘密不至于让她被困,正常来说,那点情报能猜到什么? 第81章、炸晕头 他若是真的担心她泄露秘密,直接干掉她还更轻松。 何必让她留在陈府。 对上柳茹月倔强不服输的眼神,陈熙勾了勾唇角,“你也有事求我。” 这语气,比方才柳茹月更自信,这求字,咬的也很重。 她明白,他看出来了。 “是。” 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只怪自己想早些找到孩子,对这个助力太上心太期待,被看出来了她之前对他的态度有些谨小慎微了。 只有有所求的人才会这般巴结奉承,虽然她做的不明显。 她重新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再有不切实际的期盼,只剩利弊权衡,“既然我们都有求于对方。” 眼见目的达成,陈熙接上,“我们就合作吧。” 不点而朱的唇轻启,“不。” 这声拒绝令陈熙错愕,难道他猜错了? 求他办事的人不知几许,他还是看在这女人把他儿子送回来的份儿上,才捅穿她的心思,提出与她合作。 他要她去做的事情,是她擅长的,又不难。 她竟然这般不识好歹,“你要想清楚,能和我陈熙合作的人,都是什么身价地位,我……” “陈老板误会了。”柳茹月伸手在半空中虚拦一番,笑得神色自若,“合作是要合作的,但总得把账算清楚了,再来谈后面的合作事项吧。” 你要公事公办,那我也在商言商了。 对面的女人笑得像个生意场上不愿吃一点亏的老狐狸。 她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初见时的冷酷、照顾他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讨好,现在她又这般市侩狡黠,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或者说,现在她是懒得装了? 钱,他不差,“你不找我,我也是要给你感谢金的。” “你带我儿回家,又照顾过我,各五千感谢费,共给你一万两银票。” 有钱人还真是大方呢,够她卖多少口脂了。 柳茹月摇了摇头。 “不满足?”陈熙眼内闪过一丝失望,抿紧唇,“或者,你一开始就是打算来找我借钱的?你要多少?不用借,我直接给你。” 有钱人的通病,以为旁人都是为了钱接近他的,真可怜。 “救陈尧,他也叫我一声干娘,带他回家是我应该做的,我心甘情愿,我不收他这份钱。”柳茹月冷若冰霜的偏头睨着陈熙,撇了撇嘴,“救你是个意外。” “在危机四伏的老陈府照顾你、把你一个陌生男人留在我房间,我承受了很大的风险,整日担惊受怕、睡也睡不好、第二天还得干活儿,所以,你这五千两,我拿得心安理得。”她回答得坦荡。 这男人还想用钱来分离她和陈尧的感情,她认下的干儿子,谁也别想从中作梗,包括陈尧的亲爹。 找孩子是需要钱,但他们要合作的话,陈熙就得帮她找孩子,那少拿五千两并不影响什么,“五千两银子而已,不算我占你便宜吧?外面那些杀手买陈老板的命也不止这个数了吧。” 原以为只有莺歌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没想到她也是这般吃不得亏的性子,果然之前都是骗人的假象,物以类聚啊,他心服口服。 这样的人合作起来,他也更放心,真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性子,还不好办。 “十娘是个爽利人,既然如此,我们的事情就好商量了。”陈熙摸了五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公证的放在桌上,推给了柳茹月。 柳茹月也不客气,拿起来检查了一番,拦腰折好,放在了怀里。 陈熙见她拿着这么多银票依旧不见喜色,他对贪婪的眼神实在太了解,十娘眼中的泰然自若做不得假,便知道她所求不是银钱了。 对于他来说,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难事。 不过他也没觉得一个厨娘能有多难的事情让他解决不了。 陈熙挥了挥手,施进懂事的退下。 他胸有成竹的弹了弹衣襟处的灰尘,开口道,“说吧,你一开始就想找我办的事情是什么?” 自己果然被人看轻了,不过也好,她常年看后宅争斗,她还挺喜欢陈熙此刻的刚愎自用,他肯定觉得她的事情是小事吧。 对于她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情。 想起孩子,柳茹月禁不住眼眶一红,哽咽着往简略了说道,“我孩子被人抢去卖了,我一个人实在很难找到他们,当我知道尧哥儿的爹是把米庄开遍大半个北昙国的陈熙之后,就想靠着这点恩情换你一个帮助,让米庄的人留意一下我的孩子。” “不过,现在合作也好,合作比摸不着的恩情靠谱多了。”柳茹月抹了一把眼角的湿意,吸着鼻子望着陈熙道,“说吧,陈老板,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听了十娘的要求,陈熙有那么一瞬间为自己的误会感到愧疚,她不过想找到孩子罢了,他也懂孩子不知所踪的焦虑、害怕、无助。 但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另找他人,十娘的确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他有些不敢直视她蒙着雾一样噙着泪珠的红眸,狠下心道,“你菜做得好,又会做红毛番人的甜点,我想让你继续当个厨娘。” 柳茹月不会觉得是让她在陈府做菜,“哪里的厨娘?” “附耳过来。” 这么神秘,一看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或许和方姨娘幕后之人相干。 那她刚才没有坦白要找的是四个孩子,且孩子的爹还是攀上了沈丞相的陆铖泽,也不算坑他了。 柳茹月暗叹一声,把脑袋支了过去。 “沈丞相的60大寿……” 嗡! 柳茹月脑海里轰鸣大作,被沈丞相三个字炸得头晕眼花、大脑空白,她咬紧了唇,疼痛和血腥唤回了她的神志,她眨了眨眼,勉强支撑着略微摇晃的脑袋,让自己冷静的听下去。 陈熙看到了女人瞬间惨白的脸,也看到了她的颤抖,只当她听到这么大的来头吓到了,“……他在朝中势力庞大,巴结他的人不少,肯定要大办寿宴,他那些孝子孝孙会提前在京城搜罗大厨进府考核,我希望能你能混进丞相府,但直接把你安排在我名下的酒楼会太过打眼。” 刚才的惊慌失措已经被柳茹月压了下去,她莫名的激动了起来,难道这一次她能这么快接近陆铖泽的圈子么? 第82章、他的善意 早日找到陆铖康,她就能早日得到孩子们被卖往何方的信息。 可是,她现在直接进入沈丞相府里,当真可以么? 万一偶遇陆铖泽,被他认出来怎么办? “所以呢?”柳茹月只听到自己干巴巴的问出声。 “我这里有三个方案。”见她实在太过害怕,陈熙忍不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坐吧,我不会让你杀人,只是让你进去当厨子,找个东西。” 柳茹月伸手扶着凳子坐下,“找什么东西?” “等你混进去了,我再给你说。” “好。”坐在凳子上,柳茹月的心态平复了很多,“你说说三个方案吧。” 陈熙如深潭般平静无波的眼眸,怅然若失的望着某一点,“丞相府守备森严,平日想要混进去不容易,虽然你做的菜让我惊艳,但京中善烹饪者不知凡几,直接去丞相府不一定能混进去。” “所以,你得另辟蹊径,我知道红毛番人会做一款生日蛋糕给过生辰的人送去祝福,你会做生日蛋糕么?” “会。”虽然当时是做给小主人吃的,但做给孩子和老人的生日蛋糕本质上并没什么不同,只是上面插的蜡烛、做的点缀不一样罢了。 孩童的生日蛋糕可以做童趣一些。 做给老人的,用奶油作出寿桃放在中间也是挺好的寓意。 “既然你会做生日蛋糕,把握就更大了。” “那我说一下三个方案吧。” “一,你对自己有自信,可以直接去沈丞相府应聘厨娘,不过丞相府并不会时常都有空缺。” “二,京城十大酒楼,你随意进入一家成为主厨,但你是女子,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冒尖儿会很难,虽然我相信你的实力,也相信你为了找到孩子会努力,但混在男人堆里,他们要打压你一个新人十分容易。” “三,靠自己的本事开一个食肆,打出名气。” 听罢,柳茹月失望之余,又松了一口气。 还当他有本事把她送入沈丞相府,其实比起直接进丞相府,2、3计划都更最稳妥。 上一世的经历,让柳茹月明白想要出人头地,靠的不仅仅是实力。 想在十大酒楼中任何一家出头,她都得在楼内找人投靠,才能让其他人无法欺负她这个女子,盘根错节的人情来往,很费心神。 帮工,总有不便。 只有自己开铺子,她才有更多时间自由安排。 “我选3,我要自己开食肆。” “开食肆的钱,还有打点的钱,我出了。” 果然财大气粗,不过,柳茹月没有被冲昏头脑的一口答应。 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他大方得太爽快了。 “就算我在应天府搞出名气,被人举荐去丞相府帮忙做寿宴,也只能呆在后厨,除非你所说的东西在后厨、杂院,不然我哪儿可能短时间内,就能潜入丞相府找什么东西。” 不说丞相府,就算是老陈府,夜间各个垂花门儿处都有上锁,白日里也不是那么好翻找的。 她太机敏了,较比干还多一窍。 陈熙抬眼正视她道,“太聪明不是好事,女子得聪明不外露。” 柳茹月讪笑,“这不是在和你谈合作么,不想仔细点,被你卖了怎么办。” “只要在丞相面前露了脸,我会想办法搞破坏让你的食肆开不下去,到时候,你应该知道怎么做。”陈熙露出皓齿,看上去对柳茹月的能力甚是信任。 “我明白了。”但柳茹月觉得并不简单,可是直接问,这个人肯定不说实话,走一步算一步吧。 反正一开始她的计划和这个差不多,都是先进京开店,慢慢调查。 现在有人愿意出钱出力,她何乐而不为。 “那说说你的孩子,我明天就能让人暗中调查。” 柳茹月不知道他要在丞相府找什么东西,陈熙让她“找”东西,不一定就和沈丞相有仇,她还是别如实相告了。 反正到了京城,她自己也是能找孩子的。 对于她时常的愣神,陈熙只当作为母亲又开始伤怀,提醒道,“拐走孩子的人长什么样,在哪里被拐的,孩子多大,叫什么名字。” “算了,还是等我办成你的事情之后,再去找孩子吧。” “你担心我拿你孩子要挟你?” 你这么想就对了,柳茹月庆幸陈熙没往别处想,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摆摆手,“不,不是的。” 他在这个女人的心里竟然如此不堪,陈熙心中有些不舒服,“我找到了孩子,就给莺歌送过去,绝不干涉她们的生活。” 重活一世,她还敢相信男人的保证? 柳茹月无措的说道,“虽然找不到孩子我很痛苦很担心,但我不敢让孩子们涉险。 我从未接触过丞相这样的大官儿,万一偷东西的时候被抓了怎么办,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万一查到了你的头上,还追查到我的孩子,那不是害了他们么,所以……”她泪眼朦胧,垂头丧气的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她自己都不着急,他还替她着什么急,“好,这可是你说的。” 柳茹月点点头,她也不害怕陈熙将来食言。 东西落到了她手里,陈熙自然得实现承诺。 “此去京城,你务必保重,避免被人查出蛛丝马迹,我会把老陈府的那些下人往西北卖掉,我不能派人送你进京,相信以你的谨慎,到达京城也不难。” 对于陈熙这种只出钱、就只出一张嘴的行为,柳茹月不置可否。 有了合作关系,十娘对他的态度倒是不加掩饰了,眼中的嫌弃之情明晃晃的刺疼了陈熙的眼。 “你带着莺歌和狗娃上路,我十分担心,你可以去镖局雇一个镖师一路护送你们进京。”避免这小女人多疑,他好心提议,“虽然湘商比不得十大商帮,本地镖局大大小小也有二十多家,你随意找一家都有保障。” 镖局!? 柳茹月眼前一亮。 是啊,即便她和莺歌一路都扮作男子,本质上她们依旧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遇上不管不顾只要钱的家伙,她们那点小聪明根本不够用。 现在她也不差钱,雇个镖师保护,能安全很多。 第83章、父子之间 既然陈熙好心提醒,柳茹月也想起了一桩事,“在之前的雅音苑,我瞟眼看到过一个黑衣人进了方姨娘屋子。” 陈熙微眯着眼,硬生生把大眼睛压得细长,显得目光都阴沉了起来,“从身形上看,有什么特征?是男,是女?” 他怕不是想歪了,柳茹月迎着他的打量,目光清澈的说道,“我觉得那个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像伺候在夫人身侧的陈嬷嬷。” 随后,柳茹月又把蹭车时,陈嬷嬷说的那些话学了一遍,当时她就觉得这个嬷嬷像暗中潜伏的蝙蝠,看不穿也猜不透。 只见陈熙松了一口气,柳茹月抿唇忍住了笑意,果然男人都是在意这个事的,即便方姨娘是别人安插的细作,儿子总归是他的骨血。 “我明白了,陈嬷嬷只要还没找到一天就一个隐患,我会尽快抓住她,在她被抓之前,你自己小心一点。”陈熙有些发愁,陈嬷嬷不同于刘嬷嬷、魏嬷嬷,是老陈府的老人了,竟然也背叛了他。 不过有魏嬷嬷这些人在手,他又压下了方姨娘已经死掉的消息,他早晚能抓到她。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陈熙便离开了。 莺歌黑着脸走了进来,“姐姐,怎么商量这么久?” “你又不是小孩儿了,一会儿不见,哪儿有这么大火气?”柳茹月站起身,揉了揉肩膀,方才和坏心眼儿的陈熙对阵,太心累了。 望着莺歌身后问道,“孩子们呢?” “你们聊得那么久,两个孩子瞌睡都来了,我便安排他们睡下,刚才陈熙把陈尧抱走了。” 莺歌的语调听着怨念相当大,这是怎么了? 柳茹月打趣道,“你不会是看上陈熙了吧,我就和陈熙仔细说了一下孩子的事情,你就吃味了?你当真想当这个徐姨娘?” “姐姐,你胡说什么,我见的男人多了去了,才不喜欢这种奸诈的商人。”莺歌气愤难当,因为姐姐的话十分伤心,“我是担心姐姐被他骗了,这种男人不值得托付终身。” 莺歌这话说到了柳茹月心坎上,和陈熙这样心眼儿多、利益至上、惯会利用人的商人一起生活,得多累啊。 她也能明白为什么刘氏活成那样儿了,从她临死时对陈尧说的话,就看得出来她其实不笨。 “莺歌,你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重蹈覆辙,况且我现在活着的唯一念头就是找到孩子,其他事情我都没兴趣。” “那就太好了。”莺歌终于露出了欢颜。 “洗洗睡吧,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出门儿了。” “哇,这么快的么?”这下子,莺歌是真的放心了,她就担心这么优秀的十娘会被陈熙那个瞎子看上强留在府内给他做菜。 幸福来得太突然,莺歌就连无法继续折腾方姨娘,浪费了她精心策划的整人计划都没心疼。 “哪里快,都耽搁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不过还好,两个月赚了五千两银子,还得了陈熙赞助开店的一万两银票,这笔生意不亏。 只是,她又被卷入了陈熙与沈丞相的恩怨。 也还好,至少目的地一致、目标一致,并未偏离她原本计划太多。 两人洗漱之后,莺歌带她去了狗娃的房间,这才各自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陈尧揉着眼睛醒来,习惯性的喊了一声,“莺歌,我饿了!” “大少爷,您醒了!” 望着伺候在床前的黄嬷嬷,陈尧混沌的脑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家”。 “黄嬷嬷,快帮我洗漱,干娘和莺歌姨醒了么?” “大少爷,这是十娘给你的信。”黄嬷嬷从怀里摸了一封信出来,恭敬的递给陈尧。 “信?” 好好的写什么信! 陈尧的手有些发抖,他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拍开了信,“我不接,叫她亲自来和我说!” “寅时过半,天还未亮,十娘就留下信离开了。” 我不信,她竟然能这么心狠,连一句告别都不说,他又不是不让她走,难道他给干娘留下的印象就是这般不懂事么? 他撕开信,一目十行的看完信,最气人的还是最后一句,“……离别是为了下次重逢,不要为这次的离别太难过,早一刻离开,就能早一刻重逢。” “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呜呜呜。”外面这天色,一看就已是辰时,陈尧明白,他追不上去了。 他想闷在被窝里好好哭一场,他好无助,他没娘了,连干娘和姨也不告而别。 下一瞬,他翻身下床,连外衫都不顾穿,急冲冲的跑了出去。 “大少爷,您去哪儿!”黄嬷嬷拿着外衣追了上去。 陈尧顿住身形,他才想起这个地方不是他从小生活的陈府,问道,“我爹在哪儿?” “一大早,气性就这么大,衣服也不好好穿,我陈府可没有这个规矩,是你在外面乱认的干娘教的?”以往乖巧喊他爹爹、昨晚还信赖的睡在自己怀里的小团子,现在却为了一个外人,这般没大没小。 “才不是!” 陈尧一转身,就看到陈熙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心里滴血一样的抽痛起来,“是不是你把我干娘赶走的?” “我为了感谢她送你回家,挽留了一番,但她执意要去找她自己的孩子。” 果然没有人要他了,陈尧深深的看了一眼“弟弟”,转身回了房间,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老爷!” “别让他出意外。”陈熙转身离开。 搓了搓食指间不明显的针孔,一大早就让人把方姨娘生的孩子带过来做了一个滴血认亲。 结果,他有些生气,也有些释怀。 面对大儿子,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教导,以前都有刘氏照顾,他不过生意闲下来之后回来教教他读书写字,现在单独相处,许多话他却说不出口。 罢了,让他保持怒火吧。 心中有一股气,才有拼劲。 尧儿讨厌他这个父亲,才会拼命的想超越他,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后面才能干出一番成就。 这样,也能避免被他溺爱养坏了。 就这样吧! 第84章、是他么(3) 而此刻,柳茹月还并未走远。 趁着天未亮,她和莺歌再次做男子打扮,坐着曹大娘出门采购的马车离开了新陈府。 中途在一个小巷子下了车,她和莺歌绕了一圈,这才找了一个客栈要了一间房。 并给了30文钱,向店小二打听了一下洞庭郡比较有名的镖局。 回到房间,莺歌终于忍不住的问道,“十娘,找什么镖师啊?” 她指了指蜡黄的脸,和带补丁的布衣,“有什么匪徒会不长眼的抢劫我们?” 身上带着巨款的柳茹月无法坦诚相告,她不想把莺歌卷入陈熙的计划,“我想去京城,洞庭郡到京城还有上千公里,这么远的路途,坐马车又慢又累,我想改走水路。” “水匪猖獗,我们两个女子带这个孩子终究不安全,所以我想找个镖师护送我们。” 曾是扬州瘦马的莺歌一听京城,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十娘怎么突然决定去京城了?” “莺歌,你……若是不想回那地方,你也可以在此安顿下来,有陈尧这层关系在,你在洞庭郡不会过得太差。”若不是孩子们的信息在应天府,柳茹月也不想去上辈子的伤心地。 “十娘是想像对待陈尧那样也把我甩掉么?” 莺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抓着柳茹月的手,惶恐不安道,“你休想甩掉我,我说了,十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可是,你对京城……” 莺歌扯了扯嘴角,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没什么的,那些人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的莺歌已经不是过去的莺歌,我现在是……十娘的莺歌。” 哎,叹息一声,柳茹月拒绝不了莺歌的坚持。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待得天亮了,这才退了房,上了街。 镖局和菜市一个道理,都会扎堆开。 这方便了柳茹月做一番对比。 莺歌对这种男人多的地方,十分抵触,紧紧的跟在柳茹月身后,防贼一样的盯着那些打量十娘的男子。 忽然,一个男人的背影,让柳茹月的脚步顿了顿,时间短得莺歌都没能撞上她的后背。 柳茹月脚下一转,就换了一个方向,跟着那个人影进了广盛镖局。 到了门前,却被守门的杂役伸手拦了下来,他上下打量着两人的着装,讥笑道,“欸,你们两位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咱们这里可是镖局。” 他张开五根手指在两人面前晃了晃,“押镖最少都是50两银子起步,其他再根据货物的贵重、量、距离来加价。” 莺歌甚是讨厌这个眼睛和老鼠一样闪着精光的家伙,“狗眼看人低。” 上前拉着柳茹月的手就往外拉,“十哥,我们去别家,他不做我们生意,自有人接。” 让莺歌傻眼的是,从不露白的柳茹月一反常态,从怀里摸了一张100两的银票出来,“够进门费么?” 100两银票不算多,却够起步价,那就不能往外赶,不然总镖头得抽死他了,守门的杂役缩了缩手,“里面请,客官。” 门口的小小插曲,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跨过高高的门槛,绕过古朴的影壁,镖局内的环境展现了两人面前。 镖局的装潢沉着稳重,与商人家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大相径庭。 从正门进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演武场,苏婳也跟过镖师,只是那个镖局规模比不上这里,但她知道,有些客人所需镖师数量不多、又犹豫不决的时候,会要求镖师比武。 演武场两侧,有两个武器架子,上面放满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十八种兵器。 有几个镖师光着膀子,正在挑选武器。 莺歌错开眼不去看他们,拉着柳茹月往旁边屋檐下的走廊走去。 走到像客栈前台一样的桌子处,只见头顶上方的绳子上挂着稀稀落落的木牌,那些都是在镖局内还未出任务的总镖头的名字。 “搞得跟点菜一样。”莺歌嘟囔了一句。 柳茹月扫过上面的木牌,却未发现那个熟悉的名字。 转眼一想,也是,现在那人不一定当上镖头了。 前台的掌柜应付完了别的客人,招呼道,“两位兄弟第一次来吧,请填一下表,描述一下货物分类、重量、目的地这些大概的情况就可以,一会儿我给你们细谈。” 这掌柜并未以貌取人,并从她们两看木牌的行为猜到了两人识字。 柳茹月接过单子,拿了毛笔在对应处写了起来。 莺歌在一旁看得瞪大了眼,十娘到底要做什么啊,她们手里哪里有货? 她填写那么多,到时候该给多少钱啊。 柳茹月把虚构的古丈毛尖、潭州黑茶、安化千两茶写了上去,数量写了个不多不少,目的地京城。 填完表,她又交给了掌柜。 掌柜一看,却也没特别惊讶,这些东西都是本地特产,怪不得他以前没有见过这两人,想来是第一次来洞庭郡采购的人,比较谨慎。 “好,请交100两定金,一会儿选中了镖师,谈好了细节,再根据镖师的身价来付款。” 柳茹月眼睛都不眨的把100两的银票递给了掌柜。 莺歌观察着她的表情,不得不猜测,十娘今日的反常是为哪般,是因为陈熙么? 总觉得昨晚和陈熙说完话之后,十娘就有点怪异,昨晚还故意岔开话题,今天看起来就更怪了。 碍于在外面,莺歌只能把问题都压了下去。 拿到了可以挑选镖师的牌子,柳茹月这才问道,“刚才我在外面见到一个镖师刚进来,身高8尺,长相刚毅,两道剑眉斜插入鬓,走路犹如龙行虎步的人,掌柜可知道是谁?” 掌柜拧眉思考状,却在打量柳茹月神情,见她不似来寻仇的,这才说道,“听你形容有些像楚阡澈,要不你先去那边包厢等着,我叫人把他叫来。” 名字不对。 考虑到对方拼了老命接镖,就是为了找到曾经遗失过的镖这件事。 柳茹月觉得当年的他,或许是换了名字,这样能省很多麻烦。 “好。” 两人被掌柜引着去了包厢。 第85章、人身镖 镖局接触的是江湖事。 混江湖就会有人找麻烦。 为了避免被仇家寻上门,有时候在不确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就会邀人去包厢里坐着,然后请人来隔着窗户偷偷看一眼,看看是否是仇家。 柳茹月镇定自若的垂眸,逗弄着狗娃。 包厢的门帘被掀开,掌柜带着比记忆中年轻许多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位客官,您看,是他么?” “正是。” “那,你们自己谈。”掌柜做了一个自便的手势,就退了下去。 莺歌噘着嘴扫了男子一眼,长得牛高马大,身形壮硕,星目含威,凛然不可侵犯的大侠模样。 怪不得十娘突然转向要来广盛镖局,这个人只需一眼,就给人感觉十分沉稳可靠。 柳茹月面上冷静,心里却异常激动,她对这次的偶遇有些期待。 虽然上一世楚阡澈对她算不上照顾和热情,他执着于四处奔波,柳茹月跟着吃了不少苦,不过他却是除了醉仙楼老板之外,对她这个毁容的妇人最正常心态的人。 并不会对她有辱骂、毒打等不仁道的处罚,最后在她不想跟下去的时候,他也大度的放她离开,还给她安排好了去处。 所以,她想帮楚阡澈错开他的失误。 只要把他带在身边,让他不接那个镖,这样一来,他的下半生就不会过得那般辛苦。 可,对上他的眼神,柳茹月暗自心惊。 原以为现在的他应该比当年更意气风发,却不想楚阡澈的脸上已初现萎靡,难道,他已经丢镖了? “十哥,咳咳。” 在莺歌的提醒下,柳茹月回过神,伸手示意对方坐下,“楚镖……师,请坐。” 差点就喊对方镖头,上一世的习惯得改一改。 照理来说柳茹月是他买的奴仆,叫他主人即可,他却不爱听这称呼,把她当作属下看待,让她叫他镖头。 楚阡澈干净利落的撩开下摆,坐在了凳子上,“不知客官准备几时出发?要多少人押镖。” “即刻出发,就你一人押镖便可。” “茶叶走水路不好防潮,茶商都知道这个道理,你不知道?”楚阡澈没应下,反而质疑了柳茹月,那双凌厉的星眸摄人心魄,“你却在单子上说要走水路,你这一批茶叶都是极贵重的茶叶……” “你们不是茶商吧。” 虽然讨厌男人,莺歌也知道这个镖师物有所值,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冒险,“我们只是想试试你的能力而已,万一只是个空有一身膘,却没有脑子的镖师,我们的货物就不安全了。” 对于她找补的话,楚阡澈并不信,只是看着柳茹月。 柳茹月跟着他押过镖,当然知道他不傻,并不用试探他,她只是留个机会给自己坦白而已,“被你看出来了,其实这一趟镖,镖物是我们三个人。” 楚阡澈抓紧了拳头,安奈着激动拒绝道,“抱歉,我不接人身镖,请客官另谋高人吧。” 镖局走的六大镖,有信镖、票镖、银镖、粮镖、物镖、人身镖六种,他不接人身镖的规矩,柳茹月是知道的。 现在一试,果然他已经丢了镖。 她还是来晚了。 “娘……爹爹。” 被柳茹月抱在怀里的狗娃,突然伸手指着起身要离开的楚阡澈,叫了起来。 莺歌一脸吞了苍蝇的怒瞪狗娃,瞎叫什么,没教他叫过爹啊,难不成是听陈尧叫过陈熙爹就学以致用了? 柳茹月也很尴尬,忙抓回指着楚阡澈的手,“他不是你爹。” 而楚阡澈震惊的望向她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男子打扮的柳茹月,“你是女的?” “是啊,我们都是女的,我们带着一个孩子上路多危险啊,所以才想高价找个镖师护送我们进京。”眼看暴露了,莺歌也不再拧着嗓子说话。 “爹,抱抱!” 狗娃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个劲儿往柳茹月怀外挤,伸着双手要楚阡澈抱,“爹,爹~”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莺歌只想上前捂着这孩子的嘴。 放楚阡澈离开,他接下去的几年也找不到那个人,还不如跟着她,她还能给他一点提示,让他少走弯路。 而且,她的确需要一个可靠、武力值高、人品又好的护卫。 对楚阡澈,她算知根知底,柳茹月不打算放走他。 知道楚阡澈面冷心软,柳茹月可怜巴巴的哭了起来,“楚镖师,我们一家人原本和和美美,带着全副身家出了门,打算去京城投奔远房亲人,路过大万山司的时候,我们的家丁全都没了,孩子他爹被山匪残忍的……。” 体贴的捂上孩子的耳朵后,她才继续说道,“我夫君被山匪捅了三十多刀,还把他的头砍了喂狗,呜呜呜,他死的好惨啊,我们都吓坏了。” 柳茹月当真希望陆铖泽不得好死,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莺歌机灵的跟着她的述说默默的抹起了眼泪,“十娘,你别说了,别说了,我好怕~” 孩子不懂事,看到大人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柳茹月替狗娃擦着眼泪,“我和小姑实在是害怕,才女扮男装上路的。” “即便这样,那些乞丐也会欺负我们,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拿着仅剩的银子找上镖局,进门还被你们镖局守门的杂役欺负了。” “就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穿的又差,就狗眼看人低。”莺歌在一旁帮腔,借机发泄一下对守门杂役的怨念。 柳茹月声泪俱下的委屈道,“就是因为他看不上我们穷,不让我们进来,我害怕被镖局赶出去,这才对掌柜瞒报了镖物,打肿脸充胖子的把唯一的100两面额的银票都给你们镖局做定金了。” 这说法,倒也符合掌柜的陈述,楚阡澈却依旧头大,“你为什么非要找上我们广盛镖局,找上我。” 柳茹月早就想好了借口,嗫嚅的开口,“我,我在这一条开满了镖局的街上徘徊了许久,其他镖局我也不敢进,那些镖师各个长得凶神恶煞,一看到他们,我就想起大万山司的那些山匪。” 第86章、这孩子有毛病吧 “后来,我就看到了楚镖师,您一身正气、大义凛然,一看就是光明磊落、肝胆相照的大侠,所以我壮着胆跟你进了广盛镖局,想拜托你护送我们进京。” 听着十娘对着楚阡澈好一顿猛夸,莺歌心里不舒服,却也找不着反驳的点来。 “楚镖师若是不接我们这个镖,其他镖师恐怕也看不上我们这个钱少、路途又远的镖,定金又不能退……,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呜呜呜。”柳茹月拉着莺歌一同抱头痛哭。 “爹,爹……呜呜呜~” 两个女人、一个孩子哭成一团,哭得楚阡澈一个头两个大,刚毅的脸上写满了无措和无助。 声音传出包厢外,惹得掌柜回来推开门查看情况。 包厢里上演的这一出大变活人,男人变女人,掌柜见多识广也没惊讶。 他更担心是,这到底是不是楚阡澈惹出来的风流债,“楚阡澈,你……” “爹……抱抱……” 执着于要爹抱抱,柳茹月拉都拉不回怀抱的狗娃,让掌柜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拍了拍胸膛,顺了气儿,责备的看着手足无措的楚阡澈说道,“家务事自己处理好,不要带到镖局来,你……不要影响生意。” “掌柜,你误会了,这不是……” “爹,你不要尧儿了么,爹……”狗娃蹬着小腿儿,两只手往前刨着,被柳茹月钳着腋下也要往前窜。 莺歌和柳茹月一口气没憋死自己,尧儿?果然小孩子有样学样,狗娃就是跟着陈尧学的。 “你呀,你呀!你真是,搞出人命,还害得别人千里迢迢用这法子来找你,你真是……”掌柜气得吹胡子。 又不敢大声嚷嚷,害怕外头的客人听到了,手抖着从怀里摸出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了桌上。 “这位娘子,银子你拿回去。”掌柜也摸不准柳茹月的来历,女扮男装不算稀奇。 但能做出假喉结、把眉目描绘得如此接近男子的手艺,他只当柳茹月也是江湖人士。 江湖人与普通百姓不同,不能轻易打发走,也不能任由这两个女子和孩子在这里闹下去,广盛镖局不能有丑闻,这会影响做生意。 “楚阡澈,你刚押镖回来,也该放假了。”掌柜摸了摸胡须,干脆拍板道,“没处理好这事儿,不许回来!” “掌柜,我不是……,我没有,我真……”楚阡澈牛高马大一个人,此刻却觉得自己张十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掌柜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孩子哭得那惨,哭得他一把年纪心都碎了。 “楚阡澈,没想到你竟然干出这种事,还死不承认。”掌柜气不打一起出来,指着外面道,“外面那么多镖师,这一路走来,我怎么没见这孩子见个男人就叫爹,就冲着你楚阡澈叫爹?” 楚阡澈摊手苦笑,“我怎么知道?” 说实话柳茹月、莺歌也不知道。 或许就是他倒霉吧。 恰好狗娃学会了说话,又看到了陈尧找回爹身边,受到了刺激,就找个看得惯的男人叫爹爹了。 局促不安之下,楚阡澈向柳茹月求助,莫可奈何的说道,“这位娘子,你给掌柜好好解释一下,我们没有关系,孩子是乱叫的。” 柳茹月梨花带雨的望了他一眼,急于撇清干系似得对掌柜解释道,“对,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莺歌反应很快,也捂着眼,在一旁点头如捣蒜,“我们和楚大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着柳茹月还想伸手去捂孩子的嘴,狗娃又开始喊爹…… 掌柜恨铁不成钢的一指头戳在楚阡澈胸膛上,硬邦邦的顶得他手指头差点折了,“你,还敢威胁女人了!出息了啊!” “我没有!” 掌柜怒发冲冠,揉着手指头道,“这个婚事,我做主,立刻马上就办!” 柳茹月傻眼了,“……” 莺歌没明白就想忽悠个大块头当护卫,咋就给十娘找了个夫君,“啊?” 楚阡澈捂额,“您老大可不必这样!” 莺歌怎么能让十娘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占了便宜! 自己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把这男人利用完甩掉就好了,自己也不算吃亏,反正她也不干净了。 这般想着,莺歌连忙解释,“是啊,掌柜,没必要这样的,而且十娘她……其实是我和他这个那个……” 被莺歌指着的楚阡澈错愕的瞪大眼,这些女人疯了么?不就要他护个镖么,何必败坏自己的名声。 “嗯?”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的掌柜,扭身,失望透顶的摇着头,“你还把这个姑娘也糟蹋了?” 知道这个事情解释不清楚,越解释越乱的楚阡澈放弃了挣扎,“掌柜,这个事情,你别管了,我带她们回京,我对她们负责,您老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去。” “哼!不处理好,不许回来。” 掌柜回过头,对柳茹月和莺歌安抚道,“我是广盛镖局的陆掌柜,两位娘子操着一口吴语,是京城人士吧,回去之后一定要给我写信报平安。” 这掌柜真是个好人,还害怕楚阡澈脑子不清楚杀人灭口呢,柳茹月却知道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掌柜应该清楚他的脾性,只是给她们一颗定心丸罢了。 “谢谢陆掌柜。”两人一同屈膝、颔首行了一个谢礼。 陆掌柜离开后,楚阡澈气得胸膛起起伏伏,认命道,“你们满意了?” 柳茹月愧疚的不敢看他的眼,“楚大侠,我们也是不得已的。” 莺歌却打蛇上棍底气满满的反驳,“我们也替你向陆掌柜解释了,他自己不信,你怎么能怪我们?” 狗娃孜孜不倦伸着小手,嗓子都嚷哑了,“爹,爹……” 楚阡澈内心暗道,这孩子有毛病吧! “你能让他不叫爹了么?” 我也不是他娘啊,柳茹月无奈的哄了哄狗娃,“狗娃,他不是你爹,你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但平时乖巧听话的狗娃,此刻就是不听她的“王八念经”。 柳茹月也不忍孩子继续哭下去,听得她心疼,厚着脸皮把孩子抱起来,递到楚阡澈面前,“要不,委屈楚大侠,抱抱孩子吧,狗娃就是……想爹了。” 楚阡澈表情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 第87章、楚阡澈的报复 见状,狗娃瘪了瘪嘴,哭得更难过了。 柳茹月干净利索,一把将孩子强行塞到了楚阡澈怀里。 狗娃伸出手,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脖子、胸膛上,终于不哭了,满足的蹭了蹭楚阡澈的肩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擦在了修身劲装镖师服的衣领上。 “我会帮你洗干净的,呵呵呵。”柳茹月完全没脾气了。 看在狗娃终于不哭了的份儿上,楚阡澈忍着把他拧下来扔掉的冲动,单手环住了他,“走吧。” “你的行礼……”柳茹月正要问,莺歌已经打开了门,就见一个灰色粗布的包裹挂在了门口,“陆掌柜想的真周到!” 三人出得门来,正在耍刀枪剑戟的镖师们看着一个孩子挂在楚阡澈的脖子上,吓得手里的武器都差点飞了出去,还是大家伙儿聪明,互相格挡了一番,才没让客人看出端倪。 楚阡澈目不斜视的抱着孩子蹬蹬蹬、逃也似的疾步往外走。 柳茹月和莺歌步子小,小跑着才追了上去。 只听得后面掌柜喊道,“看什么看,不就接了个人身镖?将来轮到你们遇到小孩子的时候,有楚阡澈做得好就烧高香了?” 说到后面,倒显得有几分语重心长,“不管镖是什么,你们都要把它当作祖宗一样的供起来,抱抱孩子怎么了,那显得我们专业!我改天抱个孩子回来,让你们轮流练练!” 路过门口,楚阡澈冷冷的视线扫过门房杂役,“明天不用来广盛镖局当值了。” 杂役张大了嘴,往常楚阡澈只跑镖,从来不管镖局内的事务,怎么这一插手,就拿他开刀? “楚镖师,我哪里得罪你了。” 楚阡澈停住脚步,认真的对他说道,“你没得罪我,你违背了我们广盛镖局的规矩。 来者皆是客,你竟然以貌取人,江湖上的人形形色色,你怎可以他人衣衫破烂为由就瞧不起人?你这样做,会给我们镖局带来多大的损失。” 这一耽搁,柳茹月和莺歌才追了上来。 莺歌眉飞色舞的对杂役哼了一声,将得意小人欲最狂表现得淋漓尽致。 门房杂役可算知道自己得罪什么人了,这两人竟然和楚阡澈有关系,算他倒霉。 听到楚阡澈话的人,也不止门房杂役一个,他这活儿铁定做不了了。 他当即就摘了帽子,脱了马甲,愤愤不平的离开。 三人离开了广盛镖局,抱着孩子的楚阡澈走在大街上,总觉得每个人都在看着他似得,心里怪别扭。 就想把孩子还给十娘,但这破孩子几乎是黏在他身上了,根本扒拉不下来,一拉扯就哼哼唧唧,搞得看他的人更多了。 他只能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转过身,等待两个女人。 这男人腿长的事情,柳茹月早就知道了,以往骑马跟着他,后期也习惯了他的步子。 现如今这副身子还没遭过那么多罪,竟是追得有点累。 不待她站稳,男人又走了起来。 不过这次楚阡澈有照顾两个女人的步伐,走得很慢,“还是走水路么?” “呼呼……是的。”柳茹月气喘如牛的抹了一把汗甩掉。 楚阡澈嫌弃的侧了侧身子,“没有茶叶,我们走水路比走驿道顺坦很多,离我们这里最近的是湘潭码头,要过去还得照顾孩子的接受程度,得两日车程。 到了码头上船,之后就入潭州、过岳阳,入洞庭湖最后进长江,我们可以租个马车去码头。” “好。”虽然要走一截回头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莺歌则是全凭柳茹月做主的架势,懒得开口。 押镖这行当,虽然有人身镖,但大多数情况还是银镖、货镖、票镖,即便是人身镖,遇上女人的情况也不多。 一旦遇上,就代表了麻烦。 看着两个女人消瘦的身形、羸弱的身子,楚阡澈沉声问道,“你们坐过船么?晕船?” 上一世跟着楚阡澈跑南跑北,也坐过船,柳茹月确信无疑的回答,“我不晕船。” 曾是扬州瘦马的莺歌,想起自己也曾在秦淮河的花船上咿呀咏唱,忙杀看花人。 想起过去,她沉吟了一瞬,“不晕。” 两日后,登上了船,柳茹月才发现自己话说得太满,她趴在船舷上,吐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眼前只余一片星河。 上一世不晕船,她现在却晕船,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十娘!要不,我们下船吧。”莺歌扶着柳茹月,帮她拍着后背。 柳茹月摇摇头,胃里翻江倒海的反着酸水,眼神依旧坚定的望着水面,“不,走水路更快,我会适应的。” 莺歌没法理解她这么焦急的心情,楚阡澈抱着黏在他身上两天、再也扒不下来的狗娃走了过来,递了一个橙子到柳茹月面前。 “我不吃。”柳茹月什么都吃不下,胃里还在反酸,看到橙子腹中更难受了。 “逞什么强,再赶时间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来冒险。”楚阡澈收回橙子,左手手臂拖着狗娃的屁股,手掌接着橙子,右手开始剥橙子皮,“知道自己晕船,也不买些晕船药备用。” 被念叨了一通,柳茹月羞愧的点了点头,她真的没想上一世不晕船的自己此刻竟然晕船。 是她考虑不周,没法反驳楚阡澈。 “十娘已经这么难受了,你还说她,你是不是人,你的血是冷的么?”莺歌见十娘难受,本就心里焦虑,还看她被这个男人教训,更是鬼火冒。 “十娘。” “恩?”恍惚中,只觉得这是楚阡澈这一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柳茹月一手撑着船舷、一手扶着莺歌转过身,不知道楚阡澈叫她要说什么。 “闭眼。”男人的声音充满了不耐,却又不乏关心。 “滋” 楚阡澈将剥下来的新鲜橙子皮,表面朝外,向内对折,然后对准柳茹月鼻孔,两手指一使劲,一阵挤压。 一阵刺激中又带着芳香味的油雾就喷了出来,吓得柳茹月连忙闭上眼。 “你干嘛伤害十娘!”莺歌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这么幼稚,如此报复十娘,“你是三岁小孩子么?” “再吵,我把你扔进长江!” 第88章、昏沉(4更) 以前听镖局已婚的男子说过,一个女人抵得过一千只鸭子,三个女人说话抵得过三千只鸭子的噪音。 楚阡澈只当是夸张了,他从没体会过。 这两日,两个女人加一个孩子噪音的威力,他只觉得更胜之。 尤其听莺歌咋咋呼呼说话,他就脑仁疼。 狗娃哭,他抱着,就像点了哑穴,他就不哭了,就好了。 莺歌叽叽喳喳说话,他又不能点她哑穴,就怕这女人万一找她负责。 十娘还算安静,只要她不和莺歌凑成一堆,那是真的娴静美好。 他和莺歌,总得有个人冷静下来才行。 他够克制了,那就只能把她踢下长江让她冷静冷静了。 “……你敢!”莺歌还从未遇到过楚阡澈这样的男人,一脸大义凛然的说着威胁的话。 “莺歌,我好多了,他是在帮我。”柳茹月吸入橙子皮挤出来的水雾后,只觉得心中松快了很多,明台清明,胸中也不烦闷了。 连忙拉着莺歌的手,制止了她往下说,莺歌的关心她真情实意的感谢,也不想因为自己让莺歌得罪了人。 “十娘,你当真没事了?你别怕他的威胁,我没事的。”莺歌俯下头,去看柳茹月的脸。 “真的,没事了。”方才还站不直的柳茹月,一只手撑着腰挺直了身板儿,一只手拍了拍莺歌的手臂。 又转过身感激的说道,“谢谢楚镖师。” “自己拿着,难受了就自己喷点。”楚阡澈将橙子和橙子皮递了过去。 柳茹月伸手接过,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他还是和上一世一样。 楚阡澈撇开头,“出门在外,不用叫我镖师,免得引人侧目,本来只是护送你们进京,让人误会的话,会平添麻烦的。” 这倒是,要是让人以为她们来历不凡、或者身怀巨款,那她们就倒霉了。 柳茹月其实也不愿意叫他镖师,不然总觉得自己还是他的仆人似得,老会不自觉去关心他该不该吃饭了、睡觉踢不踢被子、得劝他换衣服了、刀是不是得磨了、鞋底是不是磨破了、他是不是想喝面汤了…… 这就是奴性么? 柳茹月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 她只是想报答他上一世对自己的照顾罢了,没想到却让他平添烦恼,柳茹月拘谨的说道,“那我们叫你楚大哥吧。” “恩。”楚阡澈冷酷的点了点头,抱着捂着孩子的脑袋,进了船舱。 才带了两天孩子,就知道不能让孩子吹风了,也时刻护着狗娃。 他一直是个面冷,心柔的人。 可是他丢镖的事,她却帮不了他太多,直到她离开,也没听到他有什么线索,只知道他去过的地方,肯定没有线索。 一时间,柳茹月眼神一亮。 上一世,楚阡澈总往偏僻的地方去找,他为什么不去繁华的地方找人呢? 就像她,去了京城才得了孩子的消息。 京城的消息,指不定更广。 以后打听打听他到底丢了什么镖。 也不对啊。 被莺歌扶着进了船舱房间,柳茹月靠在床上皱着眉头,如果他丢了镖,为什么广盛镖局的掌柜没有批评他?看起来像不知道他丢了镖。 难道还没丢镖? 不,初见时那眼神,她实在太熟悉了。 所以,这个镖,是他私下接的人情镖? 亦或者,镖只是他的一种说法,实际上不是丢了镖,而是把什么重要之人弄丢了? 可是那自责的模样,又不像感情受挫,就是失职带来我惋惜,想要拼命弥补。 “十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又难受了?”莺歌从柳茹月手上拿过橙子,准备再给她喷一点。 柳茹月也没拒绝,过了这么一会儿又有些难受了。 喷过橙子,她被莺歌按在床上,“十娘,我相信你不晕船,你定是思虑过重没休息好,才晕船的,放宽心思,好好休息吧。” 晕船太难受,柳茹月脑子也没办法正常思考,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听到莺歌惊呼,“你进来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朴实雄厚,“刚才船靠码头,我下去买了一些东西,你将这生姜片贴在十娘神劂厥穴。” 莺歌,“什么穴?” “肚脐。” “肚脐就肚脐,说什么穴位嘛。” “再把这伤湿膏盖贴在姜片上面,同时把这一片伤湿止痛膏贴于内关穴,就是手腕内侧,三指宽的这里……用手指轻轻揉摩穴位……再塞一片鲜姜在她舌下。” “好……你抱着这家伙快出去。” “砰”门轻轻被拉上。 不一会儿,一股生姜味儿,充满了柳茹月的梦境。 梦中,她跟着改名换姓的楚阡澈一同走遍了大漠、岛屿、南疆瘴气森林,总避免不了有人觊觎镖物前来抢东西。 江湖人、山匪、不知来历的黑衣人、一个个的闪过柳茹月的梦…… 柳茹月被噩梦惊醒,发现嘴里一股辣味儿,吐出来,才发现是一片生姜。 身上发了很多汗,莺歌趴在床边上睡着了。 船依旧随着浪在晃动着,柳茹月发现自己不会随着晃动而难受了。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把莺歌搬上床,她也没醒过来。 真是辛苦她照顾自己了。 柳茹月给莺歌盖上被子,找了新的中衣换下湿衣服,推开舱门走了出去。 楚千墨黑着脸把狗娃举出船舷外尿尿…… 狗娃觉得好玩,尿完了,也不愿意回来,蹬着小腿儿张着手臂,咯咯咯的笑着。 “狗娃,别闹你楚叔叔了。” “娘。”狗娃扭头看到柳茹月,辩解道,“是爹。” 我既不是你娘,他也不是你爹。 事实太残酷,柳茹月叹着气上前从楚千墨手里接过了孩子,充满歉意的对他道,“这三日,我和孩子都给你添麻烦了。” “不止三日,你们三个都麻烦。” 真是诚实的让人无言以对。 柳茹月干咳两声,找着话题,“我晕多久了?” “四天。” 真是言简意赅,柳茹月,“那,我们到哪儿了?” “已经进入荆州地界了。” 柳茹月回忆了一番,“下一个大码头是江城,小码头上没有的,都可以在那边买到。” “你要买什么?” “你有什么要买的么?” 第89章、谁坏他姻缘 咕噜咕噜 肚皮宛如敲大鼓般的响了起来,柳茹月尴尬的笑了笑,这话题进行不下去了。 虎头虎脑的狗娃把脑袋贴在她肚皮上,瞪着懵懂的大眼珠跟着学了一句,“咕噜咕噜……” 一股热气涌上了柳茹月的脸,燥得她无地自容,这孩子当真是来坑她的。 狗娃完全不知道自己害得柳茹月多难堪,还要张嘴学肚子叫。 此刻柳茹月完全能体会楚阡澈被狗娃叫爹那会儿,他到底多尴尬了,反正比她更尴尬就是了。 手忙脚乱的捂上小家伙那张嘴,她下意识看向楚阡澈,仿若看到了他嘴角刚刚消逝那一抹幸灾乐祸。 咕噜噜 又一声肚皮的抗议声响起来,柳茹月愣了愣,才发现不是自己肚子在叫唤。 楚阡澈镇定自若的伸手摸着狗娃的脑袋,“莺歌不会做饭,这几天我们都吃的干粮,狗娃不爱吃,你会做吃的么?” 狗娃才不挑食呢,当我不知道挑食的是你么? 柳茹月眼神一飘就看到了楚阡澈的耳尖红得发亮,也不戳破他,“我会做吃的,楚大哥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借厨房做。” “我……”楚阡澈垂眸认真的想了想,忽而仰头望着天匆忙否认,“我才没想吃什么,不用问我,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只要比莺歌做的能下嘴就行。” 不就是不想承认肚皮叫了么,和上一世遭受了江湖的毒打之后的他比起来,现在的楚阡澈还保留着他的骄傲。 “行,我去找船老大借厨房。”柳茹月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将狗娃塞到了他怀里,“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孩子。” 不用他答应,狗娃已经自动“上锁”扣紧了他的脖子。 楚阡澈搂着狗娃的屁屁,认命的板着脸瞅着怀里的娃,尔后还是跟上了柳茹月,“我跟你过去。” 船老大所在的地方,一般船工也多,柳茹月心中一暖。 找过去的时候,船老大抽着烟杆,正在和船员下象棋。 柳茹月开门见山的说道,“船老大好,请问可否借船上的厨房一用?” 船老大不看她一眼,眯着眼,正琢磨着下一步手中的棋应该落在何处,“也不是我们不借厨房给你,木船易着火,我们船上都是些大男人,一般不造饭,没材料。” “无碍,这是在江上,食材可以现钓。”柳茹月没有拆穿,她当然知道这话就是骗鬼的。 她扫过与船老大下棋的船工,他一身油烟味,手臂粗壮,且左手大拇指内侧有块老茧,那是颠锅留下的。 中指第一个关节上也有几道陈年刀疤,那是学厨练刀工因为不熟练切到的。 她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直白,陪船老大下棋的人心虚的握拳,把手放在了桌下。 船老大就像没发现对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你若要借厨房,就得帮我们20个人的饭都包圆咯,不然,不借。” 多20个人的饭菜,对于柳茹月来说,不算难事。 就算这船上当真没有香料、菜花油,她也能做清蒸的。 “好,我做。” 见柳茹月不虚,船老大终于正眼看她,“我还要加一条要求。” “什么要求?” 这会儿,船老大抬起黝黑的手臂指向楚阡澈,“如果你做的菜我们不满意,那你就得和他滚下船,且我不会退你们船资。” 她回过味儿来,这事儿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楚阡澈去的。 柳茹月下意识回头,用上一世习惯了的手势询问他,你得罪过船老大? 楚阡澈心中一惊,这个女人怎么知道这个手势的? 他想试试她,却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做太多小动作,“行走江湖,难免有做得不周到之处会得罪人,不知我楚阡澈什么时候得过船老大?” “哼。” 怒色在船老大眼中一闪而过,拍桌而起,指着楚阡澈的鼻子道,“就是你小子,羞辱了我妹妹!” “?”柳茹月大惊,楚阡澈竟干过这事儿? 楚阡澈浑然不慌,不紧不慢问道,“请问,令妹是?” “你连我妹妹是谁都不知道?” “您贵姓?” “免贵罗,我妹妹是……反正我爹娘前年托媒人去你家提亲,被你娘子赶出来了。”说到这里,船老大连柳茹月都瞪上了。 前年我哪里来的娘子!? 楚阡澈懵了。 不对,现在他也没有娘子啊。 所以,两年前谁装他娘子把上门求亲的媒人赶走,坏他姻缘。 好吧,有这么个亲家,他只想说那个女人干得好! “我不是,我没有,我和他清白着呢。”柳茹月感觉似曾相识燕归来,她现在也说不清楚了。 和楚阡澈两两对视、两脸懵逼。 船老大根本不听她解释,还在骂着楚阡澈,“你说说你,都有娘子了,也不办酒宴,连广盛镖局的人你也瞒着,对外说你单身、托人替你找合适的姑娘,结果呢,你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妹妹还没嫁出去,你知道我妹妹多伤心么。” 柳茹月连连眨眼比划着暗号,你招惹的桃花债,你自己解决! 楚阡澈面上云淡风轻,手里结的暗号却无比迅捷,我的解释他们绝对不信。 船老大乌油油黑漆漆一铮铮铁汉,顿时被两人气得瞪了白眼,“你们两还当着受害者的哥哥眉来眼去,你们太可恨了!” “谁让他们两上船的,丢下去丢下去。” “老大,是丢他们两,还是丢让他们两上船的船工?” “你们这些蠢货,当然是一并用绳子拴着扔下去泡一下长江水啊。”船老大一脚踢在问他话的船工屁股上,让人摔了一个大马趴。 这些船工放下手里的活计,向两人包抄过来。 楚阡澈将柳茹月推到自己身后,并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她。 柳茹月抱紧孩子,像上一世跑镖时一般躲在他身后。 上一世他脾气不稳定,拔刀就是活阎王必收人命,她担心的碎碎念,“不至于拔刀,教育教育就好了,不然没人划船了。” “恩。” 楚阡澈宛如浪里白鱼,游走在这些船工乱糟糟的包围圈中,不过一瞬时,就将这一片的12个船工全打趴了。 第90章、特殊的钓鱼方法 船上最不缺的就是绳子。 他捡了绳子将船老大缠了几圈。 船老大知道大祸临头,求饶道,“楚阡澈,你可不能冲动,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你,可没想杀了你,只是想给我妹子找回颜面罢了,你不要干啥事啊!” “小嫂子,你劝劝你夫君,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不能让你们的孩子年纪小小就没了爹!” 被波及的柳茹月和一脸青紫的船老大面面相觑,她张了张嘴,实在没敢把实话说出来。 让她怎么说? 狗娃的爹,她真不知道他死没死。 至于她夫君,她巴望不得他死了,夫君要杀人,她也劝不了。 楚阡澈,当真不是她夫君。 这么复杂的关系,说出来船老大肯定理不清,大部分人都得晕菜。 船老大被柳茹月的表情搞得越发绝望,在哀求声中,被楚阡澈无情的扔下了长江。 “救……命……咕噜噜” 这不是饿了肚子叫,是喝水的声音。 柳茹月抱着孩子趴在船舷上往下看。 “我不会杀他,你不用劝我,我就想让他冷静冷静。”楚阡澈回头看了眼,十分失望,莺歌并不在这里,不然就能杀鸡儆猴了。 他没拔刀,她就知道他不会闹出人命了,柳茹月知道他有分寸,又看了一眼凄惨兮兮的船老大,心有不忍的问道,“你准备把他泡多久?” “看心情。” 这船老大的脾气是暴躁了一些,虽然能理解他护妹心切,可若不是楚阡澈功夫了得,现在在 “干泡着太浪费,干脆让他抓几条鱼吧。” 楚阡澈歪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似是觉得人不可貌相,哑然道,“好。” 他在水井里打水一样的姿势,把泡在水里的船老大提了起来,对他说道,“不是让她做饭么,多抓几条鱼,够做25个人吃的份儿。” “不了不了,我们不饿,我们不吃,我们吃干粮就好了。”船老大惊恐的连连摇头。 楚阡澈依旧冷若冰霜,“我们不吃干粮。” “啊,我想起来了,我们船上有吃的,鸡鸭都有,管够!” 楚阡澈执意询问,“有鱼么?” 船老大脸上的水珠儿,也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江水了,委委屈屈憋着嘴,“没有。” “你原想做什么鱼?”楚阡澈问的异常认真。 柳茹月知道,楚阡澈很爱吃鱼,可惜他是个厨房杀手,不然上一世他也不会买个仆人来专门伺候他饮食了。 不过她上一世也不是很会做菜,会做菜的厨子一般也不会随随便便被原家主售卖为奴。 再之,路上也不仅仅只是做饭,还得照顾他生活上的方方面面,虽然疲于奔波,楚阡澈依旧是个有条件就讲究的镖师。 想到这里,柳茹月偷偷看了楚阡澈一眼,上一世她自请离去时,他故意把她卖去醉仙楼,该不是在暗中埋汰她做的菜难吃吧。 楚阡澈没听到回答,转过头疑惑的对上了她打量的眼神。 柳茹月心慌的撇开眼,解释道,“我包裹里还有三个柠檬,船老大说没有食材、油的时候,我就琢磨着做一道柠檬蒸鱼。” 与厨房没有缘分的楚阡澈当真惊讶不已,“柠檬还能蒸鱼?” “可以,这是一道南洋菜。” “你还去过南洋?”楚阡澈开始怀疑柳茹月的身份了,眼神都变了。 不知道这个男人想到哪里去了,柳茹月赶紧解释,“没有,只是遇到过一个从南洋回来的小娘惹,我们切磋过厨艺。” 掉在半空中宛如风中一块老腊肉的船老大,晃动着自己的躯干,试图引起两人的注意。 “你们两夫妻别聊了好不好,晚上回房盖着棉被慢慢聊悄悄话嘛,冷啊,要我抓什么鱼,痛快点!” “鲈鱼、鲥鱼、江团、鳡鱼都行。” “得勒。”船老大相信自己的抓鱼水平,抬头放出豪言,“楚阡澈把老子双手放出来,不然老子怎么抓鱼。” 噗通 咕噜噜 恩,没想到楚阡澈也会一本正经的板着脸整人。 好吧,上辈子船老大这样的,他直接开杀了。 待得船老大又喝了几口水,楚阡澈才把他拉上来,松绑后重新绑住了他的腋下,让他的双手得了自由。 “一条鱼的事,你不要耍花招,你走得了,还有你一船的船工。” “我……我又不笨。”船老大心中有鬼的望向他处。 楚阡澈这次将他缓缓放入长江。 船老大凫水的技术很不错,像水鸭子一样一头栽进江水中,不一会儿就抓住了一条挥舞着尾巴、拍打着水面的鱼上来,“江团!4斤3两,够不够?” 柳茹月看着也受罪,“够了,拉他上来吧。” 船老大身体素质了得,上了船松了绑之后,还能活蹦乱跳。 把鱼扔给了楚阡澈,他就退避三舍的防着他,“你说的啊,一条鱼的事儿,咱们的恩怨了了啊,你可不能再找我麻烦。” “我也没想找你麻烦,你若再找我麻烦,随时奉陪。我上了你的船,广盛镖局也知道,你也别玩阴的把事情闹大了,做生意,和气生财。” 楚阡澈抱着船老大扔给他的鱼,就像一开始抱着狗娃那么僵硬,就怕一用力这鱼就被他捏死了,据说鱼死了,做出来就不鲜嫩了。 他真的想不通,这么腥臭的鱼,怎么做出来能好吃的? 菜盘子里的鱼,和活蹦乱跳的鱼差距太大,他有些接受不了,两手向柳茹月伸了出去。 一手递出鱼,一手指向了她怀里的狗娃。 狗娃很主动,自动的抓住了他的手,“爹,抱抱。” 周围的船工包括船老大都一副果然如此、我就说嘛、我才对了的表情。 柳茹月眉头频跳,苦恼的一手交孩子、一手接过鱼。 这事儿将来当真解释不清楚了,以后楚阡澈回去洞庭郡还怎么做人? 广盛镖局内,她相信陆掌柜定然不会到处说,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可是这些船工五湖四海的跑,嘴巴也没个遮拦…… 她倒无所谓,反正都结过婚了,和那个当世陈世美的事儿没理清楚她也没可能再嫁。 总不能害了人家一个黄花大……好青年吧。 咦,不对,船老大说两年前他家拜托媒人去楚阡澈家里说亲,被他娘子赶走了媒人。 但,那个娘子可不是她柳茹月,所以,今天这个误会其实不是她引起的嘛,是那个出现在楚阡澈家里的女人引起的。 那么,那个女人是谁? 她上一世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么个女子。 第91章、没有香茅 到了福船的厨房,收拾的也算干净。 并不像船老大说的那般不做饭,也有油。 一般小船做饭,都是靠岸之后上岸做,毕竟水面上摇晃。 福船比小木船稳定很多,在做灶台的木地板上糊上厚厚的泥巴,然后再在上面做灶,灶孔的位置还做了一个金属挡板,当遇上风浪大又正在做菜的时候,至少不能让火炭被抛。 灶沟也糊上了厚厚的泥土,这样在掏燃烧过的碳渣出来的时候,就不会烫到地板了。 船上新鲜食材不好保管,所以干货比较多。 虽然楚阡澈战斗力强,但柳茹月也没有拿船老大的食材做饭,借用厨房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查看了厨房,就回到船舱拿了自己的包裹。 而莺歌还在呼呼大睡,她累坏了。 柳茹月给她拉了一下被子,重新回到厨房。 先是将包裹里的米取出来,洗净煮饭。 这才开始杀鱼。 将江团从腹部剖开,将肚中的东西全掏出来扔掉,将鱼鳍去除。 洗净后,又在鱼的两侧,各划4刀刀花,淋料酒。 撒上盐,将江团的浑身、包括刀口里都抹均匀,腌制一刻钟。 之后再将切好的姜片塞入鱼腹中,又在蒸鱼盘子上也垫上姜片、葱段,方便蒸汽流通。 如果有香茅,也可以在鱼腹中、鱼上方撒上香茅段。 香茅草散发出天然的浓郁柠檬香味,可以除腥味、增香。 可惜船上没有,柳茹月也没买,但有柠檬,并不会影响太大。 把一颗柠檬切成片,铺在鱼周围去腥增香。 放入蒸锅中,蒸一刻钟。 蒸鱼的时候,再准备调料。 剥蒜,因为江团腥气比较重,可以多剥一些蒜,切成小半碗蒜蓉,装入大碗中配汁。 切一把红葱沫、小米辣、香菜,撒入大碗中。 另外两颗柠檬各切成两半,将柠檬汁完全积压到碗里。 如果有青柠味道会更清新,不过从陈尧家里顺出来的是黄柠檬,做出来味道就会差一些。 天下好物皆会汇聚到京中,将来到了京城,柳茹月打算重新做一次。 再舀一小勺白砂糖倒入大碗中,添加一勺鱼露,倒入两勺酱油、倒入少量凉白开刚刚盖住所有香料即可。 搅拌均匀备用。 江团蒸好之后,用布裹好手,将盘子取出来。 用筷子挑出葱段扔掉,再把调好的酱汁浇淋在蒸好的江团上,瞬间混杂着柠檬清香的酸辣气味扑面而来。 这一顿饭菜做的简单,毕竟没有多的食材。 但就这样已经不错了,坐船能吃点米饭垫肚子已经十分不容易。 饭还得有一会儿才好,柳茹月正想唤楚阡澈进来守着,她好去叫莺歌过来吃饭。 一回头,就看到楚阡澈抱着孩子等在门口张望。 原来他在外面守着船工,结果嗅到了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香气,他四处走镖,因为护镖不能掉以轻心,也不算吃遍天下美食。 但这这种与酸菜鱼不同的、独特的又酸又辣的清甜香气,他当真从未闻过。 只是闻到香气,就让人口齿生津,也不知道这道菜长什么样子。 这般想着,他就凑到了厨房门口。 结果一探头,就被柳茹月抓了个正着。 楚阡澈干脆大方的走进来,因为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了柳茹月身后色香味俱全的柠檬鱼。 这样的冲击,比只闻着味儿大多了,他偷偷咽了咽口水,板着脸冷言问道,“做好了?” “啊,做好了,我正想找楚大哥,我要去叫莺歌来吃饭,但锅里还蒸着米饭,离不得人,所以想麻烦你来守着,一会儿如果浪大,就拉上灶孔这里的铁片,浪过了,再打开。”柳茹月还弯着腰,来回拉了一下铁片做了一个示范。 就担心楚阡澈没有进过厨房,不懂怎么做。 为什么她不护着柠檬鱼,反倒叫他拉铁片,“万一鱼撒了怎么办?” “额……”船若颠起来,人拿着盘子也很难维持平衡,怎么护啊。 “我功夫很高。”如此说着,楚阡澈把孩子递给了柳茹月,上前将柠檬鱼端在手里,直挺挺的站在灶孔前盯着。 …… 好吧,他对鱼的热爱,看来比她理解的更甚。 柳茹月离开厨房,才发现厨房门口,围了一圈的船工,尤其是之前陪船老大下棋的厨子,傻呵呵的对她笑。 她点了点头,抱着孩子,脚步匆匆的回到舱房。 原本睡得沉的莺歌,在她靠近的时候,就抽了抽鼻子,柳茹月一叫她吃饭,她就蹦跶了起来。 “十娘,你当真做饭了?” “是啊,莺歌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我四天,我当然要好好犒劳你,快起床吧。” 不用柳茹月催,莺歌就爬了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搅了帕子抹了一把脸,就拉着柳茹月往外跑。 到了厨房,楚阡澈依旧是柳茹月离开的姿势。 但她记得中途,船颠簸了几次,盘子里的汤汁,她离开时候是多少,现在就是多少。 她在心中暗叹一句,大侠好功夫! 用来端盘子真是大材小用了。 莺歌睡得迷糊,只觉得楚阡澈一副仗剑走四方、惩奸除恶的气质,端着一盆鱼,看着十分可笑。 她也当真捂着脸笑了起来,“哈哈,楚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阡澈没回答她,“可以吃饭了么?” 莺歌果然不再纠结楚阡澈端盘子的事情,上前主动将柳茹月怀里的狗娃抱过来。 柳茹月空了手,上前揭开甑子的盖子,用筷子插了一下,“好了,洗手吃饭吧。” 她拉上了灶孔处铁门,没了空气,里面的碳火一会儿就会自动灭掉,也不会危及船只的安全。 在她做这些的时候,莺歌就把孩子塞给了楚阡澈,主动去洗手舀饭。 人坐齐了,楚阡澈和莺歌迫不及待的伸出筷子,这道柠檬鱼,他们太好奇了。 鲜嫩的江团肉,此刻已经完全入味,吸收了柠檬汁、蒜蓉、小米辣、白糖、鱼露、酱油的味道,酸辣适口、鲜香无比,因为没有放油来烹制,所以这道菜更加清爽,一点都不腻。 比酸菜鱼还多一分清香,不会油焖。 坐船不舒服的人,吃一口柠檬鱼,心中的浊气也能一扫而尽。 第92章、道貌岸然楚大侠 4斤3两的鱼,做蒸鱼其实算大了。 做柠檬蒸鱼,用更小一点的鱼会更嫩一点,一两斤就最合适。 但这4斤3两的江团,很快就被大家伙儿吞吃入腹了。 柳茹月此刻已经不晕船,但之前晕船造成身体不适,她也吃不下多少,所以虽然大部分都被楚阡澈和莺歌吃掉了,她也吃饱了。 连狗娃都眼巴巴的望着只剩配料和鱼骨架的盘子,回味的砸吧着嘴巴,“娘,还要……” “没有鱼鱼了,以后再给你做!” “有,不用等以后!”厨房外,掷地有声的保证声响起。 换上了干爽衣服的船老大,提着一个木桶进来。 木桶里哗啦啦的泛着水花儿。 探头看去,就能发现里面装满了鱼。 船老大吸了吸鼻子,馋猫似得把木桶往柳茹月跟前轻轻一放,“乖宝要吃鱼,叔叔给你抓,要多少,有多少,要什么鱼,就有什么鱼。” 豪气万千的两手一齐插入水桶中,一手捞起一条鱼,“鲈鱼、江团、鲥鱼、鳡鱼统统都有。” 正在倒汤汁到碗里泡饭的莺歌,放下了盘子,期待的望向柳茹月。 还有鱼,她吃汤泡饭做什么? 柳茹月看着这一大桶的鱼,惊呆了,“之前,你不是说没有鱼么?” “是没有鱼,你们吃饭的时候,我把他们扔江里刚捞上来的,怎么样!”船老大憨笑着,求表扬的望着柳茹月,刚才的什么恩怨完全没影儿了。 可惜,她要让他失望了。 “这道柠檬鱼,最重要的是柠檬,我身上只带了三颗,刚才全用掉了。” 船老大往桌上一看,果然有弃掉没吃的柠檬片,他心疼的问道,“不用柠檬可以么?” “这道菜就叫柠檬鱼……,除了鱼,柠檬就是最重要食材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一时间,船老大悲哀的像个丢了糖的孩子,没脸见兄弟的抹了抹脸,忽而笑了起来,“没事,到了江城码头,我们上岸多买点柠檬上来,到时候十娘再给我们做!” “行,到时候让船上厨子来帮把手吧。” 那蛮汉厨子一听,乐开了花,这意味什么?帮厨就是要教导他啊! “谢谢十娘!” “不用谢!”一道菜罢了,如果能用一道菜化解一些潜在的危机,柳茹月觉得十分划算。 她之前还担心这些船工对楚阡澈怀恨在心,即便忌惮广盛镖局,到底相隔甚远,又是在江上,暗中使绊子太容易了。 船老大也不气馁,得了回复,大气的让手下将鱼放水缸中养起来,也不白抓了一趟。 莺歌却十分失望,虽然后面能还能吃上柠檬鱼,可是现在的饥荒怎么解决? 只能用酸汤泡饭吃解馋了。 她回过头去拿盘子,却见里面除了鱼骨架,配料汤汁全没了!!! 谁干的!? 还能是谁干的。 什么世道啊,衣冠楚楚、气宇轩昂、义薄云天的侠士竟然和她一个小女子抢残羹剩饭那点汤水吃! “你,你道貌岸然!” 这句控诉,楚阡澈纹丝不动,甚至又舀了两勺米饭在碗里,拌最后的一点汤汁。 赤裸裸的挑衅,莺歌气炸了,“伪君子!我看错你了,这是我先看上的汤汁。” 楚阡澈拌着饭,义正言辞的回怼,“你自己放下了。” “放下就代表我不要了?” “是。” 莺歌气不打一处来,打算让这个道貌岸然的大侠知道什么叫泼妇骂街,什么叫做做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嘭 楚阡澈不动声色的将腰上的大刀摘下来,放在了桌上,换了个姿势吃饭。 莺歌瞬间熄了火,她不和他这种动不动就威胁女人的家伙计较,反正他到了京城,就结束任务得回广盛镖局了,她还能吃十娘做的菜一辈子。 呵呵! 连楚阡澈这么好“脾气”不爱呈口舌之快之人,都被莺歌逼得怼了起来,柳茹月对莺歌的口才表示佩服! 她喜欢莺歌的洒脱、勇敢,还识时务。 她比莺歌差远了,上一世,她从来不敢这么怼谁、骂谁,这一世若非被逼急了,她也做不到莺歌这般。 有了莺歌之后,洗碗的事情,从来轮不到柳茹月做。 在莺歌洗碗的时候,柳茹月就安慰她,保证下次再给她做其他好吃的。 好好的哄了一番,莺歌可算展露了笑颜,“十娘对我真好。” 也不能一直呆在厨房里,小孩子吃了饭,就得去提尿这些…… 自从知道柳茹月做饭有一手之后,船老大对她的态度就好了很多,还让她随便使用厨房,厨房里的干货随便用。 哪里有白拿别人食材的道理,但柳茹月也知道不能拨了船老大的面子,所以接下来的一天,柳茹月用干货做饭,都会做多一些,让船工们也能吃上。 做大锅饭,炒大锅菜,味道就会比单独做一小份的味道差一些。 但大家还是吃得十分尽兴。 终于到了江城,原本柳茹月打算自己去采购一点所需香料、大米、小米做补充,她的包裹里,总是不能缺这些东西的。 就担心落了单,身上没个吃食。 结果船老大大手一挥,派了五个船工下来陪她买菜、提东西。 除了那五个船工,莺歌、抱着孩子的楚阡澈也跟着,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在码头上还不显眼。 到了集市上,就扎眼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蛮汉们簇拥在中间小心保护着的柳茹月是大当家的呢。 莺歌对这样的派头却十分满意,把狐假虎威的做派发挥的很足。 轻轻的摇着粉色团扇,眼神妩媚,扭着身子跟在柳茹月身侧,“十娘该穿男装的,那我今日扮成你的夫人,就气派多了。” 这样的愿望实在简单,柳茹月顺口就应了下来,“那下次我穿男装。” “十娘真宠我,你要是男人就好了。” “我不是男人,也可以对你好。” 楚阡澈看着腻在一起的两个女人,都快怀疑他抱着的孩子是她们两生的了。 跟在身侧那些船工带着柳茹月到了集市,望着四周的香料,夸赞道,“十娘,你的手艺太好了,比朱永做得猪食好吃多了。” “我做的饭菜,是没十娘做的饭菜好吃,也不至于是猪食吧!”朱永对那船工道,“以后我学会了柠檬鱼,你小子千万别吃。” 第93章、卤味准备 一行人买了一大堆的食材、香料回到船上。 因为江城这里是大码头,因此在这里上货的人比较多,恐怕得晚上才能启航。 有些人上货的时间又比较长,所以柳茹月一行人回来的时候,也不算晚。 船上的事情也不需要船老大事事都亲自去管理,看到柳茹月回来,就凑上来,“今天中午能做柠檬鱼了么?” “可以。” 水缸已经完全变鱼缸了,自己再不做鱼,厨房都得被鱼腥味充斥了。 “中午吃柠檬鱼,晚上准备做卤肉。”只吃鱼,也不顶饿。 柳茹月觉得这些船工整日做体力活儿十分辛苦,这次船老大舍得花钱,给了她足够的银子去采购食材,那她就好好借花献佛、做些好吃的犒劳一下大家。 越是吃不着,越是心心念念,船老大嫌弃的很,“这天气,吃着卤肉会有些腻味吧,不如多做几盆柠檬鱼。” “少好吃、少好吃,你晓得是撒子意思不?一次性做太多,就不好吃了,中午吃、晚上还吃,你也不嫌腻。”柳茹月干脆用巴蜀话怼他。 船老大就稀罕柳茹月调出来的柠檬鱼那个酸辣味儿,现在回味起来都流口水,“我晓得,不做卤肉行不?也做成酸爽可口的凉菜,我觉得也巴适。” 怼人这事儿,还是莺歌在行,叉着腰没带怕的,“我家十娘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想吃就别吃,吃你的鱼就好了。” “剩下的路还得走半月有余,想吃什么,都有时间做,慢慢来。”鱼是寒性食物,船老大要吃的凉菜肯定也是酸辣味的,这么吃,对身体不好。 在船上做饭和在府里又不同,不可能一顿饭做上几十道菜。 所以,柳茹月坚持自己做菜的想法。 船老大当真没遇到过这么倔的厨子,做凉拌菜和卤肉有什么区别,用的肉不都是一样的么。 回到厨房,柳茹月就忙了起来。 离中午还早,所以柳茹月觉得鱼并不着急做。 先给晚上要吃的卤肉做准备,为了入味儿,卤肉不像其他现做现吃的菜,得熬煮很长时间。 她先让船上厨子朱永帮着自己将买的带皮五花肉、猪蹄子、牛肉、猪舌、猪耳朵,把毛用夹子仔细的一一夹掉。 猪舌没那么麻烦,洗干净之后直接泡在水里去血水。 然后在干烧热好锅的锅上,将猪蹄子、五花肉外层贴到铁锅上烫一烫。 这样能更好的将有异味又不好除掉的短小猪毛烧掉。 将烫黑的部分,用菜刀轻轻刮掉,再用丝瓜布仔细清洗一遍。 将肉都处理好之后,均泡在冰水里备用。 之后准备腌制食材。 因为要做20多个人的饭菜,买的食材也很多,能卤一大锅,因此香料也不能吝啬,不然一会儿卤制出来,就会味儿不够。 卤肉最重要的就是卤料,柳茹月没有买现成的,现在将刚买的香料一一摊开在桌上,拿着个陶钵开始挑拣。 坐久了厨娘,重量不用拿称来称,心中也有数。 抓了3钱八角、1钱多丁香、2钱干花椒、3钱桂皮、2钱小茴香。 将这些香料倒入石臼(jiu)中,先是轻轻的用木碓(dui)锤砸,将较大的桂皮、八角砸碎。 待得所有香料都碎开之后,便不能继续用大力气砸了,这样会造成香料飞溅。 而是轻轻的捣,将花椒也捣碎后,就开始研磨,耐心十足的将这些香料研磨成香料碎,不用完成研磨成粉。 之后取4钱香料碎,装入缝好的纱布包里,做成料包。 研磨之后的香料,能更好的给食材去腥,上底味儿。 然后往大铁桶里倒入大半桶的清水,料酒一小碗,80钱盐,以及做好的香料碎包。 用勺子搅拌均匀。 这时候猪舌这些食材也差不多在清水里浸泡了两个时辰了,就捞起来。 然后放到调好了料的铁桶中,继续浸泡腌制4个时辰。 趁着这会儿,柳茹月就教朱永做柠檬鱼。 能学新菜式,朱永热情高涨,比刚才帮她一起处理猪肉开心很多,基本没让柳茹月帮什么忙,他一个人就把所有的鱼都宰杀出来了。 看这架势,他是打算每个船工都能独享一条鱼。 柳茹月在一旁示范,朱永就在一旁跟着学,两人一人承包了一半的鱼。 还好厨房里有四层大蒸屉,不然一条条的去蒸鱼,时间会花费很长,早蒸好的鱼,凉了也不好吃。 改成金汤柠檬鱼片,船老大又不乐意。 今天在江城码头,买到了香茅、青柠,所以今天做出来的柠檬鱼,味道更地道、更清爽了。 中午饭的时候,船工们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柠檬鱼,并且味道没有让他们失望,一个个都给柳茹月竖起了大拇指。 “我呢?有一半鱼是我做的,你们怎么不夸夸老子?”朱永气不打一出来,对着早上陪着一起去采购,嫌弃他做的是猪食的船工就是一顿猛拍。 “好吃好吃,朱大哥趁着十娘还没下船,多学几道菜吧,以后我天天夸你做的菜好吃。” “你小子,还是在损我……” 柳茹月回到属于自己一行人的小桌上,才发现莺歌并不在,“莺歌呢?” 楚阡澈左手抱娃,右手干脆利落的夹着鱼肉放入嘴中,闻言抬头,甚是无奈,“她直接拿了一盘柠檬鱼回屋子吃去了。” 好吧,这是怕楚阡澈抢她的鱼肉吃么,今天做了这么多,根本不用担心不够吃。 忙了一上午,柳茹月也饿了,在围裙上擦了手,坐下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青柠做的柠檬鱼真的比黄柠檬做的更好吃。 “今晚吃卤肉,为什么现在还不开始卤?” 楚阡澈这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么? 柳茹月解释了一遍,“得浸泡4个时辰才行。” “晚上能吃得上么?”楚阡澈面露疑惑,在柳茹月望过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冷漠脸,似是并不关心,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吃不上,就当明天的午饭。”按照柳茹月对烹饪的要求来说,准备时间充足,入味后做出来才好吃。 第94章、精油护肤 如果赶时间,做出来也不是不能吃,但就会少个味儿。 这次卤的肉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少一些,也不用浸泡这么久。 之后楚阡澈就专心吃饭了,也没继续问做菜的事情。 柳茹月虽只教了朱永一道菜,也算得上恩师了。 饭后,朱永根本不让柳茹月帮忙收拾厨房、洗碗,让平时打下手的莺歌也给自己的双手放了个假。 莺歌闲得直接拿出刚在码头上买的玫瑰精油护理双手,还拉着柳茹月做。 柳茹月这一双手,比上一世好很多,还没有冻疮、烧伤这些留下的疤痕。 但在陆铖泽家里,她自小干的活就不少,砍柴、洗衣、下农田,手背看不出来,手掌心却并不平滑、有些褶皱、粗糙,和上一世比,这双手的情况已经很不错了。 和同村那些村妇比,柳茹月这双手也算是能看的,因为她底子好,到底还算白,一白遮百丑。 但却比不得莺歌的细嫩白皙,一比较,就能看出这双手属于村妇。 莺歌看得直心疼,“十娘,你这双手,又能做口脂、有那么会做饭菜,一定要好好保养才行。” “保养什么呀,一会儿我还要去做卤肉,碰了水就没了,别浪费了这好东西。”柳茹月心中肉疼的很。 这玫瑰精油可是波斯那边来的,一瓶都得50两银子,莺歌真舍得花钱。 莺歌不爱听这些,强行把柳茹月拉到床边,按着她坐下。 拉着她的手说道,“十娘用,怎么能说是浪费呢?那些猪舌头、猪耳朵还得浸泡两个时辰,那么精油能在十娘的手上停留两个时辰也是有用的。” 平时莺歌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此刻柳茹月要抽出手来,她却抓得紧。 她直接把柳茹月推倒在床上,抬脚爬上去,压着她的腰,卸了柳茹月的力气。 抓起柳茹月的右手,毫不吝啬的倒了四滴精油在柳茹月手掌心,用她那双已经散发着淡淡玫瑰香的柔荑,轻轻的推开。 “哈哈,痒,你别这么轻,重点。”莺歌的动作实在太轻柔,手掌心像被鹅毛扫着,柳茹月受不了的笑了起来。 “涂抹精油得推很久,重了的话,会揉破皮的。” “吱呀” 半掩着的门被推开。 “十娘,孩子……”楚阡澈抱着睡着的孩子进来,看着床上的情况,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随后他道,“你们……应该关好门。” 莺歌不客气的对他说道,“那就麻烦你拉上了,还有,今天就麻烦楚大哥带着狗娃午睡,你看十娘这双手,像个女人的手么。” 楚阡澈根本不懂莺歌想表达什么,一副迷茫的模样。 莺歌挥挥手,“算了,你们男人懂什么,以为各个女人都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么,哎,去去去,我跟你个榆木疙瘩说个屁啊,别耽搁我给十娘做护肤。” 当他想留在这里么? 拉上门,退出去之后,楚阡澈转身离开,江风吹过,露出他红透了的耳根。 唯一能帮自己的楚阡澈,也干脆利落的离开了,柳茹月只能任命的由莺歌给她的手抹玫瑰精油。 精油本来也有安神的作用,在莺歌的唠唠叨叨中,在玫瑰芬芳的气味笼罩中,柳茹月睡了过去。 偶尔会有莺歌的唠叨飘入耳中,“女人要更爱惜自己,什么女为悦己者容、女为己悦者容,都没屁用……” “我们打扮自己非得是为别人么,我们让自己变得更好,不为别人,就为自己开心……干嘛为喜欢我们的就要捯饬自己?……干嘛因为我们喜欢谁就要为他打扮?” “我们为自己打扮不行么……不行,护肤只做双手不够……脸上、脖子上,对,还有身上也得做……” 渐渐地,柳茹月陷入了深眠。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朱永过来敲门,柳茹月才被吵醒。 “十娘,四个时辰到了,接下来怎么做?”朱永本来是不稀罕做卤肉的,但中午大家伙儿对他新学的厨艺表达了赞叹,他也下定决心,好好学几个菜。 十娘的柠檬鱼做得好么好,这卤肉又是泡冰水两个时辰、又是浸泡卤水四个时辰,搞得比他以前做卤肉复杂多了,想来做出来味道也是极好的吧。 “十娘?” “我马上就来!” 掀开被子,柳茹月迟疑的看着自己穿着的中衣,她不是穿着外衫睡着的么? 怎么睡了一觉,连中衣都换了? 她睡觉这么沉的么? 闻了闻身上的气味,一股子玫瑰香气,皮肤上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油腻。 看来跟用料酒腌制五花肉一样,已经完全被皮肤吸收了,所以现在她身上散发出来了的“卤料”的气味,持续时间还会很长。 莺歌若是知道柳茹月是如此形容精油效果的,晚上吃饭都不会香了。 她还是摸了摸手掌心,没看出有什么变化。 柳茹月上一世没用过精油,也没心思给自己那双烂的没法看的手做什么护肤。 虽然她会做口脂,但精油和口脂不一样,太贵了。 恐怕,还是会白费了莺歌的一片心意吧。 对于手掌心的粗噶能否消失,柳茹月并不上心。 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来到厨房,里面满满的卤料味道,朱永也没发觉什么异常。 毫不留恋的洗了手,拴上围裙,柳茹月爽利的起锅烧水。 加入姜片、料酒,将腌制好的肉凉水下锅焯水,然后捞起来洗干净。 接下来,柳茹月开始教朱永调制老汤。 这也需要做老料汤包,在陶钵里放入4钱八角、2钱花椒、2钱桂皮、半钱丁香、1钱多白胡椒、5钱陈皮、5钱去籽砂仁、1钱去籽草果、5钱小茴香。 依旧倒入石臼中,这次研磨成更大颗一些的香料碎,取50克装入纱布包中,拴紧。 这个料包起到一个给老汤增加层次的作用。 在洗干净的卤桶中倒入大半捅清水,加入小半碗料酒、葱姜各6钱、盐10钱,以及刚才做好的料包。 随后,加入一个完整的鸡架、五花肉一斤、猪棒骨一根。 大火烧开,撇去浮沫。 第95章、十娘我好饿 之后,盖上盖子,用中小火熬制两个时辰。 骨肉的精华,全都融入了汤里,这老汤味道醇厚,满屋都是香气。 用笊篱把鸡骨架、五花肉、料渣都捞起来,锅里只剩料汤,这一锅老汤就真的做好了。 若是在大户人家,这鸡骨架、五花肉就弃之不用,喂狗或者赏给下人。 朱永在一旁听得肉疼,这么好的东西,大户人家竟然弃之不用。 “在船上,这两样肉扔掉就太可惜,一会儿放入卤汤里再次熬制则会坏了味儿,就放在一旁,一会儿把五花肉剁碎了,单独加上卤汤再熬一熬,做成肉夹馍馅儿也是极鲜嫩的。” 朱永听着也觉得这样处置挺不错。 “咱们先不管这两样了,我来教你调制卤汤。”柳茹月又打开了装着香料的纸包。 朱永惊呆了,“还得重新配置香料包么?” 刚才都已经配置了两次了! 柳茹月毫无心理负担的回答道,“是的。” 他平时就直接做一次卤料包,把肉扔进去就熬制了,十娘这方法做出来的卤肉得是什么味道啊,“刚才研磨成粉的还有很多粉,不用么?” “我是帮你研磨出来,你可以留着以后用。” “……”所以还是为了我好咯? “取半钱多香果、半钱多草果、半钱多白扣、一小撮灵草、白芷两片、栀子两枚、1钱山奈、3钱小茴、半钱荜茇、半钱少许甘草、4钱香叶、半钱砂仁、半钱多丁香、 2钱麻椒、4钱桂皮、4钱陈皮、2钱花椒、1钱半白胡椒、4钱八角、半钱少许良姜。” 柳茹月将所有香料捡入陶钵里,再次倒入石臼,研磨成碎末。 混合均匀后,取30克香料碎放入纱布袋拴紧备用。 “接下来,往装着老汤的卤桶里放入葱段8钱,姜片5钱、盐16钱、料酒8钱,红曲米粉2钱、肉香粉半钱,灯笼椒3钱增香,以及刚做好的卤料包。” “为了提鲜,还可以加入鸡汁小半碗,为了卤肉看上去色泽鲜亮、艳丽还得放入糖色30钱。” 之前老汤里有熬制鸡骨架,所以也不需要再次放入鸡汁。 糖色的作用其实和老抽一样,都是为了上色,“你会炒糖色么?” 朱永摇摇头,“不会。” “炒糖色可以用水炒,也可以用油炒,用油炒掌握不好火候就容易炒糊,所以我就教你水炒法。”柳茹月来到小火炉前,拿了一口小炒锅来热锅。 “那用冰糖炒,还是把砂糖炒?” “都可以,不过冰糖炒更好一些。”柳茹月在热好的锅里加入一盆清水,又立刻舀了半盆冰糖倒入锅中。 她事无巨细的说道,“你控制一下火候,不能火太旺,一直都得是小火。” 朱永上前将小火炉里的碳火用铁铲取了一些出来放在废弃的砂锅里。 “先把冰糖全部炒化,一直要用汤勺在锅里搅动。”柳茹月手上不断用汤勺的底部在锅里顺时针的搅动,并未翻炒。 “炒化后的冰糖水会起大泡泡,之后继续搅动汤勺,透明的糖水先会变成白色的、随后变成黄色、后面会变成棕色、深棕色。” 当锅里糖水真的变成深棕色,柳茹月就把铁锅挪开,“继续在火上炒,就会炒糊,我们离了火,用余温再慢慢炒一会儿,糖浆会变成酒红色。” “这样就做好了?” “不,这只能说是糖浆炒好了,我们还要倒入一盆开水,煮开后,糖色的颜色和波斯红酒一个颜色,才代表糖色炒成功了。” 朱永守着锅里的水烧开,用汤勺舀起来一看,果然是酒红色的,太神奇了。 柳茹月舀了30钱糖色加入卤桶里,用汤勺落底的将所有的料都搅拌均匀,盖上盖子,再熬制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卤水才算真的做好。 虽然熬制卤水的过程十分繁琐,但卤水是可以重复使用的,越卤越香、越卤越浓,所以如果开店,做卤肉不会亏本。 “这卤水,你可以用很久,以后卤水越用越少,你再重新熬制新卤水加入进去就好了,不过到时候用料多少,你就得自己尝试了,如果加多了会发苦、加少了会太淡。” “实在不会控制,你就按照我刚才的量,重新熬制新的卤水就是了。” 朱永没想到做一个卤汤,竟然这么多讲究,他为自己之前的轻视感到愧疚。 “先把猪舌头、猪蹄子、牛肉放入卤水里小火熬制一刻钟。” “再放入猪耳朵,盖上盖子卤制3刻钟。” “之后熄火,浸泡半个时辰,让它有足够的时间入味,再捞出来。” 听得朱永啧啧称奇,竟然最后的半个时辰不是熬煮,而是借着余温焖。 半个时辰后,用笊篱将卤制好的肉全都捞起来,放入大盆子里。 这卤肉熬制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早就超过了平时吃晚饭的时间。 虽然今日上货本来就启航晚,但此刻船工们也已经忙完了起锚、启航的工作了,早就饿坏了的他们嗅着卤肉香味,垂着津液眼巴巴的看着盆子里卤制得金黄、亮泽的卤肉。 只是看着、闻着,都比以前吃过的所有卤肉都还香了。 “十娘,终于做好了,可以吃饭了么?”船老大挤开堵门的船工们,把手伸向了盆子里油亮亮的猪蹄子。 却被柳茹月一锅铲打在了手臂上,“还不能吃。” “啊?不是都做好了么,还不是能吃?”船老大哀嚎一声,门口那些船工也跟着鬼哭狼嚎。 莺歌虽然没有跟着嗷嗷叫,眼神却充满了控诉,扣着门一双眼睛哀怨的看着柳茹月。 柳茹月知道今天自己做这个菜花费的时间的确太长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其实也挺饿了,但对味道的极致追求让她提醒道,“还要让这些滚烫的卤肉回生两刻钟或者一个时辰,口感才会更脆、更有嚼劲儿、更好吃。” “你们如果要吃,现在也可以吃,但是再等一会儿,真的更好吃,而且……刚才就做了卤肉,没顾得上煮饭,没有米饭,光吃肉也不香。” “……”大家确定,十娘就是故意的。 第96章、你们想累死十娘 被柳茹月这么一提醒,朱永赶紧去淘米煮饭。 柳茹月则是将盆子里的卤肉一一摆开,用汤勺取了卤汤上漂浮的油,抹在卤好的卤肉上,这样不能能给卤肉增香,还能让卤肉更有光泽度,看上去就能让人食指大动。 卤肉冷却的时候,糖色和空气充分接触之后,颜色也会越来越深,看上去就会更好看,令人垂涎欲滴。 这对于船工们来说,简直是巨大的折磨。 只能看,不能吃,一个个拿着自己的碗筷,蹲在厨房门口,似乞丐。 也不知是谁定力不好,先用筷子敲了碗,“十娘,赏块肉吃吧!” 饿死鬼门就跟着嚷嚷了起来,“十娘,我饿!” “十娘,先给我们一块尝尝味儿吧!” “瞧你们这点出息,再等等会死啊!”船老大听得心烦,咽了口口水,站起来垫着脚跟旋了一圈,举着手里的筷子一个个脑袋敲了过去,“等,等得久,才是好东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柳茹月没搭理他们,又取了泡好的腐竹、木耳、海带、海带丝、笋、香菇、花生米,全捞起来,在筲箕里沥干水。 从卤桶里舀了两盆卤汤在汤锅里,将素菜倒进去,用小火煮了起来。 卤制一刻钟的时间,就捞起来,再放入土豆片、藕片。 又熬制了一刻钟,柳茹月就对大家伙儿说道,“摆桌子吧,来个人把这些卤素菜分桌上去。” 一阵欢呼声传来,众人从未感受过如此迫不及待吃饭的心情。 本来只是一点点饿,被十娘这么一折腾,他们的肚子真的空落落的了,什么叫做痨肠寡肚,现在他们觉得自己能吃掉一头牛。 宰猪蹄子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用柳茹月上手,朱永主动承担。 主要是,他想在宰肉的时候,偷偷吃上一口,不晓得这样繁琐熬制出来的卤肉,难道能好吃上天? 背着众人宰肉的朱永放了一坨从猪蹄子上切下来的肉,只是一口,他就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卤猪脚,酱香味十足、口感香糯、入口即化,一点都不油腻,回味无穷。 他没忍住,舔了舔手指,黏黏的汤汁黏在手指头上,朱永觉得自己手指头也飘香四溢了,真想咬上一口。 “呵,你小子,竟然舔自己手指!”船老大跑进来,嫌弃的推开朱永,“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偷吃都不会,舔味道过瘾,我有这么苛刻么。” 他放低了一声,贼眉鼠眼的说道,“快切一块儿,给我尝尝,我允许你也吃一小块儿,别让十娘看到。” 朱永第一次发现船老大竟然为了一口吃的,能无耻到这么个地步,不过他喜欢。 “你先把手洗了,我可不想吃你的口水。” 朱永心中的感动,完全消失。 柳茹月找到泡菜坛子,抓了一些泡菜出来,切好后端上桌。 今晚的菜比较油腻,得吃点清爽的解腻。 不过她尝了尝这泡菜,虽然能吃,却不如她做的好吃。 她决定明天重新做泡菜,反正她还得在船上待半个月,总得要吃泡菜。 菜上桌的时候,莺歌已经有气无力的趴在了桌上,楚阡澈则是找一张汗巾做了一个口水兜围在狗娃的脖子上,时不时帮他擦口水。 卤肉一上桌,就遭受到了众人的哄抢。 还好楚阡澈和莺歌单独一桌,不然他们可抢不赢那些丝毫不顾及形象的船工。 楚阡澈和莺歌虽然没有直接用手抓着猪蹄子啃那么狼吞虎咽,吃的速度也不慢。 还好楚阡澈也没忘记中途夹一块半肥的猪蹄子给狗娃尝鲜。 狗娃年龄还小,不能吃太油腻了。 所以柳茹月还是给他做了一道臊子蒸鸡蛋。 鸡蛋羹上的臊子,用的就是做老汤的时候“弃之不用”的五花肉。 今晚吃饭十分安静,大家都只顾着抢肉吃,哪里顾及得上聊天吹牛。 等柳茹月给狗娃喂完饭的时候,四周已经响起了吧唧吧唧嘴巴和舔舔手指头的声音了。 吃完肉,他们才又添了饭吃卤素菜。 对于干苦力活儿的男人们来说,这点卤肉不够他们吃腻的,所以那点泡菜他们也没有怎么吃。 若不是柳茹月盯着厨房,给此刻在控制船的船工留的卤肉也会被这些家伙偷来吃掉。 原本想留着明天一大早做肉夹馍的五花肉、还有“弃之不用”的鸡骨架,也不知道被谁偷去吃了。 莺歌听着柳茹月的埋怨,担心的问道,“啊,吃不了肉夹馍,那明天早上吃什么?” 早饭不同柳茹月给船工们,她只需要负责莺歌、楚阡澈的早饭就好了。 “你们想吃什么?”柳茹月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楚阡澈,“鱼片粥。” “甑糕。”莺歌到底是女孩子,没办法和这些大男人比,她还是有点腻到了,夹着不太脆又偏咸的泡菜一点点的吃着。 楚阡澈对鱼的执着,表现在一天三顿都吃鱼,柳茹月都怀疑他是不是属猫的了。 不过上一世他们总是疲于奔波,她厨艺也不是那么好,所以楚阡澈表现的也不是那么明显。 莺歌原本还想和楚阡澈争一下早餐订餐权,结果船老大钻了过来,舔着脸不知羞耻的陪着笑,“十娘,明早做甑糕吧,一大锅甑糕,正好也帮我们做了!” 不过他的需求和她一样,她就闭嘴了。 楚阡澈帮孩子将孩子从柳茹月怀里抱了过去,一记冷眼扫了过去,“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十娘给你们做了这么多顿饭,早饭你们饶过她吧!” “做甑糕、鱼片粥都一样吧,做甑糕还能一次性蒸一大锅。”船老大没觉得自己要求过分。 船老大再怎么到处跑,他的福船比较大,也只限于大江大河能到达的地方。 楚阡澈跑镖,陆地上很多地方都能去,关中他也去过,也算得上见多识广。 他鄙夷的扫过船老大和莺歌,“甑糕制作十分繁琐,一层一层的铺食材,要铺七层,三层米四层枣,蒸的时长,和今日做卤肉差不多,你们这是不想十娘今夜好好休息了?” 第97章、你想的周到 昨夜经过楚阡澈一说,莺歌立刻就不再说要吃甑糕的事情了。 柳茹月想着第二天一早吃粥,干脆将买的白菜、萝卜,分别做成了泡菜,泡在了菜坛子里。 第二天一大早,朱永已经让船工抓好了鱼,养在水缸里。 给大家做了一顿鱼片粥、蒸包子、馒头、花卷,加上昨晚上做的泡菜。 之后又被朱永一个大男人哀求着教他怎么做泡菜。 吃了早饭,柳茹月又被莺歌拉到房间里,开始做精油护肤…… 楚阡澈搬了一条凳子,双手抱胸的坐在房门外,看着狗娃自己在地上爬一会儿、走一会儿。 浪小撞得船微微晃动,狗娃站不稳就摔在地上。 他不爱哭,自己也会爬起来。 浪大,掀得船晃得厉害,为了避免狗娃被甩飞,楚阡澈就扔出背孩子的蓝布条卷住他,把他拉回来,抱在怀里抱一会儿。 狗娃不知道自己怎么让就飞起来了,只觉得好玩,一个劲儿想下地,想再次被甩飞出去。 这一趟“护镖”,过得不算艰苦,让他难得的享受到了悠闲。 但总有人不让他日子好过,朱永带着一个表情倨傲的丫鬟走了过来。 朱永客客气气的对他说道,“楚大哥,麻烦你叫一下十娘。” 他是镖师,朱永这是把他当十娘的小斯使唤了? 楚阡澈逗着孩子头也不抬,“十娘累着了,还在休息。” 听出了楚阡澈语气不虞,朱永连忙说明来意,“楚大哥,是这样的,这个香芹姑娘的小姐想请十娘给她做一顿饭。” “不做。”毫不思索,楚阡澈就拒绝了。 十娘原本就不用给船工们做饭的,楚阡澈明白是他的事情连累了十娘,十娘希望旅途顺利,才应下帮船工们做饭了。 给这么多人做饭,本来就辛苦。 现在来的这丫鬟又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个欺负十娘好说话? 再说,做一顿,后面岂不是顿顿都要被赖上了? 他对十娘的厨艺十分有信心,不希望十娘累着。 “你什么态度,若不是出门在外,我家小姐哪里看得上你们这些粗鄙之人做的东西,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给钱。”穿着绸衫的丫鬟见楚阡澈穿着粗布短打,垂头抱着孩子,只当他是十娘的夫君。 瞪着眼珠子,插着腰,在腰上扯下钱袋子。 从里面掏了一锭五两的银子出来,洋洋得意的在楚阡澈眼前晃了晃,“喏,五两银子,到京城这半个月,一路上每一餐都让十娘做,也是够的。” 果然,他猜对了,这丫头就是打算每一顿饭都赖上十娘,楚阡澈抽出身后刀柄,抬手将香芹拿着银子的手推开。 “不做。”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拂了面子,果然不搬出小姐身份,这些个乡野粗人就不知道厉害,“你,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 楚阡澈冷笑一声,正待开口,就听仿若黄莺啼鸣的声音传来,“哎呀呀,香芹姐姐,出门在外怎么能随便拿自家姑娘的身份来压人呢?” 朱永转头看去,只见又来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走了过来。 香芹危机感十足的挡在门前,“秋菱,你来做什么?” 秋菱却并不回答,甩着帕子规规矩矩的给楚阡澈行了个礼,笑盈盈的说道,“这位大哥如此为十娘着想,想必就是十娘的夫君了。” 这事儿是解释不清楚了,楚阡澈索性就不解释了,反正下船后就是陌路人了。 对于他的冷漠,秋菱并不气恼,依旧自个儿说的热闹,“是这样的,我家姑娘上船后,有些晕船,食不下咽,幸好今早去厨房找了点泡菜就粥吃,这才爽利了许多,姑娘叫我来感谢十娘,顺便想问问十娘,这做泡萝卜的法子,能否教给她。” “当然,我家姑娘也不是豪横的人,自不会巧取豪夺,十娘自可开价。” 早就听到外面动静的柳茹月和莺歌,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儿把热闹看了个清清楚楚。 楚阡澈偏过头,看了门缝一眼,里面那两个女人打算看戏看到几时? 柳茹月挥了挥手,这两个丫鬟是什么来历她看不出来,但肯定代表了麻烦。 看上去秋菱比香芹有礼得多,可她的话依旧带着高人一等的意思,怪不得看到她过来,香芹就如临大敌。 她们各自的小姐,以前关系应该也不是很好,她一个外人没必要现在掺和进去。 楚阡澈领会她的意思,也不打算插手,见怀里的孩子无聊,就抽了十娘别在狗娃领子上的帕子,三两下叠了一个布老鼠扔给狗娃玩。 狗娃的视线瞬间就被布老鼠吸引,抱着布老鼠玩了起来。 两个丫鬟打了一会儿机锋,才发现十娘的夫君一点反应都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个意思,干脆拉着对方的手,一同告辞了。 朱永看得一头雾水,“女人的心思真难猜,刚才求我帮做菜的时候,看起来多着急,知道不是我做的又哀求我告诉她是谁做的菜,现在却转身就离开了。” “小姑娘求你,你就把我们要去京城的事儿告诉她了?”楚阡澈眼神透露着一股冷意。 朱永毫无所觉,笑呵呵的说道,“你和十娘去京城应该是走亲戚,又不是押镖,透露行踪没关系吧,再说了,香芹姑娘说了,会给十娘做饭的报酬,我这不是想着能帮你们两夫妻赚一笔外快么。” 楚阡澈忽的扬了扬唇角,“那我可要感谢你如此为我们着想了,只是十娘做这么多人的饭菜已十分吃力,既然你想帮香芹,十娘心善不会不帮你。” 闻言,朱永开心的笑了起来,却又听楚阡澈道,“就麻烦你给船老大说一声,十娘精力有限,有且只能做两家人的吃食,一家是我们自家人的,一家你们自己商量。” 这还有什么说的,船老大和船工兄弟们这么喜欢吃十娘的饭菜,他……就不该见色起意,“这,这哪儿就有两家菜了,我们两家不都是一口锅里做出来的么,我想那小姐定然也不介意吃和我们一样的菜,也不用单独做一份,就把分量做多一点,匀给她一小份就好了。” “你想的倒是周到。” 第98章、不结交为好 中午时分,柳茹月只当不知道房门前发生过什么,依旧准时到了厨房。 却发现大锅灶、小火炉都被人占用了。 朱永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柳茹月笑了笑,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十娘,这两个灶台,被征用了。” 柳茹月露出焕然大悟的表情,“无碍。” 见她没生气,朱永也松了一口气,早上是他见了美人儿迈不开腿,可现在,的的确确不是他安排的。 船老大再如何厉害,也不敢和官家作对。 这两家小姐斗法,直接拿身份压人,船老大都得给她们几分脸面,让大家伙儿让出锅灶、啃干粮。 占着大灶台的丫环正是柳茹月透过门缝儿见过的秋菱,她转过头似是才看到她,惊诧的捂着嘴,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朱大哥刚才称你十娘,莫非你就是那个把泡萝卜做得爽口清脆、酸甜适口的十娘?” “你是?”柳茹月装作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模样,疑惑的看向朱永。 小火炉旁的香芹抢着发言道,“我们两家的小姐都是巡漕御史安致阳安大人的外甥女。” 柳茹月焕然大悟,巡漕御史虽只是正七品官,但官大不如现管,恰好这两家的姑娘的舅舅正好是管漕运的。 怪不得船老大愿意自己啃干粮,也要把厨房让出来。 不过,她要来厨房的时候,楚阡澈让她不必担忧是什么意思? 是让她利用这两家小姐抢夺她的机会,脱身么? “哦,原来是官家小姐,失敬!”小姐不在跟前,柳茹月这失敬也只是口头说说了。 她上前拿了水壶,就往里舀水,不套近乎也不着急做饭,看得急性子的香芹主动示好,“十娘,听说你带着孩子,吃干粮对孩子的胃不好,这样吧,我把火炉借你用。” 又掀开菜篮子,里面堆着燕窝鱼翅等食材,“你看食材就这些,随便做都行,就是……别太油腻了,我家姑娘晕船吃不得油腻。” 这燕窝看上去品质上佳、个头完整,可再好的燕窝那也是鸟儿吐出来的唾液粘着鸟毛等杂质做成的鸟窝。 里头的细羽说不清到底有多少,想起上一世大冬天的,夫人时常大半夜心血来潮要吃燕窝,毁了容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她却每每都会在此刻被人叫起来,就着黄豆大小的桐油灯挑了一宿的毛。 回忆往昔,柳茹月发现自己特别厌恶燕窝,在陈府的时候,方姨娘为了表现自己担忧主母,并不敢吃这些珍馐,倒是让她没想起曾被挑毛引起的恐惧回忆。 拜托她做饭,这香芹丫头却一根都没挑,全交给她做,等她挑毛呢? “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生奇怪,我……不会做!”柳茹月不好意思的缩了缩手。 香芹这才反应过来,她尝了厨房的泡菜、卤汤、卤肉之后,下意识就觉得能做出比府里厨娘做的菜更好吃食物的厨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该死,刚见十娘夫君的时候,见他那粗鄙无理、穿着粗糙的布衣,就该想到十娘应该不是她想象中高门大户做过的厨娘了啊! 只是恰好会做一两道好吃的小摊菜,香芹的脸瞬间就一片惨白。 秋菱在一旁笑了起来,“十娘还是来用我这边的灶台吧,大灶台火更旺,我家姑娘不挑嘴,准备的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吃食,你看……” 她也掀开了竹篮子,里面有香菇、粉条、干木耳等等干货。 品种众多,但每一种的量都不多。 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讲究,基本上也是做精细菜,费时费力处理好的食材,就做一小碗出来,这做完了,一份菜能匀几根给她家里人吃? 而且这是在船上,她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做这么多份精细菜。 她这一世已经不是奴婢了,何必再听这些丫环小姐的话。 讨好船老大是因为她感激楚阡澈、希望他少些麻烦。 “哎哟,就这么点菜,还不够我男人塞牙缝儿呢,我怎么能做点菜就分走你家姑娘那么多吃的,这可不成,谢谢秋菱姑娘的好意了,我儿子这两天吃太好,有些便秘,今日恰好吃点干粮对身体好。”柳茹月说着粗鄙的话,拧着装好水的水壶就离开了厨房。 她一离开,香芹的脸色就缓和了许多。 只要十娘也没给秋菱家小姐做吃食,她回去也好交待。 香芹把手里的菜篮子递给了做菜的嬷嬷,“我先回去给姑娘复命。” 主子吩咐的事儿没办好还能如此得意洋洋,秋菱自然知道香芹是把她当作了标杆,回去说给她那个草包小姐听乐呵了。 秋菱也纷纷不平的扯着帕子回了房。 柳茹月回到屋子里,莺歌已经把烤馕掰好了。 看到她回来,莺歌还是止不住的露出失望的神色,“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真过分呢,连灶台也要抢。” “有开水泡烤馕就不错了,我们一路上不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莺歌接过水壶往碗里倒水,柳茹月就给碗里撒果脯。 不过楚阡澈跟前那一碗,她没有加果脯,莺歌看得乐了起来。 柳茹月放完果脯,又拿出一包牛肉干粒,洒在了那一碗里头。 莺歌撇了撇嘴,拿起勺子闷着头搅拌自己的泡烤馕。 楚阡澈问道,“你清楚她们是哪家的姑娘了么?” 柳茹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接过巡漕御史安大人的镖,远远的见过其中一个丫头,但我不能确定,毕竟隔得太远了。”楚阡澈从柳茹月的表情,已经得到答案。 “就算不能确认,你也应该早点告诉十娘啊。”莺歌对楚阡澈的隐瞒,意见老大了。 “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那你都猜到对方是官家小姐了,还提前得罪她们,你让十娘过去怎么圆场?一点都不知道为十娘省心,净惹麻烦,什么镖师嘛。” 楚阡澈瞥了一眼门外,心情不错的小声道,“我就知道十娘也不会喜欢她们的做派,就先替她拒绝了。” “你是十娘肚子里的蛔虫么?”搞得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真讨厌。 他吃了一口泡涨的牛肉粒,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这样的官家小姐,不结交对十娘更好。” 第99章、不要脸 之后任由莺歌和柳茹月如何询问,楚阡澈都不开口,只说知道太多不好。 为了避免麻烦,后面柳茹月也不去厨房做菜了,大家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这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哪知道,第三天巳时,柳茹月的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一打开门,却是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小少年,他眼神灵动,见着人就恭敬的行了个礼,“这位姐姐好,我想拜访一下十娘!” 伸手不打笑脸人,莺歌侧过身看向在后面给狗娃换衣服的柳茹月,“你找十娘有何事?直接说便是了。” 少年原是双手拢着袖子,闻言才把手放下立在两侧,“我叫青石,我叔叔身体羸弱,原本我就是接他去京城养病的,哪想到上船后,他就呕吐不止、晕船了好几日,他吃什么都不香,偶然问到厨房要了一份泡菜吃,这才好了许多。 可他依旧吃不下其他饭菜,青石特此前来麻烦十娘,希望十娘给我叔叔做点爽口、又能滋养身体的菜,青石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二话不说,说得哽咽的青石就跪在房门口,砰砰砰给听傻了的柳茹月叩头。 莺歌皱了皱眉,很是不喜这样的行为,感觉是在胁迫十娘似得。 柳茹月却感念他一片孝心,虽然叩头是太过了一些,但他态度比前面两个倨傲的丫鬟好太多了,“青石,快起身,我哪里受得起你的大礼。” 上前扶着少年的双肩,可青石十分倔强,就是不愿意起身。 “我答应你。” 青石喜极而泣,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谢谢恩人。” “我只是做一顿饭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恩人,而且,不一定我做的菜,你叔叔就爱吃。” “你愿意帮我叔叔做饭,我已经很感激了,事在人为,总得试一试,万一我叔叔吃了呢,他的身体太虚弱了。”青石眼内的担忧做不得假。 做一顿饭不耽搁什么,但柳茹月还有其他的担心,“一会儿就到饭头上了,厨房有人要用,我们晚些时候再去厨房做菜。” 青石脸色一白,眼里闪过一丝决绝,“我叔都三天不吃不喝了,我怕他撑不下去,十娘不用担心,你先去厨房做饭,她们来了,我来应付。” 他似乎知道谁在用厨房,既然他这么说,柳茹月便应下了。 这真是个关心叔叔的好侄子,如果天下的孩子都这么孝顺就好了。 到厨房的时间比较早,那两个小姐的下人还没来占用厨房。 船上的材料有限,鱼是不缺的。 她就按照之前的办法,做了两份柠檬鱼。 当然一份是给青石和他叔叔吃,一份自家留着吃。 她又拿了六根莴笋,打了皮,切成小段。 放入盆中清洗干净,切片再切丝。 莴笋丝不用切太细,稍微粗一点,像洗锅的竹刷粗细就行了,这样吃着会更有脆感。 将莴笋丝放入盆中,加入盐巴一勺,搅拌均匀后,腌制一刻钟。 这一步是为了用盐去除莴笋中的水分。 时间到后,将盆子里多余的水倾斜倒出来,再在盆中加入适量的凉白开。 将刹好水的莴笋丝清洗干净,倒出沥干水倒入盆中,放在一旁备用。 剥三瓣蒜拍散剁碎,柳茹月顺手就用菜刀刮起倒入放着莴笋丝的盆中。 两根二荆条洗净、拍散、切成小片也刮起倒入盆中。 “你二叔能吃辣么?” 青石在一旁点了点头,想着她做菜看不到,回答道,“能吃一些。” 得到了答案,柳茹月就放心的拿了小米辣1钱切碎,本来应该放2钱,但考虑到对方病了,辣椒就少放。 切碎后也放入莴笋丝盆子里。 盆中加入盐一小勺、一小勺白糖、一瓷勺白醋,搅拌均匀,分装在两个盆子里。 青翠的莴笋丝,只是一眼就能让人觉得心情愉悦,上面点缀着红色、绿色的辣椒,更增添了几分艳丽。 闻着酸辣的味道,已经足够让人分泌唾液了。 在船上摇摇晃晃的,太专注切菜会头晕,柳茹月并不喜欢做太多菜,像之前熬卤汤,其实算比较轻松了。 但考虑到青石的叔叔是个病人,她还是打算多做一道汤。 “船上没有新鲜嫩豆腐,我就用腐竹替代,再做一道酸辣汤。” “谢谢十娘了。”青石当然希望菜越多越好,可是船上条件差比不得家里,他自己也没带适才,也不挑剔。 腐竹、香菇、木耳分别泡好。 腐竹、木耳都切成丝,香菇切成薄条,备用。 取了火腿瘦肉部分洗干净,切成颗粒,备用。 打四个鸡蛋在碗中,打散备用。 等锅中水开了,依次放入腐竹丝、木耳丝、香菇丝、火腿粒焯水。 等锅中水一会儿,就捞出来,沥干晾凉备用。 重新烧一锅水。 因为香醋不能放入锅中加热,柳茹月就拿出两个盆,在里面分别放入相同分量的香醋,大概一小碗的量。 再往盆子里撒入三勺白胡椒粉。 这时候锅中水开了,就把焯好的食材慢慢倒入锅中,烧到,加入半个大汤勺量的生抽,一小勺老抽上色,加入少许食盐。 倒入小半碗水淀粉勾芡,汤变得更黏稠之后,再倒入之前打散的鸡蛋液,一边倒一边搅拌。 最后将锅里的汤舀起来,分别装入两个盆。 这一顿早中饭就做好了。 柳茹月心中好奇,今天运气还不错,或许是那两个小姐已经放弃使用厨房了吧,不然她哪里能这么顺利做完饭。 干粮也能果腹,但能吃饭菜谁愿意吃干粮啊。 又把蒸笼里的饭打了一盆出来,放在托盘上,“好了,你先拿过去给你叔叔吃吃看。” 看着对方小身板儿,柳茹月有些担心他端不起这一大餐盘的食物,尤其那一盆汤,分量可不小。 “要不,我帮你拿一点?” 青石不好意思的说道,“已经麻烦十娘做了饭,怎好意思再劳烦你帮我拿菜,我可以的。” “哎呀,老远就闻着饭菜香了,没想到十娘已经帮我们把饭菜做好了。” 这话说得,可真不要脸了。 柳茹月转过头看去,秋菱、香芹好得跟姐妹似得,手挽手的从厨房外走了进来。 第100章、好大的狗胆 如此,柳茹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是今天运气好,这两人没来抢厨房,而是她们发现她在用厨房后,就躲在一旁,等着出来抢胜利的果实呢。 出门在外还这么霸道,当真是了不得的官家小姐跟前的狗。 不待柳茹月说话,少年年轻气盛,已经气呼呼的开口质问,“我叩头求十娘做的饭菜,怎么就变成十娘给你们做的饭菜了?” “这厨房是你们的?还是这食材是你们的?” 香芹一马当先的挡在秋菱跟前,看蝼蚁一般的打量着穿着普通的青石,“你是什么东西?船老大都答应把船让给我们两家的小姐用了,这厨房里做出来的菜,当然就是我们的。” 民不与官斗,这原本就是猜得到的结局,只是先前抱着一丝侥幸,且不知道对方会这么卑鄙而已。 柳茹月上前拉住青石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又看向香芹,“这两份饭菜你们拿去,我再给他做,可以吧。” 秋菱也上前一步,微微摇头,“那可不行,这厨房连船老大都不用,让给我们家小姐了,让你进来使用厨房已经是我家小姐的恩典。” 香芹不甘示弱抢着说道,“等小姐吃完,剩菜剩饭赏你吃一口就不错了,你还想用厨房做饭给别人吃?你不就是会做一点家常饭菜么,恰好我家姑娘看得上你的厨艺而已,你还真仗着会点厨艺就恃才傲物,不把我们姑娘放在眼里,你算什么东西。” “害得我家小姐饿了两日,要不是我家小姐心善,早就把你拉出去打板子了。” 说完狠话,香芹看了一眼闻着就口齿生津的饭菜,心情又好了些,“这菜看起来虽然寒碜,但闻着还不错,十娘,还有你,叫青石对吧,你们两帮我把饭菜端过去,小姐吃得少,肯定吃不完,到时候你们再端回去吃。” 秋菱却不依了,“香芹,你怎么能这样,全帮你拿,谁帮我拿?就把青石让给我端盘子吧。” 这两人目中无人的讨论着两人的用处,柳茹月心中气恼,却也知道自己一届平民,没办法和这些官家下人争执什么。 “哼。” 一声冷哼忽的在耳旁响起,柳茹月扭头看向青石,只见他冷冷的看着那两个丫头。 少年人就容易意气用事,柳茹月小声劝说道,“青石,忍一忍吧,她们两家的小姐都是巡漕御史的外甥女,船老大也不敢惹她们,我们还是别惹事了,不然她们若是让船老大对我们不利,船老大也不敢违背她们啊。” 她灵机一动,指了一下火炉子,“一会儿她们离开,我们就把火炉搬出去,重新做一份儿就是了,又不是在厨房里做的,她们也不可能一直守着。” “十娘不必担忧,这顿饭,我叔叔吃定了。”少年面上带着笑、眼神却不带一丝温度,阴戾的像她在草原上遇到的狼。 他抬起白白净净的手,拍了拍手掌。 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了门口,“青少爷!” 青石双手背在身后,一点也没有之前求着柳茹月做饭时可怜、弱小、无助的模样,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胆寒的气势,“一份菜给老爷端回去,一份菜帮十娘端到她屋子里去。” 那两个壮汉来的突然,吓到了秋菱和香芹。 但两人出自后宅,惯会以貌取人,这来的两个蛮汉着装也只是粗布短打而已,这种壮汉多来几个,她们也是不怕的。 香芹可是记得小姐说过,只要在河上,她们就没什么害怕的,只要她们需要帮助,江河上所有船只上的船老大、船工都会帮她们。 所以来两个壮汉怎么了? 就这一条船,就有二十多个船工,也个顶个的身材壮硕,要打架,这两个蛮汉肯定寡不敌众。 要说能打架,十娘的男人不也打败过船老大身边的那些船工么,知道她们小姐的身份之后,那男人还不是夹着尾巴做人,也没出来替十娘打抱不平啊。 想通这些,香芹鄙视的看了一眼躲在她身后的秋菱,还说比她聪明呢,胆子竟然这么小。 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船老大,有人欺负我,抢我家小姐的饭菜!你还想不想在江上混了?你这条船还想不想开了?” 这是柳茹月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到底还是把船老大牵扯进来了。 香芹这一嗓子听到的人不少,船老大不敢不来。 他陪着笑脸过来,早已经看到了十娘和青石,对香芹笑道,“哎哟小祖宗,怎么这么大火气?要吃什么,让十娘重新给你家小姐做不就是了么,这些菜,都是家常小菜,你家小姐吃惯了燕窝鱼翅,哪里吃得惯。” “不,我看着这些菜还不错,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点山野小菜换换口味也不错,这菜,我要定了。”香芹并不领情,没有顺着船老大的台阶下。 她记恨十娘不答应给她小姐做饭菜,却偏偏来帮这个同她一样的贱民做饭,贱不贱呢! “若我就是不给呢?” 偏偏青石也是个脾气倔的,好不退让半分。 香芹指着柳茹月和青石叫骂道,“你们这些贱民就是给脸不要脸,我说了,你们两帮我们小姐端菜过去,还能赏你们一点残羹剩菜吃,现在,我连剩饭也不想给你们吃了。” “船老大,把他们扔下河,泡泡水,让他们脑子清楚点。”被点名的船老大为难的看了一眼十娘和青石。 他和青石无冤无仇,十娘的厨艺又很得船工们喜欢,这官家小姐跟前的丫鬟,怎么一开口比他这跑江湖的还狠。 香芹先把话说开了,秋菱也在一旁帮腔道,“我们也是为了他们两好,这还没到京城呢,让我们好好教教他们规矩,免得到了京城冲撞了贵人,到时候恐怕命都会没了。” “噗……” 这一声笑,却不是青石发出来的,虽然他眼里是带着嘲弄的笑意。 这嘲笑声,是青石叫来的两个壮汉没忍住发出的笑声。 “好大的狗胆,你们笑什么?”出门在外,被人如此嘲笑,秋菱顿觉没了脸面,她和香芹都明白,在水上,她们小姐的最大靠山,就是最可靠的。 他们这些人明明都是穿着布衣的粗人,她们可不怕他们! 第101章、你的官儿大么 其中一个壮汉走到船老大跟前,从怀里掏了一个东西侧过身递给他看了一眼。 那东西是什么,大家都看不到。 但大家都看到船老大的表情变了,他恭敬的垂下头,双手抱拳,脑袋都快要低垂到膝盖处了。 若不是那个壮汉伸手拦住他,柳茹月都要怀疑船老大会不会脚软的跪在地上了。 生活在后宅的秋菱、香芹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但她们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 尤其香芹,忍不住的呵斥道,“是什么身份那么见不得人?亮出来看看啊。” 船老大摸了摸脸上的汗水,香芹这话听起来莫非还想记住人家身份回去告状不成? 青石这群人他惹了就是掉脑袋,香芹这边得罪了,也不过是在没法跑船罢了。 虽然明白个中缘由,船老大也知道两边他都不想得罪,青石他们离开了,遭罪的还不是他。 他好言相劝道,“香芹姑娘,这个事儿就算了吧,您要用厨房,一会儿用就是了,我求十娘帮你家小姐做顿好吃的。” 秋菱已然明白这群人连船老大都不敢惹,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她也不能冲撞了,便不再冒头。 香芹却觉得脸面下不来,她也看不出来青石这帮粗人能有多厉害的身份,怕不是什么水匪,船老大怕他们,她可不怕,“船老大,是你答应了这厨房是我家小姐的,那十娘现在做的饭菜他们就不能拿走,除非他们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比我家小姐的舅舅还大才行。” 这丫鬟,脑子莫不是有病? 这话说得,还真是官大才有理了。 平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吧。 “督公说,出门办事切莫暴露身份坏事,也勿以身份仗势欺人,现在已经办完事了,也不是我们仗势欺人,是别人欺辱我们衣着破烂,说出来,应该不算违背命令吧。”青石摸了摸酸辣汤,皱了皱眉,再耽搁下去,汤就不烫了,还怎么暖胃。 刚才拿着东西给船老大看的壮汉干脆的撕掉了穿在外面的布衣,露出了里面青绿色的飞鱼服。 柳茹月心中惊诧,这颜色的飞鱼服是试百户,从六品的锦衣卫。 而这两个锦衣卫在青石面前也恭恭敬敬,只是充当侍卫的角色。 那青石又是什么身份? 青石这少年身形消瘦,比不得锦衣卫身形健壮,绝不是因为他年龄还小,他唇红齿白先不表,偏向文弱阴柔。 一个答案浮现在柳茹月心头。 但这些东西不该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山野村妇知道的,她也只能克制着心中的惊骇,假装不懂的看着眼前的闹剧。 香芹身为内院丫鬟,就算听说过锦衣卫,也不知道锦衣卫穿什么,只看着他青绿色的衣服问道,“你衣服上这东西,长得似龙非龙,怎么还有翅膀?你一个粗人穿这样的衣服也不害怕僭越了?” “在下锦衣卫,这衣服是太祖当年定下的形式,不知香芹姑娘可是对此有什么不满?”那壮汉眼里的讥笑都快溢出来了。 一听锦衣卫,香芹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一艘普通的福船上,怎么可能会出现锦衣卫? 既然有锦衣卫,他们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身份来要厨房? 要是他们先要了厨房,她哪里敢来抢。 香芹无助的想要找个依靠,转过身去找秋菱,秋菱埋着头,根本就不搭理她。 青石觉得这样的事情甚是无趣,只担心叔叔饿坏了,“闫峰,先把饭菜给叔叔端回去。” “是!”那已然露出锦衣卫服装的壮汉也不再去为难香芹,进了厨房端着盘子就离开。 船如何颠簸,对于他来说,影响都不大,托盘上的汤汤水水,一滴也没有漏出来。 青石转身对柳茹月恭敬的抱拳,“原也没想招摇过市,吓到十娘了。” “还……还好。”既然对方已经自保锦衣卫身份了,柳茹月也露出一丝受到震撼的模样。 “接下来的几日,可能还会劳烦十娘替我叔叔做饭了。” 这话让她怎么接,柳茹月尬笑着道,“恩,如果你叔叔还喜欢吃我做的饭菜的话,也不麻烦,就是给大家做饭的时候,顺道一起就做了。” 闻言,青石笑了笑,拿出一两银子递给了柳茹月,“这是这一餐的饭钱。” 妈耶,不是说锦衣卫的人横行霸道、吃饭从不给钱的么,柳茹月抑制着胆颤,伸手接过了银子,“谢谢。” 身份暴露,青石也不乐意在外面多逗留,跟着端着饭菜的闫峰离开。 另一个锦衣卫进厨房,帮柳茹月将她那一盘食物端了出来,“青少爷说让我帮你送回屋。” 您还记着没忘呢,柳茹月苦笑着点点头,穿过船老大和船工,还有已经吓傻了的香芹,带着这个锦衣卫把饭菜带回了屋子里。 莺歌正在狗娃脑袋上扎辫子玩,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跟着十娘进来,有些不高兴。 但看在对方送完饭菜就离开,她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也没有说,这可让柳茹月提着的心稳稳的放了下来。 莺歌虽然想问那个男人是什么情况,但两天都没吃米饭了,今天做的菜又全是酸辣鲜香的菜,她就把询问的事情扔脑后了,“十娘快坐,我去叫楚镖师过来吃饭。” 闻着鱼味儿的楚阡澈,哪里需要她叫,下一瞬就出现在了屋门口。 喝了一碗汤,又吃了好几口鱼之后,莺歌可算找到空隙发问了,“十娘,今天那两个小姐的丫鬟没有来厨房捣乱么?” 柳茹月回头看了一眼门,楚阡澈随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道,“没人偷听。” “呼。”说实话,关于锦衣卫的事情,柳茹月也不敢胡说,她和沈丞相一家人本就有理不断的恩怨了,她可不想再去招惹锦衣卫。 她小声的将厨房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听得莺歌一惊一乍,“我的乖乖,幸好我刚才没骂人。” 你还知道呢,柳茹月撇了她一眼。 “也可惜,如果我跟着十娘去了厨房,就能看这一出好戏了,真想看看那个香芹欺软怕硬的嘴脸,遇上硬茬的时候会变成什么瓜皮模样。” 第102章、点菜很积极 想着想着,莺歌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特幸灾乐祸的凑到柳茹月跟前问道,“她当真叫锦衣卫证明自己的官儿比不比她家老爷大了?” “嗯。” “哈哈哈,我看她家小姐的舅老爷,这项上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莺歌性质上头,又添了一碗汤。 柳茹月也这么想,别看青石对她恭敬有礼的模样,她可没错过他几次眼中阴戾之气闪过的模样。 想着这少年来求她做饭的时候,还给她下过跪、磕过头,柳茹月就腿软,她这会儿的心态不比香芹好多少。 莺歌明显还没想到这一层,还在那边嘲笑香芹惹上了麻烦,柳茹月苦笑着夹了一筷子鱼肉,挑干净鱼刺,喂给狗娃吃。 青石应该是太监吧,他的叔叔……恐怕也是东厂的人,或者说是宫里的人。 她上一世到了京城后,雪蓉给她说过东厂番子的事情。 锦衣卫里聪明狡黠的人会被借调给东厂做番子,而这两个锦衣卫的身份还不低,依然给青石他们当手下。 柳茹月都不敢去想他叔叔到底是什么人了。 不想得罪人,也只有剩下的日子里,把饭菜做好一点了。 柳茹月当初或许还敢冒险去找陈熙一届商人帮忙找孩子。 遇上锦衣卫,她万万不敢借助他们找孩子的,她给不起他们需要的东西,也不想惹麻烦。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不聪明、也不懂朝廷的尔虞我诈,她只想找孩子,然后把孩子们拉拔长大。 给人家做几顿饭,能是什么恩情? 她可不会做不切实际的梦。 莺歌叽叽喳喳的说了好多话,楚阡澈却是看出了柳茹月的担忧,整顿饭吃下来,都很安静。 这一顿饭,吃得莺歌身心舒畅,收好碗筷,就往厨房走去。 去厨房不代表什么,但没有人强占着的厨房,她就是想去。 莺歌一离开,楚阡澈才对柳茹月说道,“你不用担心太多,锦衣卫并不会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计较什么。” 他竟然看出了她的担忧,“恩,谢谢。” 楚阡澈并未在屋子里待多久,就抱着狗娃出去了。 这时候,另一个房间里,青石也收拾好了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筷,眼眶都激动得湿润了,“叔叔,您终于吃得下饭菜了。” 吃了饭,终于有了些力气的男人勉强的扯了扯嘴皮子,“瞧你这点出息,下顿饭,还是让厨子这般做吧。” 一听对方有吃饭的兴致,青石乐不可支,“叔叔还有别的想吃的饭菜么?我好让那厨娘早做准备。” “厨娘,女人做的?”男人皱了皱眉,甚是嫌弃的说道,“女人也就只能做点这些民间小菜了,我想吃的,宫外这些厨子能做?船上有条件做?” 青石双手拢在袖子里,恭敬的立在一旁,“叔叔说的是,是我没想周到。” “藤椒鸡,香兰椰汁糕,福鼎肉片,花生汤,海苔,柠檬鸡爪……”饿了好几日的男人,吃了这顿饭,顿觉胃口大开,突然有好多菜,都想吃。 青石万分感慨,叔叔这挑嘴的性子,此刻想出来的菜式竟然都不是那么难做的。 虽然不是特别复杂的菜,却东西南北的菜式都有,一般人还真做不来这么多的菜式。 有些菜这船上也没有材料,“叔叔,我记下了,我一会儿去问一下十娘,有些菜能做的,我就先让十娘做,差材料的,我中途会让闫峰他们上岸去买。” “尽力就行了,出门在外,哪儿有那么挑。”说到最后,男子也没抱有多大期待。 “委屈叔叔了。” “哼。”男子离开饭桌,立刻就有锦衣卫上前收拾桌子。 他走到船前,看着翻滚的江水,“安志阳准备送一个秀女进宫,他那两个外甥女在船上吧。” 青石一愣,点了点头,“是。” “你可见过了,品性如何?” “还未见过两位小姐,但青石已经见识过她们家的教养了。” “哦?” 青石将在厨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男子冷冷的笑了笑。 青石道,“家中下人这般目中无人,进宫也是祸端。” “哦,你是想建议我把她们都划掉?” 青石义愤填膺道,“应当如此。” “你还有得学。”男子暗笑青石年轻,“暗中安排一下,让香芹的小姐……孙倩进宫,我们务必让她入选。” “可是,香芹这样,我们帮她,她也会闯祸的吧。” 男子略显失望的看了青石一眼,“她们都想入宫,不然不会去京城,等她去了京城,你安排两个宫中嬷嬷去教导两人规矩,周绯颜那个嬷嬷随便教教应付一下就行了,孙倩的嬷嬷严格一些,把陛下的喜好都教给她。” “尽力就行了,出门在外,哪儿有那么挑。”说到最后,男子也没抱有多大期待。 “委屈叔叔了。” “哼。”男子离开饭桌,立刻就有锦衣卫上前收拾桌子。 他走到船前,看着翻滚的江水,“安志阳准备送一个秀女进宫,他那两个外甥女在船上吧。” 青石一愣,点了点头,“是。” “你可见过了,品性如何?” “还未见过两位小姐,但青石已经见识过她们家的教养了。” “哦?” 青石将在厨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男子冷冷的笑了笑。 青石道,“家中下人这般目中无人,进宫也是祸端。” “哦,你是想建议我把她们都划掉?” 青石义愤填膺道,“应当如此。” “你还有得学。”男子暗笑青石年轻,“暗中安排一下,让香芹的小姐……孙倩进宫,我们务必让她入选。” “可是,香芹这样,我们帮她,她也会闯祸的吧。” 男子略显失望的看了青石一眼,“她们都想入宫,不然不会去京城,等她去了京城,你安排两个宫中嬷嬷去教导两人规矩,周绯颜那个嬷嬷随便教教应付一下就行了,孙倩的嬷嬷严格一些,把陛下的喜好都教给她。” “可是,香芹这样,我们帮她,她也会闯祸的吧。” 男子略显失望的看了青石一眼,“她们都想入宫,不然不会去京城,等她去了京城,你安排两个宫中嬷嬷去教导两人规矩,周绯颜那个嬷嬷随便教教应付一下就行了,孙倩的嬷嬷严格一些,把陛下的喜好都教给她。” 第103章、笨蛋少开腔 香芹哆嗦着,平时伶牙俐齿的她,此刻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不成气候的两主仆,不想被连累的周绯颜开了口,“平时不严加管教,只知道支着香芹当枪使,现在打骂她又有什么用,既然这祸事是香芹惹出来的,你就把她送过去赔罪,让大人消消气儿。” 孙倩也觉得这解决办法可行,但她连送香芹过去认错的勇气都没有,“表姐,你陪我过去好不好?” “小姐,表小姐,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见自家小姐打算放弃自己,香芹又开始磕头。 “香芹,你惹了祸,就不为你爹娘想想么。”周绯颜想着锦衣卫的传言,夸大其词的吓唬她道, “你以为这事儿是我们不放过你?锦衣卫是什么,他们只听陛下的话,哪怕只是个锦衣卫档头,他们也能先杀后奏。 舅舅在江河上权利是很大,能管这些跑船的、经商的、打渔的,但他只是一个正七品的小官儿,刚才那个端菜盘子的锦衣卫,穿着青绿色的飞鱼服,人家也是试百户,从六品啊! 我舅舅算什么,哪怕是当朝丞相,锦衣卫也能照杀不误。” 随着周绯颜说得越来越可怕,屋子里的嬷嬷、丫鬟都离香芹远远的,生害怕被她牵连了。 “你若不去认错,一旦他们回到京城,到圣上面前说几句话,我们或许就灭九族的大罪,你爹娘你姐妹全都逃不掉。” 周绯颜走到香芹跟前,凑到她耳边低囔,“你若是自愿去认错,保住了你家小姐,她将来万一能进宫伺候陛下,或许还能替你报仇呢。” “我……我明白了。”为了家人,香芹也不得不去认错。 柳茹月又到了厨房,青石将他叔叔点的菜说给了她听。 有些菜,得早些做准备,比如花生汤这些。 没有现成的花生米,柳茹月抓了一篮子干花生,坐在一条矮凳子上,把筲箕夹在大腿上,开始剥花生米。 青石也有样学样的搬了一条凳子过来,坐着剥花生米。 这个青石倒是和她想象中的宦官不一样,不过这也是她的一种猜测,不能因为人家长得秀气清俊,就说他是太监了。 但青石具体是什么身份,柳茹月也不敢问。 她也没赶人走,他们是有身份的人,盯着她做菜,避免有人下毒是正常的事情。 两人都埋头剥花生,气氛甚是尴尬,柳茹月想了想,还是说道,“香兰椰汁糕、柠檬鸡爪,我现在没办法做。 椰子、斑斓叶船上没有,东南沿海那边可能多一些,内陆不一定能买到,你让人去买的时候,询问花草市场、或者香料店斑斓叶、香兰叶都行。 至于椰子,它成熟的季节已经过去了,青椰只能保存半个月左右,除非有人在冰窖里保存了椰子。” “柠檬鸡爪的话,柠檬有,但船上养的鸡就三只了,杀了也没两个鸡爪吃。” 青石听得很仔细,一一记在心中,“我知道了,叔叔也没强求,他知道在外条件不好,他这个人其实很随和的,十娘不要有心理负……” “噗通” “有人落水了!” “救命啊!来人啊,香芹投水了!” 呼救的话,宛如一巴掌甩在了青石的脸上,他黑着脸,咬牙就要站起来。 咔 柳茹月剥花生壳的声音让他惊醒。 青石青黑着脸,看了一眼手里的花生,又重新坐了下来,“世人对我们的误会很大,我们什么都没做呢,她们就要死要活的了,晦气。” 小兄弟,你们锦衣卫的委屈,实在没必要和我一个小人物说,真的! 安慰的话,柳茹月根本开不了口,只是垂头继续剥花生。 她只想剥花生,其他什么都不想管,一颗,两颗,哇,有一颗花生是三胞胎的。 所幸,青石也没想得到她的回答。 “啪嗒。” 香芹宛如死鱼被浑身湿漉漉的楚阡澈扔在了柳茹月脚下,“十娘,刚才我在捞鱼,她把我的鱼篓砸翻了,鱼全都跑了。” 柳茹月一口气梗在喉咙口,这事儿原本和她没关系的,现在…… 抬头看了一眼把黏在脸上的头发丝拨开的楚阡澈,他的脸还有些气鼓鼓的,对于鱼全没了的结果,楚大侠很懊恼。 她知道楚阡澈对鱼的钟爱,可青石他们不知道啊,“鱼没了,重新抓就是了。” 柳茹月看都不敢看青石,也不敢提香芹和他们锦衣卫的瓜葛,对于这种心知肚明的事情,不说破,就还有挽回的余地,一旦说破,就真的没办法挽回了。 青石看着趴在甲板上畏惧的望着他还吐水的香芹,嫌弃的往后搬了搬小板凳,下巴睨着死鱼一样的香芹道,“多大个人,竟然还能掉水里去,还不快谢谢楚大侠的救命之恩。” 香芹脑子不好使,但这句话她听得懂,这就是说锦衣卫大人饶了她了,“谢谢大人……谢谢楚大侠救命之人。” 脑子不好使的人,就别说话了! 青石回过头,扫了十娘一眼,对,就是这样,不会说话就多做事少说话多好。 他纤长白嫩的手指安安静静的按裂花生壳,里面穿着红衣的花生米滚了出来,看着就是帮家里人做家务的好少年模样,哪里能看得出来和朝廷的鹰犬有什么相干。 锦衣卫的威严,青石是要维护的,他看不上这些笨蛋自以为是的赎罪方法,也不可能让人去救香芹。 楚阡澈一个外人救了香芹,也不算碍事,本来,他们要对付谁,哪里容得他们自杀呢,那不是便宜了她们么。 要对付容家,也不是因为香芹得罪了他,这事儿原本就是上头定好的计划罢了。 容家早晚是要抄家灭族的。 这些小人物,无关紧要。 咧了咧嘴,少年扔了一粒花生米在嘴里,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香芹拧了衣服上的水,拖着吓软的腿逃离了甲板。 她要回去找小姐,锦衣卫哪里有那么可怕啊,一定是周绯颜想要借机干掉她这个小姐的得力小帮手,她就是想小姐出丑,想吓唬小姐! 第104章、我才不吃海苔 让楚阡澈回去换衣服后,柳茹月剥了一筲箕的花生米,看了一眼青石那边。 恩……他应该是剥着玩儿的,边剥边吃,现在也就一捧的量。 “我这边够了,现在得把花生米泡水。” 青石把他筲箕里的花生米倒在了柳茹月的筲箕里,却也没离开,继续剥着花生米在吃。 柳茹月将所有的花生米倒入盆子里,舀了清水洗了两遍,才注入开水泡起来。 两刻钟之后,花生米早就泡好了。 花生衣已经泡涨,没有那么紧紧的依附着花生米了,轻轻一抿,皮衣就掉了。 不过盆子里花生米太多,一一去抿,手指头都要废掉。 洗衣服一样的在盆子里揉搓花生米,皮衣很快就浮了一大片。 全部去掉花生衣之后,将花生米清洗两遍,将一半的花生米放砂锅里。 不去管砂锅,将剩下的花生米,用小石磨采用和磨豆浆的一样的方法磨出来。 在盆子上放好筲箕,将白纱布铺在上面,再把磨好的花生浆水慢慢倒进去过滤。 滤掉的花生渣可以扔掉,也可以做花生炸饼、花生渣馒头、海苔花生松等等糕点小吃。 柳茹月展开拧紧的纱布,铺展开后重新铺在筲箕上,将花生渣摊开,拿出去晾晒。 又将花生浆倒入砂锅中,放在火炉子上煮,得煮2个时辰左右才能煮软烂。 其实用清水也能煮花生汤,但这样煮出来的花生汤味道没有放入牛乳、或者花生浆煮的香气浓郁。 接下来,就不用管砂锅里的花生浆了,得熬制很久。 青石他叔还想吃海苔,这还挺挑嘴的。 “你叔叔喜欢吃什么海苔?” 青石一愣,海苔还能选口味的? “夹心海苔脆,两片海苔中间夹着花生芝麻,这是一种。” “另外一种就是普通的一片的海苔片,恩,海苔卷其实也一样,可以做原味、也可以做甜辣、麻辣味道的。” 对着锦衣卫,柳茹月也不敢有所隐瞒,但不能做的也得说出来,“不过船上也没有烤箱,夹心海苔脆就没办法做了,海苔片也没办法做成完整的片,做出来像金叶子一样碎。” 坦白的很齐全,主要是柳茹月不知道这些人在宫里吃过什么样的,害怕他们无端联想,以为她想害青石的叔叔丢脸。 一个大人物,拿着一片片海苔吃,画面善算优雅,还能接受。 伸手去抓一把把的海苔叶,往嘴里塞,粘一手的酱汁、海苔沫,画面就没有那么端庄了…… “所以你现在可控的只有口味。” “是的。” “去问一下我叔想吃什么口味的。”青石并不知道柳茹月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也没见过叔叔吃海苔。 叔叔都是自己躲在房间里吃的。 在柳茹月看来,青石就是对着空气说了一声。 她也看不到有人离开。 不一会儿闫峰回来,对着青石耳语了两句。 “我叔叔说,做甜辣味的。” 柳茹月明白了,她拿了一斤干紫菜出来,一一撕碎在干盆子里,撕成三指宽、两指节长大小就可以了。 太小,就不好拿着吃,太大不容易炒均匀。 撕好了紫菜叶子,就少量多次的倒入花生油,并不断的翻拌均匀,尽量让每一片紫菜都站上油。 翻拌的时候,尽量不要用力捏紫菜,捏太碎会有很多渣沫,影响口感。 将拌匀的紫菜放在一旁备用。 又拿出一个碗,因为紫菜的量比较大,就在里面放入两瓷勺白砂糖,三勺生抽,两滴辣椒油,把白糖搅拌,让其彻底化开。 热锅,再锅里倒入少许花生油,把紫菜倒入锅中,小火慢炒。 紫菜很薄,为了受热均匀,得一直翻炒,不能让紫菜接触锅受热太久,不然会炒黄炒糊。 炒到偏黑色的紫菜变成绿色之后,就把刚才调制好的甜辣汁用手抓了、五指弹开的洒在紫菜上。 这样是为了让甜辣汁撒得均匀一点。 之后撒入两勺熟芝麻,继续翻炒均匀。 随后继续重复洒甜辣汁、加入熟芝麻翻炒的动作。 这样也是为了让海苔更入味、更香、让每一片海苔片都能有更多层次的甜辣口感。 喜欢芝麻香味的,可以放多一点白芝麻。 把湿气炒出来之后,就能听到锅里的紫菜片发出呲呲的声音,这时候就已经做成脆脆的海苔了,可以直接起锅。 因为做的海苔比较多,为了防止海苔受潮,柳茹月将海苔分成两份,分别装入两个陶罐里,盖上盖子。 “虽然装在罐子里,你也叫你叔尽早吃,不然受潮就软了,味道也会差很多。” 柳茹月也没有全都装到罐子里,另外留了一些在外面,现在也能吃。 “你要不要尝尝?”柳茹月先拿了一片吃。 青石向来不爱吃这些东西,小孩子才爱吃海苔呢,以前宫里有,他也不曾拿一片来吃。 不过闻着这味道实在诱人,他忍不住拿了一片放在嘴里,甜辣脆口,咬一口就呲呲香,属于海苔的香气和芝麻的味道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 有一种阳光、海洋的味道,是他不曾享受过的气息。 怪不得叔叔那么挑嘴的人,都爱吃这个东西,抱到屋子里吃独食…… 柳茹月拍了拍手,将手洗干净后,又淘米做饭。 随后,去抓了一只200天以上的公鸡,太嫩的鸡没嚼劲、做出来也不够香。 杀鸡、取血、烫开水、拔毛、娶内脏,十娘的动作行云流水,青石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想他杀人无数,让他杀鸡却是不敢的,更别说抽筋扒皮、接血了,比锦衣卫昭狱审讯手段还可怕。 这妇人看上去胆子小的很,杀鸡却宛如刽子手、眼睛都不眨、手也不抖。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世人常用“他连杀鸡都不敢,肯定也不会杀人”这句话替人开脱,是毫无道理的,根本没有因果关系嘛。 烧了开水,柳茹月把洗干净的鸡放进锅里,撒入少许八角、三奈、姜葱提味去腥,让肉质更香更鲜美。 倒入两勺盐,煮两刻钟后,挪开汤锅,放在一旁再闷半刻钟,让鸡肉熟透。 捞起鸡肉,迅速的放到冰水里,让鸡肉冷透、让鸡的皮变得更脆更爽口。 原本柳茹月以为船上没有冰块,结果刚才青石找船老大问了问有没有病室,还真的提了一盆冰上来,冰室里竟然还有椰子、梨子…… 行吧,有冰不用,过期作废。 第105章、又做鱼啊 将过了冰水的整只鸡捞起来,沥干水,这时候的鸡皮已经透出一种好看的淡金色,肉质也更紧致。 随后开始改刀,将鸡翅膀、鸡腿都拆下来。 这是给青石的叔叔吃,这两部分的鸡肉肉质更嫩。 其他部分也不能浪费了,全部切成一字条,自己也是能吃的。 葱切成段儿平铺在两个白瓷碟上打底。 又将泡好的3钱雅笋每根撕成四份,分别铺在葱段上。 二荆条、小米辣各自取2钱,切成小薄圈备用。 将切好的鸡肉一一摆盘。 将切好的一大半二荆条、小米辣倒入一个小盆子里,加入适量盐、鸡汤两大汤勺、藤椒油四瓷勺,一瞬间清香味就出来了,麻味没有直接放花椒那么麻。 将调制好的调料舀出来,淋在鸡肉上。 之后,热锅倒入菜籽油,油热后,再倒入小米辣圈、二荆条圈、鲜藤椒,下锅速炒,不能炒太久,会糊。 直接起锅,再次将热油淋在藤椒鸡上。 滋滋的热油让鸡皮再次爆出香味,颜色也变得更深了一些。 鸡皮脆爽、鸡肉又有韧劲又鲜嫩还鲜香、青椒小米辣又带来了鲜辣、藤椒又增添了不同于花椒的清香麻味。 一个字,鲜。 青石也不是没吃过好东西,闻着这一道藤椒鸡,倒是比在宫里吃过的更香。 十娘的手艺比宫中御厨更好? 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肯定只是因为这道菜是他看着做出来、刚出锅的,所以才会觉得更新鲜罢了。 忙了许久,正经菜也就一道藤椒鸡。 船上多余的新鲜食材也难得,所以下一道菜,也只能做鱼了。 不过鱼的做法多样,不同的做法做出来口感也是不一样的。 看到她又在水缸里捞了一条鱼,青石心中明白民间厨娘会的菜不多,但还是忍不住嘀咕,“又做鱼?” 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嫌弃之感,若是楚阡澈定然乐意她顿顿做鱼,但这些精贵人肯定不喜欢吃重样儿的。 做菜,柳茹月信心十足,打着包票道,“你叔叔不是想吃福鼎肉片么,船上没有新鲜猪肉,我就用鱼肉来做一道差不多的鱼册,一会儿你叔叔都看不出来是鱼肉的。” 青石来了兴趣,拿着装了海苔的碟子往前走了一步,往砧板看去,“做鱼无非就蒸煮煎炸红烧,味道能千变万化,鱼形还是在的,你若说是做鱼肉丸子,我还能理解,鱼册又是何物?” “我嘴笨也说不清楚,你且看着我做吧。”柳茹月随手抓起来的是鲮鱼。 便又捞了一条鲮鱼,毕竟又不是只给青石他叔做吃的,她还有一大家人等着吃饭呢。 潮汕地区把鲮鱼叫做龙箭鱼、兰箭鱼,这种鱼的刺儿比较多,但肉质细嫩、味道鲜美,且有益气血、健筋骨、通小便的功效。 比起缺点,优点还是更多。 用平常做法做,吃的时候比较麻烦,但做成鱼册,吃的时候一根鱼刺也无,还能更加凸显鲮鱼的鲜嫩。 刮掉鱼鳞,剖开鱼肚,将内脏扔掉,洗净之后,剁掉鱼头。 把脊柱两边的大刺分隔开,沿着中间的鱼骨将两侧的鱼肉横刀片下来。 鱼大骨、鱼头放置在一旁,可以拿去煲鱼汤。 将片下来的其中一片鱼皮朝下的平铺在菜板上,用刀背用力均匀拍打鱼肉,这样能让骨肉分离,一会儿更好取掉鱼骨。 用菜刀将鱼肉上的鱼大刺片掉,至于小鱼刺可以先不管。 用棉布吸干鱼肉上的水分。 随后用菜刀刀刃顺着鱼肉的纹理刮肉泥,这样刮出来的鱼肉就不会有鱼刺了。 刮鱼肉的过程也得小心,不能把小鱼刺带到肉泥中,有小鱼刺掉落就扔掉。 一直不断的刮肉,把粉白的鱼肉刮完就可以了, 另一条鱼也按照此法处理。 剩下的鱼皮可以做凉拌鱼皮、油炸鱼皮,偷懒也可以切成片扔到鱼头鱼骨汤里一起煲汤。 先不管鱼皮,将取下来的鱼肉泥都装入盆子里。 如果之前没有吸干鱼肉上的水份,此刻的鱼肉泥水分就会较多,就得加入玉米淀粉来增加黏性,这样会影响鱼册的口感。 往盆子里的鱼肉泥撒上一小勺盐,伸手顺着一个方向搅拌上劲,直到把盐搅拌均匀。 然后抓起鱼肉泥从高处往盆子里摔打,重复摔打的动作,直到摔出胶。 这个摔打的过程必须不断重复,将较多的胶质摔出来,不然没有加淀粉的鱼肉泥黏性就不强,就不会那么容易做成鱼册。 如果是初学者,加入淀粉比较好,但柳茹月做这一道菜经验比较足,就不用加入淀粉了。 利用鱼肉本身的胶质做出来的鱼册,会更爽口、更有嚼劲。 直到鱼肉泥被摔打得黏成一团,不容易散开、不容易被扯散、甚至一扯还能回弹的时候,便不用继续摔打了。 从鱼茸团子上取一块鱼泥,大概一个饺子大小,放在菜板上。 用菜刀斜贴着菜板与鱼泥,用巧劲按压住写一字一样的一刮。 鱼泥小团子就被碾刮成了薄薄的一片略显透明的鱼泥,再用菜刀顺着鱼泥薄片的尾巴,紧贴菜板往前回推。 鱼泥薄片又被聚拢在了菜刀上,看上去像片下来的鱼肉片一般,也像小小的一片皱皱的书册,这也是鱼册名字的由来。 菜板上也不能有水,在上面刮鱼册的时候,木菜板还能吸掉一些鱼泥里的水分。 因此取下来的鱼册因为胶质多,就不会再散开了。 按照此法将所有鱼肉泥都碾刮成鱼册,一片片的放在托盘上。 青石还不知道鱼竟然还有这样的做法,在一旁看呆了。 而柳茹月又取了干香菇泡在水中。 洗了红椒切成两指节长短的细条,沥干备用。 之前泡好的笋,切成细条,沥水备用。 芹菜洗净,不要叶子,将芹菜杆切成两指节长短的段儿后,再缝中切成四半的细条,沥干备用。 火腿肉洗净,焯水,切成两指节长短,粗细和芹菜条差不多粗细的肉条儿,沥干备用。 香菇切成薄片,沥干备用。 取一个鱼册,一一将红椒丝、芹菜丝、火腿条、香菇片、笋横码在鱼册上,并将鱼册卷裹起来,卷紧实,做成鱼肉卷。 第106章、到京城 打两个鸡蛋,只取蛋白,加入湿淀粉,搅拌打散成蛋粉浆备用。 又往一只小碗里加入一勺鸡汤、一小勺白胡椒粉、一瓷勺料酒、两勺淀粉、搅拌均匀,调成芡汤备用。 热锅,热油,用筷子夹着鱼册卷裹上蛋粉浆,放入锅中烫一下油就夹起来,放在筲箕中沥干油。 所有鱼册卷都如法炮制。 随后,洗干净锅,又往锅中加入一大坨猪油膏,化油后,把一钱蒜瓣扔进锅中,炒至金黄色,就立刻倒入鱼册卷,翻炒均匀就倒入一钱料酒。 随后倒入小碗中的芡汤,因为鱼肉烹制时间太长肉质会变老,所以颠翻几下,让鱼册卷全都裹上了芡,就舀出装盘。 白嫩的鱼册卷着红椒、绿色的芹菜、粉红的火腿肉,所有被卷在中间的食材的滋味经过烹饪都浸入了鱼册中。 浓白的芡汤裹着鱼肉,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道菜叫油泡鱼册,幼滑细腻、鲜美爽口。”柳茹月装了两盘,一盘放在了给青石叔叔的托盘里,与藤椒鸡摆放在一起。 这会儿花生汤也已经熬够了时间,上前揭开锅盖,扑鼻的花生香气扑面而来。 柳茹月盛了一盆奶白色的花生汤,又放在托盘里,“本来鱼册也可以做汤,不过已经有花生汤,我就把鱼册做成了油泡鱼册。” 她舀了三勺白糖在花生糖里,又打了一木盆米饭,“花生汤早上配着油条、包子吃不错,不过平时也能当糖水喝,你叔若是想喝凉爽一点的,等花生汤凉了一些,加碎冰块进去,也清爽解渴。” “好了,你给你叔端过去吧。” 端菜这样的小事,自然不用青石做。 闫峰又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拿走了托盘。 “这是做这两顿饭的工钱。”青石掏了2两银子递给了柳茹月,就抱着装了海苔的陶罐离开。 做一顿饭一两银子,算得上大方了。 锦衣卫的钱,有命赚,也怕没命花,不要钱求个安心都更更好一点。 柳茹月却又不敢不收。 楚阡澈闻着鱼肉香气来了厨房,另一个锦衣卫就没有来帮忙拿托盘,因为厨房里还有没有舀完的花生汤,他就在外面守着。 有锦衣卫在,朱永根本不敢靠近厨房,就害怕摊上事儿。 柳茹月抱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罐海苔跟着楚阡澈回了屋子,帮忙看孩子的莺歌就凑上前来摆碗、添饭。 她给自己先添了一碗花生汤,喝了一口就幸福的眯起了眼,“真好喝,花生浆味道浓郁,花生仁酥烂不碎,入口即化,甘甜爽口。” “你若是喜欢喝,以后我早餐就时常做给你吃。” 莺歌放下碗,粘到柳茹月跟前,抱着她的手臂撒起娇,“十娘,十娘,你对我太好了,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子,你若是男子,我绝对嫁给你。” 听她夸赞的夸张,楚阡澈放下手里的饭碗,又拿了一个空碗舀了一碗花生汤尝了一口,这一道花生汤清甜不腻,更多的还是花生自带的醇香。 让他这个不爱吃甜食的人,也忍不住喝了一大碗。 今晚的菜,他最喜欢的还是那一道鱼册,爽口弹牙、幼滑鲜嫩,最重要的是没有鱼刺儿,不会让他吃得谨慎又小心。 就在他细细品味鱼册的时候,听到了十娘的询问,“楚阡澈,我们这一路最好还是低调一些,别惹麻烦。” 他停下筷子,看了谨小慎微的十娘一眼。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说这句话,因为他今天差点捅了娄子,惹上大魔王。 对于这个历经磨难,一心只想平平安安到京城投靠亲人的女人来说,的确太胆战心惊了。 “我当时在水里抓鱼,当真没注意是谁掉下水,随手就救了,听到他们说是香芹掉下水,我再扔掉就更不合适了。”楚阡澈认真的回望十娘。 柳茹月了解楚阡澈,他基本上是不会撒谎的,恐怕就是那么凑巧救了香芹。 “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在船舱里带孩子吧。” 莺歌扭头看了一眼眼神略带错愕的楚阡澈,见他最后还是憋屈的点了头,就捂着嘴畅快的无笑了起来。 十娘真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谁说就得女人带孩子嘛,这楚大侠功夫再厉害,还不是得帮她们带孩子。 这一顿晚饭两边的人都吃得很开心。 青石侍立在桌旁,帮叔叔布菜,却被邀请坐下一起吃。 不过吃完饭,他就被赶出来了。 待得第二日他找叔叔想要讨一点海苔片吃的时候,已经发现海苔片全都没了。 接下来的路程中,柳茹月把青石他叔叔想吃的菜,能做的都做了一遍,尤其是海苔片,又做了三次。 临了到了京城码头,可以下船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知道船上有锦衣卫,没有谁敢抢在他们前头先下船。 青石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几个锦衣卫打着伞将人护在中间,下了船。 没人敢抬头直视锦衣卫,直到他们下了船离得远了,大伙儿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能大口喘气儿了。 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那两个从未露过面的小姐,戴上罩着半身的白色帷帽,也被丫鬟嬷嬷簇拥着赶在其他平民前面下了船。 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个小姐还不忘端着身份做派。 辞别了船老大,感谢了他这段日子的照顾,柳茹月和莺歌带着狗娃下船,楚阡澈送两人到了码头,就止住了脚步。 他抱拳说道,“当初你们说害怕路上遇到危险,现在已经平安到了京城,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柳茹月明白现在的自己于他楚阡澈来说,也不过是稍微熟悉的陌生人,或者说一个麻烦罢了,她没有立场留他。 而且那件事如果已经发生,这个心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给他解决的。 想到此处,柳茹月坦然了,“这一路麻烦楚大哥相护了,只是还要劳烦楚大哥再送我们一程,到了客栈,我会修书一封给你带回去,替你给陆掌柜解释清楚误会。” “好。”不过再走几步路而已,楚阡澈并未拒绝。 第107章、你是我的光 虽然上一世在京城生活过几个月,却因为面貌丑陋,柳茹月并不会经常离开莳花馆出来逛街。 离开码头之后,莺歌也表现得对京城不甚了解。 挨着码头的客栈,大多并不讲究,环境很差,里面的客人几乎都是不讲究、光着膀子的船工、还有一些跑商的行脚商,柳茹月根本就不敢进去,只能到处走走,找一家能歇脚的。 见两个女人都没头苍蝇似得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楚阡澈叹了一口气,主动上前抱起狗娃,“跟我来。” 莺歌上前挽着柳茹月的手,两人紧紧跟在楚阡澈身后,走了两刻钟,到了一个名叫壹朵云的客栈。 “掌柜,要两间房。”楚阡澈掏钱要了两间天字房,拿了钥匙之后,带着两人上了楼。 “这个客栈,我以前住过,周围环境比码头那边好很多,安全也有保障。” “谢谢了啊。” 能得莺歌一句感谢,也算是对楚阡澈的肯定了。 柳茹月看着昏昏欲睡的狗娃,抱起他递给了莺歌,“麻烦莺歌把孩子抱去隔壁先睡一会儿。” 莺歌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或许是要拜托东南西北跑镖的楚阡澈帮忙找孩子,便抱着狗娃就离开了。 还主动的关上了门。 柳茹月从包裹里拿出砚台和纸笔,倒了桌上的水在砚台里,研磨后开始写给陆掌柜解释的信件。 见状,楚阡澈也放心了,虽然一路上对十娘的人品也有所了解了,知道她不是坏女人,可他还记得最开始是她坑了他来护镖的。 “写好了。”柳茹月吹了吹纸,拿出信封,等墨干了,就把信叠好塞了进去,同时还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进去,递给了楚阡澈。 “银子不用给了,陆叔也没记账。”楚阡澈打开信封,将银票取了出来,“再说了,一路上你做的饭菜也挺好吃的,就当我出来游玩散了一圈。” 面对递还的银票,柳茹月往后退了一步,跪在了地上,“楚大哥,其实,十娘有一事相求。” 楚阡澈被这架势吓坏了,想扶又不敢碰她,手足无措的用刀柄托着她的手臂想把她拉起来,“十娘,你下跪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意志坚定的柳茹月哪肯如他所愿,伸手抓住了他的刀柄,“楚大哥,你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所以我想麻烦你帮我找找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狗娃不是在么?” “我还有四个孩子。”因为对楚阡澈人品的信任,柳茹月只能放心让他去找孩子。 “我的孩子被人拐走了,我知道那个人来了京城,所以我们一家才追了过来。” 楚阡澈这才明白,在镖局时候她说的话,大半是假的,可她现在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你是希望我留在京城帮你找那个人?” 柳茹月摇了摇头,“楚大哥狭义仁心,我不敢再利用你的好心来帮我,你能留下来帮忙,自然是我所愿,可你有自己的责任,强留你在京城,你也不会开心。 我只是想,当我找那个人、查到孩子的消息,就给你写信,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孩子,我一介妇人在京城孤苦无依,也分,身乏术,没办法去别处亲自找孩子。 我做菜还行,我会好好赚钱,到时候正儿八经的给你写委托信。” “你快起来,镖局里的事我还得回去处理,只要你给我写信,我一定帮你。”见她的确是关心孩子,楚阡澈哪里忍心责备她。 柳茹月谢过了楚阡澈,就送他离开了。 一路上,只想快些到京城。 现在到了京城,却有些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了。 但,开饭馆的事情是必须开的。 柳茹月整顿好心情,去了隔壁房间找莺歌。 却见莺歌正对镜贴梅花花钿,她换上了华丽的霓裳,桃花妆让她看上去混杂着清纯和妩媚两种气质。 “莺歌,你这是?” 莺歌回头对柳茹月咧了咧嘴,“想来想去,跟在十娘身边一点忙都帮不上,反倒吃得不少。” “你要离开了?”柳茹月也不是完全没想过莺歌会离开的可能性。 她也有家人,她或许本来就是应天府的人,只是被卖到了外地。 莺歌施施然起身,走到柳茹月跟前,依着她的手臂靠在她肩头,“怎么会,十娘做的饭菜这么好吃,我如何舍得离开十娘。” “我原本是想装作男子,扮作十娘的夫君,与狗娃和你做一家人的。” “可是我这小身板太瘦小了,即便我扮作男子,别人也不会害怕我,我哪里能保护你和狗娃,再说了,陈熙那边有人看过我扮做男子的模样,我不能给你添麻烦,我还不如重操旧业呢。”说到这里,莺歌的表情显得忧心忡忡。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即便自己什么都没有说,柳茹月也相信她猜到了一些事情。 柳茹月抓着她的手臂,“莺歌,你不是麻烦,反倒是……” 反倒是自己身上的麻烦更多,莺歌离开也是好事,免得牵连了她。 但自己哪能能让莺歌重回火坑,她肯定是知道自己麻烦缠身,想要帮自己找孩子,才想回那种地方查找消息的。 柳茹月知道,烟花柳巷的消息网绝对十分强大,莺歌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她何德何能让莺歌付出这么多来帮她? “莺歌,不值得的,孩子可以慢慢找,楚阡澈已经答应帮我找孩子了,他们跑镖的,消息也十分灵通。” 莺歌苦笑着摇头,眼神流转见,哀怨、恨意、绝望纷纷流逝,“十娘,你不懂。” “你当时看到了吧,可是你没阻止我,你也没有害怕我、嫌弃我,是你给了我报仇的机会,是你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人……”她擦了擦眼角的流水。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没办法手刃仇人,原本,我早就不想活了,那种地方算什么火坑,反正我都习惯了。” “我恨的是,我的光被他们杀死了,他们该死。”莺歌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柳茹月的表情。 见她依旧没有怕自己,这才握紧她的手继续说道,“现在,你是我的光。” 第108章、开花楼 这句话,太过沉重了。 她自保都不行,哪里背负得起莺歌的信任。 可是,柳茹月又如何认真看着莺歌再次踏入风尘,“莺歌,我这里有些银子,我们开个花楼吧。” 路上赚的碎银子就不算入其中了,陈熙给她的感谢费有五千两,让她用作开店的费用还有一万两。 开一个花楼,绰绰有余。 “十娘?” 柳茹月拉着她的手,坐到了贵妃榻上,劝说道,“进入烟花场所哪里还有自由,而且你年龄也不算小了,进去会很受苦的。” “我拿了别人的钱,就要替他办事,所以我不好经营花楼,你来管理。” 柳茹月不管莺歌能不能猜到是陈熙给的银子,但这事儿她尽量不牵扯更好,“我们也是女人,我们开的花楼都是淸倌儿,只卖艺不卖身。” 雪蓉上一世吃了那么多苦,柳茹月如何愿意自己也去赚女子皮肉钱,“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很难做到,但我会提供花楼的吃食和酒。” 也算走遍大江南北,柳茹月也见多识广。 京城这么多花楼,的的确确也有不做皮肉生意的淸倌儿青楼,烟花场所也分三六九等,花魁多出自淸倌儿花楼。 单纯做皮肉生意的都是下等场所,比如窑子。 花楼之间竞争很激烈,除了姑娘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外,还得拿出一些别家没有的特色。 吃食,也能是一个特色。 柳茹月对自己做的菜十分有信心。 一万五千两看着多,实则连一个花魁质量的扬州瘦马都买不起。 除了买楼、装修,也剩不了太多钱了,还得拿去买姑娘。 “到时候,我会限量供应咱们花楼一些特色菜式,慢慢来吧。” “那,你拿了别人的银子,拿来开了花楼,还有钱办事儿么?”刚开的花楼根本不可能立刻回本,莺歌觉得自己又给十娘平添烦恼了。 “不碍事,其实,在哪儿做菜不是做,你把花楼开得好,我的菜也会更出名啊。”逛花楼的人,大多也是文人雅客。 这句话,太过沉重了。 她自保都不行,哪里背负得起莺歌的信任。 可是,柳茹月又如何认真看着莺歌再次踏入风尘,“莺歌,我这里有些银子,我们开个花楼吧。” 路上赚的碎银子就不算入其中了,陈熙给她的感谢费有五千两,让她用作开店的费用还有一万两。 开一个花楼,绰绰有余。 “十娘?” 柳茹月拉着她的手,坐到了贵妃榻上,劝说道,“进入烟花场所哪里还有自由,而且你年龄也不算小了,进去会很受苦的。” “我拿了别人的钱,就要替他办事,所以我不好经营花楼,你来管理。” 柳茹月不管莺歌能不能猜到是陈熙给的银子,但这事儿她尽量不牵扯更好,“我们也是女人,我们开的花楼都是淸倌儿,只卖艺不卖身。” 雪蓉上一世吃了那么多苦,柳茹月如何愿意自己也去赚女子皮肉钱,“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很难做到,但我会提供花楼的吃食和酒。” 也算走遍大江南北,柳茹月也见多识广。 京城这么多花楼,的的确确也有不做皮肉生意的淸倌儿青楼,烟花场所也分三六九等,花魁多出自淸倌儿花楼。 单纯做皮肉生意的都是下等场所,比如窑子。 花楼之间竞争很激烈,除了姑娘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外,还得拿出一些别家没有的特色。 吃食,也能是一个特色。 柳茹月对自己做的菜十分有信心。 一万五千两看着多,实则连一个花魁质量的扬州瘦马都买不起。 除了买楼、装修,也剩不了太多钱了,还得拿去买姑娘。 “到时候,我会限量供应咱们花楼一些特色菜式,慢慢来吧。” “那,你拿了别人的银子,拿来开了花楼,还有钱办事儿么?”刚开的花楼根本不可能立刻回本,莺歌觉得自己又给十娘平添烦恼了。 “不碍事,其实,在哪儿做菜不是做,你把花楼开得好,我的菜也会更出名啊。”逛花楼的人,大多也是文人雅客。 这句话,太过沉重了。 她自保都不行,哪里背负得起莺歌的信任。 可是,柳茹月又如何认真看着莺歌再次踏入风尘,“莺歌,我这里有些银子,我们开个花楼吧。” 路上赚的碎银子就不算入其中了,陈熙给她的感谢费有五千两,让她用作开店的费用还有一万两。 开一个花楼,绰绰有余。 “十娘?” 柳茹月拉着她的手,坐到了贵妃榻上,劝说道,“进入烟花场所哪里还有自由,而且你年龄也不算小了,进去会很受苦的。” “我拿了别人的钱,就要替他办事,所以我不好经营花楼,你来管理。” 柳茹月不管莺歌能不能猜到是陈熙给的银子,但这事儿她尽量不牵扯更好,“我们也是女人,我们开的花楼都是淸倌儿,只卖艺不卖身。” 雪蓉上一世吃了那么多苦,柳茹月如何愿意自己也去赚女子皮肉钱,“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很难做到,但我会提供花楼的吃食和酒。” 也算走遍大江南北,柳茹月也见多识广。 京城这么多花楼,的的确确也有不做皮肉生意的淸倌儿青楼,烟花场所也分三六九等,花魁多出自淸倌儿花楼。 单纯做皮肉生意的都是下等场所,比如窑子。 花楼之间竞争很激烈,除了姑娘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外,还得拿出一些别家没有的特色。 吃食,也能是一个特色。 柳茹月对自己做的菜十分有信心。 一万五千两看着多,实则连一个花魁质量的扬州瘦马都买不起。 除了买楼、装修,也剩不了太多钱了,还得拿去买姑娘。 “到时候,我会限量供应咱们花楼一些特色菜式,慢慢来吧。” “那,你拿了别人的银子,拿来开了花楼,还有钱办事儿么?”刚开的花楼根本不可能立刻回本,莺歌觉得自己又给十娘平添烦恼了。 “不碍事,其实,在哪儿做菜不是做,你把花楼开得好,我的菜也会更出名啊。”逛花楼的人,大多也是文人雅客。 第109章、吃饭规则 开一个精品食肆。 她上一世见过别人开的精品食肆,每天就做几桌,只接受订制。 但因为口味好,菜品和市面上的口味都不一样,独具特色,所以这种精品食肆的生意也十分好。 别看每天只做几桌,但每一桌的价格却十分昂贵。 一桌的利润,能比得上普通饭馆做二三十桌的毛利了。 而且陈熙要求她必须把西洋糕点也做出名堂。 开精品食肆就十分合适了,西洋糕点做餐前甜点十分合适。 如果单独开一个糕点店,受众到底还是窄了一些,到时候沈丞相就算请她进府,也只是做生日蛋糕而已,不会让她停留太久。 传统华夏菜,才是让她能扎根京城的根本,糕点不过是另辟蹊径。 如果开一个正常的饭馆,她把精力放在糕点上,就没办法做传统华夏菜了。 请外面的厨子来,作出的菜到底不是她做出来味道。 每天就做几桌菜,剩下的时间,她也能帮莺歌那边做菜做糕点了。 这么一想,柳茹月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手里银子不多,她也没办法搞一个轰轰烈烈的开张仪式。 免费让人来品尝一天,她也没那么大的本钱,没办法备下那么多吃食。 而且,很多来占便宜的人,也不会帮她宣传。 陈熙的要求比较高,明显是想让她做的菜引起有身份有地位之人的注意。 让普通的贩夫走卒免费吃了她的东西,也很难让有有头有脸的人注意到,且会让别人对她这个店的定位有错误的认知。 贪便宜的人来吃了她的菜,后面她的菜价那么高,那些人肯定不会继续来吃。 其他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没有口耳相传,也不会来她这一个小店吃饭。 而她的目标沈丞相,又听不到其他同僚推荐,就更不会来了。 左右,也无法达到陈熙的要求! 有了! 柳茹月在纸上列了十二道菜,两种酒,两道甜品出来,在脸上做了一些修饰,让自己看上去更黄一些,这才背着狗娃出门买菜。 根据一路上大家吃了她做的菜的反应,柠檬鱼首当其冲在菜单里。 天下好物,聚在京城。 京城的繁华,让第一次好好逛街的柳茹月咋舌。 她要的香料、食材,都能在菜市找到。 买了一个鸡公车,分成三次,将买的食材、刀具、锅碗瓢盆都放在上面的框里,推回了家。 随后,柳茹月又去买了一挂鞭炮、一个铜锣,买了一丈写春联的红纸。 回到铺面上,她也来不及收拾铺面,将狗娃放在地上,让他自己玩拨浪鼓。 裁纸,研墨,提笔在红纸上写下了上联。 这也是她见过别人出的对子,她自己没念过太多书,对不出如此精妙的对子。 隔壁是花街,有些文人雅士会来这边寻吃食。 所以,她就把第一批客人放在这一些自诩文人的读书人身上。 他们不会像官僚那么挑吃饭的地方,反而更想对对联来证明自己,吃饭只是对对联赢了之后的奖励。 他们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奖励,且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的奖励。 有些人有些才华,能对的上对联,逛了花街又没钱吃饭,肯定会来这里对对联的。 那么,她这个较为简陋的食肆,至少也能先走进这些士子文人的视线里。 写好对联,柳茹月又写好了游戏规则。 “小店新开张,优惠大酬宾! 初二是本店开张第一天,只要当天能对上门口对联(仅十幅),全免费(仅十桌、每桌最多八位)。 初三是本店开张第二天,只要当天能对上门口对联(仅十幅),半价(仅十桌、每桌最多八位)。 本月初四,只要当天能对上门口对联(仅十幅),第一个对上,一桌免费。 第二个对上,半价。 第三个对上,八折。 第四个到第十个,九折。(仅十桌、每桌最多八位)。 本月初五到下月初五,第一个对上,一桌免费。 第二个对上,一桌半价。 第三个对上,一桌八折。 第四到第十,不打折。 本月初二到下月初四,对上对联的人,三天之内不可再对对联。 本店每天只做十桌饭菜(辰时-申时之间),一桌固定12道菜、两壶酒、两道甜品。 下月初五开始正常营业,可提前预约下月初五之后的饭菜,只接受预约,非预约不接待,望谅解。” 找了一块木板,将写好字的对联贴在上面,又贴了一张空白的红色纸在一旁。 而规则,字数太多,纸有些大,柳茹月贴在了墙上。 将对联的木板立在了门口。 她也不着急今天就开张,只是把准备工作做好罢了。 放在门口,她也没管,关上门,开始扫地、拖地板,到处都擦洗了一遍。 没钱将店面重新布置,弄干净点就行了。 反正,味道好,就成了。 虽然以前这里就是食肆,但柳茹月还是把上一个东家的碗筷、香料、调料都扔掉,换上了新买的。 正在收拾厨房的柳茹月听到了敲门声。 她擦了擦手,从厨房出来,进了铺面,打开门,只见一个有点醉、走路都晃三晃的老先生站在门口。 “你门口贴的规则,可作数?” “作数。”柳茹月当然知道,京城人杰地灵,她记下来的对联,于她来说难,对于那些文人来说,不一定就难。 “笔来!” 柳茹月笑了笑,却并未帮他拿笔,“这位先生,规则上写了,明天才开始对对联呢,今天对上了也不作数,要不,您明天来?” 老人并不领情,摆了摆手,“不不不,我今天就要尝尝你做的菜味道如何,你这样的噱头看上去很有意思,但味道才是根本,你让那些书生来吃了你做的菜,若是他们吃了不满意,就不害怕他们砸了你的新店?” 与喝醉酒的人,是说不清楚道理的,这店还没开呢,惹上麻烦也不好。 “老先生,这样吧,你也算我店铺的第一个客人,对联你也不用对了,因为我今天没办法做十二道菜出来,酿酒也没办法立刻给你酿好,一会儿我收拾好了店铺,也要做晚饭吃,你若不嫌弃,就跟着我们吃一顿家常菜。” 第110章、如何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程度。 这还是对方着急跑路,着急出手,不然花街上的花楼,远远不止这个价钱。 在别的地方买个楼开青楼自然更便宜,但生意、消息都比不上花街。 柳茹月咬咬牙,就把银子付了,一万五千两,就此全没了。 拿到了花楼的地契,用假身份去衙门办了过户后,姑娘们的卖身契,原东家也随手放在箱子里给了男子打扮的柳茹月。 她不管花楼,便把姑娘们的卖身契都给了莺歌,她相信莺歌能管理好,也能把这些姑娘训练成她需要的模样。 趁着莺歌整顿花楼,柳茹月又脚步匆匆的去敲定长乐路的铺面。 传统华夏菜,才是让她能扎根京城的根本,糕点不过是另辟蹊径。 如果开一个正常的饭馆,她把精力放在糕点上,就没办法做传统华夏菜了。 请外面的厨子来,作出的菜到底不是她做出来味道。 每天就做几桌菜,剩下的时间,她也能帮莺歌那边做菜做糕点了。 这么一想,柳茹月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手里银子不多,她也没办法搞一个轰轰烈烈的开张仪式。 免费让人来品尝一天,她也没那么大的本钱,没办法备下那么多吃食。 而且,很多来占便宜的人,也不会帮她宣传。 陈熙的要求比较高,明显是想让她做的菜引起有身份有地位之人的注意。 让普通的贩夫走卒免费吃了她的东西,也很难让有有头有脸的人注意到,且会让别人对她这个店的定位有错误的认知。 贪便宜的人来吃了她的菜,后面她的菜价那么高,那些人肯定不会继续来吃。 其他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没有口耳相传,也不会来她这一个小店吃饭。 而她的目标沈丞相,又听不到其他同僚推荐,就更不会来了。 左右,也无法达到陈熙的要求! 有了! 柳茹月在纸上列了十二道菜,两种酒,两道甜品出来,在脸上做了一些修饰,让自己看上去更黄一些,这才背着狗娃出门买菜。 根据一路上大家吃了她做的菜的反应,柠檬鱼首当其冲在菜单里。 天下好物,聚在京城。 京城的繁华,让第一次好好逛街的柳茹月咋舌。 她要的香料、食材,都能在菜市找到。 买了一个鸡公车,分成三次,将买的食材、刀具、锅碗瓢盆都放在上面的框里,推回了家。 随后,柳茹月又去买了一挂鞭炮、一个铜锣,买了一丈写春联的红纸。 回到铺面上,她也来不及收拾铺面,将狗娃放在地上,让他自己玩拨浪鼓。 裁纸,研墨,提笔在红纸上写下了上联。 这也是她见过别人出的对子,她自己没念过太多书,对不出如此精妙的对子。 隔壁是花街,有些文人雅士会来这边寻吃食。 所以,她就把第一批客人放在这一些自诩文人的读书人身上。 他们不会像官僚那么挑吃饭的地方,反而更想对对联来证明自己,吃饭只是对对联赢了之后的奖励。 他们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奖励,且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的奖励。 有些人有些才华,能对的上对联,逛了花街又没钱吃饭,肯定会来这里对对联的。 那么,她这个较为简陋的食肆,至少也能先走进这些士子文人的视线里。 写好对联,柳茹月又写好了游戏规则。 “小店新开张,优惠大酬宾! 初二是本店开张第一天,只要当天能对上门口对联(仅十幅),全免费(仅十桌、每桌最多八位)。 初三是本店开张第二天,只要当天能对上门口对联(仅十幅),半价(仅十桌、每桌最多八位)。 本月初四,只要当天能对上门口对联(仅十幅),第一个对上,一桌免费。 第二个对上,半价。 第三个对上,八折。 第四个到第十个,九折。(仅十桌、每桌最多八位)。 本月初五到下月初五,第一个对上,一桌免费。 第二个对上,一桌半价。 第三个对上,一桌八折。 第四到第十,不打折。 本月初二到下月初四,对上对联的人,三天之内不可再对对联。 本店每天只做十桌饭菜(辰时-申时之间),一桌固定12道菜、两壶酒、两道甜品。 下月初五开始正常营业,可提前预约下月初五之后的饭菜,只接受预约,非预约不接待,望谅解。” 找了一块木板,将写好字的对联贴在上面,又贴了一张空白的红色纸在一旁。 而规则,字数太多,纸有些大,柳茹月贴在了墙上。 将对联的木板立在了门口。 她也不着急今天就开张,只是把准备工作做好罢了。 放在门口,她也没管,关上门,开始扫地、拖地板,到处都擦洗了一遍。 没钱将店面重新布置,弄干净点就行了。 反正,味道好,就成了。 虽然以前这里就是食肆,但柳茹月还是把上一个东家的碗筷、香料、调料都扔掉,换上了新买的。 正在收拾厨房的柳茹月听到了敲门声。 她擦了擦手,从厨房出来,进了铺面,打开门,只见一个有点醉、走路都晃三晃的老先生站在门口。 “你门口贴的规则,可作数?” “作数。”柳茹月当然知道,京城人杰地灵,她记下来的对联,于她来说难,对于那些文人来说,不一定就难。 “笔来!” 柳茹月笑了笑,却并未帮他拿笔,“这位先生,规则上写了,明天才开始对对联呢,今天对上了也不作数,要不,您明天来?” 老人并不领情,摆了摆手,“不不不,我今天就要尝尝你做的菜味道如何,你这样的噱头看上去很有意思,但味道才是根本,你让那些书生来吃了你做的菜,若是他们吃了不满意,就不害怕他们砸了你的新店?” 与喝醉酒的人,是说不清楚道理的,这店还没开呢,惹上麻烦也不好。 “老先生,这样吧,你也算我店铺的第一个客人,对联你也不用对了,因为我今天没办法做十二道菜出来,酿酒也没办法立刻给你酿好,一会儿我收拾好了店铺,也要做晚饭吃,你若不嫌弃,就跟着我们吃一顿家常菜。” 第111章、三菜 还好刚才已经把厨房打扫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稍微收拾一下就好了。 新买的大铁锅和火炉用的小铁锅,柳茹月仔细的开了锅。 新买的菜板,放在盆子里,撒上盐,装满水,开始泡,得泡两三天才行。 暂时先用上一个老板留下的菜板,洗干净也能用。 现在是酉时五刻左右,就着烛火,柳茹月杀了一只鸡,剖了一条鱼。 她准备做一道虾丸鸡皮汤。 将半边鸡不带头那边,放入砂锅中,又放入一钱姜片,倒入大半锅清水,盖住鸡肉,就上炉子熬起来。 把三两猪肉的肥肉切碎,装到碗里备用。 期间将买的鲜虾去虾线,去头、剥壳、取虾仁。 够一碗虾仁即可。 这时候鸡肉已经煮好了。 将鸡肉取出,放凉后将鸡肉撕成条备用。 将所有虾仁拍碎,再用刀背将虾仁打成虾泥。 又将刚才切好的肥猪肉加入虾泥里一起用刀背剁均匀。 将虾泥装入大碗中,加入一个鸡蛋的蛋清、再加入两勺生粉,同方向搅匀。 再加入一小勺盐、一勺淀粉、一小勺黄酒,一勺葱姜水,继续同方向搅至浓稠上劲。 分出一半虾泥,倒入两勺菠菜汁,搅拌均匀,得到一碗绿色的虾泥。 在汤锅里烧开一小锅水,将粉白色的虾泥捏成丸子,一个个扔进锅里煮。 又把绿色的虾泥捏成丸子,扔进锅中,待得两色丸子都漂浮起来,便是煮熟。 捞起虾丸,沥干水,备用。 将汤锅里的水倒掉洗干净,装入鸡汤,加入撕好的鸡肉、鸡皮、虾丸。 水开后,撒入少许盐,少许香葱碎,就可起锅。 汤色清亮,两色虾丸清新宜人,鸡汤飘香,虾丸鸡皮汤就做好了。 剩下的一半鸡肉,柳茹月准备做成广式蒜香蒸鸡。 加入少许胡椒粉,两勺盐,一半汤勺料酒去腥,一勺耗油、一勺生抽,将这些料全部摸匀,之后腌制两刻钟左右。 在腌制鸡肉的时候,柳茹月把杀好的鱼,做成了柠檬鸡,这道菜她本身也是打算做成主打菜的。 这种南洋菜,北昙各处还十分少见,她准备让这个南宫弘老先生尝尝看口味。 之后,她又切好葱姜蒜、香菜。 起锅烧油,将蒜头炒至金黄色,再放入葱姜蒜,炒出香味,将料捞出控油备用。 将腌制好的鸡放入炒了配料的油锅中煎一下,因为油里有香料气味,可以去腥增香。 煎至两面金黄,捞出控油。 将控好油的半边鸡肉放入盘子中,又把炒好的配料倒在鸡肉表面上。 再将腌制鸡肉的汁水也淋在鸡肉上,之后将盘子放入蒸锅中,大火蒸制一刻钟。 揭开锅,一股葱油香气伴着鸡肉味儿扑面而来。 将鸡肉剁成小块,装盘,将汤汁淋在鸡肉上,一份金黄油亮的广式蒜香蒸鸡就做好了。 今晚的菜,就这三道,多的也没有了。 老者在外头等着吃饭,等着等着就靠在墙睡着了。 期间柳茹月也没出去看他。 现在端着托盘出来,只见一个身着白底青竹刺绣襕衫的男子坐在南宫弘身侧,点了一个不属于她这小店的灯笼,拿着书在看。 南宫弘抽了抽鼻子,眼未睁,脑袋先偏了过来,“香,真香!” 他几乎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老板娘,这鸡肉,闻着是蒜香鸡,怎么闻着比别家的香呢?” “二爷爷,坐好了,我去给你添饭。”男子放下书,莫可奈何的按着突然打了鸡血一样的南宫弘。 柳茹月没有应话,将托盘上的饭菜一一摆上桌,“虾丸鸡皮汤,广式蒜香蒸鸡,南洋柠檬鱼。” “哎哟,竟然还有南洋菜。”南宫弘捂着胡子,就差把眼睛放在菜盘子里去细看了,“柠檬还能做菜?” 他牙酸的瘪了瘪嘴,“能吃么,酸死了,还不如做酸菜鱼呐。” “老先生,你先吃一口再品评吧,对了,仔细鱼刺。”柳茹月看他孙子在一旁伺候,也不用她多操心。 将跟着她的脚后跟走进来的狗娃抱上桌。 狗娃自打跟着她,就到处漂泊,见的人多了,也不认生。 一上桌,他就伸手指着柠檬鱼,“鱼鱼,好吃,吃。” 这孩子吃过几回柠檬鱼,倒是让他吃上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楚阡澈带他比较多,喂这道菜多了,他对鱼也情有独钟。 “好,娘,给狗娃夹鱼吃。” 小七给南宫弘挑完了鱼刺儿,将勺子里的鱼肉倒在了他碗里。 老头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口,想象中的酸涩难忍并未出现,倒是清爽伊人、嫩滑得紧,他指了指鱼,“小七,你尝尝,我还没吃过这么做的鱼,口味真独特,虽然和酸菜鱼一样都是略带酸味,但没有酸菜鱼的厚重感。” 小七沉默的夹了一片鱼肉,放入嘴中,点了点头,“好吃,二爷爷找到美食了。” “嗯。”南宫弘十分自得,又去夹了虾丸鸡皮汤里的虾丸吃,虾肉的鲜香吸收了鸡肉的味道,双倍的鲜嫩让他满足的嗟叹,“真鲜,要是早一点上桌,会更鲜美得多。” 柳茹月承认了自己的不足,“老先生说的是,厨房里就我一个人,上菜慢了些,所以,我以后每天也只能接待十桌客人。” “不过将来客人上桌,我先上酒水、甜品,随后做好一道菜就端上来一道,就不会耽搁时间,影响菜的鲜嫩了。” 南宫弘听她这么说,也明白一个妇道人家忙不过来。 方才他也尝了广式蒜香蒸鸡,比别家的鲜嫩入味,这种靠手艺的菜,请人来做,味道就不同了,所以这个老板娘肯定不会请人来帮忙的。 “你这样开店,一天十桌,能赚到钱么,干脆把这店铺典出去,到我南宫府当厨娘吧,我一个月给你开五十两月钱。” 柳茹月抿着嘴,淡淡的笑了起来,“老先生,你可知我一桌酒菜,卖多少钱?” “靠你做的口味,一盘广式蒜香蒸鸡,比秦毓楼的还好吃,一道菜卖5两银子足够了,但你家店面不上档次,又会让菜掉价不少,卖3两银子。” 第112章、撬墙角 “其他两道菜也很有水准,都给你算3两一道菜,一桌12道菜,就是36两银子。” 南宫弘抚着胡须,舔了舔嘴角,“老板娘酿的酒我还没尝过,不知道如何定价。” “你所说的甜品,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什么样子,不好定价,但我十分看得起老板娘的手艺,酒水一般都比较贵,一桌菜给你算50两银子。” “一天十桌,就是500两银子,刨除本金,一天能赚……”被酒水灌糊涂了老者终于清醒了一些,丧气道,“好吧,你来我府上做菜,我一个月给你开500两银子,一天就做一顿饭。” “怎么样怎么样?”南宫弘 让楚阡澈回去换衣服后,柳茹月剥了一筲箕的花生米,看了一眼青石那边。 恩……他应该是剥着玩儿的,边剥边吃,现在也就一捧的量。 “我这边够了,现在得把花生米泡水。” 青石把他筲箕里的花生米倒在了柳茹月的筲箕里,却也没离开,继续剥着花生米在吃。 柳茹月将所有的花生米倒入盆子里,舀了清水洗了两遍,才注入开水泡起来。 两刻钟之后,花生米早就泡好了。 花生衣已经泡涨,没有那么紧紧的依附着花生米了,轻轻一抿,皮衣就掉了。 不过盆子里花生米太多,一一去抿,手指头都要废掉。 洗衣服一样的在盆子里揉搓花生米,皮衣很快就浮了一大片。 全部去掉花生衣之后,将花生米清洗两遍,将一半的花生米放砂锅里。 不去管砂锅,将剩下的花生米,用小石磨采用和磨豆浆的一样的方法磨出来。 在盆子上放好筲箕,将白纱布铺在上面,再把磨好的花生浆水慢慢倒进去过滤。 滤掉的花生渣可以扔掉,也可以做花生炸饼、花生渣馒头、海苔花生松等等糕点小吃。 柳茹月展开拧紧的纱布,铺展开后重新铺在筲箕上,将花生渣摊开,拿出去晾晒。 又将花生浆倒入砂锅中,放在火炉子上煮,得煮2个时辰左右才能煮软烂。 其实用清水也能煮花生汤,但这样煮出来的花生汤味道没有放入牛乳、或者花生浆煮的香气浓郁。 接下来,就不用管砂锅里的花生浆了,得熬制很久。 青石他叔还想吃海苔,这还挺挑嘴的。 “你叔叔喜欢吃什么海苔?” 青石一愣,海苔还能选口味的? “夹心海苔脆,两片海苔中间夹着花生芝麻,这是一种。” “另外一种就是普通的一片的海苔片,恩,海苔卷其实也一样,可以做原味、也可以做甜辣、麻辣味道的。” 对着锦衣卫,柳茹月也不敢有所隐瞒,但不能做的也得说出来,“不过船上也没有烤箱,夹心海苔脆就没办法做了,海苔片也没办法做成完整的片,做出来像金叶子一样碎。” 坦白的很齐全,主要是柳茹月不知道这些人在宫里吃过什么样的,害怕他们无端联想,以为她想害青石的叔叔丢脸。 一个大人物,拿着一片片海苔吃,画面善算优雅,还能接受。 伸手去抓一把把的海苔叶,往嘴里塞,粘一手的酱汁、海苔沫,画面就没有那么端庄了…… “所以你现在可控的只有口味。” “是的。” “去问一下我叔想吃什么口味的。”青石并不知道柳茹月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也没见过叔叔吃海苔。 叔叔都是自己躲在房间里吃的。 在柳茹月看来,青石就是对着空气说了一声。 她也看不到有人离开。 不一会儿闫峰回来,对着青石耳语了两句。 “我叔叔说,做甜辣味的。” 柳茹月明白了,她拿了一斤干紫菜出来,一一撕碎在干盆子里,撕成三指宽、两指节长大小就可以了。 太小,就不好拿着吃,太大不容易炒均匀。 撕好了紫菜叶子,就少量多次的倒入花生油,并不断的翻拌均匀,尽量让每一片紫菜都站上油。 翻拌的时候,尽量不要用力捏紫菜,捏太碎会有很多渣沫,影响口感。 将拌匀的紫菜放在一旁备用。 又拿出一个碗,因为紫菜的量比较大,就在里面放入两瓷勺白砂糖,三勺生抽,两滴辣椒油,把白糖搅拌,让其彻底化开。 热锅,再锅里倒入少许花生油,把紫菜倒入锅中,小火慢炒。 紫菜很薄,为了受热均匀,得一直翻炒,不能让紫菜接触锅受热太久,不然会炒黄炒糊。 炒到偏黑色的紫菜变成绿色之后,就把刚才调制好的甜辣汁用手抓了、五指弹开的洒在紫菜上。 这样是为了让甜辣汁撒得均匀一点。 之后撒入两勺熟芝麻,继续翻炒均匀。 随后继续重复洒甜辣汁、加入熟芝麻翻炒的动作。 这样也是为了让海苔更入味、更香、让每一片海苔片都能有更多层次的甜辣口感。 喜欢芝麻香味的,可以放多一点白芝麻。 把湿气炒出来之后,就能听到锅里的紫菜片发出呲呲的声音,这时候就已经做成脆脆的海苔了,可以直接起锅。 因为做的海苔比较多,为了防止海苔受潮,柳茹月将海苔分成两份,分别装入两个陶罐里,盖上盖子。 “虽然装在罐子里,你也叫你叔尽早吃,不然受潮就软了,味道也会差很多。” 柳茹月也没有全都装到罐子里,另外留了一些在外面,现在也能吃。 “你要不要尝尝?”柳茹月先拿了一片吃。 青石向来不爱吃这些东西,以前宫里有,他也不曾拿一片来吃。 不过闻着这味道实在诱人,他忍不住拿了一片放在嘴里,甜辣脆口,咬一口就呲呲香,属于海苔的香气和芝麻的味道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 有一种阳光、海洋的味道,是他不曾享受过的气息。 怪不得叔叔那么挑嘴的人,都爱吃这个东西,抱到屋子里吃独食…… 柳茹月拍了拍手,将手洗干净后,又淘米做饭。 随后,去抓了一只200天以上的公鸡,太嫩的鸡没嚼劲、做出来也不够香。 杀鸡、取血、烫开水、拔毛、娶内脏,十娘的动作行云流水,青石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第113章、这酒 南宫弘吃的心满意足,兴致上头,与小七开始斗文。 两爷孙玩的不亦乐乎,柳茹月就拿着笔墨,在一旁记载他们对过的对联。 记载的匆忙,她也没太多心思去细细琢磨这些对联的意思,待得送走两人,她才惊叹纵使是上辈子没听说过的南宫弘,出的对子也十分精妙。 那个小七,也不愧是翰林,都能对的上,偶尔出的上联,也能难住南宫弘。 收拾好了桌椅, 老人却不依不饶,“不不不,我就要对对联。” “要不,你今天对上,明天来吃?” “不,我就要现在吃。” “可是我今天上午刚买下店铺,下午才采购了一些生活物资,里面正在做卫生,现在让我做十二道菜,两壶酒、两道甜品,实在是做不出来。”柳茹月尝试和老人家讲道理。 她往后退了一步,让老者看到凳子全放在桌上、还没干的地板,“或者,你对上对联之后,今天我只做三道菜,剩下的酒菜,你以后随时来,我给你补上。 但因为这并非每天十副对联中的一桌,所以没办法全部给你免费,今天你能免费吃三道菜,之后,算你五折。” “呵,老板娘对自己的厨艺还挺自信,若我不喜欢吃,后面我还不来了呢,五折?你给我全免,我也不来。”老者招招手,跟在他身后的小厮凑到他跟前。 “老爷。” “你回去,把小七叫来,说我找到好吃的了。” “……”已经在呼朋唤友来吃饭了啊。 柳茹月十分无语,若不是这老者身上穿着并不落魄,她都怀疑他是来蹭吃蹭喝的了。 “是。”小厮转身就要走,被老头拉住袖子,“先把老爷我扶进去啊。” “老爷,您还没对对联呢。” “哦哦,老板娘,拿笔来。” 柳茹月将写了对联,还没干的砚台和毛笔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老头拿了笔,就来了精神,走到木板前,挥笔而就。 柳茹月写的上联曰: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老者对的下联曰: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老者的字,龙飞凤舞,比柳茹月的大气很多。 老者抬头挺胸,得意洋洋的摸着胡须,眼神闪着求夸奖的神色,“怎么样?” 谁会和老小孩儿计较这些,柳茹月夸道,“老先生对的好!” 夸了一句就喘上了老先生,将毛笔往小厮身上潇洒一扔,“这算什么。” “我敢说,你出的对联,我全都能对的上。”他凑过来用说秘密一样的神情,却也保持着一段距离道,“我给你说啊,你做的菜若是好吃,我就给你免费出对联,这样,全京城也没多少人能对的上。” 瞟了老者的小厮一眼,他对老者的吹嘘并未出现心虚或是丢脸的表情,反倒有些与有荣焉,看来老者说的话不完全是假的。 但,出门在外,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骗子呢。 柳茹月让老者进了门,干脆把另一边门也大打开,光明正大的让人看到店铺里还在收拾的情况。 将门口一桌桌上的凳子全都拿了下来,擦干了,伸手请老先生坐下。 “老先生说笑了,我开门做生意,又不是做学问了,把天下文人都难倒了,我这食肆还能拿个食神名头不成?到时候谁来吃我做的饭,所以这对联,不能太难,也不能太简单。” 然而她这一番话,却换来老先生身后小厮一句,“头发长,见识短。” 柳茹月心中一笑,他们上钩了,如果他们当真有本事,又是京城有身份的文人,倒是可以借他名气一用。 但这事儿,不能她上赶着求他。 现在她连对方姓谁名谁都不知道,也不好直接问,柳茹月嗔怪的看向那多嘴的小厮,“哦,你有何说法?” 小厮骄傲的扬着下巴,“我家老爷,可是当世大儒南宫越……” 什么,这个老头是南宫越? 纵使柳茹月上一世不常出门,也听说过此人的名号,天下士子谁不想拜在他门下做学问,朝中许多官员都曾被他点拨过。 她竟然运气这么好,食肆还没开张,就遇到了他?! “的弟弟南宫弘。” “……”说话大喘气儿,是病! 柳茹月想给这个小厮做一顿补气血、补肺的药膳给他灌下去。 南宫弘,抱歉,她没听说过。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你孤陋寡闻,看不上我家老爷?你是不是以为,我家老爷这么大的年龄还靠哥哥的名头在外面骗吃骗喝?”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自己说完了。 心里犯嘀咕,柳茹月赶紧找补,“我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小兄弟刚才说的南瓜月亮的,我听都没听说过。” 老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得比刚才真诚了许多,“就是,他学问再好,还以为天下人都认识他啊,呸,沽名钓誉。” “呵呵。”别人家的事情,她不好插嘴,只好在一旁陪着笑。 “反正只要你把菜做得好,我就帮你出对联,你对外就说是我南宫弘出的,那些学子若是连我的对联都对不上,他们更没资格拜见我那个哥。”老头撇了撇嘴,年纪大,不影响他使小性儿。 南宫越来不了,来个南宫弘也不错,只要他是真的南宫越的弟弟,其实这一招也算有噱头了。 柳茹月狐疑的看着两人,“你们的名字,有用么?” 做足了一副无知小民的模样。 南宫弘晃荡这脑袋,“有用,当然有用,那些书生对不上,就对了,他们对不上,会去求他们家有本事的人来对我的对联,嘿,到时候看我怎么整那些老家伙。” “……”自己是被卷入了京城大龄纨绔子弟之间的爱恨情仇了么? 柳茹月将信将疑的点了头,“好吧,我姑且信你一回,若是每天十桌都坐不满,我到时候拿你是问,找你赔钱。” “不会的不会的,我名气大着呢!”说着说着,南宫弘就喘上了,“前提还是你做的饭菜好吃才行,不好吃,我才不帮你呢。” 柳茹月也想借助这一股东风,打算打听一下他的喜好,“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菜?” “随便,好吃都能吃,不好吃,一口都嫌多。” 第114章、对对子 清点着仅剩的碎银子和银票,自己中途花了一些,在船上又赚了一些碎银子,船老大给了她10两银子做感谢。 而青石那边,做一顿饭,他会给她1两银子,这剩下的银子加起来,竟大半都是从锦衣卫那里赚来的。 柳茹月摸了摸脖子,觉得自己命还挺大。 食肆太小了,想赚钱,一桌一桌的招待客人,她一个人也忙活不开,更没办法请人来帮忙。 南宫弘吃的心满意足,兴致上头,与小七开始斗文。 两爷孙玩的不亦乐乎,柳茹月就拿着笔墨,在一旁记载他们对过的对联。 记载的匆忙,她也没太多心思去细细琢磨这些对联的意思,待得送走两人,她才惊叹纵使是上辈子没听说过的南宫弘,出的对子也十分精妙。 那个小七,也不愧是翰林,都能对的上,偶尔出的上联,也能难住南宫弘。 收拾好了桌椅, 老人却不依不饶,“不不不,我就要对对联。” “要不,你今天对上,明天来吃?” “不,我就要现在吃。” “可是我今天上午刚买下店铺,下午才采购了一些生活物资,里面正在做卫生,现在让我做十二道菜,两壶酒、两道甜品,实在是做不出来。”柳茹月尝试和老人家讲道理。 她往后退了一步,让老者看到凳子全放在桌上、还没干的地板,“或者,你对上对联之后,今天我只做三道菜,剩下的酒菜,你以后随时来,我给你补上。 但因为这并非每天十副对联中的一桌,所以没办法全部给你免费,今天你能免费吃三道菜,之后,算你五折。” “呵,老板娘对自己的厨艺还挺自信,若我不喜欢吃,后面我还不来了呢,五折?你给我全免,我也不来。”老者招招手,跟在他身后的小厮凑到他跟前。 “老爷。” “你回去,把小七叫来,说我找到好吃的了。” “……”已经在呼朋唤友来吃饭了啊。 柳茹月十分无语,若不是这老者身上穿着并不落魄,她都怀疑他是来蹭吃蹭喝的了。 “是。”小厮转身就要走,被老头拉住袖子,“先把老爷我扶进去啊。” “老爷,您还没对对联呢。” “哦哦,老板娘,拿笔来。” 柳茹月将写了对联,还没干的砚台和毛笔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老头拿了笔,就来了精神,走到木板前,挥笔而就。 柳茹月写的上联曰: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老者对的下联曰: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老者的字,龙飞凤舞,比柳茹月的大气很多。 老者抬头挺胸,得意洋洋的摸着胡须,眼神闪着求夸奖的神色,“怎么样?” 谁会和老小孩儿计较这些,柳茹月夸道,“老先生对的好!” 夸了一句就喘上了老先生,将毛笔往小厮身上潇洒一扔,“这算什么。” “我敢说,你出的对联,我全都能对的上。”他凑过来用说秘密一样的神情,却也保持着一段距离道,“我给你说啊,你做的菜若是好吃,我就给你免费出对联,这样,全京城也没多少人能对的上。” 瞟了老者的小厮一眼,他对老者的吹嘘并未出现心虚或是丢脸的表情,反倒有些与有荣焉,看来老者说的话不完全是假的。 但,出门在外,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骗子呢。 柳茹月让老者进了门,干脆把另一边门也大打开,光明正大的让人看到店铺里还在收拾的情况。 将门口一桌桌上的凳子全都拿了下来,擦干了,伸手请老先生坐下。 “老先生说笑了,我开门做生意,又不是做学问了,把天下文人都难倒了,我这食肆还能拿个食神名头不成?到时候谁来吃我做的饭,所以这对联,不能太难,也不能太简单。” 然而她这一番话,却换来老先生身后小厮一句,“头发长,见识短。” 柳茹月心中一笑,他们上钩了,如果他们当真有本事,又是京城有身份的文人,倒是可以借他名气一用。 但这事儿,不能她上赶着求他。 现在她连对方姓谁名谁都不知道,也不好直接问,柳茹月嗔怪的看向那多嘴的小厮,“哦,你有何说法?” 小厮骄傲的扬着下巴,“我家老爷,可是当世大儒南宫越……” 什么,这个老头是南宫越? 纵使柳茹月上一世不常出门,也听说过此人的名号,天下士子谁不想拜在他门下做学问,朝中许多官员都曾被他点拨过。 她竟然运气这么好,食肆还没开张,就遇到了他?! “的弟弟南宫弘。” “……”说话大喘气儿,是病! 柳茹月想给这个小厮做一顿补气血、补肺的药膳给他灌下去。 南宫弘,抱歉,她没听说过。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你孤陋寡闻,看不上我家老爷?你是不是以为,我家老爷这么大的年龄还靠哥哥的名头在外面骗吃骗喝?”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自己说完了。 心里犯嘀咕,柳茹月赶紧找补,“我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小兄弟刚才说的南瓜月亮的,我听都没听说过。” 老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得比刚才真诚了许多,“就是,他学问再好,还以为天下人都认识他啊,呸,沽名钓誉。” “呵呵。”别人家的事情,她不好插嘴,只好在一旁陪着笑。 “反正只要你把菜做得好,我就帮你出对联,你对外就说是我南宫弘出的,那些学子若是连我的对联都对不上,他们更没资格拜见我那个哥。”老头撇了撇嘴,年纪大,不影响他使小性儿。 南宫越来不了,来个南宫弘也不错,只要他是真的南宫越的弟弟,其实这一招也算有噱头了。 柳茹月狐疑的看着两人,“你们的名字,有用么?” 做足了一副无知小民的模样。 南宫弘晃荡这脑袋,“有用,当然有用,那些书生对不上,就对了,他们对不上,会去求他们家有本事的人来对我的对联,嘿,到时候看我怎么整那些老家伙。” 第115章、就吃这 眼看就要到巳时三刻了,再不让人对上对联,午饭就赶不上做了。 柳茹月又敲了敲铜锣,“这上联既然大家想不出来,就慢慢想,今天还有九副上联给大家对呢,我再贴一张出来。” 她动作很快,又去里面誊抄了一句,贴在诸葛亮这幅上联旁边。 “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 “这不咒人当一辈子童生么?” “其他两道菜也很有水准,都给你算3两一道菜,一桌12道菜,就是36两银子。” 南宫弘抚着胡须,舔了舔嘴角,“老板娘酿的酒我还没尝过,不知道如何定价。” “你所说的甜品,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什么样子,不好定价,但我十分看得起老板娘的手艺,酒水一般都比较贵,一桌菜给你算50两银子。” “一天十桌,就是500两银子,刨除本金,一天能赚……” 被酒水灌糊涂了老者终于清醒了一些,丧气道,“好吧,你来我府上做菜,我一个月给你开500两银子,一天就做一顿饭,你能有更多的时间相夫教子。” “怎么样怎么样?”南宫弘折中了一番,觉得自己开的工钱已经很合适了。 “谢谢老先生的好意,但是我已经先应下别人的聘请了。” “啊?”着店铺还没开,已经有人知道老板娘手艺好,提前下手了? 京城里的老饕他都熟,左右不过那些个老东西,是哪个龟孙儿干的? 南宫弘撸了撸袖子,眼内电闪雷鸣,被小七夹了一个丸子拦了下来,“二爷爷,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南宫弘瞥了他一眼,张口吃下虾丸。 怎么想,怎么不舒坦,“老板娘,你这菜做得当真好吃,要不,我出钱入股,咱们重新开一个更大的食肆吧!我也没别的要求,分账七三分,你七我三,或者九一分也成,只要我每天能吃一顿你做的菜。” 虽然南宫弘就吃了柳茹月三道菜,但老饕吃东西自有一套。 吃了菜,大概就能知道这个厨子的手艺如何,因为他们看的是厨子对食物的了解,如何配合,如何将不同的食材搭配得更妙,对不同食材火候的掌握,以及做出来的食物口味层次。 只要这一点达到了,那这个厨子作出精美的美食的几率还是会比别的厨子更高的。 更别说这三道菜,除了虾丸鸡皮汤做太早,放置久了一些,让口感失了起锅的一丢丢鲜美,但并不影响这道菜依旧是上品的事实。 三道菜都做得如此好,足以让南宫弘相信老板娘的手艺了。 “谢谢老先生对十娘厨艺的肯定,但对方是我恩人,十娘应下替她做饭菜的话无法反悔,我能开个小店,得一个自由天地,已是对方开恩,不敢奢求太多。”柳茹月一开始和莺歌商量的就是这个说法。 将来即便有人发觉替莺歌即将重新开张的芸瑛坊做菜的人是她,有这一番说辞在,也不会影响十娘的声誉。 因为她是为了报恩,才给芸瑛坊做菜的。 柳茹月自己并不看重这个,但她若是要进沈丞相府中做饭菜,名誉方面就不能有损。 毕竟在世人眼中,芸瑛坊就是寻花问柳之地。 “啊,那就太可惜了。” 小七又给老者挑了鱼刺儿,放在他碗中。 瞧着二爷爷的眼神,就知道他挖不成墙角,又开始动别的心思了,想起爷爷说,二爷爷但凡把心思花在做学问上,而不是吃喝玩乐上,继承南宫家衣钵的人就是二爷爷了的话。 他就觉得,这个老板娘肯定会上二爷爷的套。 果然,就听二爷爷端着一副高人的模样,搬出了他爷爷的名头,“老板娘,先前我说的话,是作数的。 你做的菜我很满意,所以接下来一个月的对联,我帮你出,你随便出去说,就说是南宫越的弟弟南宫弘写的对联。” 小七忍住了翻白眼这有辱斯文的行为,将原本帮二爷爷挑刺儿的鱼肉,放到了自己嘴里。 南宫弘见状,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他现在更重要的是哄好老板娘,给了小七一个你等着的眼神,又对柳茹月道,“十娘啊,我这么做,你这里的菜,价格还能涨一涨呐!” “而且,有我……和我哥的名头镇着,些许小人也不敢来你这里闹事,这买卖划算的。” 柳茹月给狗娃喂着菜,抬头怀疑的睨了自吹自擂的南宫弘一眼,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早就等着这句话了。 南宫弘老顽童一般朝柳茹月这边挪了挪屁股,“真的,要是谁敢来闹事,你直接来南宫府来找就是了,你看,我对你好吧!” “嗯,呵呵。”柳茹月继续扮演着不知道南宫家底细的愚妇,露出尴尬又不是理解的笑容。 “是,我没官身,但我哥,算了。”南宫弘嫌弃的转过身,指着正在喝汤的小七道,“这个,我七孙砸,翰林院侍读学士,从五品,比你们地方上知县大了不知道多少。” “别看京城一块牌匾砸下来,砸到十个人,七个都是一品,但我孙儿大小也是个京官儿。” 柳茹月掀了掀眼皮,这老头吹的能砸到七个一品官儿的牌匾,莫不是御门听政的太和殿牌匾? 不然,一品官儿哪里会关系好得挤在一起被砸。 丝毫没看出柳茹月看好戏的眼神,他用手挡在嘴边靠近柳茹月耳旁,神神秘秘的说道,“四品以上京城官员才能上朝,但离陛下可远了,但我孙儿私下里可以见到陛下哦。” 说完,他骄傲的眨了眨眼,似乎在说,怎么样,有我这个靠山靠谱吧。 为了一口吃的,南宫弘把哥哥、哥哥的亲孙子都搬出来了,海拔皇帝陛下也利用了一番,还真是…… 真的把她当作无知村妇来哄骗了,虽然也不是恶意的。 其实他这身份来历,的确也能给食肆带来一些底气,只是没他吹的厉害罢了。 柳茹月装作被他说的话惊呆了的模样,“老先生如此为十娘考虑,十娘感激不尽,十娘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感谢您。 老先生如此看得上十娘的手艺,要不,十娘每月都会出一桌新菜品,到时候,就请老先生先来尝尝。” 第116章、还有么 柳茹月装作被他说的话惊呆了的模样,“老先生如此为十娘考虑,十娘感激不尽,十娘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感谢您。 老先生如此看得上十娘的手艺,要不,十娘每月都会出一桌新菜品,到时候,就请老先生先来尝尝。” 南宫弘吃的心满意足,兴致上头,与小七开始斗文。 两爷孙玩的不亦乐乎,柳茹月就拿着笔墨,在一旁记载他们对过的对联。 记载的匆忙,她也没太多心思去细细琢磨这些对联的意思,待得送走两人,她才惊叹纵使是上辈子没听说过的南宫弘,出的对子也十分精妙。 南宫家的小辈七公子,也不愧是翰林,面对二爷爷的刁难,全都能对的上。 偶尔出的上联,也能让南宫弘皱眉思索几息。 她能看出来,两爷孙就是在玩儿,对对联算不上太难的事情。 这就是书香门第真正的底蕴么,不在建筑,而在于代代传承的学习气氛,哪怕是老纨绔的南宫弘,学识也是不差的。 柳茹月扭头看向狗娃,即便他并非自己亲生,但她也把他当作了自己孩子了。 将来把所有的孩子都找回来,她一定要让永庆和狗娃去学堂上学。 孩子们也能像南宫家的老小一般做学问就好了。 上一世进过后宅、闯过江湖,柳茹月也算见过世面。 她并非迂腐之人,并不赞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当然也不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端看各人的造化罢了。 如果只是为了做官才念书会失去很多快乐,但念了书的确能给人带来很多机遇。 比如她,若非她识字,重活一世,她也会走得更艰难。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柳茹月收拾好碗筷,洗刷干净。 烧了水,给已经睡着的狗娃洗了澡,把他放在铺好的床上,转身去了厨房。 她下午买了两缸比较一般的高粱酒回来。 上一世她在醉仙楼做工的时候,东家教过她酿酒。 名唤醉仙楼,主打自然是酒水。 醉仙楼的酒水全是东家自己酿的,口感与别家酒水差别很大,上劲,入口醇香,绵长回甘。 东家经常尝试酿造新品酒水,有时候也会买别家的酒水回家尝味道,或者提纯。 对,就是提纯,别家酒水口感太淡,没有酒劲,但经过东家之手,也会变得和他自己酿造的酒水劲头差不多。 只是口感上还是有差别的。 这小院儿实在太小了,如果自己酿酒,酒糟气味太大,会赶走客人的。 所以柳茹月就打算提纯今日买回来的两缸高粱酒。 她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东家手里那些奇形怪状的工具,但用木桶也能大致提纯酒水,让酒水变烈性一些。 拿出下午买的一人高、婴儿手臂粗的干竹子,表皮已经发黄。 将剔骨刀绑在木棍上,伸进竹筒中,开始锉竹筒中间的节。 这一步十分吃力,但依旧得小心,将所有节都捅穿之后,又开始刮内部的灰。 取下剔骨刀,又在棍子上绑上干净帕子,边往竹筒内倒水,边把帕子捅进去擦洗桶内灰尘。 随后擦干竹筒,将竹筒放在火堆上烤一烤,但不能烤太久,大致把刚才清洗的水分烤干就差不多了。 把一个空酒缸,小心的在缸壁上敲一个椭圆的洞出来,洞口大小能让竹筒一头斜着插进去,另一头朝下就行。 清理碎石,洗干净大酒缸,擦干酒缸后,把酒缸放在大铁锅里。 又提了一个木桶过来,放在凳子上,比划了半天,才终于在木桶上凿好恰好高度不同的高低两个了洞。 将竹竿斜着插过去,最上面一头插进锅中的大酒缸侧壁的洞口。 三处洞口都用糯米泥封住。 柳茹月拍开买的两小缸高粱酒封口,一一倒入大酒缸中,随后给大酒缸封口。 铁锅里加入半锅水,凳子上木桶中也加入水掩盖竹筒。 在竹筒朝下的出口处,放一个酒缸,并在酒缸敞口处,铺上一层棉布。 最后,开始烧水。 …… 在等待酒水的过程,柳茹又开始做卤肉。 忙活了许久,终于得到了一小缸烈酒。 做完这些,又把工具收拾好,她就去睡觉了。 到了寅时一刻,她就醒来,开始熬制高汤…… 门口响起敲门声,柳茹月开门,拿了昨日托人今早带来的新鲜牛乳还有冰块。 她早已经准备好了木箱,并在木箱里放好了亲手做的干净小棉被,将冰块裹在其中,盖紧木箱盖子,拿去卧室存放。 牛乳十分新鲜,还是温的。 但不能直接饮用,柳茹月倒入锅中,在炉子上烧开一段时间,才拿下来稍微放凉一些。 打四个鸡蛋,打散后备用。 又拿出昨日找乌斯奘人买的玛儿(酥油),取出5两化开。 又拿出昨日买的绿色抹茶粉,舀2两加入化开的玛儿油中,立刻封好装抹茶的罐子,避免抹茶变色。 搅拌玛儿油和抹茶,黄绿色的抹茶粉末就变成了暗绿色的抹茶糊糊。 倒12斤左右热牛乳到盆儿中,加入1斤左右白砂糖。 白糖化开后,又加入抹茶糊,搅拌后暗绿色的抹茶糊又变成了翠绿色。 取1斤2两面粉倒入抹茶牛奶糊中,为了让成品口感更嫩,又加入1斤2两玉米淀粉。 搅拌均匀,加入打散的蛋液,面糊瞬间变得顺滑。 将面糊放在滤网上过筛三次,得到更细腻的抹茶糊。 随后开始烙饼皮,因为还没订制平底的小铁锅,柳茹月只能用八寸大的平底矮砂锅来烙饼皮。 将砂锅烧热之后,在锅底均匀刷上油,加入适当的抹茶牛奶糊,立刻转动砂锅,让糊糊铺满锅底,凝固后翻面再烙一会儿,就起锅摊平整放在盘子上。 这个过程火候是最重要的,其次是掌握好抹茶牛奶糊的量。 就能把每一张抹茶饼皮都做得薄薄的了。 如此往复,烙了两百多张饼皮。 又用鸡蛋清、白砂糖放入盆中,放在烧热了水的大盆子里,搅拌均匀。 将昨天收的一个纺纱机拿出来,昨晚酿酒的时候她已经做了改装,在纺纱机的叶片上同一侧又加装了弧形竹片。 将纺纱机侧放,转动把手,弧形竹片就开始快速搅动蛋清糊。 第117章、恋恋不忘 她对樊星海道,“这小店就我一个人,马上做菜颇有些忙不过来,我家孩子皮,总是闹腾,李书生可否把你们小师弟借给我,让他与我家孩子玩一会儿。” 这要求虽不算过分,却不好替人做主,李昭贵面带询问之色看向师弟。 樊星海点了点头,李昭贵才道,“小师弟就去吧。” “是。” 柳茹月带着樊星海进了店内,李昭贵又开始在人群里选人一起进去吃餐…… 众人现在也不知道柳茹月这食肆内有什么好吃的,除了好酒之人,其他人也不过是想对上对联,亦或者看着热闹罢了。 食材都是柳茹月早就准备好了的,进厨房不过半个时辰,就将十二道菜端了出来。 李昭贵也知道柳茹月今日开张搞这样的噱头所谓何事,因此选的桌子就是挨着大门边儿上那一桌。 众人原也没有太过期待这小小食肆的菜,她还能做出一朵花儿出来不成。 花儿是没有,但飘出来的菜香不比花香清淡。 “这是什么菜啊,怎么闻着这么香?” “怎么那道鱼里,还摆放了一圈青橙片?” “那不是青橙片,是柠檬片。” “咦~,柠檬多酸啊,能吃么?” 油光满面的男子看了一圈探头探脑往里瞧稀奇的好事者,嘴角一边撇了撇,收拢扇子在手掌心敲了敲。 轻哼,“就这?闻着是香,但雕花、摆盘,不过如此,充其量,也就家常小菜水平了。” “可是这桌菜,好几道我都不曾在京城十大酒楼见过。” 油光满面的男子莫不在意,“谁知道她那么搭配,好不好吃,只是博人眼球罢了。” 这时候柳茹月拿着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放着的两道菜,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有眼神好的人,一眼辨了出来,“那是什么?一个圆圆的,说是饼,却又那么厚,上面洒的是抹茶粉吧。” 一个书生也疑惑道,“我们向来都是饮茶用,她怎么拿来做菜?略带涩味,放在菜里头吃,能好吃么?”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搭配,为了在京城博出名声,真是瞎搞,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好食材。”跟在满面油光书生后,一个微胖的书生愤愤不平。 门外众人的议论,却并没影响门店内大家的好心情。 于新泉书院的书生来说,今日对对联能先于轩问书院对出来,他们已然大获全胜,这饭菜好不好吃,他们当真不在意的。 李昭贵也更是冲着玉液醇而来。 现在端上桌的菜,的确稀奇,但老板娘说菜还没上全,不能吃,他们也规规矩矩的呆在桌上享受着门外那些人的酸言酸语。 他们抨击十娘的食肆,不就是想证明新泉书院赢了对子,也没赚到什么便宜么。 所以此刻看到老板娘端上来的奇怪食物,李昭贵依旧心情不错,好奇的问道,“十娘,这又是什么菜?” 柳茹月可不敢对着抹茶蛋糕说话,万一吸入了抹茶粉,那可难受了。 将托盘上的两道甜品都端上桌,这才微笑着介绍,“这一道膏体通透的是玫瑰雪耳糕,也是采用了千层糕的做法,以马蹄粉、玫瑰花瓣、熬制融合的银耳一并做出来的。” 能念书的人,都不是三餐不及的穷苦人,马蹄千层糕,他们当中许多人也吃过,听她一解释,很容易理解。 柳茹月又指着他们最为关心的甜品解释,“这一道是抹茶千层蛋糕,我做了21层,一层奶油、一层饼皮,以冰块冰镇之,这一道甜点可以说是这桌菜里,最费精力的一道菜了。” “这两道甜点,都是餐前吃的,抹茶千层蛋糕比玫瑰雪耳糕要甜一些,我这就分给你们。” 因为抹茶千层蛋糕经过冰镇,已经没有那么软了,也方便柳茹月切割成均等的八份扇形块。 侧面看去尤其好看,一层绿色的饼皮,一层白色的奶油,给予人带来的视觉冲击很大,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柳茹月把蛋糕装在碟子里,一一摆在了他们跟前,“你们试试,口感如何。” 李昭贵最为期待的还是酒水,但此刻面对着散发着奶香味、抹茶味的蛋糕也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拿起小铁勺自上而下的剜了一勺蛋糕,只觉得触感柔软,入口即化,清新的抹茶味粉,冲淡了鲜香奶油的甜腻味,两个味道混合在一起,仿若天生一对,这就是一道味蕾盛宴。 “好!” “好吃!” “从未吃过这般口感的糕点,怎么能这么好吃。” “一口下去,闭上眼,仿佛置身于初春的森林里,带着一些凉意,甜意,却并不上头。” 樊星海也止不住夸了一句,“像是踏青之时,不小心一口吞下了雨后的云朵。” 听着屋内那群书生拼命的夸赞着这一道原本大家看不上的糕点,嗜甜之人,也忍不住了,“当真那么好吃么,你们不会是害怕丢脸,故意夸赞的吧。” “李师兄,让我吃一口好不好!” “陈师兄,让我吃一口吧。” 被点了名的两个年长师兄,倒也不好意思自己吃了,放下了勺子。 “你们自己对上下联,不就能吃了。” “自己争个气嘛。” 嘴上虽然这般说,李昭贵却也将碟子端了起来,“老板娘,我可否把食物给师弟们吃?” 柳茹月扭头看了一眼眼巴巴期待着的书生们,点了点头,“我只是说上桌之人只能是八个,反正饭菜就这么多,不保吃饱的,你们要给别人吃可以,但换人上桌不可。” 众人面面相觑,还有这样的店子,不保证客人吃饱的? 但他们想想也是,这小食肆就老板娘一个人支撑,这些菜看上去就十分精致,每天做十桌已然是极限。 若是遇到一个大胃之人,她的确无法满足。 “好。”李昭贵将自己的碟子拿了出去,递给了那率先开口找他要吃食的师弟,“你们自己分,可别打起来,丢了我们新泉书院的脸。” “不至于吧,师兄,我们可是读书人,不可能做有辱斯文的事情。” 李昭贵刚坐回桌上,就见师弟们为了一块蛋糕,差点打起来了。 “哎。”叹息着摇摇头,看向陈师弟。 第118章、他要靠自己 随后,大家纷纷把碟子原本想慢慢品尝,导致剩下一大半的蛋糕端出去,分给了其他师弟。 新泉书院跟来的学子,虽没有对上对联,却也跟着分了一杯羹。 一个个也不独吞,只分得一口吃就传给下一个。 因为只得一口,反倒更是对抹茶千层蛋糕的口味恋恋不忘了。 见书生们这般,其他路人对柳茹月这小小食肆的甜品也有了更高的评价。 樊星海也站了起来,端着没吃几口的蛋糕,小心翼翼的朝轩问书院那一群月白襕衫的人群走去。 双手将碟子举至头顶,“兄长,请你吃。” 啪 哐啷 那满脸油光的书生将碟子掀翻在地,不满的说道,“樊星海,你什么意思,欺负我轩问书院没人么?” “我们书院自有人能对上对联,不吃嗟来之食,滚~” 众人都被这书生一声怒吼,吓得抖了抖。 新泉书院那边的书生也摩拳擦掌,看上来要为樊星海讨回公道,“你们轩问书院欺人太甚,繁星冬,你弟弟哪里不敬重你了?有你这么欺负他的么?” 满面油光的繁星冬冷笑道,“呵,他敬重我?他若是敬重我这个兄长,会拿自己吃过的东西给我吃?他应该一口没吃的时候,就主动孝敬我。 你们当我和你们这些吃嗟来之食的家伙一样没脸没皮?” “你这人说话太难听了吧。” “这是你弟弟赢来的席面,之前他也不知道这家店的规矩能不能下桌散菜,给你吃是情分,不给你吃是本分,没有什么理所当然。” 书生们年轻气盛,难免意气用事,柳茹月注意到了樊星海的落寞,他是期待这个兄长给予他一丝关爱的。 柳茹月上前拉着樊星海的衣袖,装作看不懂的样子说道,“哎呀,这位书生说的也对,个人想法不同,我们都应该支持,他要靠自己本事吃蛋糕,这是值得鼓励的事情啊!” 又对新泉书院这群义愤填膺的书生道,“你们也别吵他,我之前可是允诺过小海,不管他能不能对上对联,我都会额外给他一块蛋糕吃,你们吵吵什么,不就一块蛋糕么。” “我家食肆原本就小,可经不起你们闹腾,谁若是在我店里打架,把我店铺砸了,南宫先生可是会生气的,将来你们抱着金山银山来订餐,我都不接单。”关键时刻,还是得来点狠的。 虽然柳茹月也没本事说狠话,但对上这些书生,她靠着南宫弘的承诺还是信了几分,就仗势用一用。 “走,十娘给你切蛋糕去。”扯着樊星海进了后厨,柳茹月要给他切蛋糕,却被樊星海拦了下来。 他抬起眼,小心打量柳茹月表情,“谢谢十娘,桌上饭菜还很多,我……能不能一会儿吃完了,再来拿那一块蛋糕?” “当然可以。” 樊星海回了桌上,一群师兄又是抱头揉脸的好生安慰了一番。 随着他们开席,每吃一道菜,都能夸赞一番,外面也尝过蛋糕滋味儿的新泉书生书生们深信不疑,师兄们夸赞的,肯定是好吃的! 一个个插上一条尾巴,就像流着哈喇子等着主人投食的小狗狗了。 虽经历了繁星冬那一番话,李昭贵照样将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分了一些出来,给同窗常常口味,临转身回去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一会儿对上了下联,下次可别忘还在等着的我们啊。” “师兄放心,我们若是对上了,肯定有你们一份的!” 他们如此行径,围观之人瞧着也觉得他们团结友爱,并未当自己吃过的食物分享给同门就是把他们当作要犯之人什么的。 就在此刻,一个乞丐冲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将被摔在地上,有些变形,沾了灰的蛋糕装进了碗里,随后一溜烟的跑了。 …… 这一个插曲,大家也没放在心中。 “有了,老板娘,拿笔来!”此刻,月白襕衫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书生。 柳茹月开门做生意,虽然因为樊星海和雪蓉的原因,不喜欢繁星冬,但她也不是短视之人,就觉得整个轩问书院都是繁星冬这般的无礼之徒了。 “来了!” 她将沾了墨汁的笔递给书生,他在“冯二马驯三马冯驯五马诸侯”旁边落笔,“伊有人尹无人伊尹一人元宰”。 “他对的怎么样?”柳茹月装作无知的样子,转身去看众人。 轩问书院的书生们起哄道,“对上了对上了,莫师兄对上了。” “的确对上了。”新泉书院的书生看了之后,满脸不乐意,却也找不了茬儿。 柳茹月收回毛笔,恭喜道,“那好吧,今日第二桌席面就被莫书生赢下了。” “莫书生,你且自己安排人上桌,十娘先去后厨准备饭菜,半个时辰后,就能吃饭了。” “感谢十娘大方请客。” 这莫书生倒也与繁星冬不同,举止有礼。 柳茹月笑着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张生,刘师弟,黄柏雅,崔咏柳……”莫书生并未思考太久,一个个名字随之就报了出来。 念到最后一人的时候,他顿了一下,看向繁星冬。 繁星冬抖了抖袖子,自觉站出来,刚要说两句,却听莫书生抱拳郑重道,“繁师弟是有志之人,要靠自己本事对上对联才愿意就餐,师兄尊重你的意思,陈升,来,随我进去就餐。” “啊,哦,好嘞,我来了。”成为最后一个幸运儿的陈升开心的找不着北,他对身边的师兄弟承诺道,“放心放心,我一会儿一定把食物分给你们,我知道,蛋糕我就吃一口,就给你们送出来。” 若说之前莫师兄的话,只是让繁星冬觉得对方着了老板娘的道,因为老板娘那番话误会了他。 听到陈升这个二愣子的话,繁星冬才脸一白。 在家里欺负那继室之子习惯了,方才两个书院势同水火,他也没觉得自己照旧对待樊星海会怎么样。 他没把二弟当自家人,在书院也把他当作新泉书院的对手。 可,同窗们并不这么想。 该死,都是樊星海的错,让他被同窗误会了。 第119章、想钱想疯了(3) 随着书生们的努力,除了第一个对联依旧没人对得上,又有两个人对上了上联。 柳茹月忙得不可开交,中途樊星海进得门来,她切了两块蛋糕放在食盒里,又放了一碟玫瑰雪耳糕在里头。 樊星海摇摇头,“太多了。” “不多,你想带回家,是想给家里人带回去尝一尝吧,你可是今天第一个对上对联的人,替十娘的小店开了张,这是十娘奖励你的。”柳茹月把食盒塞到了他手里。 “你与李师兄说了一声,早些给家拿回去。”柳茹月原本想让他避开兄长,但她一个外人这么说不太好,“美食自是要分享给关心自己、又值得自己托付真心的人吃。” 最后这句话,听得樊星海呆愣住了。 他现在年龄还小,很多事情看不开也情有可原,柳茹月也不点破,让他慢慢琢磨,“快回去吧,冰块儿化了,蛋糕就不好吃了。” “谢谢十娘。”樊星海施礼后,提着食盒离开。 柳茹月望着矮小的孩子,也不知道他上一世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变成了那样的性。 上一世很多事情,她现在都还没理清楚,她十二年后才到京城,很多事情根本就不知道,孩子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她更是…… 这一世,她一定会提前找到孩子们,再也不让雪蓉陷入那般的地步。 柳茹月知道樊星海提过要替雪蓉赎身的事情,但雪蓉不愿。 如果这两个孩子还有缘分,她也不会阻止的吧,只希望他们不是相识在那样让人尴尬的地方,哎。 接下来要准备更多的吃食,柳茹月也没太多时间去想樊星海的事情了。 收拾好中午大家吃完的残局,她也和狗娃吃了个午饭,抱狗娃去午休后。 她撕下已经对上的对联,贴上了剩下的五副上联。 上午,新泉书院和轩问书院今日得空的书生几乎轮着都来了一遍。 离得稍远的崇文书院、绍东书院闻着风声,下午来了一些得空的书生。 但对上对联的,也不仅仅只是这些书生。 还有一个留着络腮胡,看上去像屠夫一样的黑壮汉子。 “俺能打包走么,俺的朋友都有事儿,来不了,就俺一个人在这里吃,不得劲儿。” “可以,只是这么多菜,我也没那么多食盒装。” “不碍事,我自己去买食盒过来装。” “那行,不过你最好再买一些冰,小店实在没准备多少冰,蛋糕得冻着才行,若是冰化了,蛋糕也会化,就不好吃了。” “可以。” 壮汉行动也很快,不一会儿就拉着一辆马车过来,又从马车上拿下来一个个食盒。 柳茹月帮着,将食物一盘盘放进去。 尤其是抹茶千层蛋糕,一个就单独占有了一整个上下层都铺满了冰的食盒。 将食盒放回马车上,壮汉又回头,拿了一两银子递给她。 柳茹月摆着手后退,指着墙壁上的规则,“今天不收钱,对上对联的,全免费。” “欸,老板娘做生意也挺不容易,这些饭菜哪里才值一两银子,这是餐盘的钱。” 柳茹月敲了敲脑袋,这才接过,“哦,瞧我,竟然忘了这茬儿,忙晕头了。” “老板娘,你这店明日开始就收费了,一桌酒菜多少钱啊,可以我们自己点餐么,还是如今日一般,都是一样的菜?” 这汉子果真人粗心细,柳茹月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本店就我一个人,没办法准备那么多食材,而且很多菜都是我新琢磨出来的,与旁的店不一样,所以每天的十二道菜都是一样的,每个月换一次新菜。” “当然,若是我琢磨出新菜了,也不一定每月一换,等将来菜谱定下来了,就能点菜了。” “明白了,那现在这一桌的价格为几何?” “一桌100两。” 围观之人,纷纷发出惊叹声。 “嚯,这老板娘还真是好大口气。” “若是京城十大酒楼,一桌席面叫这个价,甚至更贵也应当,可是那些菜,都是用海参鹿茸、鲍参鱼翅、熊掌雀舌等稀有食材做出来的,她这些菜,一看就是寻常食材做出来的,还这么贵。” “她怎么不去抢钱?” “想钱想疯了吧,她一桌酒菜这么值钱,她怎么不去十大酒楼当师傅。” 也有在上午那一批学长学弟口中听说半天吹捧的新泉、轩问书院的书生帮着说话,“我师兄说,十娘食肆的酒菜是他吃遍十大酒楼都没尝过的鲜美,尤其那一道抹茶千层蛋糕,一份也值100两了!” “就是,还有那玉液醇,比满京城的酒都更够劲,更烈,一壶酒卖一百两也不贵!” “还有那柠檬鱼,你们在哪里吃到过么?这么新鲜的吃法,一桌才100两,不贵。” “一桌八个人,每个人也才十三两银子左右罢了,和十大酒楼人均开销比起来,当真不贵。” …… 柳茹月对自己的定价是有信心的,十大酒楼的菜她吃过。 到了京城后,雪蓉为了帮她养身子、孝敬她这个无能的娘,心疼她满身满手的伤,一开始根本不让柳茹月自己做饭,买了好些十大酒楼的饭菜给她吃。 虽然她那会儿忧心还没找到的孩子,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却不能否认十大酒楼的饭菜味道的确不错。 只能说,她做的菜,和十大酒楼各有特色吧。 现在她开食肆,融合了上一世各个地方的特色菜谱,也改良了很多菜的做法。 她不能为了自己营生,就什么菜都照着醉仙楼的抄。 东家对她那么好,她不能做没良心的事情。 也不能让旁人发现她的菜和醉仙楼有密切的关系,不然,她担心自己给醉仙楼带去麻烦。 等她回过神,那壮汉已经架着马车离开了。 马车里,青石揭开食盒,看着落雪一般铺了一层的抹茶蛋糕,想起总被叔叔逼着喝茶,旁人爱吃茶,他却觉得苦涩,“这玩意儿,当真好吃?” 赶车的车夫道,“吃过的都说好吃。” 青石重新盖上盖子,“希望叔叔喜欢吃吧,反正我是不会吃的。” 第120章、了然 第一次开店做生意,待得申时闭店,柳茹月有些疲惫。 她刚坐下,狗娃就颤巍巍的走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仰着头叫着娘,想往上爬。 将狗娃抱在怀里,靠在椅子上后,柳茹月挑了一块玫瑰雪耳糕递到他的手里,“自己吃。” 狗娃拿到玫瑰雪耳糕,并不着急吃,递到了柳茹月嘴边,“娘,吃。” “啊呜。”柳茹月没有客气,一大口将玫瑰雪耳糕咬在了嘴里。 看得狗娃眼泪汪汪。 她又拿了一根递给狗娃,“狗娃也吃。” 砰砰砰 敲门声从后门传来,柳茹月将狗娃放在椅子上,走过去询问,“谁呀?” “老板娘,是我。”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南宫弘了。 柳茹月打开门,就见老者笑得像偷腥的猫,“我估摸着你关店了,就寻了过来。” 七公子跟在他身后捂着脸,一副莫可奈何又不敢直视柳茹月眼睛的姿态。 这两人的性格真是南辕北辙,七公子怕是像极了亲爷爷南宫越。 南宫弘和南宫越闹小别扭,倒和七公子能走到一块儿。 柳茹月止不住轻笑出声,“我给你留着呢。” “啊?哦,你……咳咳,都知道了?”南宫弘瞪着小眼睛,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又恢复了一副高人的姿态抚着胡须。 “知道什么了?”柳茹月装傻。 她才不会说自己已经识破南宫弘老先生出诸葛亮那副上联的心思,就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对上呢。 “我的意思是,南宫老先生、七公子,你们出的上联真厉害,难倒了好多文人书客,今天来了好多书生呢。” 在门口说话不大好,柳茹月侧过身,将两人迎进院子,“明天离得稍远的崇文、绍东书院的书生会来的更多吧。”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来十娘食肆,却是第一次走后门进后院。 只见不大的后院,除了放了几个坛子、一排竹竿之外,就空空荡荡没有做任何布置。 墙边有一颗黄桷兰树,但花期已过,并无芬芳。 院落很小,却并不杂乱。 柳茹月知道在毫无风景的院坝中放一张八仙桌,毫无雅趣,便没有在这里放桌子。 进了铺面,一张桌子上,已经放满了十二道菜,两壶酒,两道甜品。 “咳咳,十娘当真是个妙人。”南宫弘夸了人,就径直落座。 七公子却转身道,“我去打一盆水来。” “我去吧,来者是客,你们坐。”柳茹月明白过来,这些人吃饭还是讲究的。 看来,将来还是把净手盆准备好,再买块皂角。 大家都洗了手,两人也没率先吃,等着柳茹月抱着狗娃落了座,才开始动筷。 都不用柳茹月动手,南宫弘就兴奋的拿起了刀要亲自切蛋糕,“我来我来。” 老者熟练的把蛋糕切成了八份,享受的把蛋糕装在碟子里,分给了大家。 七公子已经没眼看了,对上柳茹月了然的眼神,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看来二爷爷听着这边动静,坐在对面茶楼上,偷偷瞧了大半天的事情瞒不住了。 南宫弘剜了一勺子蛋糕,放在嘴里享受着如丝顺滑、如云绵软的口感,幸福的闭上眼品味起来。 舔了舔舌头,他开心的像个孩子,“老板娘,你是不知道,我看你把最难那一副对联贴出来的时候,心里多开心,一整天,我都担惊受怕,就害怕谁对上了。” 七公子诧异的看了二爷爷一眼,这是平时死要面子的二爷爷么? “幸好南宫先生手下留情,只出了一副这么难的上联,有难度,才能激起读书人的好胜心,来,南宫先生、七公子,十娘敬你们一杯酒!” 柳茹月帮两人都满上酒,三人互相碰了杯,各自饮下。 “啧啧啧,真辣!”南宫弘毫无形象的吐着舌头,给舌头扇着风,“听那书生说,这玉液醇一壶就值一百两,我虽然相信十娘,却也觉得对方夸张了。” “现在一尝,才晓得是我错了~”南宫弘又小酌了一口,被七公子拦下来,“二爷爷,先吃饭。” 南宫弘老脸一红,尴尬的推开七公子的手,对柳茹月道,“你看现在这些小辈儿,管东管西管得宽,但我是长辈嘛,还是得给他一个面子,这酒就不喝了。” 他双臂一张,将一左一右两壶酒都拿到了手里,放在了没人坐的一边,“吃饭不喝酒,喝酒不吃饭,一会儿吃完了饭,我带回家慢慢喝~” 七公子摇摇头,“让十娘见笑了。” 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响起,又是后院传来。 “你们稍等。” 柳茹月站起身抱着狗娃正想放在地上,因为狗娃现在靠他自己是坐不稳的。 南宫弘不负责的一指,“给小七抱。” 看向被点名的七公子。 他不复之前的优雅模样,手足无措了起来,“二爷爷,我……我不会,我哪里会抱孩子,万一摔着孩子了怎么办?” 南宫弘哼了一声,“好歹也是个翰林,连孩子都不会带,将来怎么当太傅。” 七公子无语凝噎,“二爷爷,您说哪儿去了,还没立太子呢,太傅还没影儿的事儿,再说了,当太傅不等用于带孩子,你把太傅说得像老妈子一样了。” “当太傅干的活儿怎么就不是带孩子了?和老妈子的活儿差不多的,我懂,我比你懂。”南宫弘一副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饭还多的笃定模样,让七公子彻底无语了。 在船上粘着楚阡澈的狗娃,面对七公子却没有发挥狗皮膏药的特性,只是好奇的打量他。 “十娘!” 外面的人等久了,轻声呼唤了起来。 柳茹月心中一急,将孩子放在了不染人间烟火模样的七公子怀里,“麻烦七公子帮我带带孩子,狗娃很乖的,你给他糕点,他自己会吃。” 匆匆交代完,柳茹月就转身离开了。 只见她去提了两个食盒出来,走向了后门。 将食盒递出去之后,她又跑了几趟递出食盒,对外面的人轻声说了几句,这才关上门重新坐回来。 “外面那人,可是十娘应承要做饭的恩人?”南宫弘边吃饭便询问,“是花街的人。” 第121章、苏子曜 下意识的,柳茹月看向七公子,倒不是害怕他生气,只是觉得他这样出尘绝脱俗、一派仙人模样的读书人,可能会听不得这些。 却听南宫弘道,“十娘不必如此小心谨慎,我们只是吃个饭,你开店卖吃食,来者皆是客,你给皇亲贵胄做饭是做,给市井流民做饭也是做,没什么差别。” “是我庸俗了。” 柳茹月坐下抱回狗娃,这才发现他手上拿着的是抹茶千层蛋糕!!! 她朝七公子的胸膛看去。 天哪,惨不忍睹,糊了一胸襟的奶油和抹茶。 “七公子,你的衣服……” “不碍事,是我不该拿抹茶蛋糕给……他吃。”七公子气定神闲的弹了弹衣襟,“狗娃可有大名?” 好吧,他刚才那一顿,原来是觉得狗娃这名字太俗,叫不出口么。 “还没有,十娘是个粗人,取不好名字。” “你夫君姓什么?” “孩子跟我姓,我姓苏,名碧君。”这自然是假名,是莺歌提供的另一个假户籍。 只是平日里叫习惯了十娘,所以平日里也依旧让别人叫自己十娘罢了。 “这孩子有一双赤子之眼,装满了星辰像日月般耀眼,苏子曜,日出有曜的曜,十娘觉得如何?”七公子看上去坦荡无比。 “谢谢七公子帮忙取名。”柳茹月点了点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错的狗娃的鼻尖,“狗娃今天开始有名字了,叫苏子曜,以后娘就唤你子曜了。” 狗娃迷迷瞪瞪,只晓得娘在逗他玩,咯咯直笑。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恩,可能七公子不太开心,还好吃完饭,天色也晚了,步走近,也没人看得出他衣襟脏了。 送走了两人,柳茹月收拾好碗筷,哄子曜睡着后,又开始准备明日的吃食。 食材这些,都是昨日采购与商家商定好让他们今后每天都要送过来的,虽然要出一些送货费,却方便了她不用亲自跑一趟。 有了昨天的经验,再加上不用重新再做工具,今晚忙完,还挺早。 她这边只有一豆桐火,背后的花街,正好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像个不夜城。 柳茹月背着一个背篓,提着两个食盒,出了后门,锁好门,朝芸瑛坊走去。 今日,她的店铺开张都这么忙,莺歌那边管着五十多号人的生活,不知道得多艰难。 芸瑛坊守后门的刘妈见是她,连忙将她让了进去,“十娘,老板娘等了你许久了,来,我帮你拿,那些客人吃了你的糕点,直嚷嚷吃不着就不走呢。” 柳茹月只是微笑。 跟着她上了楼。 上楼进了会客间,也不见莺歌的踪影。 “十娘坐,我这就去把老板娘叫来,那些客人难缠的紧,老板娘才能镇住他们。”刘妈露出一副佩服又一言难尽的表情,拉上了门。 对于刘妈的反应,柳茹月也猜得到,莺歌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 以前在卿柳坊只是她的卖身契被人拿捏着罢了,现在她是自由身,那些男人想从她身上占便宜,不容易。 不,卿柳坊的卖身契哪里束缚得了莺歌。 她早就在黑市买好了许多户籍路引,要离开是早晚的事儿,只是她心愿未了,才没走罢了。 “十娘~,我的救星,你终于来了!” 正念着呢,大门被推开,莺歌如哭如诉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还没看清她人影,莺歌就一头栽进柳茹月怀里撒起娇,“累死我了,十娘食肆今日开张,也累坏了吧。” “哎呀!”也不赖着柳茹月了,从她怀里站起来,扶着柳茹月坐在椅子上,小丫鬟似得贴心的给她捏肩膀。 一边捏,一边馋猫儿似得夸赞,“十娘给我送来的蛋糕太好吃了,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蛋糕呢?我敢肯定,将来到我楼里来找姑娘的客人会被找美食的碾压过去。” 莺歌探出头,水汪汪的望着柳茹月控诉,“以前十娘都没有做给莺歌吃过呢。” 柳茹月拉她过来,让她也坐好,她打理这么大的芸瑛坊比她的小小食肆会更累,“路上哪里有条件做这么精致的糕点,以后我每天都给你这边送过来。” 她不忘提醒道,“其他糕点也就算了,蛋糕不能吃多了,会发福的。” “发福啊?” 莺歌扫了一眼自己仿若扶柳的身姿,在凳子上就扭了起来,“我现在可是老板娘,当老板娘就得富态一点才好啊,哪里有鸨母比楼里姑娘们还俏的。” 她这自恋的模样,逗得柳茹月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呀!” 莺歌娇嗔的看着柳茹月,“难道我不娇我不媚?” “又娇又媚,我家莺歌最好看。”柳茹月狂点头。 莺歌可开心了,捂着嘴笑了会儿,想起什么,又愤愤不平的甩出帕子往前抽。 “十娘不知道,那些个臭男人,都说了我们芸瑛坊是正经花楼了,还一个个自诩风流给我写诗、画画,真当姑奶奶我是小姑娘好骗呢,呸。” 柳茹月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为难你了。” 没成想莺歌转过身一脸得意,“哪里为难。” “你是不知道,那些个男人一个个被我骂得龟孙子似得,他们贱不贱呐,我越骂他们,他们越喜欢我,呵,反正我不喜欢他们,但我骂的可尽兴了,嘻嘻。”莺歌笑倒在柳茹月怀里。 不过下一瞬,她就蹦了起来,“哎呀,现在还不能休息,十娘又送吃食过来了,我得给那几个难缠的客人送过去。” “抱歉了十娘,人家不能陪你聊天了。” “没事,你先把吃的送过去,如果还有需要,我就做一些出来。” “不,不必。” “为何?” “十娘,虽然我白日里要补觉没能去偷偷看你,但你家食肆今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也听人说了,根据这个,我觉得吧,男人就不能纵着。”莺歌捏着帕子,古灵精怪的转着眼珠儿。 “物以稀为贵,你做饭菜和糕点的手艺那么好,怎么能让这些食物烂大街呢。 你食肆一天也只做十桌,我这边也不能多,反正就十桌,我们提供的越少,越能激发那群男人花银子抢彩头。” 听她这么一说,柳茹月明白了过来。 第122章、进账了 一会儿修改 莺歌的芸瑛坊,柳茹月一点都插不上手。 知道芸瑛坊也是新开张,她很忙,柳茹月也不耽搁她,从后门离开了。 从小巷回到自己的小院落,柳茹月就睡觉了。 第二日天一亮,柳茹月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 门口一大群人将她小食肆门口都堵了。 “十娘,你可算开门了,快把今日的上联贴出来啊!” “十娘,天还没亮,我们就过来了。” 正从隔壁买了一碗面的书生见状,挤过来道,“十娘,刚才闻着你家院子里飘出来的卤汤香味太浓郁太香了,你能卖舀一勺卤汤给我吃面吗?” “你一勺,他一勺,我这卤汤能够几碗面啊,全给你们了,我还怎么卤肉。”柳茹月可不会纵着他们的要求。 把木板上的对联撕掉,她又一张张的涂上浆糊,往木板上贴。 “十娘,行行好吧,闻了你那卤汤的味儿,我吃这面没滋没味的。” 手上动作也不停,柳茹月头也不回,“你想要卤汤啊也行,对上对联,吃完饭之后,你若还要,我就给你一勺带回家,第二天一早也能浇个面吃。” “十娘说得对,对不上对联,你还想喝汤?” “让让,我们来对对联,你边上吃面去。” “谁说不能边吃面边对对联了?” “哟,古有七步成诗,你现在要一面成对了?” 柳茹月贴完上联和空白对联副,就含笑拿着浆糊回了店铺里。 这些书生之间吵吵嘴也只是小事,互相打趣而已,不需要她去调节什么。 看到依旧有人来捧场,她心里就踏实了。 不过昨日是免费赠送,今天要收银子了。 不知道这些书生,对上了对联,还愿不愿意出钱。 事实证明,柳茹月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做的菜好吃,吃过的都说好,没吃过的也想尝尝鲜,所以即便对上对联却出不起银子的人,他相熟的人愿意出钱借他这个名额吃饭。 所以,这一天下来,柳茹月也开始进账了。 十桌全部半价,每桌50两银子,总共进账500两银子。 这下,她就不用为十天后的食材费用担心了。 虽然她采购的食材算不上珍贵,但买现成的酒水、新鲜的鸡鸭鱼、上好的面粉、香料,也不便宜。 有五百两,至少两个月的食材费用都有了,还能支援莺歌那边一点银子。 花楼是销金窟,不止对于客人来说,对于老板也是同理。 到了第三天,第一桌是免费,第二桌半价,第三桌八折,第四桌到第十桌是九折。 一天下来又有了760两进项。 第四天,第一桌免费,第二桌半价,第三桌八折,第四到第十桌,不打折。 一天进项830两银子。 四天下来,竟然就有2090两银子的进项。 柳茹月呼了一口气,十分满足。 随着柳茹月这边的生意越来越好,京城十大酒楼里,率先发现有这么一匹异军突起的黑马的是聚贤楼。 他抬起眼,小心打量柳茹月表情,“谢谢十娘,桌上饭菜还很多,我……能不能一会儿吃完了,再来拿那一块蛋糕?” “当然可以。” 樊星海回了桌上,一群师兄又是抱头揉脸的好生安慰了一番。 随着他们开席,每吃一道菜,都能夸赞一番,外面也尝过蛋糕滋味儿的新泉书生书生们深信不疑,师兄们夸赞的,肯定是好吃的! 一个个插上一条尾巴,就像流着哈喇子等着主人投食的小狗狗了。 虽经历了繁星冬那一番话,李昭贵照样将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分了一些出来,给同窗常常口味,临转身回去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一会儿对上了下联,下次可别忘还在等着的我们啊。” “师兄放心,我们若是对上了,肯定有你们一份的!” 他们如此行径,围观之人瞧着也觉得他们团结友爱,并未当自己吃过的食物分享给同门就是把他们当作要犯之人什么的。 就在此刻,一个乞丐冲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将被摔在地上,有些变形,沾了灰的蛋糕装进了碗里,随后一溜烟的跑了。 …… 这一个插曲,大家也没放在心中。 “有了,老板娘,拿笔来!”此刻,月白襕衫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书生。 柳茹月开门做生意,虽然因为樊星海和雪蓉的原因,不喜欢繁星冬,但她也不是短视之人,就觉得整个轩问书院都是繁星冬这般的无礼之徒了。 “来了!” 她将沾了墨汁的笔递给书生,他在“冯二马驯三马冯驯五马诸侯”旁边落笔,“伊有人尹无人伊尹一人元宰”。 “他对的怎么样?”柳茹月装作无知的样子,转身去看众人。 轩问书院的书生们起哄道,“对上了对上了,莫师兄对上了。” “的确对上了。”新泉书院的书生看了之后,满脸不乐意,却也找不了茬儿。 柳茹月收回毛笔,恭喜道,“那好吧,今日第二桌席面就被莫书生赢下了。” “莫书生,你且自己安排人上桌,十娘先去后厨准备饭菜,半个时辰后,就能吃饭了。” “感谢十娘大方请客。” 这莫书生倒也与繁星冬不同,举止有礼。 柳茹月笑着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张生,刘师弟,黄柏雅,崔咏柳……”莫书生并未思考太久,一个个名字随之就报了出来。 念到最后一人的时候,他顿了一下,看向繁星冬。 繁星冬抖了抖袖子,自觉站出来,刚要说两句,却听莫书生抱拳郑重道,“繁师弟是有志之人,要靠自己本事对上对联才愿意就餐,师兄尊重你的意思,陈升,来,随我进去就餐。” “啊,哦,好嘞,我来了。”成为最后一个幸运儿的陈升开心的找不着北,他对身边的师兄弟承诺道,“放心放心,我一会儿一定把食物分给你们,我知道,蛋糕我就吃一口,就给你们送出来。” 若说之前莫师兄的话,只是让繁星冬觉得对方着了老板娘的道,因为老板娘那番话误会了他。 听到陈升这个二愣子的话,繁星冬才脸一白。 在家里欺负那继室之子习惯了,方才两个书院势同水火,他也没觉得自己照旧对待樊星海会怎么样。 他没把二弟当自家人,在书院也把他当作新泉书院的对手。 可,同窗们并不这么想。 该死,都是樊星海的错,让他被同窗误会了。 第123章、麻烦么 一会儿改,别订 他没把二弟当自家人,在书院也把他当作新泉书院的对手。 可,同窗们并不这么想。 该死,都是樊星海的错,让他被同窗误会了。 莺歌的芸瑛坊,柳茹月一点都插不上手。 知道芸瑛坊也是新开张,她很忙,柳茹月也不耽搁她,从后门离开了。 从小巷回到自己的小院落,柳茹月就睡觉了。 第二日天一亮,柳茹月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 门口一大群人将她小食肆门口都堵了。 “十娘,你可算开门了,快把今日的上联贴出来啊!” “十娘,天还没亮,我们就过来了。” 正从隔壁买了一碗面的书生见状,挤过来道,“十娘,刚才闻着你家院子里飘出来的卤汤香味太浓郁太香了,你能卖舀一勺卤汤给我吃面吗?” “你一勺,他一勺,我这卤汤能够几碗面啊,全给你们了,我还怎么卤肉。”柳茹月可不会纵着他们的要求。 把木板上的对联撕掉,她又一张张的涂上浆糊,往木板上贴。 “十娘,行行好吧,闻了你那卤汤的味儿,我吃这面没滋没味的。” 手上动作也不停,柳茹月头也不回,“你想要卤汤啊也行,对上对联,吃完饭之后,你若还要,我就给你一勺带回家,第二天一早也能浇个面吃。” “十娘说得对,对不上对联,你还想喝汤?” “让让,我们来对对联,你边上吃面去。” “谁说不能边吃面边对对联了?” “哟,古有七步成诗,你现在要一面成对了?” 柳茹月贴完上联和空白对联副,就含笑拿着浆糊回了店铺里。 这些书生之间吵吵嘴也只是小事,互相打趣而已,不需要她去调节什么。 看到依旧有人来捧场,她心里就踏实了。 不过昨日是免费赠送,今天要收银子了。 不知道这些书生,对上了对联,还愿不愿意出钱。 事实证明,柳茹月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做的菜好吃,吃过的都说好,没吃过的也想尝尝鲜,所以即便对上对联却出不起银子的人,他相熟的人愿意出钱借他这个名额吃饭。 所以,这一天下来,柳茹月也开始进账了。 十桌全部半价,每桌50两银子,总共进账500两银子。 这下,她就不用为十天后的食材费用担心了。 虽然她采购的食材算不上珍贵,但买现成的酒水、新鲜的鸡鸭鱼、上好的面粉、香料,也不便宜。 有五百两,至少两个月的食材费用都有了,还能支援莺歌那边一点银子。 花楼是销金窟,不止对于客人来说,对于老板也是同理。 到了第三天,第一桌是免费,第二桌半价,第三桌八折,第四桌到第十桌是九折。 一天下来又有了760两进项。 第四天,第一桌免费,第二桌半价,第三桌八折,第四到第十桌,不打折。 一天进项830两银子。 四天下来,竟然就有2090两银子的进项。 柳茹月呼了一口气,十分满足。 随着柳茹月这边的生意越来越好,京城十大酒楼里,率先发现有这么一匹异军突起的黑马的是聚贤楼。 他抬起眼,小心打量柳茹月表情,“谢谢十娘,桌上饭菜还很多,我……能不能一会儿吃完了,再来拿那一块蛋糕?” “当然可以。” 樊星海回了桌上,一群师兄又是抱头揉脸的好生安慰了一番。 随着他们开席,每吃一道菜,都能夸赞一番,外面也尝过蛋糕滋味儿的新泉书生书生们深信不疑,师兄们夸赞的,肯定是好吃的! 一个个插上一条尾巴,就像流着哈喇子等着主人投食的小狗狗了。 虽经历了繁星冬那一番话,李昭贵照样将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分了一些出来,给同窗常常口味,临转身回去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一会儿对上了下联,下次可别忘还在等着的我们啊。” “师兄放心,我们若是对上了,肯定有你们一份的!” 他们如此行径,围观之人瞧着也觉得他们团结友爱,并未当自己吃过的食物分享给同门就是把他们当作要犯之人什么的。 就在此刻,一个乞丐冲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将被摔在地上,有些变形,沾了灰的蛋糕装进了碗里,随后一溜烟的跑了。 …… 这一个插曲,大家也没放在心中。 “有了,老板娘,拿笔来!”此刻,月白襕衫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书生。 柳茹月开门做生意,虽然因为樊星海和雪蓉的原因,不喜欢繁星冬,但她也不是短视之人,就觉得整个轩问书院都是繁星冬这般的无礼之徒了。 “来了!” 她将沾了墨汁的笔递给书生,他在“冯二马驯三马冯驯五马诸侯”旁边落笔,“伊有人尹无人伊尹一人元宰”。 “他对的怎么样?”柳茹月装作无知的样子,转身去看众人。 轩问书院的书生们起哄道,“对上了对上了,莫师兄对上了。” “的确对上了。”新泉书院的书生看了之后,满脸不乐意,却也找不了茬儿。 柳茹月收回毛笔,恭喜道,“那好吧,今日第二桌席面就被莫书生赢下了。” “莫书生,你且自己安排人上桌,十娘先去后厨准备饭菜,半个时辰后,就能吃饭了。” “感谢十娘大方请客。” 这莫书生倒也与繁星冬不同,举止有礼。 柳茹月笑着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张生,刘师弟,黄柏雅,崔咏柳……”莫书生并未思考太久,一个个名字随之就报了出来。 念到最后一人的时候,他顿了一下,看向繁星冬。 繁星冬抖了抖袖子,自觉站出来,刚要说两句,却听莫书生抱拳郑重道,“繁师弟是有志之人,要靠自己本事对上对联才愿意就餐,师兄尊重你的意思,陈升,来,随我进去就餐。” “啊,哦,好嘞,我来了。”成为最后一个幸运儿的陈升开心的找不着北,他对身边的师兄弟承诺道,“放心放心,我一会儿一定把食物分给你们,我知道,蛋糕我就吃一口,就给你们送出来。” 若说之前莫师兄的话,只是让繁星冬觉得对方着了老板娘的道,因为老板娘那番话误会了他。 听到陈升这个二愣子的话,繁星冬才脸一白。 在家里欺负那继室之子习惯了,方才两个书院势同水火,他也没觉得自己照旧对待樊星海会怎么样。 他没把二弟当自家人,在书院也把他当作新泉书院的对手。 可,同窗们并不这么想。 该死,都是樊星海的错,让他被同窗误会了。 第124章、献丑了 “到底是我歪曲圣人言,还是你们?我记得是讲道理你说不过我,才拿圣人言来埋汰我。” “我虽然是个做菜的,但我恰好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责谚话出自《论语·第十七章·阳货篇》。” 柳茹月望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群,除了还在冥思苦想对上联或者吃饭的书生就算了,他们懂得这句话意思的。 而其他看热闹的人并不懂,她就仔细的解释了一番陆铖泽讲过的话,“完整的话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这句话里女子并非泛指女人,而是指“人主”所宠幸的身边人。 小人则是指阴私满腔,与君子恰好相反之人。” 柳茹月看着街坊邻居还是大惑不解的样子,说的更缓慢了一些,“所以通篇的意思就是‘人主’要管理好国、家,务必注意防范和驾驭身边的亲近之人,整句话和女子是没有关系的。 所以,一开始,就是你自己歪曲圣人言,把圣人的话掐头去尾来欺负我这个做饭的厨娘。” “圣人的话,自然是没有错的,我反驳你,就是反驳圣人的话,我怎么说都是我不对。 可是你断章取义,来打压我、辱骂我的食客,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一刻,柳茹月表现得十分强势且愤怒,不是为自己而愤怒,而是为圣人的话被利用而愤怒。 随着没念过书的街坊邻居们焕然大悟,他们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楼上那几个自诩读书人的家伙在卖弄文采欺负他们这些生意人和卖货郎啊! 书生们也挺讨厌平时说话总有人歪曲圣人言来驳斥自己。 被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的怒瞪,站在楼上原本还觉得自己有理的圆领深蓝袍子男人吓得往后一缩,“是你自己说的女人和孩子,可别诬赖我。” 柳茹月无辜一摊手,“我依着你的语境去理解,才会那么说的,你当时的意思,就是想说我们女人和奸诈小人一样难相处呗!” “说不过我就说不过我呗,你万万不该用掐头去尾引用圣人的话,这是对圣人的侮辱。” “你不管你是不是没文采,是不是装文人,没对上我家的上联、没吃过我家的菜,就来我家食肆门口大放厥词侮辱能对上上联的人,你什么目的?” 柳茹月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抓起刀朝他一比划,“是真没本事来酸,还是别人派你来捣乱的!” 两个选择,二选一,看你怎么选! “是……是某学艺不精,献丑了!”深蓝圆领袍子的男人支吾了半天,终于抱拳认了错。 “嗨,这种人见得多了。” “别搭理这种跳梁小丑,装什么文人,连一个做饭的厨娘都说不过,还好意思来点评人家的菜好不好吃。” “有他这样的夫君,他的媳妇孩子当真得换个男人养才好吧,哈哈哈。” 嘭。 那茶楼二楼的窗户被关上,隔绝了街边人们打探的视线,和嘲笑的言语。 柳茹月回过头,吃饭的小伙子们纷纷给她抱拳,“十娘厉害!” “没想到十娘还会论语。” “十娘,这些难倒我们的上联,不会是你自己出的吧,你莫非是个隐藏的才女?” 柳茹月收好菜刀,指着他们打趣道,“你们这些家伙,可别埋汰我了,我就是听前些日子来吃饭的书生们讲论语,才知道这个的。 我没念过书,但我希望我家孩子也能念书嘛,就挺向往,学点东西将来给孩子启个蒙,就在一旁听了一耳朵,人书生心地好,也没赶我,还仔细说给我听。 我哪儿敢不用心记,但凭这点水平,可担不得才女的名头,万一引得别人来找我斗文,到时候我一句都对不出来,那不是露馅儿了?” 她笑嘻嘻的转过头,对着街外道,“到时候我见着街坊邻居都得捂着脸靠墙走了。” 卖包子的、卖衣服的、卖胭脂……的商贩们,闻言都善意的笑了起来。 在京城做生意,谁没听别人拽个文,这十娘说的也是大实话,他们也会一两句圣人言的。 大伙儿会的凑一起,也能拼齐活一本论语了吧。 这一出闹剧,暂时被柳茹月应付了过去。 可晚上去芸瑛坊的时候,莺歌却拉着她语重心长起来,“十娘,我看,是有人眼红你的生意或者你的手艺,在针对你,你这段日子得小心点。” “放心吧,我省得。”柳茹月知道莺歌要操劳的事情也很多,不想拿这个事情烦她,揭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了一碟新品出来。 “哇,这是什么?” 莺歌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站起身围着白瓷碟转了小半圈。 “榴莲班戟,做法和抹茶千层蛋糕差不多,只是裹起来了,你试试口味。” “榴莲!这个季节的都是冰窟里冷冻的吧,一个得多贵啊!” 正因为珍贵,莺歌更是要认真的吃掉它。 她拿起勺子,小心翼翼的切开奶黄色的饼皮,里面白色的奶油就像积雪一样涌了出来,还有黄色的果肉泥带着榴莲独有的味道让她沉醉。 外脆内软,甜而不腻,一口接一口,没一会儿,就吃完了,莺歌恋恋不舍的放下勺子。 “太好吃了。” 莺歌回味的舔了舔嘴角,“不过,虽然榴莲很贵,又是番外水果,不是寻常人能吃到的,但有些姐妹根本受不了这个味儿,喜欢的很喜欢,就像我,不喜欢的,闻着会吐呢。” 柳茹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事实上她上一世并没有亲自品尝过榴莲,但那个家主很爱吃,也让红毛番人做了榴莲班戟给他吃,她就记下了。 如此不同于中原的甜品,她这一世就是想做出来试试,“我知道,我做的新品,当然要先给你尝,就算别人不喜欢,莺歌喜欢我也觉得值得了。” 莺歌幸福的捧着脸,“十娘对我真好。” 指着地上的两个食盒,“剩下的榴莲班戟,你就拿去坊里卖,价格你随便定,但不能低于我食肆上的均价。” “好的。” “这是1500两银票,你先拿去供芸瑛坊周转。”柳茹月从袖子里抽了兑换的三张500两银票,递给了莺歌。 第125章、坦然相告 半小时后换掉。先别订阅 莺歌并没有矫情,接过了银票,哀叹道,“哎,都说花楼赚银子,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赔钱货,我好没用啊。” “是我提的要求太苛刻了,不是莺歌没本事,这两天不是已经开始盈利了么。”不靠女子卖身赚钱的淸倌儿楼当然是存在的。 可是那些淸倌儿都是水嫩嫩、样貌出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哪里是她们买楼被附送的这些不好立刻发卖的大龄普通妓子能比得上的,这些妓子没那么多本事,只能靠身子做本钱营生。 而她一句话,让这些女子卖艺不卖身,着实有些勉强。 但也不能发卖了她们,一个花楼还是得有妓子充盈才看起来热闹些的,她们赚不到皮肉钱,楼里还是得养着她们的。 芸瑛坊要达到淸倌儿楼那样的水平,柳茹月明白自己还得好好赚钱,攒够银子物色一两个撑得起场子的扬州瘦马回来才成。 普通的扬州瘦马也得上千两银子才行,而才色双绝的扬州瘦马价格更是不菲,如果有几家竞价,被哄抬上万两也可能。 买普通的扬州瘦马买回来,根本没办法达成柳茹月的目的。 “盈利还都是靠着卖姐姐做的饭菜糕点赚的。”莺歌握紧团扇扇了扇风,似是想起什么气得不轻。 “这些姑娘要么好吃懒做,就想躺着赚钱,要么想努力却做不好。我当然想教导她们琴棋书画,但有些人根本就不学,也不学。 姐姐的一片良苦用心,她们当中有些人怕是不领情,还觉得你耽搁了她们的青春呢。” 柳茹月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努力了却不得法的人,也是想改变自己命运的,既然在我们手里,我们就留着,将来留做他用。” “至于好吃懒做,不想做什么改变的,就出个比较合适的价让她们自己给自己赎身,或者有相好的,找人来替她们赎身也行,放她们自由吧,别耽搁了她们的前程。”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因为自身的遭遇怜悯这些妓子身不由己是她自己的事,她们不领情就算了,各人有个人的缘法,免得到了最后讨人埋怨。 可开花楼也不是做善事,她万万不可要求莺歌分文不取,就把卖身契给了那些女子,这个头,是不能开的。 尤其是在花街上,这种事,莺歌若是做了,将来整条花街都不会容纳她、会针对她。 柳茹月不能再给莺歌添加麻烦了。 “姐姐还是心善。”莺歌暗道,要她说,那些女子直接卖窑姐儿街去,成全她们的梦想。 “这些银子,我给你的银子虽然不多,但你可以先拿去探探路,去认识认识……那些教养扬州瘦马的私宅。”柳茹月顿了顿,她心中充满了期待,却又害怕勾起莺歌的伤心往事。 她无法想象莺歌、雪蓉在私宅里经历过什么可怕的遭遇。 “姐姐不必担心我,与后面的经历比起来,私宅的调教都显得如春风般温柔了呢。”莺歌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琢磨了半天,柳茹月还是将她给雪蓉画的小像拿了出来,递给了莺歌。 莺歌接过帕子大小的绢布,只见上面一个唇红齿白,年龄不过八九岁的小美人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 面相上,有几分像脸蛋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易容的十娘。 心里明白,这孩子就是十娘的姑娘,莺歌掩住眼里的愤怒,保证道,“十娘,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她的。” “这小像,你记在心里就好,别带出去。”柳茹月担心画像落在了有心人眼里。 她是恨陆铖泽,可孩子的的确确是她何陆铖泽那个负心汉生的,总有几分像陆铖泽。 上一世弄死她和雪蓉的是陆铖泽,可她也不得不防着沈丞相这边的人发现真相来灭口。 “十娘,你要我帮你,就得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才好,如果不说清楚,我到时候问错了人……寻错了方向怎么办?” 闻言,柳茹月看了一眼面色了然的莺歌。 是啊,莺歌是个聪明的女子,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自己在忌惮什么呢。 她要找孩子,非得往京城来,又不断的换身份,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到了京城还不敢去报官。 别人可能猜不透,莺歌能猜到一些。 “” 被柳茹月抱在怀里的狗娃,突然伸手指着起身要离开的楚阡澈,叫了起来。 莺歌一脸吞了苍蝇的怒瞪狗娃,瞎叫什么,没教他叫过爹啊,难不成是听陈尧叫过陈熙爹就学以致用了? 柳茹月也很尴尬,忙抓回指着楚阡澈的手,“他不是你爹。” 而楚阡澈震惊的望向她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男子打扮的柳茹月,“你是女的?” “是啊,我们都是女的,我们带着一个孩子上路多危险啊,所以才想高价找个镖师护送我们进京。”眼看暴露了,莺歌也不再拧着嗓子说话。 “爹,抱抱!” 狗娃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个劲儿往柳茹月怀外挤,伸着双手要楚阡澈抱,“爹,爹~”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莺歌只想上前捂着这孩子的嘴。 放楚阡澈离开,他接下去的几年也找不到那个人,还不如跟着她,她还能给他一点提示,让他少走弯路。 而且,她的确需要一个可靠、武力值高、人品又好的护卫。 对楚阡澈,她算知根知底,柳茹月不打算放走他。 知道楚阡澈面冷心软,柳茹月可怜巴巴的哭了起来,“楚镖师,我们一家人原本和和美美,带着全副身家出了门,打算去京城投奔远房亲人,路过大万山司的时候,我们的家丁全都没了,孩子他爹被山匪残忍的……。” 体贴的捂上孩子的耳朵后,她才继续说道,“我夫君被山匪捅了三十多刀,还把他的头砍了喂狗,呜呜呜,他死的好惨啊,我们都吓坏了。” 柳茹月当真希望陆铖泽不得好死,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莺歌机灵的跟着她的述说默默的抹起了眼泪,“十娘,你别说了,别说了,我好怕~” 孩子不懂事,看到大人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柳茹月替狗娃擦着眼泪,“我和小姑实在是害怕,才女扮男装上路的。” “即便这样,那些乞丐也会欺负我们,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拿着仅剩的银子找上镖局,进门还被你们镖局守门的杂役欺负了。” “就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穿的又差,就狗眼看人低。”莺歌在一旁帮腔,借机发泄一下对守门杂役的怨念。 第126章、麻烦而至 先别订阅,明早再看吧! 反正已经将孩子们的情况都说给莺歌听了,她干脆要了笔墨,将另外三个孩子的模样也画了出来。 两个人找,总比她一个人找轻松很多。 将心中的秘密说出去,虽然会带来更大的风险,却也让柳茹月松了一口气。 可是那些淸倌儿楼里都有一两个水嫩嫩、样貌出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顶梁柱才女。 哪里是她们买楼被附送的这些不方便立刻发卖的大龄普通妓子能比得上的,这些妓子没那么多本事,只能靠身子做本钱营生。 而她一句话,让这些女子卖艺不卖身,着实有些勉强。 但也不能发卖了她们,一个花楼还是得有妓子充盈才看起来热闹些的,她们赚不到皮肉钱,楼里还是要养着她们的,不能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芸瑛坊要达到淸倌儿楼那样的水平,柳茹月明白自己还得好好赚钱,攒够银子物色一两个撑得起场子的扬州瘦马回来才成。 普通的扬州瘦马也得上千两银子才行,而才色双绝的扬州瘦马价格更是不菲,如果有几家竞价,被哄抬上万两也可能。 买普通的扬州瘦马买回来,根本没办法达成柳茹月的目的。 “盈利还都是靠着卖姐姐做的饭菜糕点赚的。”莺歌握紧团扇扇了扇风,似是想起什么气得不轻。 “这些姑娘要么好吃懒做,就想躺着赚钱,要么想努力却做不好。我当然想教导她们琴棋书画,但有些人根本就不学,也不学。 姐姐的一片良苦用心,她们当中有些人怕是不领情,还觉得你耽搁了她们的财路呢。” 柳茹月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努力了却不得法的人,也是想改变自己命运的,既然在我们手里,我们就留着,将来留做他用。” “至于好吃懒做,不想做什么改变的,就出个比较合适的价让她们自己给自己赎身。 或者有相好的,想跟男人走的,就找那男人来赎走,放她们自由吧,别耽搁了她们的前程。”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因为自身的遭遇怜悯这些妓子身不由己是她自己的事,她们不领情就算了,各人有个人的缘法,免得到了最后讨人埋怨。 可开花楼也不是做善事,她万万不可要求莺歌分文不取,就把卖身契给了那些女子,这个头,是不能开的。 尤其是在花街上,这种事,莺歌若是做了,将来整条花街都不会容纳她、会针对她。 柳茹月不能再给莺歌添加麻烦了。 “姐姐还是心善。”莺歌暗道,要她说,那些女子直接卖窑姐儿街去,成全她们的梦想。 “这些银子,我给你的银子虽然不多,但你可以先拿去探探路,去认识认识……那些教养扬州瘦马的私宅。”柳茹月顿了顿,她心中充满了期待,却又害怕勾起莺歌的伤心往事。 她无法想象莺歌、雪蓉在私宅里经历过什么可怕的遭遇。 “姐姐不必担心我,与后面的经历比起来,私宅的调教都显得如春风般温柔了呢。”莺歌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她这般说,柳茹月心中更是忧心了。 琢磨了半天,还是将她给雪蓉画的小像拿了出来,递给了莺歌。 莺歌接过帕子大小的绢布,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唇红齿白,年龄不过八九岁的小美人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 面相上,倒有几分像脸蛋儿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易容的十娘。 心里明白,这孩子就是十娘的,莺歌掩住眼里的愤怒,竟然有爹为了自己前程就把孩子卖了赚盘缠。 她保证道,“十娘,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她的。” “这小像,你记在心里就好,别带出去。”柳茹月担心画像落在了有心人眼里。 她恨陆铖泽,可孩子的的确确是她和陆铖泽那个负心汉生的,总有几分像他。 上一世弄死她和雪蓉的是陆铖泽,可她也不得不防着沈丞相这边的人发现真相来灭口。 “十娘,你要我帮你,就得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才好,如果不说清楚,我到时候问错了人……寻错了方向,反倒给你惹来灾祸怎么办?”最后莺歌说的话很轻很轻,小心的瞧着柳茹月。 闻言,柳茹月抬眉看了一眼面色了然的莺歌。 是啊,莺歌是个聪明的女子,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自己在忌惮什么呢。 她要找孩子,还非得往京城来,又不断的换身份,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到了京城还不敢去报官。 别人可能猜不透,初见时就猜到她一切计划的莺歌,怎么可能猜不到她在忌惮京城的某股势力呢。 “若我真的给你说了,你就真的下不了我这艘贼船了。”柳茹月心中复杂。 她最初的确是抱着让莺歌帮忙的想法向她示好,可是了解之后,莺歌也是个苦命人,她又不想完全拉她下水。 莺歌用团扇敲了敲柳茹月的脑袋,“哼,十娘还没把莺歌当自己人么,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我这张嘴也是十娘喂刁的,我下半辈子还得靠着十娘的孩子们来养老呢。” “十娘莫不是想看着莺歌孤独终老?”她叉着腰,气不打一处来的瞪着负心女十娘。 柳茹月上前拉着她的手,“瞧你说的什么话,我的孩子就是莺歌的孩子,把他们找回来后,他们全都得叫莺歌干娘。” 给莺歌满上了茶水,柳茹月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孩子们的爹,是沈丞相的女婿陆铖泽……” 这次,没有什么隐瞒,柳茹月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之后,就遇到了你。” 哭成了泪人儿的莺歌扯碎了团扇,“好一个陆铖泽,为了攀龙附凤竟做起了陈世美的勾当。” “十娘,到时候咱们去告御状,什么龙头铡,就用狗头铡斩了他的狗头拿去喂狗!” “哪里那么好告御状。”据她进京后对当今圣上的暗中调查,知道他并非昏君,但性格懦弱。 也比不得宋仁宗知人善任、平易宽厚、仁恕宽容。 没有宋仁宗,包大人这样为民请命的好官根本得不到重用。 被重用的,反而是沈丞相这些老奸巨猾的臣子。 告御状,没有用的。 第127章、她不是 明早再看,先别订阅 也比不得宋仁宗知人善任、平易宽厚、仁恕宽容。 没有宋仁宗,包大人这样为民请命的好官根本得不到重用。 被重用的,反而是沈丞相这些老奸巨猾的臣子。 告御状,没有用的。 反正已经将孩子们的情况都说给莺歌听了,她干脆要了笔墨,将另外三个孩子的模样也画了出来。 两个人找,总比她一个人找轻松很多。 将心中的秘密说出去,虽然会带来更大的风险,却也让柳茹月松了一口气。 可是那些淸倌儿楼里都有一两个水嫩嫩、样貌出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顶梁柱才女。 哪里是她们买楼被附送的这些不方便立刻发卖的大龄普通妓子能比得上的,这些妓子没那么多本事,只能靠身子做本钱营生。 而她一句话,让这些女子卖艺不卖身,着实有些勉强。 但也不能发卖了她们,一个花楼还是得有妓子充盈才看起来热闹些的,她们赚不到皮肉钱,楼里还是要养着她们的,不能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芸瑛坊要达到淸倌儿楼那样的水平,柳茹月明白自己还得好好赚钱,攒够银子物色一两个撑得起场子的扬州瘦马回来才成。 普通的扬州瘦马也得上千两银子才行,而才色双绝的扬州瘦马价格更是不菲,如果有几家竞价,被哄抬上万两也可能。 买普通的扬州瘦马买回来,根本没办法达成柳茹月的目的。 “盈利还都是靠着卖姐姐做的饭菜糕点赚的。”莺歌握紧团扇扇了扇风,似是想起什么气得不轻。 “这些姑娘要么好吃懒做,就想躺着赚钱,要么想努力却做不好。我当然想教导她们琴棋书画,但有些人根本就不学,也不学。 姐姐的一片良苦用心,她们当中有些人怕是不领情,还觉得你耽搁了她们的财路呢。” 柳茹月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努力了却不得法的人,也是想改变自己命运的,既然在我们手里,我们就留着,将来留做他用。” “至于好吃懒做,不想做什么改变的,就出个比较合适的价让她们自己给自己赎身。 或者有相好的,想跟男人走的,就找那男人来赎走,放她们自由吧,别耽搁了她们的前程。”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因为自身的遭遇怜悯这些妓子身不由己是她自己的事,她们不领情就算了,各人有个人的缘法,免得到了最后讨人埋怨。 可开花楼也不是做善事,她万万不可要求莺歌分文不取,就把卖身契给了那些女子,这个头,是不能开的。 尤其是在花街上,这种事,莺歌若是做了,将来整条花街都不会容纳她、会针对她。 柳茹月不能再给莺歌添加麻烦了。 “姐姐还是心善。”莺歌暗道,要她说,那些女子直接卖窑姐儿街去,成全她们的梦想。 “这些银子,我给你的银子虽然不多,但你可以先拿去探探路,去认识认识……那些教养扬州瘦马的私宅。”柳茹月顿了顿,她心中充满了期待,却又害怕勾起莺歌的伤心往事。 她无法想象莺歌、雪蓉在私宅里经历过什么可怕的遭遇。 “姐姐不必担心我,与后面的经历比起来,私宅的调教都显得如春风般温柔了呢。”莺歌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她这般说,柳茹月心中更是忧心了。 琢磨了半天,还是将她给雪蓉画的小像拿了出来,递给了莺歌。 莺歌接过帕子大小的绢布,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唇红齿白,年龄不过八九岁的小美人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 面相上,倒有几分像脸蛋儿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易容的十娘。 心里明白,这孩子就是十娘的,莺歌掩住眼里的愤怒,竟然有爹为了自己前程就把孩子卖了赚盘缠。 她保证道,“十娘,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她的。” “这小像,你记在心里就好,别带出去。”柳茹月担心画像落在了有心人眼里。 她恨陆铖泽,可孩子的的确确是她和陆铖泽那个负心汉生的,总有几分像他。 上一世弄死她和雪蓉的是陆铖泽,可她也不得不防着沈丞相这边的人发现真相来灭口。 “十娘,你要我帮你,就得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才好,如果不说清楚,我到时候问错了人……寻错了方向,反倒给你惹来灾祸怎么办?”最后莺歌说的话很轻很轻,小心的瞧着柳茹月。 闻言,柳茹月抬眉看了一眼面色了然的莺歌。 是啊,莺歌是个聪明的女子,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自己在忌惮什么呢。 她要找孩子,还非得往京城来,又不断的换身份,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到了京城还不敢去报官。 别人可能猜不透,初见时就猜到她一切计划的莺歌,怎么可能猜不到她在忌惮京城的某股势力呢。 “若我真的给你说了,你就真的下不了我这艘贼船了。”柳茹月心中复杂。 她最初的确是抱着让莺歌帮忙的想法向她示好,可是了解之后,莺歌也是个苦命人,她又不想完全拉她下水。 莺歌用团扇敲了敲柳茹月的脑袋,“哼,十娘还没把莺歌当自己人么,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我这张嘴也是十娘喂刁的,我下半辈子还得靠着十娘的孩子们来养老呢。” “十娘莫不是想看着莺歌孤独终老?”她叉着腰,气不打一处来的瞪着负心女十娘。 柳茹月上前拉着她的手,“瞧你说的什么话,我的孩子就是莺歌的孩子,把他们找回来后,他们全都得叫莺歌干娘。” 给莺歌满上了茶水,柳茹月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孩子们的爹,是沈丞相的女婿陆铖泽……” 这次,没有什么隐瞒,柳茹月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之后,就遇到了你。” 哭成了泪人儿的莺歌扯碎了团扇,“好一个陆铖泽,为了攀龙附凤竟做起了陈世美的勾当。” “十娘,到时候咱们去告御状,什么龙头铡,就用狗头铡斩了他的狗头拿去喂狗!” “哪里那么好告御状。”据她进京后对当今圣上的暗中调查,知道他并非昏君,但性格懦弱。 也比不得宋仁宗知人善任、平易宽厚、仁恕宽容。 没有宋仁宗,包大人这样为民请命的好官根本得不到重用。 被重用的,反而是沈丞相这些老奸巨猾的臣子。 告御状,没有用的。 第128章、牙尖嘴利 “不卖酒,并不会影响十娘的生意。” 林掌柜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还想争取一下,挽回一下,让话题回到他的节奏上,“可是,没有酒,筵席总是单调了一些。” 柳茹月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如果他们当真要喝酒,十娘店子里没有酒水,那……他们可以自带啊。” 一瞬间,林家酒铺里出现了一瞬的寂静。 林掌柜竟是不知道怎么接十娘的话了,他所想的,没人给她供酒,她至少会着急。 因为牵连了他们林家酒铺的生意,她会愧疚。 统统都没有! 哪家开酒楼食肆的会让客人自带酒水? 酒水可是暴利,她真是嫌钱多不想赚? “林掌柜,若是当真没办法给十娘提供契约上的酒水,十娘也不怪你们,按照契约办事就行了。”京城酒商本就不多,他们又靠着各大酒楼做生意,柳茹月也不怪他们不卖酒水给自己。 林家铺子求合作就好好商量,非要玩这些花招,柳茹月可不敢这样的人合作,刘保的坟头草都七丈高了,她可不敢往前凑。 柳茹月不担心卖米粮面香料蔬菜瓜果的商人不卖她,因为她就算不去大一点的米庄定米粮面,也能去收农家的散货。 这些人只能在酒水上做手脚了,所以她一点也不虚。 联想到昨晚家中的血腥味道,莫不是这些人派了人去她食肆里探访了如何制酒? 然后几家的探子相遇,打了起来? 摸了摸食指,柳茹月觉得这样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林掌柜没想到柳茹月这个时候还说什么按照契约办事,她听了他那些话,就没有一点点羞愧、内疚么? “我们东家,为了守约,才被那些酒楼……” 打断了他的絮叨装可怜,“林掌柜按照他们说的做就好了,反正我也不需要酒水,契约上说如果我们双方都自愿解除合同,你们只需要退还我订金就行了,违约金我就不收了。” 柳茹月笑得仿若清风,“这样林家酒铺也不会得罪他们了,你我都不会有损失。” 谁说没损失,没赚到就是损失! 林掌柜气得手都抖了起来,这叫他如何回去和东家交代? “我们现在就勾销了契约吧,我交的订金就剩半个月的了,加起来也不过5两银子。”柳茹月心有戚戚的望着六神无主的林掌柜,“林掌柜放心,十娘不怪你们。” “我若不退呢?” “林掌柜又何必呢,为了十娘这么点酒资,不值得的,十娘也不是非要这酒不可,但你若当真要坚持每天给我送两大坛原本品质的高粱酒过来,十娘也不会……拒绝。”至于感激话,柳茹月一句也没提。 其他酒楼打压她是那些酒楼的事,林家酒铺趁火打劫,柳茹月怎么可能会愧疚,谁知道林掌柜说的几句真几句假。 他们这些生意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我去请示一下东家。”林掌柜也知道自己今天这出戏演过头了,让十娘看出来了名堂。 他进去了后院,没多久又回来,但林家东家并未跟着一起来。 林掌柜的状态比离开之前好了很多,又恢复了傲慢。 鼻孔瞧人的将一锭5两的银子扔在了柳茹月脚下,“我们林家酒铺为了十娘得罪了那许多酒楼,十娘竟如此狠心不顾我们生死,这银子,你拿去罢。” 柳茹月可不会为了什么脸面连自己的银子都不要,她十分清楚钱的珍贵,5两银子能让莺歌打点一两个私宅的杂役打听一点孩子的消息了呢。 她不觉丢脸扶着后背的背篓,蹲下捡起银子,吹了吹灰尘放在了钱袋里。 冷静的与林掌柜交换契约检查,各自撕得粉碎,烧掉。 她越是冷静、林掌柜心里越是来气,咬牙切齿的冷哼道,“我们林家酒铺帮你,你却不领情,将来你可别后悔。 刚来京城就得罪了这么多大酒楼,现在也不过酒水没了,将来……哼,看你拿什么招待客人,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狼狈的被他们赶出京城! 没了食肆,看你还如何傲气,到时候你这狗娃,就当真要像狗一样去讨吃食了。” 这些京城的商贾打压人之前,都不来先礼后兵的招数么? 或许是看她孤儿寡母,觉得好欺负,才直接欺负上门吧。 呆在背篓里的狗娃有些紧张的伸手按在柳茹月的肩膀上,他被这个大叔的吼声吓到了,小手抓得有些紧,但没抓痛柳茹月。 反手抓住他的肉爪子,拍了拍,这个林掌柜吓到她孩子了! 林掌柜发现之前还对什么都没所谓、没变过脸的柳茹月突然冷了脸,对他极尽侮辱的说道,“这就不劳林掌柜担心了,就算酒肆开不下去,我赚的银子也比你多,你一个领月钱的,担心一当老板的做什么。” “我几天赚的银子,林掌柜一辈子也赚不到,真是狗拿耗子瞎操心。”柳茹月知道自己性子太软,别人不逼一下,她发不了狠。 商业上的算计,成王败寇而已,他们的计谋没成功,是他们笨,咒她的狗娃做什么? 此刻,她就学着莺歌牙尖嘴利的模样儿,骂了这老东西一顿。 初来乍到,的确该低调,可这些人太过分,趁她不在家竟然摸到她家里去了。 昨天她只是装傻充愣,应付一下,不想和那群人硬碰硬。 今天,她就要让他们知道,她也会得理不饶人。 柳茹月转过身,背着狗娃离开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林家酒铺。 她觉得自己做得十分留有余地,每天只做十桌,平摊到京城上千家酒楼食肆上,根本没什么影响。 却不想,依旧被人盯上了。 最主要的还是,家里对于她来说,变得不再安全了。 那些人摸到她食肆,定然是掌握了她每晚都会离开去芸瑛坊的消息了。 柳茹月没有怀疑是南宫弘泄漏的消息,只要有心人多观察她两天,就能查到她的踪迹。 不过还好,她一开始就想好了说辞应付。 到现在为止,针对自己的人是谁,她都不知道。 林家酒铺不过趁火打劫,背后之人是想做什么呢,逼死她的食肆,然后把她收为己用? 第129章、快给楚阡澈写信 这些人的脑子,柳茹月闹不明白。 想到一种可能性,她也没心思做饭菜了,直接背着狗娃去了芸瑛坊后门扣响了门。 刘妈看到是她,露出吃惊的表情,“十娘今儿怎么来的如此早?” 她只当柳茹月是老鸨靠着胡搅蛮缠的本事为芸瑛坊特殊聘请来的厨娘,手上没停的将她引进门,“老鸨这时候刚起床在梳洗吧,你自个儿过去就行了。” 老鸨……听到这个称呼,柳茹月嘴角抽了抽,实在没办法把精灵古怪、俏丽多姿的莺歌与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谢谢刘妈。” 柳茹月上了楼,刘妈还特好奇今日她背的怎么不是食盒,竟是背了个粉面朱唇、像财神跟前散财童子一样好看的孩子过来。 现在来的比较早,天还没黑,许多姑娘还没化好妆。 白日里的花楼没有夜间喧嚣荼蘼,夕阳撒进窗户,映照着打哈欠的姑娘们,瞧得出她们的疲惫。 平时过来都是夜里,有男客,柳茹月也没敢多瞅几眼,现在看着,芸瑛坊也有慢慢在转变风格。 之前没注意, 杂役将椅子从桌上搬下来,盖上了晒干净的椅罩…… 又有人拿着花瓶、瓜果碟出来摆进雅间。 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为晚上的工作做着准备。 见到她,芸瑛坊的人也没太奇怪,虽然她每天来去匆匆,但他们也听说过有个厨娘在给芸瑛坊送糕点。 有幸陪侍过那些高价买下糕点、饭菜吃的客人的姑娘,更是对柳茹月十万个欢迎。 柳茹月与遇到的姑娘都会点个头。 莺歌一拉开门,就看到了柳茹月,她的眼神比一无所知的刘妈更震惊,连忙招呼柳茹月进屋。 “今天怎么这个点就来了?”她顺手帮柳茹月将背篓取下来,“怎么还把狗娃抱过来了?” “狗娃现在有名字了,叫苏子曜。” “柳……子曜,恩,还行吧。”狗娃到了莺歌手上,他好些日子没见着莺歌,开心的赖在她怀里不愿意下来。 “这兔崽子,这么小晓得抱着漂亮姐姐不松手了。”莺歌嘴上骂着,却没有把他扒拉下来,随手拿了桌上云片糕递给他。 见了糕点,狗娃松开了揪着她衣领的手,抓着糕点一点点吃。 倒了一杯茶,是凉的。 柳茹月润喉后,将酒水和昨夜食肆里闻到了血腥味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现在就担心那些人已经知道我在给芸瑛坊做吃食,担心他们也会联合起来抵制你的花楼。” 莺歌提前捂上坐在怀里吃糕点的狗娃的耳朵,这才撇嘴道,“我一开花楼的,怕什么开酒楼的,怕他们去私宅和我抢扬州瘦马?” 见状,柳茹月说话也大胆了一些,“我是担心他们不卖酒水给你,花楼一不能缺姑娘、二不能缺酒水。” “十娘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莺歌难得的认真了起来。 随后,她又露出一股安抚人心的微笑,“不过,对外,你只是帮我做糕点罢了,那些做酒水的生意人不会那么笨不卖我酒水的,酒楼消耗的酒水多,还是我花楼的客人把酒当水喝得多?” “十娘不用太过担心我,我担心他们的计谋不成,会对孩子下手。” 莺歌已经知道狗娃并非十娘的亲生孩子,只是她逃难路上随手捡的。 她能理解十娘没了孩子,想找一个心灵寄托的心情,才会一路捡孩子…… 因着这一层关系,她对被人抛弃的狗娃也多了一分心疼,“我这里人多,地方大,要不,十娘把孩子放我这里养着?” 虽然这里不做皮肉生意,柳茹月还是担心孩子在这里学得轻浮了。 莺歌哪儿能看不出她心思,“要不,你去找个护院儿?” “护院,我那院子哪里还塞得下一个护院儿?” “也是哦。”莺歌想起那逼仄的院子,放了那么多工具食材,根本住不下更多人了。 “要不,你把旁边的铺面也盘下来,中间打通一个月门,不就能塞得下人了么。” 柳茹月揉了揉太阳穴,“护院到底是男子,若是对方被人买通了,我哪里反抗得了,反倒是引狼入室。” 活在世间,想要轻松惬意一点,怎么就那么难呢。 莺歌叹了口气,“要是楚大侠在就好了,他那人品我放心,不如你写信给他,问问他能不能来京城当你护院吧。” 依照柳茹月对楚阡澈的了解,他不会答应的,他不是一个安居一隅人,“那,我写信问问他能不能给我介绍个靠谱的女护院。” “女护院?”莺歌眼放精光。 见她有兴趣,柳茹月解释道,“恩,有时候走人身镖需要被保护的是女子,有些女子的身份比较高,又不方便带女仆嬷嬷在一旁伺候,客人又有避嫌的需求,这时候就需要女镖师了。” “女镖师随身保护,那一个月下来价钱岂不是很高。”莺歌犹记得当初陆掌柜问了地点、时间这些,雇用的时间越久,价格就越贵。 柳茹月,“不,有些女镖师受了伤,或者成了家,不想走镖了,就会找一个女护院的活儿做,护院的工钱算法自然和镖师的不一样,会便宜很多。” 一把将狗娃抱起,靠在椅子上坐好,莺歌拉着柳茹月往书桌走,“那敢情好,十娘写信给楚大侠,让他介绍,多介绍几个,我这花楼也要有女护院。” 莺歌已经在帮忙研磨了,柳茹月没好气的笑道,“你这花楼,不是有打手么。” “那些臭男人,不好用。”莺歌一生气,砚台里的墨汁都被她搅出来了。 原本以为她只是日常厌恶男人的毛病烦了,现在看来不简单,柳茹月踟躇的问道,“他们是不是对你……无礼了?” “何止无礼。” 莺歌深呼吸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想长胖嘛,我这么爱美,怎么可能想长胖嘛,胖了就不好看了,还不是因为有个护院,垂涎我的美貌,总想对我动手动脚。” “我现在还没完全控制住花楼,这些护院又是常年在这里做的,他们的契约还没到期,我们买花楼这契约就自动续到我们头上了,现在也不能立刻赶走他们,如果能来女护院,我当然开心,至少也是我自己的人手。” 第130章、过墙梯 女人想要做点事,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没有人手十分不容易。 柳茹月靠着自己经营小小食肆都能莫名其妙惹到人,更别说莺歌支撑这个大的花楼了。 了解了莺歌的所需,柳茹月当即给楚阡澈修书一封,让他多多介绍女护院。 月钱一个月5两银子。 这个数,着实比好些官家小姐一月的月例还多,但柳茹月是真心实意想要找有实力的女护院来保护自己。 有个能打的、冷静的,拿捏得清楚的人在身旁,她和莺歌也能放心做自己的事情。 提完要求,又写了一些问候楚阡澈和陆掌柜的客套话,并邀请他们有空来京城作客。 地址这些一一标明,写完信,柳茹月晾干了装进了信封,“这封信,你就混在楼里姑娘写给家人、相好让他们赎身接人的信堆里,一并托人带出去。” 个中意思,也不用柳茹月点名,莺歌当即点头,“谨慎些是对的。” “刚才我也思考了一番,受制于人的确憋屈,也不知道他们会何时出手、怎么出手。”就算有人保护,也只是防守别人下手罢了,自己这边的后招到底太少。 食肆因着和陈熙的要求,柳茹月是必须开下去的,规模小自是她私心作祟留下的缺点,但开个大酒楼于她而言,其实还是有困难的,她不一定能管理好。 做菜做得好,不代表就能当好老板,食肆规模小,她能游刃有余,若是她开的是大酒楼,现在那些暗处针对她的人恐怕就会直接搬到明处来对付她了。 她在京城的根基太浅。 莺歌绕着手指,“要不,十娘发请帖些个酒楼的当家人掌柜的来我花楼吃酒吧,和他们联络一下交情,你负责把人请来就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家姑娘们搞定。” 摇了摇头,柳茹月不觉得这一招有什么效果,她连是哪家酒楼针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请,请谁,请了,别人就会给她一个小小食肆老板娘面子了? 更何况这事情也只是林家酒铺一家之言,谁知道一切是不是就他们一家在背后搞鬼,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呢。 她也不想得罪其他酒楼,如果能和那些酒楼达成合作,有了利益牵扯,至少有些酒楼就不会对她怎么样了。 现在被欺负,到底是规模太小、没有靠山。 想要靠山,还是得靠银子砸。 这也是柳茹月现在能想到的不是办法的办法,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其实之前我也想过自己酿酒,但我一个人哪里有那么大精力,而且食肆太小,酿酒时候发酵的味道都能熏死个人,可别把食客都熏跑了,万万没法子在城市里大量酿酒。” “十娘还会酿酒?”莺歌喝过柳茹月提纯的高粱酒,只是她不懂这些,还当提纯是提纯,酿酒是酿酒,两者不能并在一起说。 “恩,他们不卖酒给我,我能退让一次,可将来呢。虽然我觉得在其他方面他们没办法掣肘我,但万一呢,所以明面上我退让了……” “可十娘终究心有不甘,他们不卖酒给你,你就自己酿!”莺歌就知道,十娘面上看着柔弱文雅、与世无争,谁都能欺负的恬静老好性子,却是个倔脾气的。 平时大家不招惹她就和和乐乐的,若是踩到她底线,她就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真的弱女子,能带着两个孩子从大万山活着走出来? 不仅走出来,还反捞了一笔钱。 她就喜欢这样的十娘,也期待的等着十娘接下来的安排。 “到时候在京外买块地,修个庄子,我们自己酿酒。” “那些愿意吃苦、努力,想从良的老姑娘留下来,你好生看看哪些老实可靠,教她们写字。”莺歌在欢场见多识广,识人方面,柳茹月不担心。 “从中挑一个你觉得最忠厚的,让她在屋内伺候你,我过来的时候,就先教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莺歌恍然大悟,“怪不得十娘说这些老姑娘留着有用,叫我先别发卖了,我们给她们一条生路,能自己靠着自己本事赚干净银子,她们指不定多高兴呢,这机会,也是她们自己争气,把握住了。” 这语气,听不出的辛酸。 随后莺歌眉头一拧,显然是想起那些只想重操旧业、都不愿意接受自己年龄逐渐变老,还想赚轻松银子的那些姑娘了。 “各人有个人的缘法。”柳茹月知道莺歌刀子嘴豆腐心,只能如此开导她了,说清楚了,莺歌又要没面子了。 狗娃坐在椅子上,乖乖的一点点吃着云片糕,吃完手上的,也会撑着椅子爬起来,在方几上自己拿云片糕吃了。 他靠在椅背上,两只小腿儿摆得笔直端正,抿着云片糕就双眼定定的看着两个女人说话。 听得很认真不觉无趣、也不打瞌睡,就像柳茹月和莺歌在讲什么引人入胜的民间传说一样吸引人。 莺歌错眼见瞧他那模样,轻轻推了柳茹月一把,悄悄指了指小口抿着云片糕的狗娃,捂着嘴笑起来,“瞧你家子曜一本正经的样子,活像我们在跟他汇报今日事务明细似得,长大后当个大管事这派头是足了。” “人都说三岁看老,子曜才一岁半呢。”柳茹月和莺歌意见发生了分歧,“我倒觉得子曜挺能吃,将来当个厨子不错,我定然好好教导他厨艺,说不定将来我家还能出个御厨呢,那不是光耀我们两姐妹门楣了。” 原本今日被林家铺子的事情搞得满脸愁容。现在两人商量出了计策,也有闲心去逗孩子了。 柳茹月也不能一直呆在芸瑛坊里,她还是得回去为明日的饭菜做准备。 临走的时候,莺歌让刘妈帮忙给她送去了四大坛子的酒水。 进货多,价钱就压得低,当初柳茹月拿到了银子就进了一大批酒水,装满了两个闲置房间。 这些酒水,至少还能撑一个多月。 接下来的日子,柳茹月也再次尝试了一番,不去酒水一条街买酒,去那些遍布京城的小酒铺买。 她刚来京城不久,不可能京城所有酒铺的人都认识她吧。 第131章、头牌 那些酒铺的杂役、掌柜都不认识她。 可是一旦酒铺要卖酒给她,就会有人来捣乱。 那些酒铺就不敢卖酒给她了。 米粮面这些铺子,倒还好,米铺并非只靠酒楼大量进货赚钱。 谁进酒楼是冲着吃大米饭去的? 不过这也透漏出一点,刁难她的人,影响力主要在酒楼、酒铺上,其他行业,幕后之人还插不上手。 所以,这应该不是集体在抵制她,只是其中一两个人看上了她的手艺,所以发动自己势力想让她为难。 柳茹月也不觉得这是林家酒铺搞的鬼,他家也不过是小小酒铺,和其他酒铺是竞争关系,别的酒铺不可能听他的。 所以就是那幕后之人知晓柳茹月在他们家进酒,就找到了林家酒铺达成了一些合作,让林家酒铺生出了可以捞一笔的想法罢了。 这么一想,柳茹月就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自己哪里有那么大本事,刚来京城不久,就得罪那么多人。 显然只是个别人作祟,她不用自己吓唬自己了。 既然那些人不动手,她也没人脉去查什么,就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生意就好了。 这些日子,陆续有86桌的预约,从下月初五,能排到过年。 日子比较分散,就算将来每天坐不满十桌,柳茹月也不亏。 食肆这边十桌不满,她就去芸瑛坊做菜,赚那边食客的钱还更多。 芸瑛坊那边可不是以桌论,而是单盘菜就有竞价。 不过为了奇货可居,柳茹月并不会做太多,吊着那些人胃口,越是吃不着,才越是想吃,越愿意出钱竞价。 在花楼女子跟前,男人们的胜负欲空前高涨,谁想在自己的相好跟前丢脸? 再加上,拿了柳茹月给的银子,莺歌也陆陆续续去了十多家教养扬州瘦马的私宅买了两个能小撑台面的淸倌儿回来。 这一下子,就花了2800两银子。 这一笔开销不小,却还不是绝代芳华的姑娘,只能算一般的扬州瘦马,比普通花楼自己买来培养的姑娘优秀。 要等到绝代芳华那种花魁,并不好遇到。 莺歌怕柳茹月觉得这两人买的不划算,便说了一下秦淮这一片花楼的事情,“每年二月二十二花朝节,天上花神生日,人间花楼也忙活起来,应天府里所有的花楼会举行一场花魁赛,选一个秦淮花魁出来庆祝花朝节。” “秦淮一片所有的花楼,只要有自信,就能派自家当家‘花魁’去争夺秦淮花魁名头。 若是能争到秦淮花魁的名头,接下来一年那一家花楼就能水涨船高,楼里姑娘们都会涨身价。” 其实关于这一点,柳茹月还是知道一点的。 莺歌的重点也不是上面几句,“这段时间去私宅相看瘦马的老鸨会越来越多,而私宅那边的管事也看人下菜,他们对花楼的状况都了熟于心。” “对于我们新开的芸瑛坊,他们暂时还看不出我们家根底,对我态度还算中和,至少没有像对那些都没钱在花街开花楼的小青楼的老板态度差, 我们若想看到他们教养的最好、捂得最紧的‘女儿’,我就只能先消费,让他们看到我的财力才行。” “所以原本想着攒银子,到时候买绝色瘦马回来的计划,就只能泡汤了,十娘不会怪我吧。” “是我考虑不周,太想当然了。”柳茹月当然不会怪莺歌,“萧玉蝶、惜莲这两个瘦马买了就买了,我方才看了她们的表演,甚是不错,一个活泼可爱,一个惹人怜爱。” “一个花楼,只有一个顶梁柱,也不行,风险太大。” “除了这两个瘦马,你再买一些姑娘回来好替换那些快走的姑娘,现在买回来,还能让快送去酒坊的老姑娘们带一段时间,让她们有时间适应。”哪家花楼都没可能全楼姑娘都是买的扬州瘦马。 没谁有钱这么糟践,除了顶梁柱,其他姑娘也就是穷苦人家卖的可怜女娃了。 “虽说我们芸瑛坊不做那逼良为娼的事,但再淸倌儿,也是被人瞧不起的,哎,希望这些新进的姑娘是脑子拧得清的。”莺歌觉得自己愁得抓着头发递到柳茹月跟前,“瞧瞧,我都快长白发了,十娘得做顿好吃的犒劳我才行。” “那,我给你做黑芝麻椰汁千层糕。” 听上去就好吃,莺歌孩子气的点头,“行。” 就在这时候,屋外响起了喧闹声,柳茹月只听到外面两拨人像吵架似得,那声音越来越响,像江里的浪潮一样一波又一波的朝她耳朵袭来。 “这是怎么了?” 莺歌见柳茹月露出担忧的神色,露出神秘一笑,牵起柳茹月的手就朝外走去,“十娘不懂男人,我带你去瞧。” 柳茹月懵懵懂懂,却也明白楼里没有发生争斗。 心情轻松又好奇的跟着的莺歌,往内屋走去,打开朝内的窗户,外面有一个大阳台,阳台上垂着淡粉色的娟纱。 站在里面,可以纵览芸瑛坊楼内情况。 外面的人,却看不清看台上的人。 柳茹月掀开重重娟纱的一角,“你弄的?” “不是,以前的老板弄的,好监视楼内情况,其他青楼也有,谁家老板时时刻刻一楼一楼去爬,去查看情况啊。”莺歌对这个设计十分满意,她可不是勤快人。 往下看去,只见楼下的男客们推搡着串花儿一样,左边的走向右边、右边的走向左边。 “你们什么眼光,明明新来的玉蝶更娇美,像八仙花一样可爱。” “惜莲姑娘楚楚可怜,宛若山中静静盛开的幽兰,她哪里经得住你们的这些人狂风骤雨一般的数落。” “你们喜欢玉蝶是你们的事,我们就喜欢惜莲。” 随着各自的拥趸站在了各自的队伍里,台上两个姑娘瞧了一眼,发现势均力敌。 玉蝶和惜莲对视一眼,一个故作坚强露出小虎牙、一个暗自垂泪。 看得分成两派的男子都心生不忍,想为她们做些什么,让他心中的她成为今晚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头牌。 第132章、受到惊吓 莺歌掀开珠帘用团扇捂着嘴巴,对可是我刚买回来的瘦马,才来几个时辰,就你们惹得这么伤心了。” “好多大爷都是我们芸瑛坊的老主顾了,我们的玩法大家都知道,支持哪个姑娘就买簪花呗,哪个姑娘得的簪花多,就是今晚我们芸瑛坊的花魁,吵吵哪里能比得出胜负来。” 的就去闷头买簪花的男人是为了什么。 太卑鄙了! 反应过来的男人们,纷纷去买簪花。 这一处视角比较好,能发现簪花就是比较一般的娟纱做的簪花。 有两种颜色。 莺歌在一旁给她解释,“粉红色像八仙花的簪花代表了肖玉蝶,白色像莲花的代表了惜莲,这种普通材质的簪花一两银子一个,是我临时让人赶制出来的。” “另外用普通红玉髓、白玉髓做的发簪10两银子一个。红色玛瑙平安牌100两一个,普通白玉平安扣100两一个。” 柳茹月明白了,不管做成什么样子,红色的就代表肖玉蝶,白色的就代表惜莲。 只有娟纱材质的才是莺歌临时让人赶制的,“先前听你吩咐下去大量购买玉髓做的发簪这些东西,我还以为你是要买来打赏姑娘收买人心用的呢,没想到竟然是用在此处,你也花费心思了。” “不过是利用这些男人争强好胜、在心悦的女子面前想表现自己、想出头的心思罢了,男人,我比姐姐懂……”莺歌歪着倚在扶手上,指着必替他们节约银子了。” 他们买了的簪花,都放在了舞台前,分别代表玉蝶和惜莲的桌子上,还有人专门负责唱票。 支持的少的,没上一百两的就不唱票了。 支持的上了一百两的,才唱票,且会登记。 “最后哪个姑娘得的支持最多,成为今晚的头牌,其中支援得最多那个公子,可以获得我们芸瑛坊赠送的一桌你做的饭菜。”莺歌不无得意的看着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上一个老板留下来的那些姑娘,样貌、才情都不怎么好,远远达不到今晚的效果,所以之前的玩法和今晚的玩法差别很大,赚的银子也更少。 之前相当于卖十娘做的菜和酒水,附带送姑娘陪侍。 而现在,玉蝶和惜莲成了主菜。 但这些她就没必要和十娘说了,十娘肯定不爱听这些。 柳茹月听得啧啧称奇,“哇,这一桌酒菜下来,比我食肆一百两一桌还贵,菜品还没那么多,莺歌还说自己没本事,这不是做得很好了么。” “可这么优秀的姑娘也就两个,我还得想想别的玩法才行。”莺歌愁得揪了揪头发,“不管怎么样,先把银子赚了,我一定要买个倾国倾城又惊才绝艳的姑娘回来!” “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赚钱哪有这么着急的。” “有谁嫌钱多啊,而且十娘要办大事,要和沈……,肯定要准备很多银子才行。”莺歌警惕的左右看了一圈,拉着柳茹月进了屋子。 “没有在秦淮河数一数二的头牌,大人物不会来我们芸瑛坊玩,不接触就不会有交情,也无法知道和他交好之人的把柄。”莺歌凑到柳茹月耳边说完,看了一下她的神色。 继续道,“除非你能不动声色的找到孩子们,然后立刻离开京城,孩子们一辈子不来京城,在山里过着避世的生活,不然,他都可能会找过来解决你们。” “依我看,你们的情况就是不死不休的,你就是他人生而污点,他杀你一次不成,必定有第二次,我……只想十娘有自保的力量,你看上一个这里的老板,赚那么多银子,得罪了京城贵人,还不是溜的比兔子还快。” “你得罪的那个,可不是小人物,赚了银子换保护还得看我们能赚的够不够他们的胃口大才行,而抓住他们某些人的把柄换保护,比用银子换的保护可靠多了。” 柳茹月被莺歌说的话,吓到了。 这样的事情,她真的从未想过,她以前接触的圈子虽然有斗争,但她不招惹别人,别的仆人也不会害她。 从来,她都没有想过要去抓京城贵人的把柄,“这样的事情若是被发现了,可是砍头的大罪。” 莺歌抓紧了柳茹月的手臂,神情严肃又认真,“十娘,别怕,芸瑛坊和你没关系,是我的芸瑛坊,他们查不到你头上,我们开花楼的,朋友那么多,他们不会去找你一个厨娘麻烦。” 柳茹月反手抓回去,“不是,莺歌,你听我说,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不值得的。 到时候,大不了,我把事情闹大,上达天听,这件事家喻户晓之后,他们就不敢对我动手了,我若是出了事,别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是他们做的,他们也会有忌惮……” 莺歌抚摸着柳茹月的头发,“可是也有人愿意替他们扛下一切啊,十娘,你不懂京城这些达官贵人为了名声、地位、权势,能做到什么地步,这一点,你听我的。” “你也不要自己吓唬自己,饭桌上得到的消息,很多花楼都会搜集的,我们平时又不用,就关键时刻用来保命。” 其实她说的话,柳茹月都听得懂,她以前没往这些方面想过,现在稍微想想就知道莺歌的做法是最对的。 关于寻欢场、关于京城,她的确不懂,这些多听听莺歌的,不会有错,“那你要让值得信任的姑娘们做。” “恩,我省得,十娘不要为此担心,莺歌有分寸的。” 接下来,柳茹月又和莺歌商议了酒坊的准备事宜,就让翠蓉将孩子抱过来,带回食肆休息了。 翠蓉就是莺歌找的憨厚可靠的姑娘,柳茹月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也觉得她是个老实忠厚的姑娘,在欢场上她这样的不讨喜,但做实事她是一把好手。 把孩子给她带,她也很有耐心,愿意学。 人也不笨,只是心眼比那些转次眼珠子鬼点子就蹭蹭蹭往上冒的姑娘少很多。 柳茹月也决定,明天开始,将酿酒的法子慢慢教给她。 第133章、再闻负心人 很快就到了初四,一个月的活动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即使活动还没完全过去,十娘食肆店门口也不如一开始那样热闹了,清净了很多。 所以这个噱头的确是不长久的,重要的还是饭菜的口味。 她心里也不是很着急,现在芸瑛坊,才是她暗地里的主场。 这个食肆,不过是明面上的。 柳茹月早已经为下月换菜品做好了准备。 十二道菜分别是,宝塔肉、富贵罗汉肚、菠萝咕噜肉、荷叶鸡、酱香带鱼、花生仁拌猪手、土豆炖牛腩、浓汤竹荪扒金针菇、松鼠桂鱼、凉拌佛手螺、文思豆腐、九转大肠。 送的小吃是蟹柳紫菜卷。 增加了可选糖水椰汁西米露、树莓椰果炖梨。 因为已经有女客来订桌,柳茹月又专门为女子泡制了甜橙酒、无花果酒、糯米酒、荔枝酒、桂圆酒、桂花酒、玫瑰酒、薄荷柠檬酒、迷迭香甜酒。 很多水果已经过季,找不到的新鲜的。 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用了果干,干花等香料重新搭配让酒味能更清香、甘甜。 原本是想在院子里搭建一个烤炉的,但随着准备的东西越来越多,这么一个小院子早已经堆满,显得十分拥挤。 柳茹月和狗娃休息的房间里,都堆满了酒坛子。 所以,做的甜点依旧是不用烤制的。 这两款糕点也很费力气,因为很多食材根本买不到现成的,全都得买了牛奶来自己发酵、自己提取芝士、黄油。 这次,她做的两款甜点是渐变蓝莓冻芝士蛋糕、椰丝奶冻。 柳茹月也在考虑把隔壁的铺面买下来了,不过隔壁的邻居暂时还没卖铺面的打算,这样的情况,只能多出一些银子盘下来了,这样他们去别的地方买了铺面还有盈余的银子。 只是前段时间,她手里的银子都攒不下来,就没有去说这个事情。 闭店没多久,南宫弘就踩着点儿来敲门了。 看起来不像贪嘴儿人,神仙玉骨的七公子依旧跟在笑呵呵的南宫弘身后,在二爷爷和柳茹月打完招呼之后,才文质彬彬浅浅作揖,“十娘。” 他的声音和人一样淡雅、清冽,像淡淡的竹桶酒一样让人感觉既不过于热情,也不会太冷漠。 “来,快请进。”柳茹月微笑着点了下头,带着两人往里走。 “我就琢磨着南宫老先生要过来了品尝新菜了,已经摆上桌,你们若不是不来,我可要送去隔壁了。” “还好我来得巧,都怪小七,他们翰林院一个没有油水的破地方,也能闹出这么些破事儿,要我说……” 七公子的声音加重了三分,“二爷爷。” 南宫弘孩子气的撅了噘嘴,“这孩子,真的是,连二爷爷都敢吼了。” 虽然说话被打断,南宫弘满脸不开心,却也没有继续说翰林院里的事情了。 柳茹月引着两人上了桌,将菜品一一介绍了一番。 南宫弘虽是对这一桌菜兴趣高昂,却望向了隔壁摆满了一桌的琉璃瓶,“这些瓶子看着怪好看,定做这些琉璃瓶价值就不菲了,里面装了什么,看起来挺好看。” “这些是我给女眷准备的果酒,也不知道老先生愿不愿意品尝女眷的酒水,和玉液醇比起来,果子酒味清淡很多,也不烈性,但带着果子的独特香味,也别具风格。” 他指着泡着桂花的琉璃瓶道,“这个我可要好好尝尝,我家里也泡了桂花酒,但那滋味不够好,哪里不好我也说不上来,我知道十娘惯有手段将这些寻常的东西做成与别家不同风味的美味,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那十娘还真不敢保证了,我也不知道老先生心目中的桂花酒得是什么口味。”柳茹月端起泡得金黄的桂花酒,倒入琉璃盏一小杯,递给了南宫弘。 “七公子想试试什么口味的?” “那个是什么。”南宫霖注意到的是宛如一根青竹浸泡在一汪清泉的那个琉璃瓶。 “那是迷迭香酒。”柳茹月心中觉得七公子适合竹节酒,不过最近她比较忙,无法去找合适的竹子温养竹节酒。 “给我试试迷迭香酒吧。”南宫霖收回看着众多酒瓶的眼睛,偏过头看眯着眼品尝桂花酒的南宫弘。 “二爷爷,这桂花酒,你觉得如何?” “给女人喝的,偏甜了一些,如果浓烈点、甜味减半,男人也能喝。”看得出南宫弘对这一瓶桂花酒兴趣不大,喝了一小杯,就没再添杯。 他原本还等着和小七一起品尝迷迭香酒,一抬头却发现柳茹月离开了。 “苏子曜,你娘去哪儿了?” 南宫弘问着坐在椅子里的狗娃。 狗娃咬着手指看着他,疑惑的摇了摇头。 并未让他久等,柳茹月去厨房切了一个青柠、敲了小半碗冰块进来。 当着两人的面,在两个酒杯里加入了五块冰,各挤了半个青柠的汁水在里面,这才倒入迷迭香酒。 琉璃杯里,酒水依旧清冽,多了青柠的淡淡黄绿,但并没让酒水的颜色变得奇怪,冰块偶尔还会冒泡泡,琉璃杯外已经起了一层水雾,让这一杯酒看起来像神仙喝的仙露一样飘渺。 将两杯酒水放在了两人面前,“你们试试。” 饶是见多识广的南宫弘也不禁发出疑问,“还有这样的喝法?” 酒水里还能加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影响酒水的口味么? 柳茹月看出了两人的疑惑,迷迭香并不是中原人常用的香草,她若不是跑过西域的镖,也不敢轻易尝试这么泡酒。 她去买香料,遇到往香料店推销迷迭香的商人,可是中原人对这个新鲜事物不是很感兴趣,她就全买回来了。 “迷迭香有镇静安神、醒脑、保肝护胃的作用,也可用于治疗失眠、心悸、头痛、消化不良等多种疾病。这样泡的酒,适合不太能喝酒的女眷,男人喝了也能安神。” 南宫弘对迷迭香了解不多,听得柳茹月说的玄乎,却又被这一杯酒的绝美意境吸引,端起来喝了一杯。 南宫弘不是很喜欢的推开了酒杯,嫌弃得就差捏鼻子了,“这味道,怪怪的。” 南宫霖不解看向他,“明明清香怡人,虽味辛微苦却被青柠的味道中和了,我觉得很好喝。” 迷迭香和芫荽一样,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就觉得很臭,柳茹月正待解释,却见南宫弘着急上前掰着七公子的嘴端详, “小七,你是不是被陆铖泽那家伙气得尝不出香臭了?” 第134章、打爆他狗头 哐当 柳茹月手里拿着的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南宫弘、南宫霖被她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她。 “呀~,吓到你们了,刚才狗娃来抢碗,我想给他,又担心他拿不稳,一犹豫,就摔了碗。”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容。 柳茹月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会被人看出有异,赶紧扭头去找笤帚, 狗娃,“……” “子曜是饿了吧,来,二爷爷给你夹宝塔肉吃。”南宫弘只当狗娃饿坏了,夹了一块肉正要放狗娃碗里,倏地又收回手,“还是先让二爷爷尝一尝味道好不好,好吃,再给你吃。” “……”狗娃咽了咽口水, 看着二爷爷眯着眼、晃着脑品尝美食、连给小孩子的吃食都反悔的模样,南宫霖扶额。 拿起公筷给孩子夹了一筷子软糯多汁的五花肉放在自己还没用过的碗里,推给孩子,又拿了勺子替他放在了手里,“子曜,吃吧。” 狗娃见了吃的,主动把勺子往嘴里塞,好吃得让他也眯起了眼睛。 南宫霖瞧这一老一小吃到好吃的东西后一模一样的幸福表情,瞧得有趣,也自己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 五花肉完全吸收了梅干菜的特有香味,因为宝塔的造型,肉并不会黏在一起,反而更容易上气,肉质细嫩、多汁而不不腻。 经过这一茬的插科打诨,柳茹月也算蒙混过关,看三人如出一辙的表情,她也不吱声,静静的将碎片扫走。 洗了手,拿了一副新碗过来,递给了不断给二爷爷和狗娃夹菜的南宫霖,“七公子越来越会照顾人了。” “他哪里会照顾人了,都没给我夹两筷子。”南宫弘写满了不乐意,左看南宫霖不顺眼,右也看不惯,“这么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来玩嘛。” 南宫霖纤细的手指握着筷子都像拿着毛笔一样优雅,他略微勾唇,冲散了仙人之姿,“二爷爷,你不是说自己生的,哪里有别人生的孩子好玩么?” “你……你这孩子真没意思,小时候还有意思,长大了就无趣了,竟然拿我的话来堵我,白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南宫弘喝了一口玉液醇,皱眉哀叹,“你若是不成亲,京城多少贵女要愁断肠,不过……” “这些不打紧,主要是,到时候家里人若以为是我把你教坏了,哥哥又要打我了。”喝到嘴里的美酒,此刻也苦涩起来,南宫弘放下酒杯揉上了耳朵。 南宫霖抚着袖子,拿起酒杯给他重新满上一杯,“爷爷不是有三天没打您了么。” 南宫弘揉耳朵的手缓缓放下,“余韵。” “……”所以自己这是知道了什么内宅恩怨么? 柳茹月尽量让自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这话不是说不听就能不听的,她坐回子曜身旁,帮他舀了一碗文思豆腐。 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柳茹月,忽听一旁狗娃用勺子敲着碗,冲着南宫弘那边噘着嘴,“呼呼,呼呼!” ……儿啊,你怎么又坑我! 南宫霖不解的问道,“呼呼是何菜?” 南宫弘哪里管七公子是京城少女心中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贵公子,一脑瓜崩敲在了他头顶上,“读书读傻了,你爷爷真是罪过,把我南宫家好男儿教成这样,一点童趣都不懂了,哎,呼呼就是呼呼就不疼了,哄孩子的,我……” 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喝了酒后一开心,把自己的糗事透漏出来了。 刚才还委屈、不甘的眼神,瞬间得瑟起来,“我不疼,我真的一点都不疼,那老头怎么可能打得过我,他比我老,行动比我缓慢,怎么说,我也不可能被他打疼。” “我是礼让他,我尊老爱幼,懂了么?”南宫弘严肃的点了点头,自我肯定了一番。 南宫霖在一旁抿着嘴,看起来为了保持他的形象,他忍笑忍得有些痛苦。 南宫弘气呼呼的像个胀气的癞蛤蟆,“你笑什么,我和你爷爷就是玩一玩,咱们自家兄弟不伤感情,打小就这样,算什么丑事么?算丢脸么?” “要说丢脸,还是你,你和沈丞相家那个吃软饭的陆铖泽,你竟然打不过他!” 听到负心汉的名字,带来的冲击已经淡下去。 现在再次听到陆铖泽,柳茹月却觉得,不如七公子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会打架来的让她更感兴趣了。 对上柳茹月难以置信打量自家小七的眼神,就知道她肯定有一探究竟的兴致。 南宫弘可算是找到听众了,就差拉着柳茹月的袖子给她八卦了,“你别看他现在这幅模样,都是装的,跟他爷爷学的,亏得京城无知少女就吃这一套,其实他小时候可皮了。” 指着房梁,“上房揭瓦、掏鸟蛋、玩泥巴、抓虫子去吓唬他爷爷这事儿都干过,现在这样,都是打怕了,啧啧。” 南宫霖听不下去了,动作迅速的夹了几筷子菜到他碗里,“二爷爷还是吃菜吧。” “想堵住我的嘴?”南宫弘扬起下巴一哼,“你说说你,小时候那么厉害,现在学你爷爷那一套拿腔作调的派头久了,你都忘了该怎么打架了是吧?太给我丢脸了!竟然输给那个吃软饭家伙。” 柳茹月低眉顺眼的听着八卦,在心里狠狠的赞同了一番南宫弘的话,七公子怎么就不把陆铖泽的狗头打爆呢! 长得仙有什么用,打架的时候就不能在意外表了啊!不管抓挠踢踹,直接上前咬呀! “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打架都不会,将来怎么保护自家娘子!”南宫弘恨铁不成钢的摇着头,看废物似得看着南宫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南宫霖也是有傲骨的,被二爷爷这么说,也有点不服气了,“二爷爷,保护家人,怎么能靠打架,不惹事生非就是对家人最好的保护。” “而且,我也没和陆铖泽打,我不屑和他打。”南宫霖偏开头,懒得看想法不同的二爷爷。 “哼,你就当根木桩子似得让他打,气死我了!” “爷爷,那里可是翰林院,我还手的话,得和陆铖泽那泼皮一样被罚半年俸禄了,我和他可不是一路人。”南宫霖言语中也充满了对陆铖泽的不屑。 南宫弘气得拍桌子,“我们南宫家是差那点俸禄的人么?这时候就该打,打回去,把他打成猪头。” 柳茹月听得激动,忍不住想拍手掌,但她得忍,只好起身给南宫弘倒了一杯酒。 第135章、幸灾乐祸 翰林院掌院学士都是由礼部尚书 “二爷爷,你……他也不止被罚了俸禄,还被翰林院掌院学士李大人罚给翰林院抓老鼠的猫,清理一个月的猫舍。” “噗~”柳茹月终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陆铖泽那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拿圣贤书的手,被罚去铲屎? 想起从前还小,那会儿陆铖泽还知道疼人,见她喂鸡食,跑来帮忙。 还以为她喂的是没脱壳的粟,结果伸手一抓,抓了一大把她挖的蚯蚓,吓得陆铖泽直甩手,但蚯蚓粘手的紧,他一时间甩不掉。 慌忙中自己绊倒自己,摔了一个屁股蹲,双手撑在地上,结果沾了一手的鸡屎。 他当时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噶白,把婆婆……把他母亲黄氏吓得抱起来就直奔巫医那里叩头。 这事儿闹得全村都知道了,村里人都笑话陆铖泽被黄氏养得像个大家小姐一般,活在乡村却不通农务。 将来若是考不上秀才,就只能当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没用之人了。 反正至此之后,陆铖泽就不再帮忙做任何一丁点家务了,他对这些腌臜物,也厌恶的紧。 现在他却被罚去……柳茹月忍着笑,问道,“翰林院养了几只猫?” 南宫霖仔细想了想,“我也没仔细数过,翰林院储存的书卷多,猫几乎都是散养的,户部、礼部、宗人府也有养猫,我们离得近,侍卫防人不防猫,那些猫偶尔也会来串门……” “猫舍经常看到去吃喝的有30多只吧。” 柳茹月心里大概有个数了,幸灾乐祸了起来,“那,那个陆大人可有得苦头吃了。” 南宫弘不解问道,“为何这么说?铲屎有什么难受的。” “啊……”柳茹月一时语塞,想到一个可能性,遂问,“南宫先生喜猫?” “是啊,我可喜欢府里的猫了。”他压低声音,用手挡着嘴巴不给南宫霖听的架势,“还是我从翰林院借种回来的御~猫~!” 瞧您这得意的劲儿,就像偷了个龙种回来似得,柳茹月讪笑道,“恭喜恭喜,御猫想必与民间的民猫大有不同。” “那是!”说起猫,南宫弘笑得也更开怀了,“雪白的毛发,拖得老长了,眼珠子一个金色一个蓝色,像宝石一样好看。” “哦,不愧是御猫竟长得如此与众不同,我都没见过这样的猫。”柳茹月其实见过,在西域见过波斯猫,不过中原并不多见。 “这还得多亏了小七帮我偷的种,我哥那人没有兄弟情的,不帮我的,我……” 这种事情能随便说出去么,偷种什么的,他是被逼的! 想起当时鸡飞狗跳的模样,南宫霖只想离二爷爷远点,拳头抵在嘴边轻轻咳嗽两声,“咳咳,十娘说陆铖泽有苦头吃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只猫,猫舍应该很难打扫的吧,能进翰林院的人,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哪里做过这样的腌臜事。”柳茹月担心自己言语间,透露出对陆铖泽的了解,语气放缓了很多。 “我不是文人?我给你写的对联写的那么好。”南宫弘借酒消愁的饮了一杯,难过的看着柳茹月。 “南宫先生不一样,您洒脱,您不在意外人说您溜猫逗狗、不务正业,但我想,能吃软饭的男人,虽然他不要脸,但肯定不想让人觉得他不要脸。 所以他反而会更在意大家对他的看法,他更不敢如南宫先生一样过的恣意,所以他应该做不来铲屎这样的事情。”柳茹月借机当着外面的人,狠狠的骂了陆铖泽。 “对,也是,那家伙比小七他爷爷更会装模作样,小气他爷爷再怎么样,也是靠自己,陆铖泽哪点上的台面,就会写点酸诗……” “咳咳,二爷爷,我觉得您今晚吃的有点醉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这菜还没怎么吃呢。” “二爷爷,今天回去晚了,我也保不住你了,爷爷正在气头上,再撑一下,三天马上就过去了。” 柳茹月看得出来南宫霖也很是畏惧南宫越,但他此刻虽着急,却依旧不急不躁的。 倒是把南宫弘说得火烧屁股了,“好吧好吧,十娘,捡两个菜,给我打包好不好?” 还想再探听更多陆铖泽的消息,看来是没机会了。 南宫霖很谨慎。 也是,陆铖泽人再烂,他也是沈丞相的女婿。 对于南宫霖来说,家族的安危是更重要的,他怎么可能放心在她这个认识没几天的女人面前说这些事情。 他又不是贪杯的南宫弘。 “您喜欢哪两道菜,我帮你装起来。” “都挺喜欢的,不过,人不能贪心,下次再来吃,我……我先定一桌,今晚没吃开心。” “好。” 约好了时间,柳茹月也把南宫弘要的菜打包装好了。 蛋糕也给他全部装在了食盒里。 “这蛋糕一口都还没吃,留给孩子吃吧。”虽然挺想尝尝这个渐变色的蛋糕,南宫弘也知道再和小孩子抢吃食了。 “我还能再给孩子做,再说了,孩子还太小,吃不了这么多甜食,牙齿会长不好的。”柳茹月干脆把装着冰块和蛋糕的食盒塞到了南宫霖手里。 “南宫老先生不爱吃的话,就给七公子拿去翰林院分给同僚们吃吧,顺便也能帮十娘宣传一下。” 柳茹月强势得不容南宫霖退回,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食盒把手死死的压在他冰凉的手掌心。 面上却对南宫弘露出哀求之色,“过段时间,我准备盘下旁边店铺,开一个糕点铺子,这些甜品也能单独售卖了,男子不爱吃这么甜的甜食,但可以让各位大人带回家给姑娘吃嘛。” “可是,冰块哪里能支撑到明天到各位同僚回家?”南宫霖仿若回到了被众多少女围堵塞瓜果鲜花的时候。 可十娘却不是馋他身子,是希望他帮他宣传拉客…… “那这蛋糕你就替南宫老先生提回去,分给家里姐妹兄弟孩子吃,我明儿个申时一刻,将糕点准备好,你派人来我店铺上拿去翰林院就是了,你放心,我会分装好的。” 第136章、吃不到我不走 食盒自然不用南宫弘、南宫霖自己提。 两人出得门来,已有马车等候多时,小厮接过了他们提着的食盒。 上了马车,南宫弘依靠在车壁上哼小曲儿。 马车缓缓驶出巷子,柳茹月目送他们离开,才重新进了院子。 第二天就是初五了,对对联的书生们不再来,但被吊足了胃口的人也让今日坐满了十桌。 女客被柳茹月安排在了楼上,男客在 不过一个中午,十桌饭菜就卖完了。 看着正在关门的柳茹月,想来吃饭却没赶上的客人急忙伸手阻拦,“十娘,这么早,你就关门了?我可是带着朋友们来吃饭呢。” 柳茹月淡笑着指了指外面墙上的吃饭规则,“早前就说了,十娘一天就做十桌饭菜,上个月开始就能预定从今天开始的饭菜了,今天赶巧都订满,没桌了。 客官若是还想吃十娘食肆的饭菜,明天还有一桌的空置,后天也有一桌未订餐,大后天都订满了,你看预定今天的还是明天的?” 来人却没选其中任何一天,“我现在人都站在你跟前了,这才晌午,有你这样的老板娘么,把客人往外赶!我带着这么多朋友来捧你场,十娘给我个面子吧。” 你的面子有多大? 倒不是柳茹月看人下菜,而是她的规矩就是这么定下的,她自己就不能违反,不然将来她会被束缚在食肆里,脱不开身。 赚钱不是她唯一的目的,“这位客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十娘剩下的时间还得去寻找新鲜的食材,研究新菜,如果不能保证每个月都换上新菜的话,到时候我家小店就没人来关顾了。” “那现在呢,你就这么得罪客人的?现在大家来吃,就是看得起你,被你吊起了胃口而已,你别以为自己家做的口味就当真天上有地上无了,我们就来尝个鲜,你别给脸不要脸。”柳茹月的推脱,让客人没能找回脸面,依旧不依不饶。 他撸起袖子,像是要打人一般,“老子就要今天吃。” 到了这个时候,柳茹月就再次感受到了势单力薄的缺点,她原本也不是舌尖嘴利的人,遇上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她真诚以对也没用。 “实在不好意思,您若实在等不及,十娘食肆里也已经没有食材可以做饭了。” “那你就立刻去买菜!我不怕等,反正老子今天就要吃上你这桌饭菜。”那人推开柳茹月就招呼着人往店里走, 这一批人,看上去就不是书生文人那么讲道理的人,也不是商贾能尊重柳茹月定下的规则,他们就是京城里的混混。 柳茹月拦不住他们,周围的街坊看热闹的看热闹、干着急的干着急。 “这十娘有钱不赚是傻的吧,趁着现在名气大,赶紧把银子赚了得了,何必被自己定下的规矩限制死。” “看她怎么处理,这人吃不到饭,怕是不会走的。” “不是有南宫家给她当靠山么,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人帮她了。” “南宫家虽说是世家,在朝为官者都是闲职,没什么实权,那些书生敬重南宫家不会来闹事,这些蛮横的家伙可不怕什么南宫家。” “那十娘怎么办?” “你替她着急做什么,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做生意,本就不对,她做菜有一手,找个大户人家或者找个酒楼去当厨娘多好,就她能,该!” “你这话说得尖酸刻薄了一些,十娘这食肆开了之后,每天来对对联的人那么多,给我们也引来了不少客人。” “现在那些客人又不来了,她若是打开门做生意,扩大门店,我们的生意就能一直持续下去了,她就是被人捧了一个月,飘了,当我们真的靠她不成?” 柳茹月将这些人的话都听在耳中,她从来没有幻想过会有人为她打抱不平。 就是不知道,多做的蛋糕给进去坐着不走的人吃,看他们答应不答应了。 “前面的人别拦路,让让。”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听上去有些耳熟。 “谁呀,谁推我?”一个看热闹的人扭头看去。 柳茹月也转身看去,发现是食肆开张第一天就打包的大胡子。 今日他没有架着马车来,长得人高马大的他戴着尖帽,着白皮靴,穿着褐色衣服,腰上系着小绦,右手抚着挂在腰间的大刀上,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很是威武。 看到他的人不止柳茹月,其他人也看到了,眼内露出害怕神色,纷纷往后退开,更有人小跑回店内,不再看柳茹月的热闹。 柳茹月心中惊诧,这个大胡子竟然是个锦衣卫档头。 “老板娘,今日可有饭菜?”大胡子还没走近,就询问起来。 不敢明着看热闹的人们,躲在各个店铺内瞅着柳茹月。 有人眼内露出了欣喜若狂的光芒,有人则是忧心不已不敢再看下去,那些小混混尚且还能周璇一二。 这些锦衣卫可是最不讲道理的,他们要什么东西,谁敢不给? 看她怎么说? 刚才还拿自己定的规则来推脱人吃饭,现在看她可有胆儿和锦衣卫杠。 柳茹月知道,第一天正式订餐,就出现这样的情况,有不少人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这个大胡子上次来打包态度不错,可自己和他并没有过深的交情,柳茹月心里也忐忑起来。 “抱歉了,这位大人,今日的十桌饭菜已经做完了,十娘正准备闭店出去研究新菜呢。”柳茹月挤出一抹笑容,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维护一下自己的规矩。 “不做了?”大胡子指着那八个坐在桌子上的男子问道,“他们几个是最后一桌的客人么?” 原本那八个男人还以为这个锦衣卫来了,十娘肯定会屈服与锦衣卫,帮锦衣卫做了,她的规矩就打破了,到时候他们也能吃上饭了。 没想到,这战火却烧到了自己身上。 “不不不,我们不是最后一桌,我们就是等着十娘给我们做饭的,大人您坐!”之前对着柳茹月一脸凶悍不讲理的男人站起身,点头哈腰的招呼着大胡子。 第137章、您们还订么 半小时后修改 就像他才是这一个食肆的东家似得,“您看现在天儿还那么早,哪家食肆酒楼这么早就关门,就十娘你搞法多,不做给我们吃就算了,大人来了,你可别倔。” 大胡子往前走了两步进了门内,坐在了隔壁桌。 满脸凶悍的男人更是得到了鼓舞,遂对柳茹月招了招手,使唤道,“十娘快去做菜呀,杵在这里做什么,别惹得大人不开心。”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大胡子解下腰间的刀,砰的一声放在了桌上,“我就是走累了,歇歇脚。” 满脸凶悍的男人目光在柳茹月和大胡子锦衣卫脸上扫来扫去,他敢保证,凭借自己在京城混这么二十多年的经验,这两人并不认识,也无私情。 可这锦衣卫怎么这么说? 难道说,锦衣卫转性子了? “大人,您不是来吃饭的么?”他小心试探道。 “是啊。”大胡子点了点头,“但老板娘不是说今天的十桌饭菜都做完了么,我还以为你们是最后一桌,想找你们让给我们兄弟吃,现在看来,只能预约了。” “十娘家饭菜的确好吃,开张的时候我来吃过一次,可惜中途离京做任务,现在才回来,没能提前订餐。” 大胡子锦衣卫对柳茹月勾了勾手,“接下来,还有哪些日子有空桌?” “最近就是明天,后天各有一桌空置。” “明后天没有空,其他日子呢?” 柳茹月连忙进了柜台,将登记了预约信息的本子拿了出来,翻找着一一报日期。 大胡子嫌她翻找实在太慢,抓着刀走到柜台处,一把抢过登记簿,大手胡乱又没耐心的哗啦啦直翻。 “就这天吧,这天我们来你食肆吃。”大胡子把登记簿扔还柳茹月,弯腰边刀边说道,“明天,我定一桌,巳时三刻来拿。” 柳茹月连忙做了一个登记,“请问,怎么登记大人称呼?” 大胡子混不吝的将锦衣卫铭牌丢桌上,让柳茹月自己看。 蒲浩,柳茹月没有大声唱名,直接把名字抄了上去,尔后恭恭敬敬的牌子递还给他,“两餐的预约定金总共100两银子,若是因为客人的原因无法来吃饭,概不退还,若是有事不能来,可以提前通知十娘换日期。” “哟,这生意做的,还真是不吃亏。”锦衣卫拴好铭牌,从怀里摸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若是因为你的原因,我们来的时候,吃不了饭,待如何?” “十娘尽量让这样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如果真的发生了,到时候客人若还想吃,十娘定然想办法补上这一桌,如果客人不想吃了,定金原数退还,还会赠送一道甜品、一瓶果酒、一瓶玉液醇。”无论什么时候,柳茹月都不会把话说得太死。 “在你这店子吃个饭,真特娘的麻烦。”大胡子听着没得便宜可占,气得脸皮都抖了抖,收好东西,就转身往外走,“记得明天的饭菜,准时给我备好,若是耽误了爷的正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大人走好!”柳茹月亲自把这个看上去很无理,实则暗中在护着她的锦衣卫送出了门。 周围的邻居可不敢凑过来听墙角,看着十娘活生生的把锦衣卫送出来,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柳茹月转身回到店内,对那一桌赖在桌上不走的混子道,“明天那一桌饭菜也被大人订了,你们看,后天那一桌还订么?” “来吃饭,就要遵守规矩,今天的十桌饭菜已经订出去了, 旁边商户都大惊,“十娘,你当真只做十桌?” “是啊。” “生意这么好,你就多做几桌呀!” “对呀,现在还这么早,就关门,多赚点钱不好么?” 柳茹月的脸上依旧笑呵呵的,“谢谢各位街坊的关心,小店就这么大,十娘一个人着实忙不过来。” “而且我还要去找其他食材来研究新鲜菜式,如果趁着大家还有新鲜劲儿,就不断做菜,就没有时间研究新鲜菜式,等大家吃够了,我这食肆的生意也就做不长了。” 故意这么说,也是为了让大家宣扬出去,让大家知道她的确有在研究新鲜菜式。 看她安上了最后一块门板,消失了踪迹,商户门也只能互相露出一个不解、无奈的眼神。 谁还嫌钱多呢,不抓紧时间赚钱才是傻子。 柳茹月抱着狗娃从后门出去,敲响了隔壁 南宫弘气呼呼的像个胀气的癞蛤蟆,“你笑什么,我和你爷爷就是玩一玩,咱们自家兄弟不伤感情,打小就这样,算什么丑事么?算丢脸么?” “要说丢脸,还是你,你和沈丞相家那个吃软饭的陆铖泽,你竟然打不过他!” 听到负心汉的名字,带来的冲击已经淡下去。 现在再次听到陆铖泽,柳茹月却觉得,不如七公子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会打架来的让她更感兴趣了。 对上柳茹月难以置信打量自家小七的眼神,就知道她肯定有一探究竟的兴致。 南宫弘可算是找到听众了,就差拉着柳茹月的袖子给她八卦了,“你别看他现在这幅模样,都是装的,跟他爷爷学的,亏得京城无知少女就吃这一套,其实他小时候可皮了。” 指着房梁,“上房揭瓦、掏鸟蛋、玩泥巴、抓虫子去吓唬他爷爷这事儿都干过,现在这样,都是打怕了,啧啧。” 南宫霖听不下去了,动作迅速的夹了几筷子菜到他碗里,“二爷爷还是吃菜吧。” “想堵住我的嘴?”南宫弘扬起下巴一哼,“你说说你,小时候那么厉害,现在学你爷爷那一套拿腔作调的派头久了,你都忘了该怎么打架了是吧?太给我丢脸了!竟然输给那个吃软饭家伙。” 柳茹月低眉顺眼的听着八卦,在心里狠狠的赞同了一番南宫弘的话,七公子怎么就不把陆铖泽的狗头打爆呢! 长得仙有什么用,打架的时候就不能在意外表了啊!不管抓挠踢踹,直接上前咬呀! “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打架都不会,将来怎么保护自家娘子!”南宫弘恨铁不成钢的摇着头,看废物似得看着南宫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南宫霖也是有傲骨的,被二爷爷这么说,也有点不服气了,“二爷爷,保护家人,怎么能靠打架,不惹事生非就是对家人最好的保护。” “而且,我也没和陆铖泽打,我不屑和他打。”南宫霖偏开头,懒得看想法不同的二爷爷。 第138章、铺面之争 闭店之后,柳茹月带着狗娃吃了饭,又让他睡午觉,便去厨房把说好了要南宫霖带去翰林院的渐变蓝莓冻芝士蛋糕、椰丝奶冻都做了出来。 南宫霖和陆铖泽是因为什么原因产生了嫌隙,柳茹月暂时还不清楚,却也无所谓。 南宫霖是什么性格,她大概是有所了解的,文人的傲骨他有,他那个不服礼教的二爷爷都看不上陆铖泽,他对陆铖泽定然也看不上。 她让南宫霖带去的蛋糕,肯定不会给陆铖泽吃。 左右也是让陆铖泽对她这个食肆有点印象。 到时候,说不定也能让沈丞相知道她这个小店了。 毕竟答应了陈熙的要求,拿了他的钱,她们两的目的暂时看起来也是一致的,柳茹月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私心来说,柳茹月当然想让陆铖泽那家伙尝尝被大家冷落的滋味,众人分美食吃,就他一个人在一旁凄凄惨惨的铲屎。 想着想着,柳茹月就乐呵起来。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大好,而且万一翰林院的人不愿意得罪沈丞相,不管怎么样,也要拉着陆铖泽吃点好吃的呢。 所以这还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做好蛋糕,柳茹月冰镇好。 因为要出门,她可不敢把孩子留在院子里,就将狗娃叫醒。 背着他去厨房抱了一个小坛子,又提着一盒椰丝奶冻去了左边卖豆腐的铺子串门。 右边铺子,柳茹月打探过了,他们坐地起价,要的价格太高,也不是她出不起,而是觉得没必要。 而左边这家卖豆腐的院子比柳茹月这食肆的铺子大不了多少,但他家后院够大,豆腐铺子把他家隔壁卖笔墨纸砚的后院买下来打通了,院子里放了两个石磨,还有一口井。 柳茹月对这边院子很满意,如果能买下来,她搭建一个烤炉绰绰有余,还有空地晒食材。 她也不会让这家人吃亏,可以帮他们搬走之后,买个不错的地方不说,生意比在这里还更好。 听见柳茹月敲门,豆腐铺子东家的二儿子打开了门。 他无可奈何的瞅了柳茹月一眼,“十娘,我爹说了,这铺子不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来之后,又有人来说要买铺子,是你说出去么? 明明我们家不卖铺子,那人正在里头,出的价格还比你高,你要不要见见?” 这话落入柳茹月心中,难免一惊。 难免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针对她,当然也可能是别人看她生意好,想挨着她赚点人气。 “那就麻烦邱二哥引路了。”柳茹月知道邱家人性格,所以她表现得并不是多热情,只是淡笑着有礼的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他,“这是我自己做的椰丝奶冻,小甜品,邱二哥拿去给孩子尝个鲜吧。” 邱二哥也知道十娘做的东西好吃,倒没推辞,接过了食盒。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邱二哥挠挠头,“那你进来吧。” 再次看了看后院,已经到了中午,泡着几桶的豆子,闻着整个院子都有淡淡的酸味儿。 也有没卖完的豆腐堆在墙角的桶里,晚些时候会被拉泔水的拉走。 卖豆腐这样的事情,很多时候都只能靠自己估量会有多少客人来买,做少了,会觉得错失了好几两银子。 做多了,又会浪费。 跟着邱二哥上了二楼,一个穿着暗紫色福字锦袍的中年人正端着茶杯在喝水。 他见到柳茹月被邱二哥带上来,面有难色的对邱老板道,“我们男人谈生意,女流之辈上来做什么,快让她下去,不用她伺候。” 豆腐店的邱老板有些尴尬,他是个手艺人,也是个老好人,站起身介绍道,“庞老板,这……这是隔壁十娘食肆的十娘。” 庞老板恍然大悟的看了柳茹月一眼,眼内依旧不屑。 “十娘。”庞老板不敢看十娘的眼睛,指着那个中年人道,“这个庞老板也想买我家铺子,我原本是不想卖的,可是……” “他出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柳茹月接下了他的话,挑眉,“是吧?!” “额,是……是的。”邱老板转身对邱二哥道,“快去给十娘冲一杯茶上来。” 邱二哥哦了一声,提着食盒离开了。 柳茹月随着邱老板的招呼,将土坛子放在了桌上,又顺手将狗娃从背上解下来,抱在怀里。 “十娘食肆因为你那些奇怪的吃饭规则,这些日子也算是在京城声名鹊起了。”庞老板用茶盖撇着浮沫,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我也对十娘久仰大名,今日可算见到真人了。” 庞老板不认得自己才怪,真的陌生人可不会这么打招呼。 柳茹月把玩着狗娃的手掌,一副拉家常的模样,“您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十娘才来京城不久,认得的人不多,孤陋寡闻,还不知道庞老板是做什么营生的。” 闻言,邱老板脸色一变,脑袋都快垂到肚皮上了。 “某不才,开棺材铺子的。” 庞老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直看得人恶心不已,尤其他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挑衅,“某见邱老板此处院落够大,就打算买下来存放棺材。” “看来我和庞老板看法一致,都觉得邱老板这处铺面后院的院落够大。”柳茹月笑眯眯的,一点也看不出她在生气。 “我是想在这里搞个丧葬一条龙,本来也打算拜访十娘的,可是你生意比较忙,生意兴隆,就没敢去打搅你。”庞老板却不打算放过她。 “哦?一条龙?”柳茹月不解的看向庞老板。 庞老板抚着胡须,笑得更加慈祥,“是呀,十娘右边那个铺子已经被我盘下来了,那边就卖钱纸蜡烛香。 十娘的这个铺子,我打算卖石碑,你那院子不大不小,堆放一些刻好死者诞辰的碑文正好不过了……” 这次不是自己多想,他就是冲着十娘食肆来的。 面对早就意料到的情况,柳茹月一点都不气,这些手段虽说下三滥,却比直接喊打喊杀好应付得多。 柳茹月皱眉道,“没想到我这铺子还能被庞老板看上,不知庞老板出了多少银子买下十娘左右的铺面?” 第139章、打机锋 “呵呵,十娘右边那个铺子,后院没有邱老板的大,我和老板商量好800两银子,等邱老板这边敲定,就立刻付钱。”庞老板可谓是把财大气粗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价格比柳茹月的高了一倍,怪不得人家愿意卖给庞老板。 价高者得,这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何必呢? 她会做的菜,也不算很新奇吧,只不过改良了全国各地的菜,又吸纳了一些周边国家的口味菜风格。 用得着这么针对她么? 这会不会是陈熙安排的局? 但陈熙的酒楼却不该是这个时候就上场,现在她还在发展食肆,还没壮大,还没和沈丞相搭上线。 莫名其妙就来针对她一个小小食肆,反而会让人好奇个中原因吧。 在柳茹月沉思的时候,庞老板还在继续说,“邱老板这个豆腐作坊,就宽阔多了,我出价1200两银子。” 柳茹月笑了,“那不知庞老板准备出多少银子买十娘的食肆呢?” “十娘生意做得好好的,要卖铺子?”庞老板的表情有些意犹未尽,似是在为此得意,又在担心她当真要卖。 “您不是要买三间铺面做丧葬一条龙么,只要价格给的合适,十娘也愿意做那成人之美的人。”柳茹月察觉了庞老板眼中一闪而逝的懊恼。 柳茹月抱着狗娃抖了抖腿,让他坐着不至于太无聊,“我这些日子赚了一点银子,原本是想扩大铺面做一个甜点铺子的。” “恰好庞老板就想来买,我琢磨着,打通两个铺子,还不如换一个地段更好的地方,开一个酒楼,那也绰绰有余了。”柳茹月感激的望着庞老板, “如果加上庞老板买铺子的银子,至少也得和右边铺子的800两差不了几两吧,到时候十娘也能多花些银子在酒楼的装潢上了。” “那十娘的生活也不会太过拮据了,我当真是要把庞老板供在案上天天拜一拜了。”柳茹月抱着拳头,冲着半空做了个拜谢的姿势。 “若不是您,我也不会想到换个更好的地方开酒楼呢,瞧我这乡下妇人思想,别人不提,都不晓得挪地儿。”唉声叹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就看着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这会不会被你们这些京城大老板笑话小妇人没远见啊?” 活生生的人被摆在案上拜,庞老板知道十娘这是看穿了他买两边铺子做死人生意就是为了恶心了,故此埋汰他。 原本他以为十娘听到他说这些话,会生气,没成想她就舍得卖掉搞出名声的食肆要去开酒楼了。 她当真开酒楼,那规则自然就不存在了,她一天想要做多少菜,当然不是食肆这边的规则能卡死的了。 十娘的酒楼开起来了,到时候十大酒楼里被排除开外的那个酒楼会是谁? 想着东家的命令,庞老板顿时吱呜了起来,“哪会,没想到十娘这么好说话,原本还以为十娘生意好,不愿意放弃此处,会叫一个高价,没想到800两就愿意卖掉铺子。” “十娘经营一月有余的铺子,若是换了地方,那岂不是又得重新……经营,会有很多老顾客不知道你换了地方吧,其实十娘也不必换地方,你一个女子这么折腾,太辛苦了。” “你一个女流之辈,开一个食肆,每天赚一千两银子,已经很多了,开大酒楼很辛苦的,你一个人忙活不过来,请人来管理,万一被人架空了怎么办?”庞老板气势不如先前强势了。 看穿了庞老板不过是个跑腿的人,柳茹月就像没看穿似得说着自己的计划,“庞老板人真好,还替十娘忧心,十娘能求来南宫先生一次对联,开了酒楼自然还能求来南宫先生的诗文,到时候再邀京城仕子来对文,再搞些彩头,想必会十分热闹。” “至于经营大酒楼,十娘是没有经验,但开食肆十娘也不曾有过经验呀,这不还是开的挺好的么,谁会嫌银子多啊,对吧,庞老板要开丧葬一条龙也是为了多赚银子嘛,咱们互相成就,也能成为一段佳话了。” 她就一副我是没见识、我天真的样子,瞧庞老板怎么应对吧。 庞老板为掩饰慌乱,喝了一口茶,随即眼神一亮,放下茶盏,“可是开酒楼的话,这酒水不能少吧,听说京城的酒铺都不售卖酒水给十娘了。” “你开食肆每天就两坛酒,还能从别处找来应付,若是开酒楼,两坛酒怕是不够用,没了酒,这酒楼可就名不副实了。” 柳茹月哀愁的掩着面,“没想到十娘的窘境庞老板竟是这般清楚。” 终于扳回一局的庞老板悄悄吁了一口气,得意的挑眉等着柳茹月出丑,“哎,虽然我做死人生意,却也接触酒铺,所以多少有些耳闻,十娘不必着急扩大铺子,好好开食肆吧,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也能互相照应一下生意。” “瞧我说的什么话,我这铺子可是……哎,十娘别气,我……” 这话说得过份了,柳茹月板起了脸,“我生什么气,庞老板不是卖钱纸蜡烛香么,逢年过节、清明时候总得给家中长辈烧些,到时候我家案上供着庞老板,也不能干晾着呢,蜡烛和香总得给您烧着。” 自己说不觉得,被人说回来,假惺惺的庞老板气得拍桌子,“十娘,你!” 柳茹月学着他的话,“哎呀,瞧我说的什么话,我就记得庞老板这么关心十娘的铺子,把您当作长辈了,哎,您不买我的铺子,也是为了我好。” “至于酒水,只是北昙国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京城才有酒水卖,十娘已经休书一封拜托家人从家乡给十娘送酒水过来了。” 庞老板心中惊慌,言语中不由得带上了威胁之意,“从那么远的地方送酒水来,酒坛子一磕就碎,成本可就高了,到时候可别得不偿失。” 柳茹月哎了一声,“庞老板就是好心,连这些都考虑到了,十娘也怕亏钱,但是,这些风险又不用十娘承担,十娘自然不怕了。” “此话什么意思?”和着女人打机锋,怎么一点口头便宜都捞不着? 柳茹月道,“十娘来京城,家乡的人都知道十娘没什么本事,也就会做一点菜,他们拜托我,若是开了食肆,一定要照顾家乡的玉液醇,打开一下京城的市场。 我这段时间看着,京城的人还挺喜欢玉液醇的,也写信给家人说了说,他们的意思是,酒水他们给我提供,所有风险都由他们承担。” 第140章、馊掉的豆腐不要扔 你们不是不让京城的酒铺卖酒给我么,不是要在我食肆两旁开做死人生意的铺子来膈应人么。 怎么着也得让他们掂量掂量把她惹急了,她会做什么事反击他们才行。 反击肯定是要反击的,但说的这些话却都不是柳茹月真正的应对之法,不怕说给这个庞老板听。 对上十娘笑得越发真诚的那张脸,庞老板坐不住了,又虚与委蛇了一番,就找借口离开了。 邱老板虽不明白各种缘由,却也明白这庞老板不像真心来买铺子的,或许就是针对十娘食肆来的。 “十娘,这个……” “邱老板请坐。”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邱老板总有一种被十娘反客为主的滋味。 没了庞老板,邱老板也没自在多少,“十娘,这铺子,如果庞老板不买,我也不是很想卖。 我们一家子靠着祖上买的这处铺面和这一手做豆腐的手艺,在此处还能生存,如果卖了铺子去别的地方买铺面,没了熟客,就难做出名堂了。” 寻常人买东西都信得过熟人,买货买熟。 邱老板的担忧实属正常,毕竟全京城做豆腐的人也不少,他家豆腐也没甚特色。 “现如今卖豆腐的人比前些年多了好几个,导致如今到了中午,小院中的豆腐还有很多没能卖出去,只能扔掉。” 这一番话果然引起了邱老板的注意。 柳茹月继续道,“如果我有办法帮邱老板解决豆腐卖不完这个难题,且还能助你的生意越来越好,邱老板可愿将豆腐作坊卖与我。” “你,你是说买下我家的豆腐做菜?”邱老板一开始是欣喜的,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十娘你家食肆每天只做十桌菜,就算全做豆腐宴,也没可能将我家豆腐全吃下。 没必要如此浪费,你浪费了钱,我……主要还是心疼这些粮食,哎。” 这也是柳茹月更愿意和邱老板耐心商谈的原因,右边那一家铺子的人除了钱,也没什么珍视的东西了。 “邱老板,你家豆腐坊做少些豆腐就能减少浪费,但我知道你们家人口多,现在邱大哥邱二哥家的小子都要念书了,又是一大笔开销。 只能多做豆腐、期盼着全卖完才能保证两个孩子能念书,不然他们就只能跟你们一样,做豆腐卖,你们也希望孩子能通过念书改变命运。”柳茹月通过观察,自然明白邱老板家为何每天都做那么多豆腐。 他们也让邱大哥挑着出去走街窜巷,可那样也卖的不多,只是杯水车薪。 去酒楼食肆推销,人家也有早早合作的豆腐坊。 邱老板被她这么点出家中难处,又是叹了一口气,他也没别的本事,就会做豆腐,若是搬了铺面,到时候现在的销量也保持不住了。 “我家食肆自然吃不下这么多豆腐,但豆腐不止这么一种做法,邱老板可以把豆腐做成吃食来卖。” “做成吃食?你是叫我开食肆?我不会呀。”邱老板自信全无的的摆摆手。 “并非开食肆,这道吃食做法其实很简单,一学就会,邱老板看看我带来的这个,你尝尝看味道如何?”柳茹月打开罐子,一股属于豆腐乳的独特气味飘了出来。 邱老板抽了抽鼻子,这味道闻着辛辣,与豆腐接触良多的他,自觉这东西和豆腐有关,“这是何物!” “邱老板去拿了碗碟过来,最好再打一碗白米饭。” 邱老板立刻照办。 柳茹月接过碟子、筷子,将罐子里的红方豆腐乳夹了一块出来。 从中夹开,被红艳艳辣椒粉包裹浑身的豆腐乳中间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豆腐。 “邱老板可以试试。” 邱老板面有难色。 “放心,别看外面辣椒多,里面并不如何辣,这豆腐乳合着白米饭或是白粥吃,十分下饭开胃。” 将信将疑的邱老板坐下,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在中间的白玉处剜了一块细腻无渣的豆腐乳,尝试着放在舌头上舔了舔。 虽然他是京城人,却也不是完全不吃辣,这点辣他还是能接受的。 和饭吃了一口,他竟是一口接一口的停不下来,“这豆腐乳,怎的如此好吃?” 生豆腐会带着淡淡的豆子香气,味甘,却依旧会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直接下咽的豆腥气。 经过烹饪的豆腐能有各种口味,但这一道豆腐乳却保留了豆腐的原汁原味不说,又让各种香辛料浸入了完整的豆腐块里,豆腐经过制作,口感依旧细腻无渣。 柳茹月只是笑,却不说豆腐乳是如何做的。 邱老板明白她的意思,好东西只需要吃一口就明白这东西会多容易让人上瘾,“这豆腐乳的确很好,十娘的意思是用这豆腐乳的方子,来换我这院子?” “十娘可不敢托大,院子的价格依旧按照这条街的水准给邱老板,且除了这一道红方豆腐乳,十娘还有白方、青方豆腐乳的方子给邱老板,顾名思义,白方、青方豆腐是不辣的,更适合京城人的口味。” 柳茹月会的菜很多,她也因邱老板因浪费食材而心痛,想帮他。 就算不是因为要买他院子加筹码,柳茹月也是帮他的,这不过随手一帮罢了。 做豆腐乳的方子其实并不少,柳茹月在巴蜀、桂林郡都吃过不同口味的豆腐乳,只是这东西现在还没流行到京城来罢了。 她教不教,再过几年,豆腐乳也会出现在京城。 就算红方、白方、青方各给邱老板一个方子,她也能作出别的口味,况且她也不靠豆腐乳赚钱。 “好,这院子,我卖给你!”豆腐乳这名字,已经不用再问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了。 做生意想赚钱,不就是卖他无我有么,邱老板相信,拿到了这三个豆腐乳的方子,他自己又会做豆腐,生意还能红火不起来。 如此,他急匆匆的叫来了家人,当着家人的面与柳茹月写下了买房契约。 柳茹月给了500两银票之后,到了院中,指着对方在墙角的桶里馊掉准备扔的豆腐道,“这些豆腐都不用扔掉了,豆腐乳就是用馊掉发霉的豆腐做的。” “啊?”一辈子都与豆腐打交道的邱家人傻了眼。 “而且,这些豆腐还不够馊、不够霉,再放五天,浑身长满毛就更好了。” “……”这,这还能吃? 第141章、野人的吃食 柳茹月也不是很着急让邱老板他们腾地方,又给了他们七天的时间可以继续呆在这里,让他们试试她教给他们的豆腐乳是不是真的能成。 拿着地契,柳茹月抱着孩子回了食肆。 边帮芸瑛坊做一些小吃,边等着人上门拿糕点。 申时一刻,后门被敲响。 “谁呀?” “七公子让我来拿蛋糕。” 柳茹月打开门,这小厮她曾见过,跟在马车蛋糕,分装了两个食盒,冰块也多,我提不动。” 南田应道,“好。” 一路上,柳茹月也没忘叮嘱南田需要注意的事项,不能颠簸、不能摔了、经不住热等等。 其实除了蛋糕,柳茹月还放了一罐自己配置的山楂茶,吃了蛋糕有些腻味,喝了山楂茶可以解腻。 送走了南田,柳茹月又继续做吃食。 南田谨记十娘的吩咐,一路上在马车中,都不敢磕碰了食盒,走了一刻钟,可算是到了皇宫外。 他不是官员,不能进宫。 却见自家主子撬了班,等在了正阳门门口。 南田不敢耽搁,急忙下了马车,将食盒递给了南宫霖。 原本以为只有一个食盒,南宫霖看着两个大食盒,略有些头大。 奈何家中下人不能帮忙,此刻门口也没有路过的太监能帮忙,他只能苦哈哈的亲自提着比昨晚重了许多的两个食盒往翰林院走去。 还好六艺皆有涉猎,不然这两个不知道放了多少冰块的食盒,就要把他这个翰林院侍读学士就要在宫里丢丑了。 还好中途遇到了一个侍卫,见南宫霖一个仙姿卓绝的人物,吃力的提着两个食盒,上前来帮忙。 宫里认人都看衣服,南宫霖头戴乌纱帽,身着与常服不同的浅绯色官袍,白鹇补子,腰间系着银钑花腰带,侍卫打扮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从五品文官。 幸得有这侍卫帮忙,南宫霖回到翰林院的时候,不算狼狈。 众人看到他回来,皆是好奇。 “沐之,我还说方才没找见你,没成想你是去拿好吃的去了。” 来人是萧静涵,也是爷爷的弟子,南宫霖与他关系不错,“休言,帮忙把蛋糕分一分,给各位大人、同僚送一送。” 萧静涵性格跳脱,闻言眼神一亮,“蛋糕?你说的可是十娘食肆的甜品。” “正是。”南宫霖引着侍卫进了他办公的院子,将食盒打开了一个。 露出了里面由深蓝、浅蓝、到纯白的渐变蛋糕,独属于芝士与奶油的香气扑鼻而来。 “早就听我族弟说过十娘做的糕点与京中糕点不同,我早就想去试试了,那些对联,于我们翰林院的各位同僚来说有何难度!”对着色香味俱全的糕点,萧静涵越发觉得不甘心。 “奈何上月太忙,总不得空闲去对上联,就错过了,听说上个月是什么抹茶千层蛋糕,现在托了你的福,总算能尝尝这家被我弟弟吹得神乎其神的糕点了。” 那侍卫放下食盒原本也打算离开,闻言也驻足不走了,“这就是十娘食肆的糕点?听说她家铺子得预约才能吃到,南宫大人竟然能单独订到甜点?” 宫里的人不管是谁,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再加上南宫霖的性格也并非不近人情的高冷,侍卫询问,他也没觉得不能说,毕竟十娘上个月可是时常把二爷爷的名头搬出来应付学子的。 “我二爷爷在食肆开张之前,恰好尝过她家的吃食,觉得味道不错,见她自己写的那些对联太过一般,就帮她写了一些稍难的上联。” “有这层关系在,难怪大人能如此顺利的订餐。”侍卫理解的点了点头。 “我弟弟也说过,我当时还以为是你爷爷写的,没想到是二爷爷写的么,也是,二爷爷也只有在吃喝玩乐上遇到感兴趣的,才会动动毛笔了。”萧静涵忙不迭的将另一个食盒打开。 惊喜的叫唤道,“天呐,这是上个月的抹茶千层蛋糕!” 翰林院的人都喜静,被萧静涵咋咋呼呼的闹腾一番,早有离得近的人过来提醒他小声些。 翰林院掌院学士李大人听到蛋糕一词,也想起自家孙女闹着要吃这家的糕点,但他一直忙碌,从上月到现在都还没时间去订一个。 “你们在说什么呢。” 众人向他行了礼,萧静涵对南宫霖带来的蛋糕介绍了一番。 南宫霖不好意思的行礼说道,“昨日我让各位大人、同僚担心了,遂订了两份蛋糕,来向各位致歉。” “人不冲动枉少年,将来不要再犯就是了。”李大人伸手将南宫霖扶起,“这份心意,我们就收下,将大家都叫来,沐之你来分之。” “是。” 食盒最上层有柳茹月准备的竹片,她也知道这东西是要送到宫中的,虽然并不是后宫,却也不能夹带刀进宫,这会给南宫霖惹麻烦。 除了竹片,还有圆形竹碟。 “休言,这山楂茶,你拿去泡一壶出来,一会儿好解腻,另外去把陆大人也叫来吧。” “行。”萧静涵狡黠一笑,接过茶,溜的可快了。 一众翰林围成一圈,看着南宫霖切蛋糕。 其实也不是各位大人都爱吃甜食,只是这东西他们都听家中小辈提过一嘴,现在见着实物,总得看看是何物吧,不然以后回家还怎么和孩子们聊天? 南宫霖边切蛋糕还边解释蛋糕的意思,吃人嘴短,他跟着爷爷吃了几次白食了,他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十娘一介女流,做生意养家不容易。 因此,他将柳茹月唠叨过几次的生辰蛋糕的来由简单的讲了讲,“这蛋糕来自红毛番人,他们那边的人相信生辰是灵魂最容易被恶魔入侵的日子,所以在生辰当天,亲朋都会齐聚身边给予祝福,并且送蛋糕以带来好运驱逐恶魔。” 陆铖泽恰好被萧静涵带了过来,就听到了这番话,扬眉冷讽,“原来这玩意儿是番外野人的食物,那些苦寒蛮荒之地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红毛番人体味重,说不定就是吃这些东西造成的,我劝各位大人还是别尝试的好。” 第142章、翰林下午茶 陆铖泽扬着下巴悄悄扫过南宫霖。 他早就对不管出身、外貌、文采都压他一头的南宫霖看不惯了。 就因为南宫霖出生儒学世家,翰林院中这些自诩清贵的家伙都看不上他这个寒门出身的学子。 他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靠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到京城,考上了二甲榜一的进士。 南宫霖虽是同期的探花,在陆铖泽看来,文采也不比自己强多少。 自己的学习环境多艰苦? 南宫霖则是在儒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才学成这样,实在浪费了家族资源。 若是这样的资源给了他陆铖泽,他何止考个探花,考上状元都绰绰有余。 就说这个探花! 不过比他得的二甲榜一多一个名词罢了。 陆铖泽也是不服的。 之所以探花不是自己,不过是因为南宫霖占了长相上的便宜罢了,且南宫霖出身摆在那里,监考、圣上也要给南宫家一分面子。 若是公平公正一点,这次的探花应该是他陆铖泽!! 掌院学士李大人哪能看不出殿试后陆铖泽就对南宫霖意见很大的情况,只是陆铖泽成了沈丞相的贤婿,有野心不是坏事,只是……这表情外露的不成熟样子,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翰林院不过有前途之人镀金的地方、外放做官之人享受最后荣光的地方。 朝堂为官,不过是左右逢源,两不得罪。 虽然李大人作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同时又是礼部尚书,他不怕沈丞相,但为官嘛,谁愿意多个仇人。 一品官员里,李大人自认自己这个礼部尚书算是里头最和善、慈祥的那个了,他笑呵呵的说道,“大家都来齐了,润生,洗了手,来与大家一起品茶。” 被唤回神,陆铖泽想起刚才铲屎时候看到的那些腌臜物,瞬时就脸色煞白,一股酸味不断在胃中翻腾往上涌来。 他握了握拳,暗恨李大人对自己的处罚如此恶心人,对他再也恭敬不起来,“下官刚打扫了一半的猫舍,即便净手,挥挥衣袖也会抖下猫舍中一层灰,就不打搅各位的雅兴了。” 瞥了正在分糕点的南宫霖一眼,他才不接受南宫霖对他毫无诚意的歉意,要道歉要示弱,就主动来找他道歉啊! 偏要借着请众人吃糕点的幌子,来对他示好。 未免太不把他陆铖泽放在眼里了,他陆铖泽是一块糕点就能讨好的?果然南宫霖心中还是看不起他! 一甩衣袖,背过身,陆铖泽就离开了。 他才不屑与这些人为伍,除了萧静涵,他需要畏惧谁? 其他人将来不过外放的命,即便是李大人,在他岳丈面前,也不足为惧。 就算是南宫霖,不过仗着家族在儒生里的名望罢了,南宫家根本没有手握实权的人,他以前当南宫霖是个人物,经过这大半年对京城各家底蕴的了解,他早就不怕南宫霖了。 “……” 望着陆铖泽离开的背影,翰林们也没谁叫他回来的意思。 寒门学子不易,现如今呆在翰林里出生寒门的人又不止陆铖泽一个。 陆铖泽瞧不上南宫霖,同为寒门出生的其他翰林看来,已经攀上高枝儿的陆铖泽,他们照样看不惯。 李大人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因为被驳了面子而生怒,“来来来,我们自己吃。” “这么好的糕点,他不吃,可惜了。” “都分好了,多了一块儿。” “给李大人吃吧!” “吃太多甜食,我牙齿受不了,你们年轻人看着分了吧。”李大人也不贪多,并不和年轻人抢这些吃食,他也就尝个鲜,才来凑这个热闹。 东西剩下浪费不好,多给谁一块又怕引起矛盾。 三个女人一台戏,翰林院里文人一多,事儿也不少。 萧静涵正为南宫霖着急呢,就见他说道,“正好这个侍卫方才帮我提了这两大盒糕点进来,就同我们一起尝尝鲜吧。” 那侍卫双手搓了搓,“那敢情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这可是十娘食肆的蛋糕,谢谢南宫大人,谢谢各位大人让无逸品尝这美食。” 闻言,李大人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侍卫一番,却未多言,只是率先拿了一碟各切了一小块抹茶千层蛋糕、渐变蓝莓冻芝士蛋糕的碟子,找了一把椅子随便一坐。 “大家各自品尝吧。” 上官拿了吃食,其他人也井然有序的开始按照官员大小拿了一碟独自品尝。 萧静涵也已经泡好了茶,他给李大人、南宫霖和自己倒了茶,就把茶壶放在了桌上,“大家吃了糕点,就倒点这个山楂茶解腻。” “休言这次考虑的还挺周全。”这么甜腻的蛋糕,让李大人有些受不了。 心想,果然是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他放下竹勺,饮了一口茶水,冲淡了口中腻人的奶香味。 好不容易被李大人夸赞了一句的萧静涵,却笑不起来,委屈的指着南宫霖,“是沐之让我准备的,我脑子里放的都是豆腐渣,不考虑这些的。” 同僚们被他的发言逗得直乐。 “这是食肆的十娘准备的茶。”解释完,南宫霖又无奈对萧静涵道,“有你这般说自己的么,爷爷给你取的字,倒是合适。” “休得胡言么?”萧静涵特无所谓的耸耸肩,“可我还是管不住我这张嘴,这可怎么办。” “我爹也真是的,我想去军营,他倒好,说先得把我这张嘴治好了,才能去,硬是求陛下把我塞来翰林院,我一个纨绔会什么啊,还期望我能做文章不成?” 虽然蓝莓蛋糕太甜,但抹茶千层蛋糕却意外的对了李大人的胃口,他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抹茶绿粉,“看来我是辜负周国公的期盼了,没能把休言这张嘴缝上。” 萧静涵也没生气,反而骄傲无比的说道,“南宫他爷爷自小管束我,他多严肃一个人啊,都没把我治好,我爹就是病急乱投医。 李大人这么好、这么慈祥的人,对大家都客客气气的,还能对我不好?我爹就该把我扔军营里,让我多受罪,才能治好我这毛病。” “萧二公子这样的要求,还真是闻所未闻。”李大人越发觉得自己老了,不懂年轻人了。 第143章、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半小时后准时更换,先别订阅。 在大家品尝茶点的时候,陆铖泽一个人捏着鼻子在猫舍铲屎。 听着屋内传来的笑闹声,陆铖泽甩着漏铲上的腌臜物,暗道总要一天他要参他们一本,还没到放班的时间,就聚在一起吃茶。 李大人身为礼部尚书,带头玩忽职守。 “喵~” 一只喵回到猫舍,绕过蹲着铲屎的陆铖泽,背对着他刨着沙,顿时灰尘纷纷扬扬起来,逼得他用手肘紧紧的捂着鼻子。 尽管如此,一股腥臭的味道还是冲着他袭来,直熏得他两眼发晕。 直到那猫儿埋好沙,大摇大摆的离开,陆铖泽才松了一口气。 可这些猫就像和他作对一样,一只刚走,就又回来了一只猫…… 一只又一只,猫咪拉臭臭还要排队的? 它们就不能一起解决么? 陆铖泽憋不住气了,只能往后一退,却踩到了身后猫咪的尾巴,疼得那只猫凄厉惨叫。 “喵!” 吓得他摔了一跤,童年不好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他挣扎着爬起来,又是惊得一片猫叫。 宫中的猫咪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方便却被铲屎的人打断。 猫多势众、它们可不怕这个落单的铲屎官,顿时就是爪子挠了上来。 屋子里糕点吃得差不多、正在闲聊的翰林们听到猫咪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跑出来一看。 只见陆铖泽浑身挂满了猫,他身形有些狼狈,官服也站上了脏污,乌纱帽歪了、头发丝也垂了下来,像惨遭揉捏的少女。 “怎么了?” “快帮润生把猫都抱下来。” “怎么抱?” 猫咪们看到这么多两只脚的铲屎官出来,还有平时爱给它们投食的人,就像认清了敌我势力悬殊的战士,纷纷收了爪子从陆铖泽身上跳下来。 一个个瞪着大大的宛如珠宝的圆眼珠,无辜的对着众人歪头,“喵~” “哎呀,好可……”萧静涵没说完的字被南宫霖撞没了,“今天只顾着请大家吃糕点,竟然忘记在猫舍放小鱼干了。” “你去拿。” 被南宫霖点名的萧静涵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蹦跶了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没有小鱼干吃,它们生气了吧,让润生遭罪了。” 李大人赶紧招来太监,“带润生去洗漱一下,整理一下仪容。” 大脑只余一片空白的陆铖泽被太监扶着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 望着陆铖泽离开的背影,翰林们也没谁叫他回来的意思。 寒门学子不易,现如今呆在翰林里出生寒门的人又不止陆铖泽一个。 陆铖泽瞧不上南宫霖,同为寒门出生的其他翰林看来,已经攀上高枝儿的陆铖泽,他们照样看不惯。 李大人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因为被驳了面子而生怒,“来来来,我们自己吃。” “这么好的糕点,他不吃,可惜了。” “都分好了,多了一块儿。” “给李大人吃吧!” “吃太多甜食,我牙齿受不了,你们年轻人看着分了吧。”李大人也不贪多,并不和年轻人抢这些吃食,他也就尝个鲜,才来凑这个热闹。 东西剩下浪费不好,多给谁一块又怕引起矛盾。 三个女人一台戏,翰林院里文人一多,事儿也不少。 萧静涵正为南宫霖着急呢,就见他说道,“正好这个侍卫方才帮我提了这两大盒糕点进来,就同我们一起尝尝鲜吧。” 那侍卫双手搓了搓,“那敢情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这可是十娘食肆的蛋糕,谢谢南宫大人,谢谢各位大人让无逸品尝这美食。” 闻言,李大人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侍卫一番,却未多言,只是率先拿了一碟各切了一小块抹茶千层蛋糕、渐变蓝莓冻芝士蛋糕的碟子,找了一把椅子随便一坐。 “大家各自品尝吧。” 上官拿了吃食,其他人也井然有序的开始按照官员大小拿了一碟独自品尝。 萧静涵也已经泡好了茶,他给李大人、南宫霖和自己倒了茶,就把茶壶放在了桌上,“大家吃了糕点,就倒点这个山楂茶解腻。” “休言这次考虑的还挺周全。”这么甜腻的蛋糕,让李大人有些受不了。 心想,果然是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他放下竹勺,饮了一口茶水,冲淡了口中腻人的奶香味。 好不容易被李大人夸赞了一句的萧静涵,却笑不起来,委屈的指着南宫霖,“是沐之让我准备的,我脑子里放的都是豆腐渣,不考虑这些的。” 同僚们被他的发言逗得直乐。 “这是食肆的十娘准备的茶。”解释完,南宫霖又无奈对萧静涵道,“有你这般说自己的么,爷爷给你取的字,倒是合适。” “休得胡言么?”萧静涵特无所谓的耸耸肩,“可我还是管不住我这张嘴,这可怎么办。” “我爹也真是的,我想去军营,他倒好,说先得把我这张嘴治好了,才能去,硬是求陛下把我塞来翰林院,我一个纨绔会什么啊,还期望我能做文章不成?” 虽然蓝莓蛋糕太甜,但抹茶千层蛋糕却意外的对了李大人的胃口,他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抹茶绿粉,“看来我是辜负周国公的期盼了,没能把休言这张嘴缝上。” 萧静涵也没生气,反而骄傲无比的说道,“南宫他爷爷自小管束我,他多严肃一个人啊,都没把我治好,我爹就是病急乱投医。 李大人这么好、这么慈祥的人,对大家都客客气气的,还能对我不好?我爹就该把我扔军营里,让我多受罪,才能治好我这毛病。” “萧二公子这样的要求,还真是闻所未闻。”李大人越发觉得自己老了,不懂年轻人了。 柳茹月给了500两银票之后,到了院中,指着对方在墙角的桶里馊掉准备扔的豆腐道,“这些豆腐都不用扔掉了,豆腐乳就是用馊掉发霉的豆腐做的。” “啊?”一辈子都与豆腐打交道的邱家人傻了眼。 “而且,这些豆腐还不够馊、不够霉,再放五天,浑身长满毛就更好了。” “……”这,这还能吃? 第144章、展望 “要死了,竟然是个官儿!” 莺歌懊恼的放下帘子,气不过的找柳茹月告状,“你看看这人,不过一个小小的从五品,都不把我们小老百姓当回事,竟然当街纵马,道歉都不说一句。” 她没有直接让马夫追上去骂人,柳茹月就知道她是个有分寸的人。 “衣服都不换就敢这么做,也不知道家里是什么背景。”莺歌眼珠儿一转,打定了注意要去查查。 柳茹月还能不了解她在想什么? 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负心汉。” “什么?”莺歌气得帕子都扔飞了,抓着柳茹月的双肩,“这家伙就是那个……” 瞅了一眼在柳茹月怀里好奇的望着她的狗娃,莺歌收了声,闷哼道,“没想到是个这样的人,一朝得志,就不晓得自己姓什么了。” 还以为这种念过书的攀了高枝儿都会夹着尾巴做人呢,没想到都会当街纵马了。 “十娘莫为这种人生气。” 气? 柳茹月付之一笑,不,她不气,她是恨,恨不得他去死。 不过现如今,更重要的还是先找到孩子,不能让仇恨蒙蔽了双眼,本末倒置了。 “莺歌,先把孩子们找到再说,先别打草惊蛇。” 莺歌也明白哪个更重要,但暗中调查这个男人的事情,她可不会忘。 担心十娘伤心,莺歌岔开话题道,“今儿我带你去瞧的这处院子,原是淳华镇罗员外的粮食庄子,不过这员外年龄大了,家里闹着分家,家中两个儿子什么都要均分,这处庄子恰好多了出来,分不均。 这罗员外就打算卖了换银子,到时候银子再对半分。” 她万分感慨的叹气,“哎,你说孩子生多了不教养好,老了还受这些罪做什么。” 想起什么,莺歌又掐指点着十娘怀里的狗娃,耳提面命的叮嘱,“苏子曜,以后长大了可不兴学这些家伙闹分家,有本事就自己赚家业去,和自家人闹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能耐。” 就担心这家伙长大了成为白眼狼,那多对不起含辛茹苦带着他从大万山走出来的十娘啊! “子曜还小,你说这些,他哪里听得懂。”柳茹月摸着被莺歌吓得往自己怀里躲的孩子的脑袋。 莺歌像是过来人似得说道,“孩子就得早点教,长大了就来不及了。” “好好好,你是孩子的干娘,你想教就教。”这些道理莺歌也没说错。 父母总觉得自己孩子是最好、最乖、最听话的,晚了再教就迟了。 得到柳茹月的应允,莺歌满足了,继续说这庄子的事情,“这原本就是离京较远小镇上的庄子,价格比京郊的便宜很多,京郊得三四十两一亩地,贵得离谱,我们也抢不到一亩,那些世家的人早就盯着了。 这罗员外的庄子,虽说离京城远了一些,地却便宜。 因那两不孝子争抢家产,这处庄子荒废了两年,地里没庄稼、也没施肥,都是荒草,与其他庄子比起来土壤是贫瘠了一些,又被一座山丘隔断了不连贯,不方便耕种。 但我们也不是为了种地,庄子里也有秦淮河的分流,水井里的水善算甘甜,开酒坊恰好合适,20两一亩,我拿了30亩。” 30亩地,真大! 上一世想都不敢想自己也能拥有这么大的土地,陆铖泽家也不过一亩半分地罢了。 马车晃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可算是到了庄子上。 莺歌已经拿了地契,这里已经没有罗家人了,只留了一个守庄子的老汉帮着看守庄上宅子。 两人趁着天未黑尽,在周围走了一圈。 果然如莺歌所说,这片地原是很好的,就是中间突兀的有一座山包,横断了善算平坦的耕地。 “这座山也有50丈左右高,山上都是杂草、树林,也有小溪,种地却不好砍伐树木,不过这座山不算耕地面积,罗员外就直接送给我们了。” 靠山吃山,有一座自己的山,柳茹月十分欢喜,也不嫌弃这山将耕地割碎了,“这座山上,我们可以修建个茅庐,喂养一些山鸡,就把它们扔山里让它们自己抓虫子吃,不用管它们。” “十娘这想法倒是奇特。”鸡养老了,煲汤也是极好的,莺歌将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这座山的背阴处那些树全让人砍掉,毛竹、青竹、楠竹都种一些,毛竹种多一点。”竹子在背阴处涨势较向阳处好,而且将来要做活竹酒,向阳处日晒太多,对酒水也不好。 两人也没爬山,只在山脚。 莺歌随着柳茹月比划的方向看去,那得多大一片竹林呀,“这又是何意?” “我将来准备用竹子养酒。” “竹子养酒!”莺歌都听呆了,“十娘是说,用竹筒装酿好的酒水吧?” “非也,就是在活竹里酿酒。”柳茹月也不怕将这些秘密告诉莺歌,“在毛竹刚抽叶子的时候,将原浆基酒注入竹腔之中,随着竹子的生长,酒水也在竹筒里再次发酵,吸收竹子的清香。 这活竹酒与竹共融,浑然天成,饮之清香透心,微苦而又清醇甜美。” 只是应天府最高的山也不过100多丈,养活竹酒最好是200多丈的高山更好,不过此处也将就,总比没得喝强。 莺歌听得极其向往,十娘泡制的花酒、果酒都那么好喝,用竹子养出来的酒口感只怕更强几分,“好,等我回去了,立刻叫人来砍树种竹子。” 在马车上绕着山转了一圈,柳茹月指着山脚下一处道,“就让人在这里修一个院子,要有五个大仓库,地表一定要夯实……” “这些土地也找些佃户,让他们打理出来,我们既然酒庄酿酒,就种植高粱吧,你若是有喜欢的水果,也可以安排他们种植一些果树……” 今日时间比较匆忙,柳茹月和莺歌也只能匆匆看一遍庄子,做一番打算,细节还得回家之后,找了专人来详细设计。 两人都不是闲人,莺歌还得回芸瑛坊盯着,柳茹月也得回去做第二日的吃食,现在这一穷二白的庄子,有那罗老汉守门已然足够。 第145章、来者不善 又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回到京城,京城夜市正热闹着。 狗娃还是第一次看到灯火璀璨、摩肩接踵的京城夜市,即便是号称赶超京城夜市的泰依县,也不过是说法夸张了。 京城的夜市,哪里是一个山沟沟里的小县城能堪比的。 不说秦淮河两侧的风情,仅仅是市井中喷火的、耍戏的、卖花灯的、卖糖人儿的,在夜晚的彩灯照耀下,都显得比白日里更多了趣味。 莺歌看出了孩子眼中的好奇和渴望,扯了扯十娘的衣袖,“来京城这么久了,你都没带狗娃逛过夜市,现在离食肆也不远,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十娘不如带着孩子逛逛吧。” “你这干娘倒比我用心,好,我带孩子去逛逛。” 柳茹月率先下了马车,莺歌从车内将孩子递给了她,“我先回去了。” “你去忙吧。” 目送莺歌的马车离去,柳茹月抱着狗娃逛了起来。 狗娃对什么都稀奇,一路下来,柳茹月给他买了一个兔子灯笼、一个蝴蝶糖人儿、一个虎头帽…… “子曜开心么?”虽然狗娃叫顺口了,但现在孩子开始懂事了,也得让狗娃适应新名字。 子曜舔着糖人儿开心的点着头,“开心。” “娘吃。”子曜把糖人儿递到柳茹月嘴边,柳茹月张开嘴,假意要大吃一口,吓得子曜瞪大了眼睛。 她一个大人,哪儿能和孩子抢吃食,最后也不过咬了一小口,“真甜。” “娘快抱不动你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子曜依依不舍的环顾了一圈热闹的夜市,点了点头。 柳茹月将子曜放在地上,随后蹲下身,让他爬上背。 刚要站起来,却发现背后蓦然一轻。 “娘……” 子曜大叫出声,吓得柳茹月连忙回头,只见一个眼神如炬、气质痞气的男人,单手搂着挣扎的子曜,朝她扬着下巴道,“还真是你,你竟然真到京城了?” 柳茹月心中咯噔一声,这人是谁? 难道是以前家乡的某个乡亲? 可时隔这么多年,她也不可能每个乡邻都还记得,这些人知道陆铖泽当上大官儿或许会去投靠他,她万万不能露馅儿。 “这位相公,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说着,柳茹月就伸手去要孩子。 男人却往后退了一步,“认错了?不会,虽然你把脸涂黄了一些,但我还是认得出你,十娘。” 他越说,柳茹月心中越害怕,面上也越冷峻,“这位相公,你若是再玩闹,我就要叫人了。” “叫人?”男人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我不怕,除非你在京城有很大的靠山。” 柳茹月气急,这人是在耍无赖吧,是在逼她说陆铖泽的名字么?“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男人挑眉,他经常询问别人的问题,倒是被这个女人先问了。 柳茹月见他依旧无动于衷,放低了语气,“能不能先把子曜还给我再说。” “子曜?”男人看了一眼夹在胳肢窝里安安静静的孩子,露出一丝不解,“不是叫狗娃么?” “?” 狗娃! 柳茹月悄悄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陆铖泽的乡亲啊,但这个人她的确没印象,“你记错了,我儿子自打出生就叫子曜了,狗娃这样低贱的名字,我怎么可能给孩子取。” 男人不在夹着孩子,规规矩矩的抱着他,“可是,我刚才叫狗娃,他看我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柳茹月捂唇,仪态大方的轻柔说道,“一看这位相公就还没成亲有过孩子吧,子曜只是听到你在说话,好奇罢了,你随便抱一个孩子,对他说话,他都会看你的。” 那个女人才不会这么好好和他说话,见到他就像防敌人一样竖着倒刺儿,难道,真的是自己认错人了? “对不住,我认错人了。”男人将孩子递还给了柳茹月。 孩子重回怀里,柳茹月不打算和这个人计较太多,以免说多说错,盈着笑意笑得释怀,“无碍,只是这位相公将来可别这么吓唬人了,别的人可没夏娘这么好说话。” 原来她叫夏娘,不叫柳十娘。 男人纵使脸皮厚,此刻也不好意思了起来,“抱歉抱歉,子曜,要不要叔叔赔你一个糖人儿?” 狗娃……子曜摇了摇头,害怕的把脸趴在柳茹月胸口。 “不过一个糖人儿而已,不碍事。”柳茹月一个转眸,似是看到了谁,回头对他道,“我夫君在那边等着我呢,先告辞了。” 转过身,柳茹月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她本来就在隐姓埋名,最害怕的就是这种可能见过她的人了。 之后,她就往人多的地方钻,绕了好大一个圈,才从后巷的小门,回了家。 今日折腾的够多,柳茹月原本以为这一夜难以入眠,可做完了糕点、酒水,就累得不行,最后还是睡得很香。 又到天明,被公鸡的打鸣声叫醒。 柳茹月打着哈欠,拿着木盆到院子里,打了水正准备埋头洗脸。 不成想,后脑勺却被人按住,一把将她按进了水盆里。 一口气没换过来,吸入了好些水,呛得柳茹月十分难受,只听水盆里咕噜咕噜的滚着水泡。 她伸手抓着四周,但那人拧着她的衣领,躲得十分敏捷,让她打不着。 “哗啦啦” 后脑勺的头发被人抓着从水里拔出来,她想问话,也问不出来,止不住的喘息着、咳嗽着。 只见那人单手往水盆里撒了一些白色药粉,又将她按入了水盆中。 这人手掌很大、手臂有力,让她根本挣扎不脱。 还好,这次这个人并没有让她浸泡太久,很快就把她拉了起来,就着洗脸帕胡乱的擦着她的脸。 她想转身去看背后的人是谁,却根本转不过去。 只能看到白色的帕子上被抹下了姜黄色的脏污。 这个人想看清楚她的脸! 是谁? 难道昨天还是被陆铖泽的人发现她,对她产生怀疑了? 耳朵里都是水晃荡的声音,柳茹月觉得自己脑袋似乎进水了,难受得紧,“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那人根本不回答她。 “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放了我好不好,他给你多少钱,我双倍给你。” 第146章、边儿待着(3) “十娘,我锦衣卫蒲浩,来拿吃食了。” 前方正门的敲门声响起,柳茹月燃起了希望,正想大喊救命,身后之人就点了脖子下一处。 她喊不出声,心中正焦急,却发现钳制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一阵风声起,她回头一看,那人已经跃过墙头,消失了踪迹。 她吐了一口气,踉跄着上前拆了两块门板。 浑身像是被人泼了水一般、头发也黏在了脸上,这模样吓了蒲浩一跳,“十娘,你这是怎么了?” 柳茹月让他进了店铺,指了指脖子,张着嘴想示意对方自己说不出话来,“我说……” 不对,怎么又能说话了? 那人点穴如此厉害,竟然能控制时间! 蒲浩担忧的望着她,“怎么了?” 柳茹月还不知道早上那人是什么来历,直接给锦衣卫说,也不知是好是坏,“我说,你怎么现在就来拿吃食?不是还没到下午么?” “害,我那些兄弟知道我在你这里订了餐,昨晚就吵着要我来催了,可是昨晚来找你,你不在,只好一大早过来碰碰运气。”蒲浩找了一张凳子坐下,“如果没有现成的,我就等一会儿。” 锦衣卫呆在这里,她就安全了,那个人听到来人是锦衣卫,不也掉头就跑了么。 在别人看来,视锦衣卫如猛兽,在柳茹月看来,就她接触过的锦衣卫还是挺好说话、挺讲理的。 “你坐,我去收拾一下,刚才打水洗漱,不小心踩滑了,摔了一跤,搞得有些狼狈。”柳茹月原本也不敢抹开脸颊两侧的头发,但她想到那人的目的,这张脸继续隐藏着早晚是祸事。 还不如现在就坦然一点。 这般想着,柳茹月将黏在脸上的头发掀开,却不见蒲浩有多吃惊。 怎么回事,难道她的脸上没被擦干净么? 作为锦衣卫,看到她的脸变了模样,肯定会吃惊怀疑的吧,他不吃惊,她怎么解释? “十娘,你脸上太干净了,快去抹点姜汁,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还长得这么好看,不安全。” “……”蒲浩竟然把她想好话给说了出来。 她苦笑着,点了点头,“你真细心,谢谢蒲大哥体谅十娘。” “什么细心。”蒲浩挠了挠后脑勺,“我们锦衣卫出门办事,易容打扮十分正常,尤其女子,更是要保护好自己,我能理解你们的不容易,没什么好奇怪的,快去捯饬自己吧,我那帮兄弟嗷嗷的等着吃饭呢。” “好。”柳茹月转过身,朝后院走去。 京城的人果然与小地方的人见识不一样,锦衣卫这些人也挺有趣的。 换了一身衣服,柳茹月却没有继续往脸上涂抹调配好的姜汁。 那个人既然猜到了她可能易了容,没准儿还会来第二次,不如大大方方的给他看这张脸。 她怕什么? 她现在已经不是柳茹月了,她有新的身份新的户籍,她现在叫苏碧君。 就算是锦衣卫去查,她的户籍也是苏碧君。 泰依县黑市出来的户籍,不会被人查出端倪的。 若是别人问她之前易容的原因,就说蒲浩理解的这个原因就行了。 柳茹月擦干净头发,就去厨房忙碌了起来。 菜是早就搭配好了的,切块、炒菜都很快。 费工夫的菜,半夜就蒸上了。 不过半个时辰,柳茹月就将菜都端了出来。 这时候,蒲浩那桌又来了两个身着黄褐色衣服的锦衣卫,各自提着两个食盒。 “十娘赶紧给自己上个妆吧。” 这蒲浩怎么看着比自己还着急? “算了,不上妆了,我只是在路上习惯了这么保护自己罢了,现如今到了京城,这里的治安这么好,又有你们这些锦衣卫经常来照顾我这里的生意,十娘甚是心安,方才想了想,觉得不必再倒腾了。”柳茹月嫣然一笑。 身为锦衣卫,经常被人畏惧躲避,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真心感谢自己,蒲浩还挺开心,“也是,十娘觉得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柳茹月转身将蛋糕也拿了过来。 蒲浩早就有经验,准备好的一个食盒里,也是有冰的。 “如果十娘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北镇抚司找我,这是我的信物。”蒲浩将青石给他的一块玉递给了柳茹月。 柳茹月千恩万谢的送走了三人,这才得了闲看手中的玉佩。 这块玉佩入手温润、质地莹白,一看就是上好的和田玉,是一个白鹭的造型,不像是蒲浩这样当低阶锦衣卫能买得起的东西。 不过,蒲浩花钱这么大手大脚,来她这里都定了三次餐了,说不定他家里很有钱? 虽然蒲浩地位不高,但他好歹也是个锦衣卫,这个名头已经够吓唬人了。 将玉佩放在钱袋里,放入怀中,柳茹月彻底将门板一块块的拆掉。 这下子,许多许多街坊都看到了她这张未经修饰的脸。 “诶,你是……十娘吧?” “是的。” “你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漂亮了?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么。” “不是,也没变漂亮,只是白了一些,之前为了来京城,害怕路上会遇到土匪,所以就把脸涂黑涂黄了……”柳茹月早就编好了说辞。 “原来是这样,到了京城的确不用担心那些土匪山贼了。” “十娘若是早些把这张脸露出来,生意还能更上一层楼呢!” “你说的什么话,十娘的生意靠的人多么,人再多,她每天也只做十桌,人家靠的是好手艺。” 右边铺子的老板,昨晚开开心心等着庞老板来收铺子,却等来了对方说不买的消息。 知道是十娘让庞老板打消了买铺子的打算,他此刻正恨着十娘呢,“手艺?谁知道靠的什么,她做的饭菜,你吃过?没吃过,谁知道好不好吃。” 豆腐铺子早上比较忙,听到街坊们的话,邱老板正想开腔,被老婆子曾氏拦了下来,“你去说什么,你个男人去帮她说话,越说越不清楚。” “可是那些人欺人太甚了。” “你待着,我去。”曾氏推开老头子,叉着腰从豆腐铺子走了出去。 对说风凉话的人吼道,“我还真吃过十娘家的菜,特别好吃,特别香。” 第147章、宣传宣传 右边卖布匹的铺子那位风韵犹存的徐老板娘也随之掐起了腰,“哎哟喂,十娘不是说每天只做十桌饭菜么,你们家怎么吃上的? 你们家靠卖豆腐养着一大家人,做那么多豆腐卖不出去,整桶整桶的烂在后院。” 徐氏左手捏着鼻子,右手扇着风,“从你们家后面巷子路过总能闻着豆腐发酸发臭的味道,就这样,你们还有钱吃一桌100两的饭菜?” “替人出风头,也得量力而为!”她走到曾氏跟前,昂着头,用肩膀顶了顶曾氏的胸膛。 曾氏被撞得有些疼,却也因为对方指着她的痛处撒盐,也恼了,“徐凤娇,咱们多年老邻居,揭人不揭短,我家豆腐卖不出去关你什么事?坏掉的豆腐给你吃了?全扔了,我家的损失让你掏钱了?” 这番话,却对徐氏没什么作用,她不疼不痒的继续在鼻子前扇着风,厌嫌无比的呕了一声,“是没给我吃,但熏着我了!” 豆腐能有多臭,家里的豆腐下午没卖完,夏天会臭的快一点,可当晚就扔掉了,都不会过夜,能有多臭。 曾氏明白徐凤娇就是找她麻烦,说话也不客气了,“原来是你这狗鼻子太灵了,你屙屎的时候怎么没把自己臭死?” 徐凤娇抓住了曾氏的错处,哪肯放过,“你你你,你一个卖豆腐、做吃食的,说话怎么能这么粗俗,别屎尿屁挂在嘴上,多寒碜人,谁还敢买你家豆腐。” 牵扯到做生意的事情,曾氏哪儿能含糊。 她灵光一现,指着徐凤娇道,“哦,我知道了,我就说以前老林卖早餐,卖的好好的,怎么就发生了那么多怪事,还匆匆把铺子卖掉了,怕不是他家卖豆汁儿臭着你,你在背地里捣乱吧!” “那些死老鼠、蟑螂,是不是你扔他小院儿里的?” “你,你胡说!”徐凤娇跳脚的上前抓曾氏的头发。 曾氏吃痛,一口咬在徐凤娇手腕上。 徐凤娇疼得松了手,曾氏抓住机会就往自家铺子里跑,“老邱,儿子,救命啊!” 柳茹月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变成了这样,但曾氏也算是在帮她说话,现在徐凤娇这般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她还以为徐凤娇出来说她的风凉话,是因为眼红她生意好以及自己铺子卖不出去了的事情。 没想到还有这些原因在里头。 想一想就明白了。 做饭会有气味、油烟,徐凤娇的布店在隔壁,布匹上难免会熏上味道,影响出售。 可,即便不开食肆,左邻右舍哪家不做饭菜? 徐凤娇还能让人不做饭不成? 当初买铺子的时候,柳茹月也打听过,也知道这早餐铺子也是林家祖辈传下来的,反而徐凤娇是中途过来买铺子开了布店。 所以,这事儿算不得林老板和自己有错吧,原本这个铺面就是卖吃食的,隔壁卖豆腐的铺子也是祖传的。 林凤娇嫌弃气味、油烟,就不该来买这个铺子。 周围的邻里一大早也没什么生意,各个都在看热闹。 徐凤娇这女人也是肝火大,曾氏一大家子男人,她追过去哪里打得过他们。 邱家人直肠子,嘴巴笨,论理说不过徐凤娇,还打不过她? 但柳茹月也不想这事儿闹大,打了人总要吃官司,她不想帮她说话的邱家人因徐凤娇遭罪。 上前抓住了徐凤娇的腰带,柳茹月晓得对方块头比自己大,打不过,抓不紧,就嚷嚷道,“说不过怎么能打人呢?你再打人,我就把你腰带割了!” 众人都惊呆了。 看上去娴静宽容、和和气气的十娘竟然能作出这样的事情! 果然人不可貌相,甚至,他们还挺期待的…… 一垂眸,就瞅见十娘不知从哪里摸了一把刀出来,在她腰带处比划。 下意识伸手揪着裙子,就怕十娘突然发狠,让她当中出丑,徐凤娇讨饶道,“哎呀,我们老街坊了,就是开个玩笑,十……十娘莫当真。” “哦,原来是开玩笑啊,我这人向来古板,开不得玩笑,徐老板将来还是莫这般说话了。” 话是这么说,手上却没松。 柳茹月转头对大家说道,“街坊邻居不是说没吃过十娘做的饭菜,不知道当真好不好吃么,恰好之前我买了邱老板家的豆腐,见他家豆腐肉质细腻无渣,特别甘甜,就做了一道豆腐乳出来。” “豆腐乳是何物?” “我听桂林郡的朋友说过这玩儿。” “好吃么?” “不知道,我朋友也不会做啊。” 想要帮邱家一把的柳茹月道,“这道豆腐乳是我结合了巴蜀、桂林郡的风味之后,再次研究出来的,见邱老板家豆腐特别好,特别适合做豆腐乳,就请他们品尝了我做的豆腐乳。” “也算不得菜吧,但挺下饭的,我开食肆也没那么多精力好好开发豆腐乳,就把方子卖给了邱老板,大家若是好奇豆腐乳是什么味儿,到时候上邱老板家店铺买就是了。” 躲在男人身后的曾氏探出头和邱老板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十娘食肆那么有名,谁都想吃她家的菜,可没钱哪里吃得上。 到底十娘做的菜好吃不好吃,是个未解之谜。 但吃不上她做的菜的人一大把,听说她把做菜的方子教给了他们,那些人肯定会上他们家买豆腐乳来一试究竟。 这是,这是在帮他们啊! 十娘的豆腐乳当然好吃,他们之前还担心十娘教的方子是不是真的,此刻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邱老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似乎看到之前在十娘食肆门口排队而不得那些人,都来他家豆腐坊外排队的人山人海景象了。 瞧把老实巴交的男人乐得找不着边,曾氏从男人身后钻出来,吆喝道,“到时候欢迎各位街坊邻居来我们家买豆腐乳啊!” 这一嗓子唤醒了邱老板,他是不善言辞,却也懂得做生意的一些小技巧,“七日后,我们小店重新开张,只要是老街坊来买豆腐乳,我通通多送两块!” 瞧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十娘教的做法,那肯定好吃。 第148章、孩子他爹不是你 众人惊呼了起来,“哇,老邱,到时候你可别忘了这句话啊!” “邱老板,到时候再给我们打个折呗!” “邱老板,你家豆腐5个铜板一块,做成豆腐乳多少钱一块啊?” “还是一样的价,一块五个铜板!”曾氏直接抢下话头,拦住了邱老板想解释的冲动。 这豆腐的一块和豆腐乳的一块,那可不是一回事。 一块白嫩嫩的大块儿嫩豆腐,能切成12块豆腐乳了。 “还是一个价啊,邱老板能赚到钱吗?” “豆腐乳总是要多几道工序的吧,还有十娘的方子钱呢,邱老板还是赚点钱吧,五个铜板太便宜了,干脆6个铜板吧!” “买次豆腐送两块,邱老板这生意做的。”已经有人在暗地里嘲笑邱老板傻了。 柳茹月也不解释,做生意嘛,原本就是这么一回事,大家误会了,当天看见了实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早的风言风言也算是应付了过去,这才松开了被她抓着的腰带。 知道这事儿闹不起来了,徐凤娇连忙捂着裙子跑回了铺面里。 隐在墙角的男人看了一早的戏,心中疑惑颇多,正想走过去,却见一个器宇轩昂却一身江湖中人劲装打扮的男人,带着一行同是劲装打扮的女子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去的方向还正是十娘食肆! 他眯了眯眼,止住了脚步,正想退回继续暗中观察,领头的男人却回头朝他躲藏的方向射来目光。 这个江湖中人,功夫了得。 罢了,知道十娘在此,还怕她跑了不成,择日再来,免得横生事端。 回了铺子正在摆放桌椅的柳茹月感觉到门口来了人,抬头一看,就对上了楚阡澈的两目如剑的双眼。 这双眼在跑镖的路上,不知道识破了多少贼人的伪装,带给她无尽的安全感。 联想到今早遭遇的危险,柳茹月激动的无以复加,难以抑制心中的后怕,真情实意的唤道,“楚大哥,你终于来了!” 察觉到柳茹月情绪不对劲,楚阡澈收敛了警惕的目光,转为担忧。 联想到刚才那一道充满了恶意的眼神,进门用刀鞘扶起快要摔倒的柳茹月,送她坐在了椅子上,疑惑道,“十娘,可是被京城的什么人盯上了?” “楚大哥,你怎么知道的?”这不过早上刚发生的事情,楚阡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收到了什么江湖追杀令? 作为江湖人,楚阡澈一进屋就观察了周围,他带来的女镖师也已经将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并将两人护在了中间。 柳茹月对镖师的行事作风很是了解,见状心中更是大定。 还好之前她写了那么一封信,如果当初只是为了求个心安,那现在就是为了保命了。 “我刚才过来,发现有道不怀好意的视线盯上了我,可我现在没有跑镖,所以不可能是针对我,恰好是我走到你门前的时候察觉到的。”楚阡澈犀利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柳茹月脸上,“所以,是冲着你来的。” 难道那个人还没离开,正在一旁悄悄的打量她? 那个人识破她了还是什么? 不能慌不能慌,越是这时候,她越是不能慌,孩子们还没找到,她若是现在就跑、就躲起来,反而坐实了对方的猜测。 她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天下间有人长得相似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说你在京城好好的开食肆,怎么突然让我找女护院,原本想为你节约钱,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楚阡澈就不是个懂得拐弯抹角的人,特别直白的问道,“你这小小食肆,能容得下这么多女护院?你开得起工钱么?” 柳茹月已经调整好了心情,现在有了楚阡澈送来的这些女镖师在,那些人就不可能像早上那般悄悄潜入伤害她了。 “楚大哥,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一桌席面卖100两银子……”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 饶是楚阡澈跑镖练就了一副荣辱不惊的木头脸,此刻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倒不是怀疑她有没有这个实力,她做的菜好吃着呢。 只是靠着这样的小店铺,卖一百两,京城这些人能买账? “哎呀,我说楚小子怎么这么着急来京城,原来是看媳妇儿来了。”一个打趣儿的声音响起,柳茹月朝门外看去,来人也是劲装打扮,是个中年人,她没有印象。 楚阡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陆三伯,你不在京城分舵好好守镖局,乱跑什么?” “我哥说你来京城了,上次你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次可算是被我抓着了。”陆三伯进屋,那些女镖师熟稔的给他让了位置。 他打量了柳茹月一番,“这就是我哥信里说的你宝贝着的那个媳妇儿?” “你都认定了,我说不是,你信么?”楚阡澈这表情,算是放弃抵抗了么? 柳茹月想解释,但这陆三伯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我懂,干我们这营生,置个家不容易,容易被仇人找上门,你这样做……哎,放心,我在京城一天,就会护着侄儿媳妇儿一天。” “我不是……”柳茹月就不明白了,她不是写信给陆掌柜解释了她不是楚阡澈的女人了么,这三伯还这么误会? “爹!” 狗娃在后院听到楚阡澈的声音,迈着小短腿儿吭哧吭哧的终于走了进来,看到活生生的楚阡澈后更是激动,张开双臂就朝他跑去抱住了他小腿肚子。 陆三伯是个自来熟,看到狗娃,笑得眼角都能夹蚊子了,“哎哟哟,这就是我家侄孙子么,长得白白净净,和小澈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不是,您哪只眼睛看着这捡来的孩子长得像楚阡澈了? 柳茹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好,是解释这孩子不是楚阡澈的、还是解释这孩子也不是自己的。 楚阡澈早已经熟练的把孩子抱起来放在了大腿上。 狗娃也不曾忘记这熟悉的怀抱,双手双腿夹住他这根木桩子,开心的不断唤着,“爹,爹……” 第149章、咱不怕女人(3) 比楚阡澈还兴奋的是陆三伯,在一旁看得那个激动,就像后继有人的是他自己似得。 抹着眼角批评着木头脸的楚阡澈,“孩子见到你这么开心,你这傻孩子怎么木鱼脑袋似得,不知道应一声?一会儿孩子得哭了。” “嗯。” “爹。” “嗯。” “爹。” “好了,别叫了。”柳茹月很了解楚阡澈的脾气,他现在还没爆发完全是靠陆三伯这情面在。 她上前将死皮赖脸抱着楚阡澈脖子的狗娃抱了下来,“大家这么大老远的过来,我这去给你们做饭。” “那敢情好啊!”陆三伯激动的搓着手,连着好几个菜。 对上楚阡澈鄙夷的目光,解释道,“贤侄你是不知道,你这媳妇儿多厉害,做的一桌菜,京城学子文人趋之若鹜,都求着能吃上一桌。 我是一直都想来蹭一桌的,可是侄儿媳妇不是不认识我么,她的规矩是每天只做十桌,上个月还得对上对联才能吃,你也知道你三伯我是个大老粗,哪里会对什么对联,嘿嘿。” “之前忙着跑镖的事情,也没来订餐,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儿正好能沾一下贤侄的光,尝尝侄儿媳妇儿的手艺。” 之前一路上随便吃柳茹月的饭菜,楚阡澈就当那是柳茹月付的工钱。 现在人家开门做生意,他哪儿能占一个女人的便宜,“三伯,我们已经吃过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你若想吃饭,还是找十娘堂堂正正的订餐吧。” “贤侄,你这就太不近人情了吧,都是自家人……”在楚阡澈漠视的表情下,陆三叔叹息道,“罢了罢了,我也理解,侄儿媳妇儿一个人开店,你又坚持要跑镖,不在她身边帮忙,她肯定对你意见很大,你做不了侄儿媳妇儿的主。” 陆三伯给了楚阡澈一个我懂的表情,拍着他肩膀安慰,“这没什么丢脸的,咱们跑镖的男人,谁不怕媳妇儿? 咱们对上山匪都能一打十,还能怕女人?咱只是爱媳妇儿、太亏欠她们了,三伯不给你添乱,你也不要对着自己女人冷着脸,多哄哄侄儿媳妇儿,咱们娶个愿意给自己生娃的媳妇儿容易么,也不知道爱惜。”说到最后,陆三伯那个恨铁不成钢。 这陆家的男人想象力太丰富了,若不是知道他们是跑镖的,柳茹月还以为他们是写话本儿的先生呢。 转过身,对上柳茹月目瞪口呆的表情,陆三伯换下苦口婆心,和蔼可亲的说道,“侄儿媳妇儿,你看看哪天还有空席,随便哪天都行,我定一桌,不过,我闺女想吃上个月的抹茶千层蛋糕,你看,能换一换蛋糕口味么?” “你是楚大哥的三伯,当然可以。”柳茹月回到柜台,拿出登记簿翻来翻,“就只有18号是最近的日子了。” 陆三伯是真心实意来订餐的,闻言十分开心,“行,就18号,我上午来拿,家里人多,都来店上吃,怕是坐不下,嘿嘿。” “人多的话,一个蛋糕够分?” “你这不是每天只做十桌饭菜么?”买了吃食,总不能就自家人吃,到时候也得分给镖局的小子们尝一尝才行。 “我把隔壁铺子买下来了,准备过段时间开一个甜点铺子,18号,应该已经开张了,到时候也能多做一些甜点来卖了。” 陆三伯恍然大悟的拍了拍大腿,“哎呀,我就说,侄儿媳妇儿做饭手艺这么好,来求着吃一顿的人那么多,怎么一天才做十桌,原来,甜品店才是你的目的。” 没想到自己的目的竟被一个镖师看出来了。 但无所谓,这并没什么可怕的。 柳茹月腼腆一笑,捋着头发道,“是啊,我很喜欢做糕点,但心中没谱,毕竟中原人嫌弃红毛番人体味重,觉得他们来自比南蛮更荒凉的冰原,吃肉都吃带血的,更是不屑接触他们,更不想尝试他们的食物。 所以我就先开了一个食肆,带着卖了一下经过我改良的蛋糕,现在看着大家还挺喜欢吃,才有了勇气开糕点店。” 陆三伯颇为感叹楚阡澈的好运,竟然遇到这么一个有主见有能力的女子,将来跑镖也能更洒脱更放心,“这也不错,食肆就靠你一个人,实在太辛苦了,做糕点就好很多。” 柳茹月自然不会和一个不下厨的男人掰扯做糕点其实比做饭更精细、更累这种事。 “三伯,你离开分舵这么久,应该回去盯着了。” “你……”原本还想指点指点楚阡澈这根木头要对侄儿媳妇儿好一点的陆三伯气绝,“行,我走,不耽搁你陪媳妇儿了。” 陆三伯对楚阡澈使了个男人之间的眼色。 楚阡澈摸着刀柄道,“三伯,以后见到她还是叫十娘吧,别侄儿媳妇儿的挂在嘴边。” “我懂。”陆三伯朝楚阡澈翻了一个白眼,“我们自家人明白是一家人就行了。” 您懂什么了? 柳茹月万分无奈。 陆三伯起身,抱了个拳,“侄儿媳……十娘,我先走了,蛋糕的话,那就抹茶、蓝莓各两个。” “好。” 陆三叔是个爽利人,说走,就走,“告辞。” 不带一丝废话。 陆三伯离开了,柳茹月充满歉意的望着楚阡澈,“我写信给陆掌柜解释了的,你是看着我写的信,我真的……对不住了。” “就这样吧。”楚阡澈对这些却是不在意的样子,上一世柳茹月就知道他是个老光棍,一心扑在找人上,一副断情绝爱的模样。 “你在京城不安全,有陆三伯照应你,也更好,就算有她们护着你,人脉方面还是扎根京城的三伯更广。”楚阡澈本不愿牵扯与跑镖无关之事,但十娘做的鱼真的好吃。 不然他也不必亲自送一趟女镖师上京了,只需给她们一封信带来给十娘看,她就会接收她们。 女镖师都是江湖经验老道的人,不至于去京城还会迷路、或是被土匪们劫了。 他看了一眼面露感激之色的十娘,真是不知道一个女人家,怎么惹上这些麻烦的。 现在看来是金钱红人眼,亦或者做菜的方子让人觊觎上了。 就算不知道十娘在京城做的都是什么菜,但能卖100两一桌,还有他见多识广、曾吃遍大江南北的陆三伯都想吃的番外改良蛋糕,想来是比柠檬鱼更新奇的菜了。 第150章、婶子是过来人 “谁知道京城菜市怎么走?”柳茹月谢过了楚阡澈的好意便直接开问。 一个身形不比男人矮小,一身腱子肉、脸型阳刚的壮硕女镖师站了出来,“我知道。” 柳茹月打量着她的表情,道,“也不知道你们会来,只准备了今日十桌饭菜的食材,我要守店,不方便离开,能否拜托这位镖师帮忙买一些菜回来。” “需要买什么菜。” “我写个清单给你?”这些女镖师当真利落不拖沓,善意的试探一下对方是否识字,避免直接开问的尴尬。 “可以。” 看来能识字了,柳茹月回到柜台,拿起毛笔,写了几个食材,晾干墨汁,递给了女镖师,“请问怎么称呼?” “翟宁。” “好名字。”并非恭维,家宅安宁,这个名字多好啊,如果翟宁能办好这件小事,柳茹月觉得自己必定是要留下她的。 一直在一旁不吭声的楚阡澈,终于耐不住的问了一句,“买鱼了么?” 所有女镖师都垂头闷笑了起来,翟宁也点头道,“十娘让买了三种鱼。” 楚阡澈可算是放心了,略有赧然,“你们不知道十娘做的鱼多好吃,我是想让你们也尝尝。” 难得的解释,但女镖师们并不信。 柳茹月也不信,他就是自己馋了。 难得有个爱好不容易,柳茹月也不追根究底的询问,免得对方恼羞成怒,唯一的好爱都不要了。 “麻烦你跑一趟了。”她掏出五两银子递给了翟宁。 “我尽快回来。”翟宁朝柳茹月和楚阡澈抱拳后,又看了众姐妹一眼,就离开了。 现在开着门做生意,一会儿快到中午的饭点,订餐的客人就会过来,她也要开始忙碌了。 担心他们呆着无聊,也耽搁时间,柳茹月对楚阡澈道,“谢谢你能带着她们过来,不过我现在还忙着,中午我也不会得空做饭,不如你先带她们去莺歌那儿,我晚上做了饭,大家再一起吃。” 莺歌开了花楼,楚阡澈是知道的,闻言他还是看了众人一眼。 但作为镖师,能安排好女镖师的未来,他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花楼虽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可是十娘信里也说了,那花楼是淸倌儿楼。 女镖师们,能接到养家糊口的活儿本身就不容易,一般的花楼也不愿意要女护院。 因为女镖师的事儿比男镖师多很多,体能上也不如男镖师。 改行做其他,又浪费了自小练就的童子功。 这一行愿意跟着来京城的师姐师妹,也知道可能会进花楼,所以楚阡澈也没替她们担忧的意思,他也相信十娘的保证。 至于莺歌,有十娘在,莺歌不会乱来。 见众师姐师妹也未露出异样,楚阡澈对柳茹月点了点头,以仗剑天涯的姿态带着十一个女镖师离开了。 他们刚走,隔壁的曾氏就跑过来,趴在柜台上一副后怕的模样问道,“刚才那行人看着是江湖人,我还以为有人找了江湖人来找你麻烦。” 曾氏拍着胸脯,叹着气,“没想到竟是十娘的夫君,我差点去报官了呢。” “……”柳茹月尴尬一笑。 这事儿,彻底说不清楚了。 算了,这事儿越解释越乱,反正自己也没想再嫁,楚阡澈也不会呆在京城。 他是个跑江湖的人,大江南北的跑,即便将来要成亲也是在洞庭郡成亲,这些误会影响不了他。 而且……,柳茹月想起那个把自己按入水中的人,想着自己现在恢复了本来面貌的情况。 同在京城,遇上陆铖泽的可能性十分大。 就算她现在有了个儿子,能让对方打消一些怀疑,但对方也不笨,可以怀疑孩子是她捡来的。 如果还有了一个夫君,这事儿就好解释多了。 就是有些对不起楚阡澈。 “十娘好福气,夫君长得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举步生风,一看就是个大侠。”曾氏颇为羡慕的夸赞了一番,又神秘兮兮的伏身过去小声道,“就是身边跟着太多女子了,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你还是要盯紧点。” 柳茹月,“呵呵……” 曾氏以为她不信,嘴角一下拉,“你还别不信,婶子我可是过来人,别看你邱叔现在老了、也没你男人那么有男子气概,但他多少也算京城一个小老板,那些来买豆腐的小妖精哟……” 柳茹月可不想听邱老板年轻时候那些风流韵事,赶紧截住话头,“曾婶子,他是镖师,这次只是接了女主顾的镖,只能用女镖师护送女主顾罢了,其他时候他都是带男镖师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婶子我就放心了。”曾氏还想再说,瞟眼看到有人进来,“有客人来,你先忙,我先走了。” “婶子常来串门啊!” 来人是来预约的,柳茹月和他商定了时间,登记好,收了预约金,又来了吃饭的客人。 锁好了柜子,柳茹月招呼客人坐下,就抱着孩子去了后厨做饭。 翟宁回来的时候,柳茹月正做了一半的菜,腾不出手来做接她手上的食材。 她十分主动的问道,“这些菜现在可以打理出来,还是先放在一旁,下午再打理?” “你会打理么?” 翟宁点点头,“虽然我从小练武,却也会帮着阿娘照顾妹妹们,阿爹也是跑镖的,不过为了护镖走得早,镖局也会帮衬我们家,不然我也没机会练武。” 她是看出来了十娘的用意,有心交代一番家事。 柳茹月恰好也想看看翟宁的本事。 其实找一个护院,对方什么也不做,就干站着也行,但翟宁这么主动,柳茹月自然欣喜,“好,那你先把鸡鸭打理出来,鱼找个木桶先养着,我这边赶着菜上桌,可能顾及不到你。” “你忙吧,我去外面,免得打搅到你。”翟宁避嫌的离开了厨房,她知道做菜和练武一样,都很是忌讳偷师。 在后院,柳茹月也不会拘着狗娃。 但狗娃也不会乱跑,因为他喜欢看柳茹月做菜,闻着菜味儿是真的香。 第一桌客人的菜都上桌后,第二桌客人又来了。 还好柳茹月经验也足,有些可以一同蒸的菜,也不用临时做一遍。 第151章、我愿跟随十娘 先别订阅,半小时后准时替换,今天没加更,明天加更两章。 午饭柳茹月是抓着空闲随便对付的,开食肆就是如此,别人的饭点,自己根本不得空吃饭。 不过柳茹月也不会饿着孩子,让翟宁带着狗娃吃了午饭。 到了下午申时三刻,十桌饭菜就全做完了。 回到后宅,柳茹月发现狗娃扶着凳子正在做蹲马步的动作。 或是察觉到柳茹月诧异的表情,翟宁解释道,“刚才我没事做,就练了练基本功,小少爷就跟着我学了起来。” 孩子才一岁半,练马步太早了。 不过狗娃也就是跟着比划比划,并没有强迫自己蹲太久。 也是,小孩子就爱模仿大人。 见他站起来,跑到自己跟前求抱抱,柳茹月也没骂他。 “多大个人了,还叫娘抱。”嘴上嫌弃着,她还是抱起了撒娇的孩子。 又对翟宁道,“翟宁不必拘束,也不用叫孩子少爷,免得叫金贵了,将来都不晓得自己干活讨生活了,叫他子曜就好了。” “恩。”翟宁并没推辞,爽快应下。 柳茹月这才得了空检查翟宁杀的鸡鸭,鸡毛还好搭理,鸭毛有很多小绒毛,很难打理。 但她看着粗狂,这些小细节也处理的很干净,一点也不马大哈。 翻着手中的鸭子,柳茹月状似随意的问道,“我找护院,你还要做这些杂活儿,会不会觉得工钱少了?” “不会,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老家那边小地主一家五口的开销也不过二三十两,我们镖师别看着跑镖的时候银钱赚的多,却都是拿命去换的。” 众人惊呼了起来,“哇,老邱,到时候你可别忘了这句话啊!” “邱老板,到时候再给我们打个折呗!” “邱老板,你家豆腐5个铜板一块,做成豆腐乳多少钱一块啊?” “还是一样的价,一块五个铜板!”曾氏直接抢下话头,拦住了邱老板想解释的冲动。 这豆腐的一块和豆腐乳的一块,那可不是一回事。 一块白嫩嫩的大块儿嫩豆腐,能切成12块豆腐乳了。 “还是一个价啊,邱老板能赚到钱吗?” “豆腐乳总是要多几道工序的吧,还有十娘的方子钱呢,邱老板还是赚点钱吧,五个铜板太便宜了,干脆6个铜板吧!” “买次豆腐送两块,邱老板这生意做的。”已经有人在暗地里嘲笑邱老板傻了。 柳茹月也不解释,做生意嘛,原本就是这么一回事,大家误会了,当天看见了实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早的风言风言也算是应付了过去,这才松开了被她抓着的腰带。 知道这事儿闹不起来了,徐凤娇连忙捂着裙子跑回了铺面里。 隐在墙角的男人看了一早的戏,心中疑惑颇多,正想走过去,却见一个器宇轩昂却一身江湖中人劲装打扮的男人,带着一行同是劲装打扮的女子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去的方向还正是十娘食肆! 他眯了眯眼,止住了脚步,正想退回继续暗中观察,领头的男人却回头朝他躲藏的方向射来目光。 这个江湖中人,功夫了得。 罢了,知道十娘在此,还怕她跑了不成,择日再来,免得横生事端。 回了铺子正在摆放桌椅的柳茹月感觉到门口来了人,抬头一看,就对上了楚阡澈的两目如剑的双眼。 这双眼在跑镖的路上,不知道识破了多少贼人的伪装,带给她无尽的安全感。 联想到今早遭遇的危险,柳茹月激动的无以复加,难以抑制心中的后怕,真情实意的唤道,“楚大哥,你终于来了!” 察觉到柳茹月情绪不对劲,楚阡澈收敛了警惕的目光,转为担忧。 联想到刚才那一道充满了恶意的眼神,进门用刀鞘扶起快要摔倒的柳茹月,送她坐在了椅子上,疑惑道,“十娘,可是被京城的什么人盯上了?” “楚大哥,你怎么知道的?”这不过早上刚发生的事情,楚阡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收到了什么江湖追杀令? 作为江湖人,楚阡澈一进屋就观察了周围,他带来的女镖师也已经将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并将两人护在了中间。 柳茹月对镖师的行事作风很是了解,见状心中更是大定。 还好之前她写了那么一封信,如果当初只是为了求个心安,那现在就是为了保命了。 “我刚才过来,发现有道不怀好意的视线盯上了我,可我现在没有跑镖,所以不可能是针对我,恰好是我走到你门前的时候察觉到的。”楚阡澈犀利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柳茹月脸上,“所以,是冲着你来的。” 难道那个人还没离开,正在一旁悄悄的打量她? 那个人识破她了还是什么? 不能慌不能慌,越是这时候,她越是不能慌,孩子们还没找到,她若是现在就跑、就躲起来,反而坐实了对方的猜测。 她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天下间有人长得相似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说你在京城好好的开食肆,怎么突然让我找女护院,原本想为你节约钱,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楚阡澈就不是个懂得拐弯抹角的人,特别直白的问道,“你这小小食肆,能容得下这么多女护院?你开得起工钱么?” 柳茹月已经调整好了心情,现在有了楚阡澈送来的这些女镖师在,那些人就不可能像早上那般悄悄潜入伤害她了。 “楚大哥,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一桌席面卖100两银子……”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 饶是楚阡澈跑镖练就了一副荣辱不惊的木头脸,此刻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倒不是怀疑她有没有这个实力,她做的菜好吃着呢。 只是靠着这样的小店铺,卖一百两,京城这些人能买账? “哎呀,我说楚小子怎么这么着急来京城,原来是看媳妇儿来了。”一个打趣儿的声音响起,柳茹月朝门外看去,来人也是劲装打扮,是个中年人,她没有印象。 只是靠着这样的小店铺,卖一百两,京城这些人能买账? “哎呀,我说楚小子怎么这么着急来京城,原来是看媳妇儿来了。”一个打趣儿的声音响起,柳茹月朝门外看去,来人也是劲装打扮,是个中年人,她没有印象。 第152章、好多余 楚大侠背着手,以气拔山河兮的姿态说道,“回去途中接到家书,逼我成婚,我便把十娘解释的信件撕了。” “然后呢?”莺歌反复捏着双拳,不也不知道哪一刻会忍不住朝这个道貌岸然的玩意儿脸上砸去。 “然后,我回了广盛镖局,就让陆掌柜帮我写了一封信,让他作证,告诉我家人,我已有妻儿了。” 柳茹月,“原来是这样。” “……十娘,你就不生气?”莺歌,“楚阡澈,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这样败坏一个女人的名节,你这个小人!” 楚阡澈对上莺歌吐火的目光,毫不退缩,却不敢直视柳茹月。 “十娘,对不住,我原想着只是应付一下家人,我很少来京城,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我也给陆掌柜说了,为了我……妻儿……的安全,让他不要到处说这个事,结果……我也没想到他会给陆三叔写信说。”楚阡澈神色中充满了懊恼。 “给十娘造成了困扰,十分抱歉,我这就自断一臂谢罪,一会儿我再去给他们解释清楚。”说着,楚阡澈就抽出刀,朝自己手臂砍去。 柳茹月连忙伸手扯住了他拿刀的手臂,“使不得,楚大侠,请听我一言。” 卑鄙! 无耻! 知道十娘心善,竟然用苦肉计! 这男人什么大侠之风,狗屁! 男人果然不能看外貌,她这次差点看走眼了,莺歌在一旁气得直跺脚,楚阡澈这家伙肯定早就对十娘有企图了! 十娘这么好,她一个女人都动心了,这些男人只要了解了十娘的好,还能把持得住那颗心? 可,跑镖的男人哪里能托付终生? 镖师根本靠不住,神龙见首不见尾,需要他们的时候,总是不在家,有还不如没有!! 更别说那个负心汉现如今攀上的高枝儿多难对付了,莺歌咬牙切齿的暗道,就算、就算十娘要再嫁,也得找个权势上能帮着她对付沈丞相势力的有权男人才行。 楚阡澈这种江湖人,对上朝廷命官,毫无胜算。 剿灭一两个江湖势力对于沈丞相这样的高官来说,不过一道命令罢了。 他当个打手还差不多,肖想十娘就是做梦! 她莺歌坚决不允许。 “十娘,他坏你名声,废掉一臂都是便宜他了,你拦什么啊,他就是欺负你心善,你……” 楚阡澈要自断一臂不是作假,柳茹月险些没能拦住。 还好柳茹月上一世跟着他学过几招点穴功夫,虽她没有内力,无法定住人,点在麻穴上也能让楚阡澈手臂一麻,趁机夺下刀。 听到莺歌的话,柳茹月将楚阡澈的刀扔刀了柜台后面,“莺歌,要说坏人名节,也是我在先,要砍手臂的话,也得我先来。” “可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你是女子,他是男子,这事儿传扬出去于他不过风流韵事,他又不吃亏,你何必偏袒他,难不成,你……心悦他?”莺歌眼睛通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心里直替柳茹月焦急。 这人不是良人啊! “你胡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柳茹月瞥了楚阡澈一眼,基于上一世对他的了解,以及现在自己的所求,她觉得还是坦然交代一番比较好。 “我……夫君还好好的活着,我怎么可能再嫁。” 就连楚阡澈都惊了,他虽然知道柳茹月说的话真真假假参半,可是关于她男人已经死了的事情,他却是信了的,不然没理由一个女人如此艰难的赶来京城。 所以,他才会借着她向家人撒谎,如果知道她夫君还活着,他侥幸也不敢借用她名义。 这般想着,他翻身进了柜台去捡刀。 莺歌翻了个白眼。 柳茹月怕拦不住,赶紧说道,“和我他势不两立,要么我死,要么他亡,当然,我更想堂堂正正休了他那样的负心汉,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我又没有错,我不想为他这样的人双手沾上鲜血,毁掉孩子们的前途。” 柳茹月充满歉意的对楚阡澈道,“所以陆三伯叫我侄儿媳妇儿的时候,我没解释不是因为我知道解释也没有用,也不是我看出了你有难言之隐,而是……我想借你夫君的身份隐藏我的身份。” “卑鄙的人,是我。”说完话,柳茹月都不敢去看莺歌的表情。 在莺歌的心中,她是善良的十娘。 可她是个重生的恶鬼! 说什么不想双手沾满鲜血? 呵呵,是她善良、高义么? 不是,那只是因为她没有那个能力杀了陆铖泽之后,还能保全自我罢了。 她是可以静静的等待着食肆打出名气之后,陆铖泽来她店上吃饭的时候,下毒弄死他,甚至毒死他现在的夫人和孩子。 可是那样做的话,孩子们怎么办? 孩子们不知道还在哪里吃苦,她怎么能因为对这个男人的恨,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她可不觉得锦衣卫是吃白饭的。 至少,至少也要把孩子们都找到了,都安排好了,且实在满朝都找不到一个有胆子替她伸冤的人,她才会选择这条路。 她卑鄙,她无耻,她才是欺骗了楚阡澈、莺歌,利用了他们善心的人。 “十娘,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自己,我……是我考虑不周了。”莺歌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她剜了楚阡澈一眼,上前抱住柳茹月不住的拍着后背安慰,“我才不会因为你卑鄙你无耻你耍心机就讨厌你呢,只要你对我好,月娘就是我莺歌最喜欢的人。” 这一刻,柳茹月才明白了当初莺歌为什么会黏上她,这种心情,不是感同身受,当真理解不了。 她泣不成声,觉得自己其实还不如莺歌。 有个人能接受自己,不是伪装出来的那个自己、无论是什么样的自己,真的……好幸福,好开心。 “莺歌,呜呜呜。” “十娘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 两个女人哭成了一团。 “……”完全无法感同身受、理解不了女人心情的楚阡澈,放下了刀。 他托腮想了想,刚才拿着刀要自断一臂的自己像个傻子。 看了看抱在一起不知道还要哭多久的女人,觉得自己好多余。 第153章、悲伤的事勿多想 抱着横刀思考人生的楚阡澈,可算等到这两个女人抹干了眼角的眼泪。 “好了,既然这样,也挺好的,你不想娶妻,十娘也需要个夫君打掩护,反正大家都这么认定了你们的关系,就继续扮演下去吧。”再如何不情愿,莺歌也知道这样对十娘更好。 为了避免日久生情,假戏真做,莺歌向楚阡澈提出了严格的要求,“不过,今后你就少来京城,避免将来你遇到心仪的女子,不好向她解释你和十娘的关系。” “当然,你也不能不来京城,不然别人会质疑你们的夫妻名分。”莺歌越说越火大。 “负了十娘的那个男人,身份势力不一般,你离十娘远点,将来若是……我们做的事情暴露了,你也好脱身,我们会说是给了你银子请你陪着演的戏,尽量不拉你下水。” 莺歌考虑的就是周到,虽然听起来无情了一些,柳茹月却是赞同的,只有这样,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不可能有什么心仪女子,你们想太多了。”楚阡澈的脸都黑了,他一个行走江湖的人,会怕这两个女人说的那些麻烦么。 “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常来京城。” “我倒不是怕麻烦,而是早已经接了镖,接下来一两年都会连轴跑西南茶马古道的镖,这次着急回洞庭郡,就是因为月中就得出发了。”虽然十娘说了她也有错,但一开始若不是自己先做错,也没这么多事。 但要负责的话,楚阡澈如何也说不出来,他这样在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给不了谁保证。 说不定哪天就交待在护镖的路上了。 如果自己死了,十娘也得了自由,如果自己没死,等她的事了了,他也会来解释清楚。 两番交流下来,最终的结果还是让人满意的。 楚阡澈做了保证,又离开的潇洒,知晓他两年内也没机会来京城,莺歌终是放心了很多。 “十娘,你不要觉得对不起这男人、亏欠了这个男人,他也利用了你的名节欺骗家人,你们两不相欠,只有少见面,对他更好。”担心柳茹月心事重,莺歌尽量开导她。 多希望十娘和自己一样,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才是最逍遥自在。 “我明白。”柳茹月也知道楚阡澈是最适合的人选,他对情爱并无追求,且常年在外奔波,没有男子比他的条件更适合做假夫妻了。 若是找个别的男人,人品柳茹月也信不过,现在她赚的银子也不少,她也担心男人不守约赖上她。 即便那男人守信用,天天生活在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那该多尴尬,且不能耽误了别人娶妻生子。 至于楚阡澈,他在别处安置家业,京城这边根本影响不到那边,到时候她再向嫂子解释一二就好。 当然,最好的情况就是自己这边早些找到孩子们,那就不会耽搁楚阡澈太长时间。 过于悲伤无济于事,柳茹月振作起来问道,“这段时间,私宅那边可有信息了?” “还没有。”莺歌担心柳茹月难过,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培养瘦马的私宅,在这应天府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些是有名气的大私宅,有些是……还没挂名的新户,这种得等他们送上门来,才知道他们也在培养。” “虽然培训的过程辛苦了一些,但年龄善小的孩子,那些人倒也不会过于磋磨,还不会教导那些……”因为难以启齿,莺歌只是略过,“现在孩子还小,教导的大多还是琴棋书画,让练舞蹈基础这些,练功虽说会吃些苦头,却不会有生命之忧。” “那些人教养扬州瘦马也是为了赚银子,还没找到买主之前,他们爱护的紧,也不会让男人碰。” “恩。”柳茹月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她雪蓉虽然了无音讯,她至少还知道她应该在哪一家私宅里受训。 其余的孩子。 更是难以查询了。 不过南宫霖能进宫,柳茹月觉得自己是得和他打好关系才行,到时候让他帮忙看看那些……小太监…… 不,柳茹月捂着胸口,不愿意去想这个可能性。 总之,得让南宫霖打听一下什么时候宫里会采买男孩子入宫当太监,或者从南宫霖嘴里打听哪位公公负责采买新人。 雪汐现在已经逃出来,进丐帮了么? 如果她还没进丐帮,就和雪慧一样难以查找了。 “我准备每十日施粥一次。”要说最厉害的消息来源,除了锦衣卫、青楼,就是乞丐。 更别说雪汐还很可能进入丐帮,这时候,先像乞丐们示好,也算结个善缘。 之前太忙了,银子用处也多,顾不上这个事,现在有了余钱,柳茹月决定执行这个计划了。 这时候莺歌就感慨生这么多孩子做什么,男人爽完了还坐享其成,让女人受罪为其开花结果,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孩子,男人却说不要就狠心下杀手,一心扑在找孩子上的也只有娘。 还好十娘有些本事,不然养活自己都困难,哪里还能有这么多手段找孩子…… 莺歌心中戚戚,“到时候我来帮你,多个人,多只眼睛找人。” 这时候再在大家面前装作不认识,意义不大,反而太刻意了。 “好。” 莺歌不担心柳茹月想不开,她还要找孩子呢,所以很是放心的离开了,还不忘叮嘱翟宁好好护着十娘。 有了翟宁,柳茹月的活儿就轻松了很多。 墩子的活计,大半都被翟宁接手。 接下来的几日,柳茹月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合计一些事情。 最让她满意的是,那个把她往水里压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果然是欺她一个弱女子没有自保能力,现在有个练家子在家里镇着,那些人就不敢乱来了。 六日后,曾氏兴高采烈的进食肆,拉着柳茹月的手就往她的豆腐铺子里钻。 柳茹月心中有数,知道定然是豆腐乳做成了。 到了后院中,只见一个个架子上,干干净净的稻草堆里摆满了长了毛的豆腐。 而邱家人摆了两张桌子,上面放满了各式调味料。 第154章、十娘糕点铺(3) 邱老大和他媳妇儿连嫂子,张罗着一张桌子上的发霉豆腐块,配合着往盆儿里放辣椒面、花椒面、白酒、盐……,随后把发霉的豆腐块直接倒进去。 邱大哥力气大,端着盆儿,不断的颠,将里面的调料和霉豆腐彻底的拌均匀,倒入茶油,红豆腐就做好了。 看这手法,这活儿他已经做出经验了。 随后,两人就开始将这些豆腐小心的封入大坛子里,方便之后搬家。 邱老二和自己媳妇儿青嫂子,则是在做白豆腐。 大家都在忙碌着,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十娘,我们按照你说的,昨日开始就用了一些发霉的豆腐开始尝试按照你给的配料方子做豆腐乳了,今儿到了第七日,果然味道更好,你快来尝尝,是不是这个味儿。”曾氏一挥手,邱老板连忙从筷屉里抽了一双筷子递给柳茹月。 正在做豆腐乳的两夫妻听说十娘来了,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紧张的望向她,就像等着先生考校学问的学生。 柳茹月小心翼翼的从盆儿里,夹了一块红豆腐到碗里。 夹开,里面豆腐乳依旧白莹如玉,入口香滑细嫩无渣,“是的,就是这个味儿,不过在缸里再封三天,味道会更好。” 邱大哥和连嫂子激动的双手交握,他们做的豆腐乳被十娘肯定了! 柳茹月又去尝了白豆腐乳、青豆腐乳,味道都对了。 虽然邱家人也觉得味道也不错,但到底才调配好,味道还有些比不上十娘上次拿过来的味道,就心里没底。 “哎,谢谢十娘倾囊相授,这些豆腐乳味道如此独特,还解决了我们卖不完的豆腐销路问题,我们邱家愿意每月拿出四成的收入感谢十娘。”邱老板将早已经写好了分红契约从怀里拿出来,递给柳茹月。 柳茹月原本想拒绝,却想着找孩子很是差钱,就道,“四成太多了,我就出了个方子,还让你们搬离了老宅,辛苦做事的还是你们自己,这样吧,一成就好了。” 一成的确不多,但根据柳茹月对豆腐乳的自信,这东西肯定会在京城风靡一段时间,邱家赚的银子不会少。 一成的银子,够施粥用就行了。 要找雪蓉就还得在私宅上砸大钱买到花魁,那些私宅才会高看芸瑛坊一眼。 避免到时候钱不够用的窘境,柳茹月觉得只拿一成。 “一成太少了吧。”邱老板他们都觉得一成和赠送他们有什么区别,到时候十娘恐怕都拿不到十两银子。 “邱老板,你们好好做豆腐、做好豆腐乳,生意越好,我分得的一成就越多,哪里少了。”十娘知道讨生活不易,怎么可能要太多。 她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最后邱老板只得重新写了一张每月一成分红的契约给柳茹月。 现如今豆腐乳已经做出来了,邱老板一家人很是守信,下午就租了牛车,开始搬家。 一旦开始做豆腐乳,邱老板一家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院子不够大,主要是遮蔽性不好,如果下雨,放在院子里的豆腐乳就坏掉了。 而且也容易被人翻墙偷学了去。 所以对于这次搬家,邱家人是十万个赞同的。 在徐凤娇闹事儿那日,曾氏根据十娘的自信,就壮着胆子开始去找房子了。 私心里,他们不愿意离十娘太远,但做豆腐乳又需要一个够宽敞的独门独院。 花街旁边的铺面贵,他们在花街三条街外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院子,大家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屋子不说,还能腾出一个书房,和两个背阴的空屋子适合豆腐发霉以及存放罐子坛子。 再也不用尴尬的,男人挤一个屋、女人挤一个屋了。 买了这处大院子,再偏僻,也是京城的院子,银子也差不多花光了,省不了钱买铺面了。 原本他们打算租铺面,但柳茹月知道他们看中了那个院子之后,就答应让他们在她的铺子里卖一段时间豆腐乳。 等他们攒够了银子,再买个小铺子就足矣。 邱家人离开后,柳茹月和翟宁两人将隔壁铺子彻头彻尾的打扫了一遍不说,还把中间的围墙打了一个洞,做了一个月门出来,方便后院进入。 以前邱家人的两家卧室,被她腾空了,做成了仓库,方便储存她做的那些酒水。 随后,她还按照记忆中红毛番人垒烤箱的步奏,拿出一早就找铁匠打造的一些铁皮零件、一个口径比炒菜大铁锅还大两圈的圆形低矮平底铁盘子。 随后买了一马车方石头,红砖、红泥、糯米泥。 把隔壁厨房里的灶台拆了,一砖一砖的垒了一个圆顶、两层的烤炉出来。 上面一层是烤炉, 翟宁完全看不懂柳茹月在做什么,但她是个听话的人,柳茹月让她做什么,她都会配合。 有翟宁的帮忙,这烤炉垒得也轻松了很多。 三日后,关闭了三天的豆腐店再次开张。 大家却发现里面却大变模样,没有装豆腐的木桶了,里面挨着墙矗立着三排五层的木架子。 像书局里的书架。 但横版更宽一些,上面摆放着的大小糕点,他们见都没见过。 不过糕点前方放着一个竹子做的小铭牌,上面写着糕点的名字和售卖价格。 不过有一面墙上摆满了小罐子,看起来却不像蛋糕。 在木架子前,放着半人高的矮屏风,距离墙上木架子的距离,恰好可以阻止好奇的人往前一步,伸手去触碰到那些糕点。 “十娘糕点铺。” “十娘,你怎么还开了一个糕点铺!” “天哪,一个抹茶千层蛋糕竟然就卖20两银子!这不是抢钱么?太贵了太贵了,买不起。” “不是还有小一些的抹茶蛋糕么,孩子巴掌大,比圆圆的大蛋糕矮一半,半两银子就能买一个尝尝鲜,划算。” “香葱薄饼?比我们吃的香葱饼薄太多了吧,一斤就卖三两银子!这这这……黑店!” “玫瑰雪耳糕一斤5两,抢劫呀!” “还有玫瑰干饼、夹心干饼……” “十娘,这次开张,还有没有免费活动?对上联,还是对什么?” 第155章、败家娘们儿(4) 也有纯粹想蹭点吃的人光棍儿的说道,“十娘,若是不做活动,我们可不知道这些东西好吃不好吃,到时候可不买你的账。” 早上食肆那边没有什么生意,基本上吃饭的人都是中午过来。 十娘就把心思放在了糕点铺子。 闻言笑道,“这次开店就没有对对联的活动了。” 众人发出了遗憾的嗟叹声,有些人转身就要离开。 柳茹月知道新品的推出,也需要口碑,即便这些来看热闹的人并不是个个都能买得起,但他们吃不上,也会出去炫耀自己吃过十娘糕点铺的糕点,吹嘘如何美味。 这样,她的糕点铺名声就传出去了。 虽然有十娘食肆打底,但这糕点铺子里很多糕点都是食肆里从未出现过的,所以还是要借助他们宣传一下。 “这次不用对对子,大家可以免费试吃,大家若是觉得好吃,可一定要多来光顾十娘的铺子呀!” “那是当然!” 柳茹月拿了一盒被大家商量过的香葱干饼,挑起其中一块。 大家发现被她捏在手中的薄饼的确薄,薄得能透光。 嚓 薄饼被掰碎成两半,柳茹月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两个人,“请!” 来凑热闹的徐凤娇也没想到柳茹月递给了她,但这么点不是打发乞丐么? “就这么点?这么薄、这么少,十娘你也太抠门儿了,都不够我塞牙缝儿,能好吃才怪,还没尝出味儿,就没了吧,这……” 骂骂咧咧的徐凤娇随手往嘴里一扔。 随后眼神一亮! 这是什么滋味? 香,真的香! 咬上一口脆脆的,和以前吃过的又厚又软的油炸香葱饼根本不是一回事,味道也完全不同。 薄饼入嘴即化,一股清香四溢的香葱味充盈了满嘴,淡淡的甜味、淡淡的咸味、淡淡的花椒味…… 说出口的却是嫌弃之言,“哪里好吃了,根本……” “太好吃了,十娘,我买五斤这个香葱薄饼!”另一个被柳茹月递了一半薄饼的街坊,惊喜的立刻就下了单。 “嚯,五斤,一斤就卖三两银子,五斤就十五两了!这女人真有钱。” “败家娘们儿。” “是你家娘们儿?” “不是,要是我家的,我现在就打死她。” “人家花钱都不眨眼,你也养不起这样的女人,别瞎想了,十娘,我们免费试吃的呢,快给我们尝尝呀!” “阿宁,过来帮帮忙,把免费试吃的分给大家尝尝。”柳茹月腾不出手来,只能叫在食肆那边看店的翟宁过来帮忙了。 她还不忘提醒买香葱薄饼的女子,“这种薄饼,还有其他干饼,极容易回潮,潮了就松软不脆了,所以存放的时候,一定要密封保存,最好是买回家就吃,尽量不要放太久。” “哦,没关系,我家里人多,给二房、三房分一分,很快就能吃完了,这薄饼是怎么做的呀,竟然能这么薄,我吃过宫里赏的薄片,薄是薄,却没有这么香脆。” 这个妇人穿的并不是多么奢华,但她随口一说就是宫中赏赐的东西,让柳茹月不得不多看一眼。 方才讨论着败家娘们儿的男人们,禁了声,可不敢再说这些得罪人的浑话。 “是在烤制的。” “烤的!”女人拧着眉如何也想不通烤出来的薄饼竟然是这般,却也明白老板娘不愿意说出自家的秘方,也没有刁难,谁家没个秘方了。 她伸手接过柳茹月称好斤两、整整齐齐码在垫了油纸、盖上盖子的竹盒子里的香葱薄饼,又道,“其他几样干饼,都给我尝尝,好吃的话,一样给我来五斤。” 这妇人说到做到,烤炉烤出来的饼干她从来都没有吃过,这种特殊的烘焙方式做出来的食物,十分独特,是她前所未见过的。 买了十种饼干,一样买了五斤,三个抹茶千层蛋糕。 看得来看热闹的人,直羡慕。 所有人都被这个出手阔绰的妇人吸引了注意力,谁还在意徐凤娇没说完的话,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人群里妒忌的望着十娘。 可柳茹月的生意十分好,根本注意不到她。 这些人品尝了薄饼、饼干,即便有喜欢甜食的不喜欢咸味儿的人,或者喜欢椒盐味不喜欢奶香味的,总能找到一款适合自己口味的糕点。 到了最后,舍得花银子的人多多少少还是称了几两回家让家人尝尝鲜。 翟宁在一旁学得很快,有客人要来吃饭的时候,柳茹月就把糕点铺子扔给了她。 今日来吃饭的客人,柳茹月也送了一些新品给他们品尝。 随后糕点铺子里新品,就又卖了几十份。 能吃得起食肆一百两一桌席面的人,基本上也不差那几个钱买一点饼干回家给家人吃。 一天忙下来,柳茹月食肆打烊了,糕点铺子外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翟宁以前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源滚滚来,现在她亲身感受到了。 “阿宁,喝口水,你去休息一会儿,我来。”柳茹月将静心凝神的花茶塞到了忙碌了一整天的翟宁的手里。 翟宁下意识接了茶杯,喝了一口,可算活过来了,“十娘,昨个儿我还担心你做多了,卖不完,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她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十娘能赚钱,她当然开心,她就担心十娘生意不好,将来支付不起一月五两银子的工钱。 虽然她知道十娘食肆一桌饭菜一百两银子,可是她总觉得哪里有那么多有钱人能天天来吃啊,所以翟宁一直惴惴不安。 看到糕点铺这些糕点卖的好,她比谁都开心。 她这活儿,有保障了。 忙活到酉时一刻,柳茹月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这时候,一个急促的身影跑了过来,“十娘,等等。” 一回头,垂眼,这才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樊星海。 “樊书生,好久不见,可是最近课业繁忙?” 柳茹月将他让进了糕点铺子。 樊星海呼了一口气,“是的,最近都没有假期,我听人说十娘开了一个糕点铺子,就想……想买个抹茶千层蛋糕。” 第156章、施粥 “你那些同窗都撺掇着你来对上三次对联,吃了三次抹茶蛋糕,还没吃够?” 少年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之色,柳茹月猜测他带回家的抹茶蛋糕他根本就没自己吃过。 “蛋糕圆圆的,寓意着团团圆圆,我觉得挺适合一家人分着吃。” 得,这孩子还是想让大哥尝尝这蛋糕吧。 “你也看到了,铺面上的糕点都卖完了,跟我去后面拿吧,一会儿就走后门出去。” “好,麻烦十娘了。”樊星海愧疚的一礼。 这么有礼貌的可爱小书生,如何变成了上一世那般的阴沉性格? 实在是可惜了,或许这就是命数吧,只可惜自己也帮不了他什么,别人家宅中的事情,外人始终插不上手。 将最后两块木板安装上之后,锁上门,柳茹月带着樊星海往后院走。 铺面上的卖光了,不代表存货就没了,因为还会给芸瑛坊供货。 因为上一世雪蓉与樊星海的关系,柳茹月对这孩子多少是在意的,就把原本准备给芸瑛坊的抹茶千层蛋糕,卖了一个给他。 随后,又拿了一些新品饼干一并包装好了赠送给了他,“这些糕点一并拿回去散给大家吃了吧,不能放久,会回潮,软了脆,不香了。” 樊星海听师娘说过,她买了糕点可没送这么多东西,连连摆手,“无功不受禄,怎好让十娘破费,以前十娘总会多给一块蛋糕给我已经十分感激了,这些饼干都是新品,我不敢再收了。” “这就是我卖货的手段罢了,其他老板也会赠送试吃的新品,你吃着好吃,将来肯定会再来照顾十娘的生意啊,这些又不多,只是一样挑了一些罢了。” 柳茹月不容拒绝的一股脑将东西都塞到了一个背篓里,随后将小背篓递给了他,“你拿不了太多东西,下次记得把背篓给我送回来。” “好。” “路上不要奔跑,这些都是易碎的吃食,颠坏了就不好了。” “恩。” 这沉闷的性子,雪蓉和他怎么聊得起来? 真是怪事。 一头雾水的柳茹月送樊星海离从后门离开,自己也背着背篓,将准备好的一些食物往芸瑛坊送。 芸瑛坊这些日子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已经有很多人知道在芸瑛坊能吃到十娘食肆的食物了,除了风流才子,一些富商也开始去照顾芸瑛坊的生意了。 莺歌不愧是私宅培养出来的扬州瘦马,十分了解男人。 利用男人喜欢在心悦的女子跟前表现自己的特点,又设计了一些游戏。 除此之外,最让这些男人如痴如醉的,还是替自己支持的投发簪,将她投上芸瑛坊花魁的位置。 柳茹月也不懂,自己砸钱,就为了让其中一个女子当一晚上的花魁有什么意思,哪怕他砸了钱,也不能一亲芳泽。 就算是砸钱最多的那个,也不过能和自己支持的女子一起吃个饭、弹个小曲儿。 不过,这些男人乐此不疲。 这花魁的头衔,也是今日在萧玉蝶手上,明日又落在惜莲头上。 对这些看不懂,也没兴趣,柳茹月也没多看。 原本也能让翟宁来送东西,可是明日要去施粥,今日就有很多事情要和莺歌商量一番。 柳茹月这边人手不够,就找莺歌这边借了两个杂役、两个老妈子,大锅、米粮她是早已经买好了的。 商定好时间,柳茹月就回小院,开始为明日的菜做准备。 一旦确定了没十日要施粥一次,柳茹月也开始注意将来有人预约时间的时候错开这个时间。 她觉得自己能重生,已然是上苍开眼施恩,她十分感激老天,也想多做一些好事。 虽然施粥主要是为了找孩子,但既然决定做,就不能反悔,将来也得继续做下去,除非,将来她疲于奔命,自保都做不到…… 就当是发了宏愿吧。 第二日,食肆的十桌饭菜都吃完之后,柳茹月就立刻将食肆、糕点铺子都打了烊。 东边富,西边贵,北边穷,南边乱。 青楼女子地位低贱,可是花楼是在繁华的东边。 施粥是好事,可是在花街隔壁施粥,会对一两条街上的生意造成很大的影响。 为了这些乞丐着想,避免引起骚乱,施粥的人都会选择在南方施粥。 北边虽然穷,却也都是普通京城百姓以及穷书生住的地方,虽然穷,却不是真的吃不上饭,只是比不上东边的富裕罢了。 南边才是乞丐们隐身的真正穷人区。 这些也是柳茹月早就打听清楚了的,也询问过蒲浩,施粥需要注意些什么。 因为柳茹月要找人,所以她还没收摊儿,是不可能让施粥的。 她去了芸瑛坊,找到了莺歌,将孩子给了翠蓉照顾,三人就换上了素净、方便行动的衣服,又带上了两男两女四个护院,赶着马车往南城而去。 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里面是熬好的粥。 过去的时候,已经要到申时了。 这并不是饭点,但她们摆出架势将粥搬下马车的时候,不过一会儿,就很多乞丐收到消息陆续跑过来开始排队。 粥里柳茹月让熬粥的人放了青菜碎、瘦肉沫,虽然熬成粥之后,一碗里也没太多肉粒,总比没有的强。 施粥根本不需要吆喝,埋头舀粥,把碗递出去就行了。 有路人闻着味儿驻足看来,“欸,这次又是什么人来施粥啊?” “闻着好香!”若非自持身份不想和乞丐挤,他都想进去拿一碗粥了。 “我看着还加了肉沫。” “真奢侈,不晓得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言者面露憧憬。 一个男人皱着眉,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什么小姐,勾栏院的做善事为自己积德呢。” “什么?竟然是勾栏院的黑心妇人啊,怪不得舍得下本钱加肉沫,呸,都是赚的皮肉钱,有这个好心,还不如对那些可怜的姑娘好一点。” 听到这些路人的讨论,乞丐们却是不依的,“你高洁,你大义,你来施粥啊!” “就是,你管女菩萨是做什么生意的,人家来施粥了,你没施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女善人的坏话?” 第157章、告状 半小时后替换,别订,明天加更。 男人阴沉着脸,把拳头捏的咔咔作响,瞪着这些乞丐道,“嘿,你们这些臭乞丐,就会捧这些女人的臭脚。” “董世贵,你以前不是在妓院当龟公的么?” 被熟人认出来,董世贵的脸色更加难堪,“刘二娃,你不懂就别乱说,老子正正经经当护院,什么龟公,你皮痒了,要不要我给你开龙脊?” 方才被董世贵吓到了的乞丐大笑起来,“哈哈哈,当护院和当龟公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在青楼做事。” 也有路人看不惯他,挤兑道,“我还以为你什么大人物呢,原来也是相煎何太急,怎么,这么敌视这施粥的老鸨,难不成你们两家是对头?你不过是打手,何必操着老鸨的心,难不成,你……和你们老鸨有一腿?” 董世贵就要上前打人,却被刘二娃拦了下来,他早就看不惯董世贵了,功夫也不过一般,不过和花楼一个姑娘搞上了,被推荐到了老鸨跟前,结果让他进了那样的花花世界当护花人。 可妒忌死他了,刘二娃诶了一声,拽着董世贵的手拉着偏架,“你们别乱说,董大哥和老鸨清白着呢,只是他干活儿的地方换了老板,喏,可不就是施粥那女人,她把董大哥开除了,我大哥说她两句坏话怎么了?她能做,我大哥就不能说了?” 楚大侠背着手,以气拔山河兮的姿态说道,“回去途中接到家书,逼我成婚,我便把十娘解释的信件撕了。” “然后呢?”莺歌反复捏着双拳,不也不知道哪一刻会忍不住朝这个道貌岸然的玩意儿脸上砸去。 “然后,我回了广盛镖局,就让陆掌柜帮我写了一封信,让他作证,告诉我家人,我已有妻儿了。” 柳茹月,“原来是这样。” “……十娘,你就不生气?”莺歌,“楚阡澈,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这样败坏一个女人的名节,你这个小人!” 楚阡澈对上莺歌吐火的目光,毫不退缩,却不敢直视柳茹月。 “十娘,对不住,我原想着只是应付一下家人,我很少来京城,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我也给陆掌柜说了,为了我……妻儿……的安全,让他不要到处说这个事,结果……我也没想到他会给陆三叔写信说。”楚阡澈神色中充满了懊恼。 “给十娘造成了困扰,十分抱歉,我这就自断一臂谢罪,一会儿我再去给他们解释清楚。”说着,楚阡澈就抽出刀,朝自己手臂砍去。 柳茹月连忙伸手扯住了他拿刀的手臂,“使不得,楚大侠,请听我一言。” 卑鄙! 无耻! 知道十娘心善,竟然用苦肉计! 这男人什么大侠之风,狗屁! 男人果然不能看外貌,她这次差点看走眼了,莺歌在一旁气得直跺脚,楚阡澈这家伙肯定早就对十娘有企图了! 十娘这么好,她一个女人都动心了,这些男人只要了解了十娘的好,还能把持得住那颗心? 可,跑镖的男人哪里能托付终生? 镖师根本靠不住,神龙见首不见尾,需要他们的时候,总是不在家,有还不如没有!! 更别说那个负心汉现如今攀上的高枝儿多难对付了,莺歌咬牙切齿的暗道,就算、就算十娘要再嫁,也得找个权势上能帮着她对付沈丞相势力的有权男人才行。 楚阡澈这种江湖人,对上朝廷命官,毫无胜算。 剿灭一两个江湖势力对于沈丞相这样的高官来说,不过一道命令罢了。 他当个打手还差不多,肖想十娘就是做梦! 她莺歌坚决不允许。 “十娘,他坏你名声,废掉一臂都是便宜他了,你拦什么啊,他就是欺负你心善,你……” 楚阡澈要自断一臂不是作假,柳茹月险些没能拦住。 还好柳茹月上一世跟着他学过几招点穴功夫,虽她没有内力,无法定住人,点在麻穴上也能让楚阡澈手臂一麻,趁机夺下刀。 听到莺歌的话,柳茹月将楚阡澈的刀扔刀了柜台后面,“莺歌,要说坏人名节,也是我在先,要砍手臂的话,也得我先来。” “可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你是女子,他是男子,这事儿传扬出去于他不过风流韵事,他又不吃亏,你何必偏袒他,难不成,你……心悦他?”莺歌眼睛通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心里直替柳茹月焦急。 这人不是良人啊! “你胡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柳茹月瞥了楚阡澈一眼,基于上一世对他的了解,以及现在自己的所求,她觉得还是坦然交代一番比较好。 “我……夫君还好好的活着,我怎么可能再嫁。” 就连楚阡澈都惊了,他虽然知道柳茹月说的话真真假假参半,可是关于她男人已经死了的事情,他却是信了的,不然没理由一个女人如此艰难的赶来京城。 所以,他才会借着她向家人撒谎,如果知道她夫君还活着,他侥幸也不敢借用她名义。 这般想着,他翻身进了柜台去捡刀。 莺歌翻了个白眼。 柳茹月怕拦不住,赶紧说道,“和我他势不两立,要么我死,要么他亡,当然,我更想堂堂正正休了他那样的负心汉,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我又没有错,我不想为他这样的人双手沾上鲜血,毁掉孩子们的前途。” 柳茹月充满歉意的对楚阡澈道,“所以陆三伯叫我侄儿媳妇儿的时候,我没解释不是因为我知道解释也没有用,也不是我看出了你有难言之隐,而是……我想借你夫君的身份隐藏我的身份。” “卑鄙的人,是我。”说完话,柳茹月都不敢去看莺歌的表情。 在莺歌的心中,她是善良的十娘。 可她是个重生的恶鬼! 说什么不想双手沾满鲜血? 呵呵,是她善良、高义么? 不是,那只是因为她没有那个能力杀了陆铖泽之后,还能保全自我罢了。 她是可以静静的等待着食肆打出名气之后,陆铖泽来她店上吃饭的时候,下毒弄死他,甚至毒死他现在的夫人和孩子。 可是那样做的话,孩子们怎么办? 孩子们不知道还在哪里吃苦,她怎么能因为对这个男人的恨,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她可不觉得锦衣卫是吃白饭的。 第158章、无心 莺歌气得柳叶眉都竖了起来,“小东西,你说的可是实话?谁要害十娘?” 小乞丐揉着屁股站起来,嘿嘿一笑,“当然是实话,若我骗人,好处肯定拿不到不说,还要被这婆娘揍一顿吧。” 沈湘听得论起拳头就想打人,却也控制住了,这小乞丐说话真难听。 “沈湘,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有事,我再叫你。”莺歌对十娘的事情从不马虎,将无关之人都遣散了。 待得人离开,莺歌就开口问道,“小小年纪,一开口就是要好处,那也得看看你提供的情报,是否值得吧。” “我又不是找你要好处,是找她!”小乞丐却不看莺歌,直接指向柳茹月。 “哦,你想要什么好处?”毕竟这里是莺歌的地盘,柳茹月这时候才开口说话。 小乞丐抹了抹鼻子,两眼闪烁着精光,“我觉得这个事情绝对绝对很值钱,可是呢,我不贪钱,钱经不住花,所以,我想要的好处是……我想吃十娘做的饭菜还有蛋糕。” “嚯,口气还不小,一张口就是一百两银子的饭菜。”莺歌掐着腰,就差与这小乞丐打起来了。 小乞丐底气十足,“若是我不说,十娘遇到了危险,人没了,钱留着又有什么用?” “而且,你肯定会后悔一辈子。”小乞丐气定神闲的仰头对上了莺歌的双眼。 因为自己? 莺歌的心跳都漏拍了,难道是她得罪过的人要对付十娘? 是了,没人知道这芸瑛坊也是十娘的,都以为是她莺歌的。 大家都知道芸瑛坊的生意能起来,就是靠十娘的那一手厨艺硬生生给花楼拉来的食客。 她琢磨着自己得罪过的人,花街这些老板各个都有可能,就算不算上她们,她从前还没离开应天府的时候也得罪过好些人,现在仔细一算,有些数不过来…… “好吧,你说,只要消息是真的,我莺歌花一百两请你吃十娘做的饭菜!你还可以带朋友来,当然,一桌只能坐八个人,不能带多了人。” “漂亮姐姐财大气粗、真爽快。”小乞丐竖着大拇指夸赞着莺歌。 莺歌才懒得听这些吹捧,当上老鸨之后,这些话都听烦了,“别废话了,快说吧。” “我今儿吃完了你们施的粥,正要回家……” 莺歌一脸怀疑,“你还有家?” “回我狗窝行了吧?!”小乞丐朝着莺歌翻了一个白眼,“还听不听了?还是说你想悔恨终生?” 莺歌能明白沈湘为什么要揍这家伙了,嘴巴真毒,柳茹月连忙拉着她的手,帮她顺气。 她知道莺歌不是火爆脾气,这是牵扯到了她,莺歌才坐不住了。 “你说吧。” “我回家的时候,遇上了那个董世贵……” 一听董世贵的名字,莺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跳了起来,“好你个董世贵,老娘放你一条生路,你还想找我好姐姐麻烦!” 瞧她这怒火冲天的劲儿,小乞丐就嫌弃,“你要不要听完?” 这下子,莺歌熄了火焰,坐回椅子上,“听。” “他找了几个混混,让他们盯着十娘,十娘不是每晚都要在这后巷里走来走去么,总能找到机会把她绑走,然后……” 莺歌咬碎了银牙,“怎样?” 说话老被打断,小乞丐脾气也上头了,“我怎么知道他想怎么样,他只是向那几个人交代了这些嘛。” 消息听一半,不知道个结果,莺歌这暴脾气无处发泄,“那你说什么然后?” “我是想说,然后他就一脸淫笑着离开了。”小小一个孩子,学着不符合他年龄的笑容,显得滑稽又恶心。 哐当 莺歌的眼中闪烁着厌恶的怒火,直接砸了一个杯子,“老娘定要找人废了他!” 小乞丐终于被莺歌浑身的杀气吓得不敢和她顶嘴了。 从她神情得知,这个叫董世贵的恐怕还做了什么让莺歌接受不了的事情,柳茹月知道她还要生会儿闷气,拍了拍她肩膀,“等我。” 随后柳茹月对小乞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他们叫我疯狗,为了一口吃的,我咬死了抢我吃食的野狗,嘿嘿,还得了一锅狗肉吃。”小乞丐咧嘴,露出了那一嘴让他得意的牙齿。 没娘的孩子想要吃饱饭,根本就不容易,柳茹月没有露出害怕,她也曾为了活命吃过老鼠,“好,那我叫你小疯。” 小乞丐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厨娘的眼里竟然没有看到害怕、厌恶,以往那些想发善心的贵妇,听他这么说的时候,那表情都挺一言难尽,反正都是一些假惺惺的家伙。 而他在身上散发着宛如娘亲一样让人依恋气息的十娘身上,竟然感受到一种同类的气息。 十娘,也无心么? 不可能吧? 柳茹月也在街上见过这小乞丐几次,“今天太晚了,我没办法给你做一桌吃的,明天给你吃,又会打草惊蛇,等我们处置了董世贵,再请你吃一桌好吃的,现在,我先让沈湘带你下去吃顿普通的饭菜如何?” “好。” 莺歌还以为这个小乞丐又会出言不逊,没想到他在十娘跟前却这么乖,便没搭理他,垂着头继续生闷气。 “沈湘,带小疯去吃一些糕点。”柳茹月打开门,叫来了沈湘。 沈湘面对镖头的媳妇儿,毕恭毕敬,这活儿,可是嫂子帮她找的! “是。” 打发走了沈湘和小乞丐,柳茹月回到了屋内,好生安慰了一番,莺歌这才将董世贵在芸瑛坊干的那些糟心事向她倾诉了出来。 “刚买下芸瑛坊那会儿,他不知我底细,还规规矩矩,不敢乱来。 之后知道我势单力薄,没有依靠,就想仗着自己多年对这里的把控反制我,还花言巧语的哄我,说什么要保护我,帮我了解京城,给我介绍人脉,带我一起把芸瑛坊经营成秦淮河第一花楼。”说到这里,莺歌的讥笑中带着一抹狠意。 “我呸!姑奶奶混这行当的时候,他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本姑娘需要他给我介绍人脉?呵~” 第159章、一还一帮 “我也是在男人的花言巧语里打过滚儿的花蝴蝶,他那些话,是个姐儿都不会信,至于他那身子,得眼皮子多浅的姐儿才贪呢。”莺歌言辞中满满都是嫌弃。 “不过我担心软的不行,他会来硬的,所以一直与他周旋着,还多亏了十娘找来的这些女镖师个顶个的能打,趁着楚大侠还在,我把他诓来把这些空长个头、徒有一把子力气的家伙给制住,我才得以成功的把他们赶走了。” 她说得轻巧,柳茹月却知道其中的麻烦辛酸哪里就如此简单。 “你辛苦了。”所有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柳茹月只能握紧她的手让她知道自己在她身边。 紧拧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让莺歌的笑容再次妩媚动人起来,“其实不辛苦的,十娘你看,我长得这么美,到哪儿不打眼、不招那些臭男人?现如今这样挺好的,有钱又有护院保护着,我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心安过。” “我是想不留男人的,可是芸瑛坊毕竟在花街上,做的是男人生意,若没个男护院,真的遇上了一些混不吝、使下贱手段的挑事儿精,楚大侠送来的这些正经女镖师还当真会落了下风,所以我又招了几个男护院。” “没成想董世贵见我这里固若金汤、回来闹不成事,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十娘的头上,哼。”外人可不知道她们两的交情。 到了京城,莺歌也不想搞事情,免得给十娘招来祸端。 现在她却悔不当初,若非小乞丐来通风报信,真的出了事,她连后悔药都找不到吃。 如此一想,她的心便又狠厉了几分,“既然知道董世贵的计划,我一会儿就让人去绑了他,打断手脚,看他以后还怎么兴风作浪,不,还是直接把他杀了扔秦淮河里喂鱼。” 柳茹月峨嵋紧缩,“莺歌,对付这样的人,何必脏了你的手。” “我的手,早就沾满了鲜血,多一条人命,不算什么。”莺歌抚摸着被保养得滑嫩如玉的手掌,抿唇轻笑。 跑镖时,也不是没有沾过人命,混江湖的人,杀人那一刻就得做好被人杀的心理准备,柳茹月从未觉得刘保那几个山匪不该杀过。 现在看来,却成了莺歌的魔障。 “妹妹不要妄自菲薄,那些山匪手上沾的人命不少,你杀了他们是替天行道,这个董世贵,我已经想好怎么收拾他了,所以你不用在他身上费心思。” “十娘,你有什么主意?” “借刀杀人。” 十娘给人的感觉就不像是能狠得了心下杀手之人,莺歌错愕的望向她,“借谁的刀?” “锦衣卫。” “这样太冒险了,锦衣卫的刀哪里那么好借!”十娘不出手则罢,一出手让莺歌都震惊了。 “两日后便是18日,蒲浩在那天预约了席面,我17日晚会露出破绽给董世贵派来的人,让他们绑走我。”这个计划提前说与莺歌,也是避免她担心。 “不行,风险太大了,你怎么能让自己陷入险境?”莺歌摇摇头,一想着可能发生的事情,她急得双眼通红。 “你和蒲浩的交情哪里就好到吃不上饭,发现你不见了几个时辰,就立刻来查案? 不说他会不会因为你失踪就来查这个事,17日晚到18日白天饭点儿,怎么也有五六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你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鞭长莫及。” 莺歌觉得这个主意,糟透了,“让沈湘她们跟着暗中保护,又担心锦衣卫事后会发现我们在利用他们,怎么想都不可能尽善尽美,还不如让我出手呢。” “用不着拖这么长的时间。”柳茹月隔着荷包摸了摸那块玉佩。 虽然她也不觉得蒲浩与自己的交情有多深,但18日不一样。 平时蒲浩都说是要带回去吃,那一日,他可是着重交代了,他们会来铺子上吃饭。 所以,不为她柳茹月一个小小厨娘,为了他请客吃饭的那一百两银子、请人吃饭的面子,他应该也会帮一把的吧。 董世贵是个小人物,这个事说起来并不算大。 哪怕担心脏了莺歌的手,柳茹月也没必要为了他欠锦衣卫一个人情。 但她还有别的打算。 她必须要让自己和锦衣卫打上交道,锦衣卫不是那么好结交的,哪怕他们爱吃她做的饭菜,可是锦衣卫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不可能各个老板都照拂那么多。 现在蒲浩还好这么一口,日子久了就不一定了,到时候连这一点点交情都没了。 所以,她故意让自己欠锦衣卫一个人情。 虽然是欠了人情,但这一还一帮,不就能把人情加强几分了么。 根据她上一世和这一世对锦衣卫的了解,他们抓的多是贪官污吏,并没有如何刁难平民百姓。 可他们在百姓的心中风评很低,造成这一切的源头,还不是朝中那些贪官污吏故意诬蔑他们么? 恰好她的敌人就是沈丞相的女婿,柳茹月觉得自己可以冒个险试试看。 不然,她面对陆铖泽的时候,依旧就螳臂挡车。 这些打算,柳茹月就没说与莺歌听了,她担心莺歌为了她,会用别的法子去接近那些王公大臣。 她自己敢利用锦衣卫,自然是有底气的。 只是,还需要试探一下而已。 莺歌如何不情愿,日子也到了17日晚上。 为了表现得不知情,在十娘送完糕点离开之后,她还得对着那些满脑子女人、大腿、美酒的臭男人们笑脸相迎,就害怕坏了十娘的计划。 翟宁在家里左等右等,都不见十娘,心中有些着急。 又想着十娘和芸瑛坊老板的交情,或许是又多说了几句话,平日里她们时常这般,便又耐着性子再等了一会儿。 待得外头打更人提醒已到丑时,还不见十娘回来,翟宁坐不住了,寻去芸瑛坊找人。 “你说什么?十娘这个点儿,还没回食肆?” 翟宁确认道,“那就是说,十娘并不在芸瑛坊了?” “十娘还未到子时就离开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你怎么现在才过来询问?”即便这是十娘的计划,她故意没有对他人透露风声,莺歌还是对翟宁的反应速度产生了不满。 第160章、我夫君是楚阡澈(3) “我以为,十娘和你多说了几句才耽误了回来。”翟宁心中又是焦急,又是自责。 今夜也是这几日里,十娘故意没让芸瑛坊的人送她回去的日子,莺歌知道十娘的计划成功了,现在埋怨翟宁也没有用。 “快去报官!”莺歌按商量好的说辞催促了起来。 “好。” “十娘可有什么相熟的食客是官府之人?朝里有人好办事,总比瞎捉摸强。” 翟宁来的时间不长,并不知道南宫弘的事情,想了想道,“平日里倒是有一个锦衣卫档头时常来买些糕点,十娘和他也说得上话,对了……这档头今日会带人来吃饭……到时候十娘不在,坏了他的好事,他……” “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找他!”翟宁记得转身就要走,骤然想起了什么,“老板娘,麻烦你让沈湘跟我回去一趟,把孩子带过来,我担心离开久了,孩子醒来见不着人,会害怕。” 这个翟宁也不算笨,莺歌立刻吩咐沈湘跟她离开了。 按照十娘的计划,她能参与的只有这么多,也不知道十娘现在怎么样了。 柳茹月并没有昏迷,那些人等她离开了芸瑛坊,在小巷子里趁着夜色直接捂着她的口鼻,用破帕子堵了她的嘴,又绑了她手脚,装入袋子里扛走了。 宵禁的时候,没有人敢在大街上随意乱走。 这些人也不敢动用马车,扛着她小心的往南边跑去。 跑了半个时辰,柳茹月终于被扔到了地上。 “轻点,摔坏了小娘子怎么办?” “摔死了,你就不上了?” “你说的什么话,活着想什么时候玩都行,死了没多久就臭了。” “嘿嘿,哪有那么严重,摔一下不至于就死了,摔断了腿不正好跑不掉了么。” “去给大哥说,把这娘们儿绑到了,让他快些去要钱。” “我去?我去是可以,你们可不能先对她动手,我不要排最后,不然我不去。” “我们兄弟有好事都一起,我们不会抢先,你快去吧。” 开门声传来,那人离开。 “真的要等他?” “是兄弟不?” “那……那当然是。” “那就等咯,把袋子解开,别把真把她闷死了。” 柳茹月感到束缚的确被人取走,呼吸顺畅了很多,但这里的味儿闻起来不太好,充满了霉臭。 “走,出去守着门,拿到钱再说。” 又是一阵脚步声,三个人都离开。 柳茹月扭了扭手,想将靴子里的匕首拿出来,却听外面传来砰砰倒地声。 她停下了动作,支着耳朵倾听,只听到一阵比鬼魅的脚步声更轻的声音朝她这边飘来。 紧接着,一双粗糙的大手摸上了她的脸。 这双手! 柳茹月颤抖了起来,她怎么把这个家伙忘记了,这双手曾粗鲁的把她按入了水盆里。 这段时间他没有出现,柳茹月还以为他离开了,总不可能每天都盯着她吧。 结交锦衣卫,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不知道底细的家伙吓到她了。 大手将她嘴里的破布抽了出来,掐着她的下巴左右翻看。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还想问你呢! 柳茹月心中又害怕又生气,还不能让对方知道她已经知道是他了,“你绑我做什么?要钱么?” “你当真记不得我的了?” “我……我欠过你钱?” “呵,还装傻。” 柳茹月感觉到这人把手伸到了她脑后,一阵悉悉索索,将盖着她眼睛的布揭了下来。 “我,我不看你,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你要钱,我给你,快把布条给我蒙上。”柳茹月紧紧的闭着眼睛,偏过脑袋就是不去看来人是谁。 “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男人嗤笑一声,掰着柳茹月的脸不让她躲避。 甚至腾出一只手,去掀柳茹月的眼皮。 柳茹月就没见过这么混账的人,男女授受不亲在他看来是不存在的,就是要逼着她看他。 男人见她实在是倔,吐字清晰的将她的老底儿掀了个清清楚楚,“柳十娘,江高县望凌乡顺清村人,嫁给同村朱守昌,夫君年前病死,家中公婆决定去盘州投奔二叔朱守义,中途,尚在襁褓中的孩儿被人偷了,你便独自出来寻找孩子。” 这人,怎么知道她在桐县说的话? 莫非真的是熟人? 不行,不能中了奸人的计。 柳茹月往后挣扎着,“你……你在说什么,我虽然小名十娘,但我不叫柳十娘,我叫苏碧君,好汉,你认错人了,放过我吧,你要钱,要多少,只要我能给,我都给你。” 男人冷哼,“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柳十娘,柳十娘还没找到她被疯婆子抢走了的孩子,柳十娘的婆婆张氏看过你的画像,你不是她的儿媳妇儿。” 越听越心惊,当初编这个谎言就是因为张氏很难找到,毕竟张氏一家都背井离乡十分难找,桐县离张氏做工的地方隔着六百多公里。 没有谁会那么无聊去调查她的。 可,现在真的有人这么较真儿去查了张氏,这个人想干嘛? 柳茹月实在不知道,除了陆铖泽,还有谁会把心思浪费在她身上。 “我……我当然不是柳十娘啊,我婆婆是林氏,洞庭郡人,我夫君是洞庭郡广盛镖局的楚阡澈,好汉你真的认错人了。” 可来者也不好糊弄,根本不听柳茹月的辩解,“你为什么会做西域之外红毛番人的糕点?” “我曾经跟随夫君走过镖,去过西域,遇到过来自大食、欧罗巴的商人,夫君他们只是护镖、被保护的商人也只是专注在购买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我无事可做,就把目光放在了不同于中原的饭菜上。 我一直想有个安稳的生活,觉得开食肆挺不错的,能让夫君不再四处奔波卖命,就找这些红毛番人学了他们食物的做法。” “我不止找红毛番人学做菜,我随夫君还去过暹罗、安南,不管去哪里,即便是路上遇到的外番人,我都会找他们学一学他们的家乡菜。 你……你是其他酒楼派来的人么,我,我的菜谱都是我自己学来的,我没有偷谁家的菜谱,你的主人若是想学我会的菜,我也可以教他,只求好汉放了我。”柳茹月依旧装作不知其来意的模样,继续打胡乱说。 第161章、锦衣卫的责任 “你竟然去过这么多地方?那会说外番人的话么?” 柳茹月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或许是对方要验证她所说的真实性,保守的说道,“会的不多,就几句而已,打打招呼还行。” “暹罗人打招呼怎么说?” “萨瓦迪卡。” “东瀛人打招呼怎么说?” 柳茹月不太标准的说道,“孔你几哇。” “欧罗巴人怎么打招呼?” 这人自己懂番外话么?问她这么多。 “哈喽。” 如果这个人是顾承泽派来的查她底细的,按照顾承泽对她的了解,当然不知道她会说番外话。 这般说出来,也是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 就算锦衣卫解决不了这个男人,他应该也不会那么质疑她了。 对方沉默了良久,才听到他懊恼的说道,“看来是我认错人了。” “不过这是我职责所在,我是……”说到这里,男人声音一顿。 紧接着,只听一阵衣袂翻飞的声音传来,这个男人准备跑路。 柳茹月已经听到翟宁呼唤她的声音了,早已经暗地里隔断了绳子的她,睁开眼,借着屋内的桐油灯光,朝着那男人扑过去。 男人正准备开窗,根本没防备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就柳茹月抱了一个正着。 抱住了男人的腿,她就不管不顾的大声呼救起来,“救命呀!翟宁,我在这儿……” “你这女人,我都准备放过你了。” 男人弯腰就要朝柳茹月拍来,柳茹月明白自己几斤几两,可不敢和他硬碰硬,她只想拖延时间让锦衣卫进来解决这个男人。 见状,她抽出刀朝着男人的脚丫子刺去,男人改劈为踢,柳茹月借势松了抱着他腿的手,手里的刀堪堪擦着他的腿肚子划拉而过。 刀刃上留下了薄薄一层血迹,男人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原以为是个温顺无牙的小猫,没想到把爪子藏得这么深。 “哼,十娘,你给我等着。” 锦衣卫推门而入的时候,男人转身飞出了窗户。 蒲浩大手一挥,“追!” 其余锦衣卫也纷纷越窗追了出去,几条人影在夜色中你追我赶,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迹。 “十娘!你没事吧。”翟宁跨进门,担心的上前查看柳茹月的伤势。 “我没事……”原本想问点什么,结果看到蒲浩望过来,柳茹月改口问道,“是谁绑了我?” 蒲浩指着倒了一地的人反问道,“十娘可知这些人为何倒在地上?” 早就想好了托词的柳茹月陷入了沉思,回忆了一会儿道,“这些人绑了我,说要找谁要钱,然后说要守好我,在要到钱之前,不能让我死了,之后……他们想对我……想非礼我……” 越想越后怕的靠在高大的翟宁怀里,柳茹月啜泣着,“不过又有人说,要等拿钱的人过来了,再……在一起……,所以他们就出去了,结果,我就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来者是个采花贼,他见我也有几分姿色,说是垂怜于我、怎能让这般佳人白白便宜了这些个粗人,我与他周旋,借机割断了绳子,在他对我用强的时候,划伤了他的小腿。” “还好你们来了,我根本打不过他……呜呜呜。”柳茹月编不下去了,害怕说得越多,错的越多,这些锦衣卫又不是傻子。 翟宁恨得牙痒痒,跑镖的时候她见多了有些人仗着会些功夫,就做这种欺男霸女的腌臜事,没想到天子脚下也这般不安宁。 “十娘,我以后一定寸步不离的护着你!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向镖头交代。” “阿宁,不怪你。”柳茹月安抚的拍了拍翟宁宽阔又坚实的后背,今晚的事情,她隐瞒了翟宁,一点都没有向她透露。 就是害怕她求助的时候,露出不自然的表情,惹锦衣卫怀疑。 “十娘,你先回家,这些家伙我一会儿送去应天府衙,让他们好好审问,一定把幕后之人抓出来,给你一个交代。”在蒲浩的指挥下,锦衣卫已经将外面昏倒在地三人绑走了。 “谢谢蒲大哥,今日救命之恩,十娘没齿难忘,今后只要有我能帮到你的,大哥尽管开口!”做了那么多,就等着这一刻把欠的人情坐实了,柳茹月朝他行了个礼。 “无需多理,怀志、彭劲,你们两送两位娘子安然回家。” “是,档头!” 柳茹月再三谢过蒲浩,被翟宁半扶着离开了这处废弃的宅院。 也不知道锦衣卫能不能抓到那个男人。 回到食肆,已经很晚,沈湘等在外头,见她回来就回了芸瑛坊回禀莺歌。 莺歌过来骂了柳茹月两句,见她实在无碍,便让她好好休息,毕竟十娘白日里还要开店做生意,她纵使有许多话想说,也得等十娘休息好、忙完后再说。 柳茹月洗去了一身的汗水,将脑海里的杂念摒除,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日一早,翟宁准时将她叫醒。 昨晚夜间发生的事情,街坊邻居没有一人知道。 这倒是让柳茹月少了许多解释。 她照常开了两边店铺,翟宁已经对糕点铺子的生意熟悉了,柳茹月就照顾着食肆这边的生意。 到了巳时三刻,蒲浩一脸疲惫的走了过来。 昨夜到现在他肯定没能休息好,柳茹月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连忙倒了提前准备好的提神醒脑茶给他端去,“蒲大哥,喝茶,都怪我,害得你昨晚都没能休息好。” 也是走得渴极了,蒲浩接过茶牛饮一杯。 “昨晚那贼人可有抓到?” 蒲浩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扭曲,看得柳茹月疑惑不解。 他放下茶杯,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那董世贵已经抓到了,至于那个采……那个贼人原是抓到了,可……被六扇门的人要走了。” 隶属于刑部的六扇门地位可没直接听令于皇帝陛下的锦衣卫高,但蒲浩只是一个小小的档头,如果六扇门来的人职位比他高,的确能把人要走。 六扇门的人,为什么要把那个可恶的家伙要走? 这个事情,柳茹月不能太过计较,她没有立场来责怪蒲浩没把事情办好,“真是不好意思,十娘给蒲大哥惹了不少麻烦。” “不算麻烦,护卫京城平安,原就是锦衣卫的责任,抓一两个贼子也是应当的。”蒲浩哪里能应下柳茹月的歉意,这事儿,原本也是他没有办好。 “哦,你们锦衣卫的责任?什么时候连我们御林军的活儿,你们锦衣卫都要抢了?” 这声音! 柳茹月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 第162章、不和钱过意不去 一个穿着大红色御林军侍卫服的男人,嘴角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扶着腰间的苗刀迈入了食肆内。 这不就是那晚逛夜市遇到的那个眼神如炬、气质痞气的家伙么。 换上了一身御林军服装,倒是削弱了几分痞气。 可这声音,又有些像昨晚那个混蛋。 柳茹月扫了男人的左腿一眼,看不出颠簸。 昨晚那一刀,划得太浅了。 不用要更多的证据,柳茹月敢保证一定是他! 自从那晚在夜市遇到这个御林军之后,她才被按进了水盆。 所以说,那个混蛋就是眼前这个嘴带讥笑的男人! “十娘,这是岳侍卫。” 店中的气氛被那御林军搞得有些凝滞,跟在他身后的南宫霖款款走上前来化解,“上次他品尝了你做的糕点,觉得味道不错,恰逢他家中长辈过生辰,便央着我带他来订一桌饭菜,若是当日已经订满,还希望十娘通融一番。” 能让气质绝尘的南宫霖说出这样的话来提醒她,足见得这个岳侍卫多难相处了。 锦衣卫和御林军的矛盾可不能在她这个小店里激化,柳茹月撑着笑脸,一人倒了一倍茶水。 “七公子、岳侍卫喝茶,请稍等片刻。” 也不能把蒲浩干晾着,柳茹月又扭头关照道,“蒲大哥,我先给你拿些小吃,你那些朋友还有多久来吃饭?” 蒲浩从岳侍卫的衣服上收回视线,对方是五品侍卫,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还真不能与对方对峙,“兄弟们昨晚累着了,今日我还是提回去吃吧。” 柳茹月愧疚难当的哀叹一声,“都是十娘大意,让锦衣卫兄弟们辛苦了,一会儿我多送兄弟几个酒菜。” “多送的,可以点餐么?”闻言,蒲浩难得的笑了起来。 “蒲大哥的要求,当然可以,只要十娘会做,铁定得做啊。”知道那家伙是御林军,柳茹月更是要抱紧锦衣卫这条大腿了。 “我就觉得你铺子上名叫海苔的小吃不错,就是你又不卖这吃食,平时在你铺面上就只得一小份吃,这次可否多送一些给我……兄弟们可喜欢了。” 昨晚她可是捅了那个御林军一刀欸,依照他心狠手辣的手段,不报复她,她就不信邪了。 别说锦衣卫要小吃了,要她赚的所有银子,柳茹月都能全部奉上。 闻言,脸上笑得更是灿烂,“当然可以。” “兄弟们,别的也没什么爱好了,十娘去忙吧,我靠这儿眯一会儿,你做好了叫我便是。”蒲浩抱着刀,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他没离开,柳茹月已经在心中庆幸了。 调整好心情,她过身去招待南宫霖和岳侍卫,充满歉意的说道,“让两位久等了,可蒲大哥是早就订好了餐的。” 南宫霖淡淡的脸上看不出异常,但从他的眼神还是能看出对锦衣卫的戒备,“十娘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柳茹月的笑容不变,也不去看那目光灼人的岳侍卫,“多谢七公子惦念,十娘这样的小小厨娘,能遇到什么麻烦?不过几个贪财的小蟊贼,还多亏了蒲大哥昨晚帮忙抓贼,不然十娘怕是见不着今日的太阳了。” “小蟊贼?”岳侍卫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略显轻浮的上下打量着柳茹月, “我观老板娘长得皓齿蛾眉、肌如白雪、腰如束素、娉婷秀雅,这般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之姿,还当你是遇上了采花贼呢。” 这男人,自己也不再隐藏身份了么! 柳茹月恨得牙痒痒,不知道他又打算做什么。 “岳侍卫,十娘只是个普通女子罢了。”南宫霖还以为岳侍卫是把对锦衣卫的不满撒在了十娘身上。 十娘背井离乡、在京城并无靠山,他不能让岳侍卫欺负了她去,不然回家怎么和二爷爷交代。 “普通女子。”岳无逸在嘴中咀嚼着这四个字,普通女子能像她一般划他一刀? 昨晚若非他躲得快,小腿都要被她捅穿了。 “是啊,我不过一个普普通通做菜的厨娘罢了,你们这些大人物就别和十娘一番见识了。” 说着,柳茹月去前台拿了一碟小吃、一壶酒过来,“我还得感谢七公子给我带来客人呢,我给七公子备了一份礼物,不过还得等过年的时候才能给你。” 没想到话题会跳到自己身上,往日他对别人所以的礼物并无期待。 可柳茹月不是一般人,她说的礼物多半与吃食相关,南宫霖难得的有了兴趣,“什么礼物?”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十娘觉得与七公子的气质十分相符的礼物,我相信南宫老先生也会喜欢,过年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被晾在一旁的岳无逸有些不悦,现在这情况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这女人不该被他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么? 难道是没发现他就是昨晚那个人? 不应该啊,以她的聪明程度,应该能看出来吧。 所以,她就是故意晾着他咯! 从没被人这么忽视的岳无逸恼怒的伸手,在桌上敲了敲,“老板娘,这么把客人晾在一边不好吧,我还没订餐呢。” “哎呀,昨晚受了惊吓,今儿看到了两个熟人,难免多说了两句,把您这位贵客忘一边儿了,我马上拿本子看看那天可是还有空。” “就是不知道岳侍卫想订哪天的餐?” “下月初三。” 柳茹月又回了柜台,拿出了登记簿翻看,下月初三当真还有席位。 虽然这个家伙很讨厌,但她也不能睁眼说瞎话的拒绝他,依照岳侍卫的无耻程度,他绝对干得出来抢了本子验证的事情。 她何必和钱过意不去。 “岳侍卫好运气,初三正好还有一桌席面。” “我听说过生辰蛋糕的寓意,挺好的,不过你现如今做的蛋糕不是绿的白的、就是蓝的黄的,下月我爷爷过60大寿,十娘可否做一个喜庆一点的蛋糕?红色的能做的?” “自然能做。” “可否在蛋糕上写上端正的贺词?且不影响食用?” “可以。” “可否在蛋糕上,加上不老松?” 你不是说不要绿的么?柳茹月笑着点头,“可以。” “能在上头做上粉嫩的仙桃么?” “当然可以。” 第163章、她的秘密 “得这么大的寿桃。” 岳侍卫随手,画了个汤锅大小的圈圈。 比柳茹月现在做的蛋糕还大。 “那么大……”柳茹月确定了,这岳侍卫照顾她生意是假,刁难她才是真的。 岳侍卫拧眉,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怎么,不行?亏得你家糕点卖这么贵,十大酒楼都能做这么大的寿桃,你却不能,凭什么卖那么贵。” 南宫霖不明白岳侍卫为何这么刁难一个妇道人家,怕十娘畏惧御林军应付不周正想帮着应付一番,就见柳茹月自信一笑。 “岳侍卫误会了,我没说不能做。” “那你方才作出那幅表情做什么?”岳无逸就不信了,那软绵绵像云朵、像棉花糖的东西能做成那么大的寿桃。 虽然好吃,入口即化,但那叫做奶油的东西肯定支撑不起来,这十娘就是在死撑。 “我做的蛋糕最大就0.75 尺左右,你比划的寿桃那么大,比我做得蛋糕还大几分,所以,到时候需要的材料会多四倍左右,十娘不是不能做,只是要加钱罢了。” 柳茹月为难的看着紧拧着眉头的男人,小心谨慎又含含糊糊道,“这不是担心提出加价钱,岳侍卫会不高兴么。” “你担心我出不起银子?”岳无逸被柳茹月这谨慎得怕伤了穷人自尊的眼神一刺激,直接掏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够么,够订一个蛋糕了么?”一个蛋糕20两银子,多四倍材料,也没超过100两。 “多的银票就当爷看你辛苦,赏你的,不用找了。”岳无逸大爷一样的靠在椅子上,恣意的抖了抖腿。 却,扯到了腿上的伤,疼得嘴角一抽。 但这女人正瞧着他呢,他还是绷住了表情,可不能让她得意。 柳茹月当真想一拳头朝他臭屁的脸上砸去,隐约其词的结巴道,“这个……一百两其实远远不够呢。” “……”岳无逸觉得这个女人就是故意和他作对,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也偷偷摸摸的放下了腿,“那需要多少银子,你可别乱开价。” 这家伙上次按她到水里,当真吓得她不轻,这次他还来找茬儿,柳茹月不多坑他一点银子,怎么出得了一口恶气。 她掰着手指头道,“虽然材料就多了四倍,但制作难度却不止四倍,岳侍卫也吃过我做的蛋糕,知道那奶油多松软吧。 若是做成汤锅那么大的寿桃,还得加入别的特制材料才能在不影响口感的情况下,寿桃栩栩如生、且不会融化。 到时需要的冰,也得更纯、更多,这些都很耗费银子。” 她也学着岳侍卫夸张的动作比划起来,“您要那么大的寿桃,至少要这么大、这么厚的蛋糕底座才能撑得起。” 倒也不是柳茹月乱比划,而是现在那样尺寸的蛋糕基座真的撑不起来,会塌的,所以必须加大、加厚。 “所以最后也不一定是四倍的材料,保守估计也得八百两银子。” 靠近岳侍卫,用周围吃饭的人听不到的声音,用给予对方极大面子的口气道,“当然,看在你是七公子介绍的朋友的份儿上,我给你打八折,再去掉零头,算六百两。” 六百两? 这女人做不出来这么大的寿桃蛋糕,就想加价让他知难而退,休想! 可是,就这么应下来,又觉得自己上了她的套一般的难受,“你当真能做出这么大的寿桃?” 柳茹月却答非所问,“我知道是贵了一些,但真的不能再降价了。” “您也是一片孝心,但的确寿桃的大小也不代表什么,岳侍卫月俸也不多,若是出不起这个价钱,做一个小点的寿桃也行,我相信你爷爷不会怪罪你的。” “喏。”柳茹月比了一下拳头,“做个这么大的,我不加价都行,虽是比不上汤锅大小的寿桃,但这也代表了你的一片拳拳之心嘛。” 在一旁浅眠的蒲浩闻言睁开了眼,瞌睡也没了,“给家里长辈祝寿,拳头大小的寿桃哪里拿得出手,岳侍卫,是吧?” 这锦衣卫横插一手是岳无逸没想到的,这女人不会是锦衣卫的暗桩吧? 如果是这样,倒也比人贩子、敌国细作好一些。 但跟着锦衣卫做事的女人,也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此刻,他的心态平静了一些,又掏出了五百两银票,放在了桌上,“这次倒是沾了沐之的光,让老板娘给我打了折,就做大的寿桃蛋糕吧,给爷爷的蛋糕怎么能小。” “只是……”岳无逸对柳茹月咧着嘴一笑,“这蛋糕若是没做成,你这店铺我可是要砸了。” 这铺子砸了,上头要吃十娘做的吃食,他到哪儿变出来? 蒲浩嗑了瓜子,呸的一声吐了瓜子皮儿,“才说你们御林军是拱卫京师的王师,现在又要砸人商铺,岳侍卫,这样不妥吧。” “她夸下海口说能做,到时候交不出货,让我在一大家子人跟前丢了脸,还不许我找老板娘算账?感情丢脸的不是你?”岳无逸也抿了一口茶,把闯祸闹事说得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御林军、六扇门没一个部门和锦衣卫的人能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好好聊天的,南宫霖见怪不怪。 虽然他也忌惮锦衣卫,可此刻他觉得是岳无逸无理取闹了。 在哪儿闹事不好,非要在十娘开的食肆里闹,真把十娘的食肆砸了,二爷爷嘴馋了,他怎么应付? 他担忧的看向十娘,却见十娘抓了一把瓜子在磕…… 蒲浩憨直一笑,“买东西,货不对板,让老板娘赔钱就是了,何必砸店,你可是一身官服,我们锦衣卫管的就是欺压百姓的官兵。” 岳无逸心中冷笑,何时人人闻之色变的锦衣卫却变成了维护百姓的好人了? 果然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多憨厚正直的人,只要是锦衣卫,没有谁不奸诈狡猾的,这话倒是把他套进去了。 原本他也只是想为难为难这个让他吃瘪多次的女人,没当成什么正事儿来看。 哪知这些家伙掺和进来维护她,这般看来,这个女人不好动。 这……或许也是他派去跟踪十娘的人,失踪的原因? 是锦衣卫杀的么? 那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让锦衣卫暗地里护着她? 第164章、扯太远 为了掩饰眼中的怀疑,岳无逸抱起茶杯喝了一口。 柳茹月恰好扫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姓岳的为什么这么针对自己,就对上了他那一双眼。 他此刻抱着茶杯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了眼睛。 那双眼……怎么那么熟悉? 柳茹月撇开头,思考着自己怎么会对一双眼睛这么记忆深刻。 是谁的眼睛让她产生过胆寒的情绪? 此人又姓岳…… 岳…… 虎视眈眈充满了杀意的眼睛…… 胡子,大胡子…… 对了,这可不就是她刚重生就遇上的桐县那个岳百户——岳无逸么? 生生克制住了扭头再去看他眼睛确认的冲动,柳茹月的指尖有些发抖,他刮了胡子,她一时间没能认出他来。 怪不得他盯上了自己,总是找自己麻烦。 她当初挑了他营中几个拐卖妇女的兵丁,不论如何都落了他的脸面,说不定还让他被上官批评处罚了一顿。 他讨厌她、针对她,再正常不过。 只是,她如何也没想到,他也会来京城,还当上了御林军。 御林军是那么好当上的? 哪怕她上一世没有接触过这些官兵,也知道平民百姓根本没可能进入御林军,那里,是世家公子才能进的地方。 所以,岳无逸当初在桐县,应当是在挣军功,但寻常百姓攒够军功也不好进御林军当天子近卫。 所以,她是招惹了一个二世祖? 不怕不怕,京城二世祖多得是,南宫霖还是七八九世祖呢。 御林军算什么,又不是各个都真的能当御前侍卫,别自己吓唬自己。 对,她更要撇清自己柳十娘的身份,将苏碧君这个身份装到底。 “岳侍卫就是瞎操心,十娘说了能做,必然是能做的,我可不能砸了我的招牌,我还得攒钱供子曜念书呢。”柳茹月稳住心神,打了一个哈哈。 可不能让这两人在她铺子里打闹起来,吓到了吃饭的客人才是。 被女人这么一说,岳无逸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说多了,显得他比女人还计较似得。 “蒲大哥,耽误你时间了,我这就去给你做饭。”柳茹月又上前给替她说话的蒲浩拿了一碟糕点、一壶茶。 蒲浩人很好,并未和她计较这些。 “七公子,你稍等,我这有一壶新酿的酒,你替我转交给南宫老先生,让他品品,若有不足,还望他多多提意见。” 柳茹月视若无睹的避开了岳无逸的眼神,进了后院,提了两个小酒坛子出来,一壶放在了南宫霖跟前的桌上。 一壶放在了蒲浩跟前,“这是许诺要感谢锦衣卫兄弟们的酒,是新品,酿的不多,你们先尝尝。” “我这就去后院做菜了,你们自便啊!”柳茹月花蝴蝶儿一样,转过身,去了后院。 交了六百两银票订了寿桃蛋糕的岳无逸,望着跟前桌桌都有的瓜子、豆子茶水,心中不是滋味。 这女人忒小气了,他还没找她算账,她还和他耍脾气。 柳茹月到了后院,关上了厨房的门,双手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那个岳无逸那一双眼,像极了择人而食的狼,原先不知道他的身份,她有些担心他是顾承泽派来的。 现在排除了他是顾承泽的人后,也没能更安心。 她怎么就招惹上了他! 可是这个事情根本无解,当初若是不告发那两个兵丁,身上没有路引、户籍的她就会被卖掉、失去自由。 面对那两个兵丁,她不揭穿他们老底儿,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她根本没办法脱身。 所以,她和岳无逸注定了要结下这个梁子。 得私下里打听打听,这岳无逸的来头,看看……是怎样的二世祖,她得抱多大的大腿,才能扛得住他将来的挑刺儿。 洗了一把冷水脸,柳茹月沉着的开始做饭。 半个时辰后,将一一叠叠菜都给蒲浩端了出去,这一会儿昨晚送她回来的怀志、彭劲也提着食盒过来了。 她一一打了招呼,着重说了一下蒲浩叮嘱的海苔,她做了三份。 “这一缸是香脆味,不辣。这一缸是香辣味,这一盒是花生芝麻夹心口味,甜的,这些东西和饼干一样,都久放不得,除非在缸里密封好。” “闻着真香,十娘好手艺。”怀志、彭劲被柳茹月递了一小碗品尝,由衷的夸赞起来。 纷纷羡慕蒲浩得了这个差事,就算食盒里的猜一口吃不着,每次得点零嘴儿过过嘴瘾,也是不错的。 “快拿回去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让蒲大哥久等了。” 见柳茹月充满歉意的转身就要去隔壁,蒲浩连连阻止,“方才我已经让他们找翟姑娘买了二十斤糕点了,十娘不用送了。” 柳茹月也觉得自己殷勤了一点,不过面对锦衣卫,殷勤点又不是错,谁不殷勤? 蒲浩对她也算有救命之恩,她上赶着套近乎,可不得热情点? “蒲大哥太照顾我的生意了,下次再来啊!” “等你出了新菜,我再来。”蒲浩心满意足的吃完碗里香香脆脆的海苔,拍了拍手,提着食盒辞别了柳茹月。 “呵,对锦衣卫如此殷勤,你不觉得太狗腿了一点么?” 这讨人厌的话,不是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说的还能是谁? 方才出来的时候,柳茹月没看到南宫霖和岳无逸,还当他们两已经回宫当差去了。 闻言,柳茹月转过身,见那穿着显目红衣的岳无逸抱着刀鞘,靠在她店门口。 这时候吃饭的人就一桌了,他们吃了挺久的,方才锦衣卫、御林军唇枪舌剑都没影响他们吃饭,此刻只剩一个御林军,他们坐的也挺稳。 她心中也清楚,来自己食肆吃饭的人,非富即贵,凑份子钱凑够一百两来订餐的人也不是没有,但这一桌人,显然不怕事儿。 客人有胆气,柳茹月还怕什么。 岳无逸刁难人的话题,她还真不好回答,只好错开话题问道,“岳侍卫不用当班?” “你又不是我娘子,问这些做什么。” 这回答过分了,柳茹月收拾着桌子,闲聊道,“你瞧瞧,对你热情点,岳侍卫你又不领情,这些话不过日常搭话罢了,左不过问当不当值、吃货饭没、下学了?这些话。 你不爱说,我还能逼你不成,哪儿能扯那么远去了。” 第165章、当纨绔有什么不好 这女人说话句句都是软刀子,看上去绵软无力,却能将他的话都挡回去。 还是如初次见面那般,牙尖嘴利,不好对付,她若真是锦衣卫的人,功夫都练在嘴皮子上了吧。 岳无逸抱着刀鞘,再次进门,坐在椅子上。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十娘招呼他。 侧过身一看,那女人自顾自的在收拾桌椅碗筷。 太不把他当一回事儿了吧,就没见过这样的食肆老板娘,“没看到一个大活人坐在这儿?” “你这老板娘怎么当的,也不来招呼。”岳无逸忍不住抱怨起来。 楼上走下来一个身着靛蓝色褡护袍的清隽公子,名唤马骞,早上开店不久就来了,和狐朋狗友在楼上画艳画没让十娘做菜。 他握着拢在一起的扇子,抵在唇角,“岳无逸,这家食肆就十娘一个人,她本就忙不过来,人家是厨娘,又不是跑堂,你今日又不吃饭,方才她招待你一回了,你又回来做什么,不会是……” 挑眉斜睨着岳无逸,发出耐人寻味的一笑,打趣道,“在窗口看到我,想来蹭我这桌饭菜吧,我告诉你,没门儿,本桌八人已满。” 说话大喘气儿,真是吓死人了。 柳茹月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方才她还当花丛老的纨绔公子要开什么黄腔呢。 也不怪她这么担心,主要是岳侍卫赖在她店上的行为实在打人眼,不知道的指不定怎么想呢。 “马二,爷爷我订了餐了,不屑和你们这些寡廉鲜耻的家伙搭伙。”岳无逸挺了挺腰板儿,戏谑的扫过纨绔公子哥儿马骞,“我都从战场上杀了一圈回来了,你还当着风流花丛客,没让你爷爷替你请个职?”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还怕你像小时候那般赖着我呢。”马骞倜傥不羁的甩开扇子,满不在乎的摇了摇。 “当纨绔有什么不好,我没出息,我爷爷也愿意养着我宠着我,哪像你,得有出息,拿命拼个军功出来,你爷爷才答应你回去参加生辰宴,啧啧,亲人之间何必搞得这么势力嘛。” 你爷爷、我爷爷,柳茹月只听得满脑子糊涂,倒是知道他们都是拼爷爷的二世祖了。 不过,二世祖和二世祖的命也不一样。 只是,岳无逸的爷爷再不宠他,他的出身还是摆在那里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爷爷了。 满京城的皇亲贵胄、世家豪族不知凡几,还有大大小小官员的关系盘根错节,不是柳茹月一个多月就能闹明白的。 这马骞说话不中听,但柳茹月可算是知道岳无逸也有无能为力的地方了。 回头看去,却不见他变了脸色。 似乎这番讽刺,不疼不痒,但也未闻他再次出言反驳。 马骞也不在意岳无逸态度,他只扶着楼梯扶手对柳茹月道,“十娘,我们这桌的菜开始做吧,对了,现在给我们这桌拿些小吃上来,方才闻着你新炒的海苔不错,上一些来。” “行,马公子要什么味儿的?” “三个味儿都各拿一碟吧,香辣的少一些,本公子吃不得辣,但又馋得慌,尝尝鲜。” “行嘞,您先回去坐着吧,我马上就给你送来。” “恩。”似乎下楼就是为了交代这个事,吩咐完就仰着脖子转身上了楼。 柳茹月也打算去后厨做饭,岳无逸又动了动食指敲响了桌面,“我订餐了,我也是客人吧。” 这人有完没完,柳茹月转过身,“是~所以岳侍卫你还有什么交代么?” 对马骞就是您,对我就是你? 岳无逸偏开头,“我也要海苔。” “什么味儿的。” “都要。” “你等着。”柳茹月担心这家伙又要提其他要求,鬼在背后撵似得急忙离开。 对别人都说您稍等,对她就是你等着,这话听起来,像约架似得,他倒是真想和她约到京外小树林,把她狠狠审问一番,把她老底儿挖出来。 他这不是文明执法,没那么做么,怎么还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对他就不能好好说话? 他回转回来,真的是为了要一份海苔吃罢了,闻着还怪香。 就是开口要小吃,挺难为情的。 这东西十娘又不卖,只是送人品尝的。 他堂堂御林军右郎将,开口就为了小吃,也太丢脸了点。 但马骞都开口要了,他要一份又怎么样? 谁以前还不是个纨绔了? 他也是光明正大订了餐的,怎么就不能要了? 嘭 嘭 嘭 三叠海苔被放在了跟前,岳无逸闻着诱人的海苔香味儿,满意的抬起头,就只看到十娘上楼的背影了。 躲他,看她能躲多久。 正要伸手抓的他,想起什么,便抽了一双筷子,夹着碟子里的海苔尝了起来。 “嘶……”真辣,这个女人故意的吧,故意把香辣味的放在他跟前,是想辣死他么? 茶水都不给他放一壶。 柳茹月上楼目不斜视的一叠叠放下小吃,生怕仔细看了这些家伙画的各种美女出浴图、男女亲近图会长针眼。 他们要以画聚友干嘛来她一个小小食肆? 去花楼、去有包厢的酒楼不好么。 还好他们知道廉耻,到二楼来作画。 若是在一楼画画,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都能让她没脸开门。 这些纨绔,行事作风果然不同凡响,不顾他人看法。 她得盯着人,不让后来的客人上楼才行。 尤其不能让岳无逸上楼,免得他撞见了这些东西,借机讽刺马骞的时候连累了她。 咚咚咚 木质楼梯传来脚步声。 这是有人上楼了?! 二楼的八个人都是齐活的,柳茹月就怕上来的人是岳无逸,“快收起来,挡一挡!” 马骞这厚脸皮的,根本不在乎,风流倜傥的摇着扇子,这入了秋他也不觉得冷似得,“挡什么,名作需知音,说不定来人也喜欢呢,十娘莫慌。” 哎……这些家伙,若是她儿子,她干脆剃了他青丝送去当大和尚好好修修身养养性。 指望不上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纨绔,柳茹月尽快放好碟子,抄着托盘就冲向了楼梯口,将将好挡住了上楼来的岳无逸。 “你上来做什么?” 第166章、东南西北中 岳无逸垫着脚往右偏着头瞅了瞅,但位置太矮,看不到桌上纸中的画面。 但看到纸,也能猜到这些人人在干什么了,这些无所事事的家伙喜欢干什么,他太了解了。 见十娘并未被这些纨绔骚扰,衣衫规整,心中暗自可惜,若是发生点什么,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应付,会不会暴露点什么。 他转身下楼,“那么辣,凉茶都不准备一壶,你是想辣死我么?” 还以为岳无逸会不依不饶,却不想他就是来要一壶水的。 柳茹月扭头看了一眼围在一起画画的纨绔们,叹息着下了楼,“这不是没忙得过来么,才收拾了桌子,这就给你拿。” 凉茶供应上,柳茹月就不管岳无逸了,她还得给楼上那群纨绔做饭,哪里有功夫应付他。 不说这一个个都是二世祖得罪不起,她作为食肆厨娘,也得及时准点的把饭菜做好咯。 待得她端着做好的饭菜出来的时候,发现岳无逸已经离开了。 像是送走了灾星一样,柳茹月都想挂一串鞭炮去去晦气、庆祝一番了。 到了打烊的时候,疯狗拄着竹竿在大门口晃了一圈。 柳茹月明白,这是来要承诺的饭菜了,便点了点头。 那小乞丐满意的两蹦三跳着离开了。 天一黑,小乞丐就来敲响了后门。 他身后也跟着几个瘦弱的小乞丐,他挠了挠头,对着柳茹月侧开的位置道,“我,我还是不进去了,十娘把饭菜给我们,我们端回去吃吧。” “可是还有你的朋友没来?” “没有没有,我朋友就这他们五个了。”那夜侃侃而谈的小乞丐,此刻看起来却腼腆了许多。 “既然都来了,就进来吃,你们端回去,万一被人盯上抢走了怎么办,你们小胳膊小腿儿的,抢得过谁呀。”柳茹月又不是不知道乞丐堆里的生存规矩。 虽然谁乞讨到算谁的,但以强欺弱、以多欺少抢吃食的事情,乞丐内部是不会管的。 说这话,柳茹月伸手揪着还有些犹豫的小疯的衣领,将他拉进了小院儿。 一进小院儿,小疯就抽了抽鼻子,方才的一丁点被强迫的不乐意,立刻就跑光了,“真香,这是什么菜啊?以前我都没闻过。” “吃了你就知道了,快叫你朋友们进来。” “东南西北中,快进来。”小疯这时候看起来也和一般的孩子无异。 “是,老大。”原本还一脸警惕的五个孩子,鱼贯一般涌入了小院儿。 ……这名儿,其实很不错了。 没名字的小乞丐很多,这名字一听就是玩得好的,与狗儿、猫儿这些名字比起来,不俗了。 翟宁跑过镖,也不是一般内院极其讲究的丫鬟,面对这六个孩子,也没嫌弃之色,只是兑了一盆温水过来放在了洗漱架上。 小乞丐们望着水,有些不知所措。 稍微大一些的小疯挽起袖子,“姐姐们是叫我们净手,那些有钱人家都是这么做的,平日就不管了,今儿大家都要把手洗干净,不要把碗筷弄脏了。” “是,老大!”东南西北中纷纷跑过来排队洗手。 因为太瘦弱了,这些孩子看起来就五六岁大小,就算是小疯,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的身形。 具体多少岁,脸也太脏,看不出来。 也不忍心叫他们将就洗了手的脏水洗脸,柳茹月又兑了一盆温水出来,放了一张干净帕子在里头,“洗脸,每个来我铺子上吃饭的人,都要洗脸洗手。” 解释一下,免得这些孩子以为是在针对他们。 “我知道,我见过,吃个饭而已,用得着这么讲究么。”小疯嘴里骂骂咧咧,却还是洗了手之后,拧了帕子将小脸擦了个干干净净。 吃的不好,他的脸蜡黄蜡黄的,看上去就让人心疼。 后面的孩子,哪个不是面黄肌瘦。 “进屋吃饭吧。” 扒着凳子尝试自己走路的子曜看到一群孩子冲进来爬上了凳子,小脸儿有些懵。 柳茹月抱起他,坐在邻桌的凳子上,指着小疯他们道,“子曜,给哥哥们打招呼。” 小孩子就喜欢与自己差不多的孩子,子曜胖嘟嘟的小脸扬起一个可爱的笑容,“咯咯……闷……好。” 谁家会教自己孩子叫乞丐哥哥啊? 小疯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愣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别人敢叫,他就敢应,有什么怕的,“子曜弟弟,你……吃了么?” “七了。”子曜认真的点了点头,对于吃饭,他一直很认真。 “那……我们吃饭了。” “七吧,好七。”虽然一岁半的子曜,牙齿快长齐了,但他说话还有些吐字不清的毛病。 却也没影响他和小疯的交流。 “你们吃吧,要什么,就给我说。” 翟宁已经给他们舀好了饭,得到了允许,六个孩子打仗似得开始夹菜,吃得狼吞虎咽。 看得柳茹月鼻头一酸,赶紧抹了抹眼角,避免泪水被人看到了。 雪汐上一世当乞丐的时候,也是这般吃不饱、穿不暖啊,最后还被人打死了。 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开始乞讨了么? 想念孩子的心止也止不住,担心宛如井喷让柳茹月决定不再多做观察了。 她除了能拜托这些小乞丐,还能拜托谁办事呢? 那些成年的乞丐,主意就多了,人品还不一定比小乞丐可靠。 “阿宁,你先带子曜去睡觉吧。” 平日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让子曜睡觉的,毕竟两人还要为明日食肆和糕点铺的经营,做准备。 所以即使子曜现在还精神盈盈,翟宁也过来接过孩子,带他出去了。 小疯咬着筷子,扫了柳茹月的眼睛一眼。 自小以乞讨为生的他,对人的情绪很是敏感,不过现在还没吃饱饭,他也没说话,专心的夹着菜。 这些菜太好吃了,比十大酒楼的饭菜还好吃。 怪不得那些有钱人愿意花100两银子,也要来吃十娘做的饭菜。 要是能天天吃这些菜就好了。 一大桌饭菜,对于这些长个子的孩子来说,也不算多,很快就被他们扫荡得一干二净。 一个个抚着肚皮,满足的打着嗝。 第167章、你想改变命运么 “谢谢十娘招待,我们……我们走了。”小疯也吃的有点撑,慢慢的从凳子上滑下来,站在地上,还帮五个小兄弟下了桌。 “小疯,我再拿些饼干给你们带回去吃,你跟我来。”柳茹月对小疯招了招手。 小疯眼珠一转,这十娘给他们做的饭菜并无克扣,现在单独叫他出去,应该不会害他。 对五个孩子道,“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拿好吃的。” “恩恩,老大多拿一点啊!” “老大,你不要客气。” “老大,那个蛋糕你再要一个吧,明早当早餐吃多好!” 小院儿内留了一盏灯笼,将乌漆墨黑的院内照得看得清整洁的青石板坝子。 柳茹月带着他往隔壁的院子走去。 夜晚比白日里更冷了,风一吹,穿得单薄的小疯从温暖的室内走出来,止不住一哆嗦。 温暖的房间、美食真让人怀念,可他只是一个乞丐,这些东西不属于他。 冷风带来的凉意,又让小疯因为美食而愉悦的心,悲凉了几分。 快入冬了,为什么会有冬天呢? 不没有冬天该有多好,洁白的、鹅毛一样好看的雪,却比血更可怕更残酷。 不晓得今年的这几个东南西北中能不能撑下来,或者像去年的五个一样睡着后再也醒不过来。 察觉到身后孩子情绪不高,柳茹月打开了糕点铺的门,引小疯走了进去。 点燃了烛火,屋内再次敞亮起来,有了瓦片墙壁的阻隔,让小疯畏惧的寒冷再次被挡在了屋外。 他舒服的呼了一口气,温暖,真好。 “小疯,你想改变你的人生么?”柳茹月知道这样问一个乞丐,很是不公平,因为他们原本什么就没有。 说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也不过是笑话,她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没办法去发那些善心。 在能帮忙的情况下,如果是互相帮助,是可以的。 她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拯救孩子们,只靠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哪怕现在加上了莺歌,她也很忙,大家只能顾得上某一个方面罢了。 小疯错愕的抬头盯上了柳茹月那一双跃动着烛火的黑色眼珠,那一簇火光也印在了他眼中。 他想抓紧它、留住它,他不要兄弟再在他眼前饿死冻死,也不想自己有一天会死在某个角落,臭了腐烂了,连野狗都不屑咬一口。 “可……可以么?”面对芸瑛坊那个老板娘的时候,他肆无忌惮乱说话也不怕。 可面对这个温柔的十娘,他总是没办法施展开自己无赖的本事,这次,他更是小心翼翼了起来,怕自己是听错了,回错了意。 “当然可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个……找几个人。”这孩子虽然年龄小了一些,但小乞丐也有小乞丐的好处,小乞丐能去的地方也更多。 经过上次小疯来通风报信以及与莺歌的唇枪舌战,柳茹月也相信他的聪明机智。 当然,如果后面能遇到合适的大乞丐,她也会拜托对方,只是大人的要求不会少。 “找什么人?” 柳茹月蹲下身,小声又认真的望着他的眼说道,“这个事情,你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只能私下里找。” “我明白。”能改变命运的事情,小疯可不会掉以轻心,“所以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呢?” “找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的,当然,你帮我找到的人越多,我能帮你的也越多。”柳茹月垂下眼睑,她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哄人的拐子。 “你帮我找到他们越早,我能帮你的也就越早,帮我找到的人越多,我能帮你的也就越多。” 笼统的东西华而不实,也担心小疯狮子大开口,柳茹月给他画了一个框框,一一摆出自己的诱惑。 “你想吃饱饭么、想穿上保暖的衣服么、想有房屋么、想有一技之长么、想……像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能念书么?” 这些东西,是小疯蜷缩在狗窝里的时候日思夜想的东西,十娘怎么知道他想要这些东西? 她会算命不成? 小疯惊愕的往后退了一步,“我……当然想要,你可以都帮我实现么?” “当然可以,你帮我找人,我会保证你基本的吃穿用度,因为我需要你的乞丐身份,所以你不能漏财,不能暴露我在资助你。” 担心小疯在找孩子的事情上不用心,骗她钱吃喝,柳茹月又道,“三年内,你若能帮我找到其中一个人,我就给你一个家,给你入户籍,供你念书。” “五年内,你若能找到其中一个孩子,我也给你一个家,找师傅教你学会一门能傍身的技术。” “七年内,你若能找到其中一个孩子。”七年,那会儿雪蓉都开始接客了,她得到的信息也更多,或许也不大用得上小疯帮忙了,“我就只能给你一百两银子感谢你了。” “不过若是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你和你朋友介绍一份体面的工作。” 虽然这些条件不算完美,但也是柳茹月能给予的最好的条件了,“当然,如果你找到了一个人,你实现了你的愿望。 后面你的朋友还能继续帮我找其他人,只要他们找到了,我都会按上面所说,应诺给予相应的报酬。” 能吃饱饭、能有衣服穿、能念书、能有房子、能有家,是他们这些能不能长大的小乞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至于几年做到这样的事情,都不在小疯考虑的范围内了。 就算最差是七年年头上找到,至少这七年也不愁吃穿,到时候他和东西南北中也长大了。 长大了,连当乞丐也有底气,抢吃食都抢得过别人了。 更别说还有100两银子,那么多钱,做个小生意也是可以的了。 “当然,如果你们找不到这些人,就什么也得不到了。”柳茹月看明白了小疯眼中的想法,不得不给他浇一盆冷水。 小疯应声清醒过来,让他明白混七年看上去美好,虽然自己也能平安长大,但事后他们还得继续当乞丐。 与认真完成任务比起来,怎么做更明智,他又不傻。 “为什么七年后,我们不能继续帮你找人呢?” 第168章、小疯和他们不一样 “因为,不需要了。”那会儿都能直接去莳花馆找雪蓉了,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人牙子,那还用他们这些乞丐去查什么? 当然,这不过是柳茹月的丧气话。 其实乞丐留着总是有用的,至少能让他们盯着一些人。 只是现在她只能这么吓唬小疯,怕他不上心,让他更有紧迫感。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不止大人,小孩子也会甄别利弊和利益大小。 小疯在心中重复数遍,越早找到人,他和小伙伴就越能改变命运。 “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小疯咬咬牙,倔强的扬起了头,他知道十娘给予的条件已经相当好了,可是……他就是觉得有一点点不满足。 做交易,当然允许对方提要求,笨蛋才不会替自己争取更大的好处,柳茹月也没当被自己选中的小乞丐是傻子,他聪明着呢。 好在她已经划了一个框架,希望小疯真的聪明,不要越线才是。 柳茹月颔首问道,“什么要求,你说说。” “你说三年内,能找到一个孩子,你就给我一个家,给我入户籍,供我念书。”小疯将条件记得很清楚,一一复述一遍,并一眼不错的观察着柳茹月的表情。 他知道人在说谎、不诚心的时候,眼神会闪烁。 柳茹月坦荡回视,“是的。” “我不要你给我安排别的家,我想和十娘做一家人,我要当十娘的儿子,我想十娘能想对子曜那样对我好。”小疯握紧了拳头,这样就能天天吃到十娘做的饭菜了,十娘抱着子曜的时候太让人羡慕的,他也想有个娘。 他时常在街上看到那些被母亲抱在怀里、背在背上的孩子,娘亲会给孩子擦嘴、喂饭,给孩子买玩具、买衣服、买零嘴儿。 他好生羡慕啊,为什么自己没有家人呢? 他可以争取么? 他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所以,三年内我能找到其中一个你要找的人,我能当你儿子么?” 这…… 这个要求当真让人意外。 柳茹月错愕回望,小疯的表情十分认真且带着一丝决然。 说起来,她的干儿子都有两个了,再多一个也不算什么。 但是……小疯和陈尧、子曜的情况不一样。 “这个要求……”柳茹月的舌头抵着贝齿一划。 对小疯的性格她有初步了解,他的性格并不温驯,面对她的乖巧不过是装出来的,面对莺歌的时候才是真实的性子。 时不时就会漏出爪牙,这样的孩子,合作当然是好的,满足他条件就好了,但作为家人,如果教育不好,留在身边不会是好事。 “太过分了?”因为怕被拒绝,小疯的声音反而更大。 “亲人关系拿来做交易不太妥,互相付出真心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胜似亲人。”交易是可以做的,但柳茹月担心小孩子以为什么事情都能靠交易来获得,不得不有此一说。 小疯难过又不甘心的垂下头,咬紧了牙根,害怕自己会怒吼出来,你不就是看不起我么! 他这样的乞丐,谁看得起他,十娘找他不过是利用他罢了,是他想太多了,哼~ 柳茹月伸手,想要抚平他桀骜不驯的眼神,“我知道这么说你肯定觉得我是拒绝你、看不起你。 但我想说的是,家人不是字面意义,不是一些人生活在一起、一起吃饭就叫家人。家人,那是要贯穿人的一生的一种羁绊,要一起面对所有困难、互相照顾家中所有兄弟姐妹的一种责任和勇气。” “你现在想要家人,只是你渴望得到一种庇护、想被家人关心,你看到大街上那些父母带着孩子,给他们买吃的、买穿的,嘘寒问暖,你羡慕那些孩子。” 小疯暗自心惊,为什么十娘又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柳茹月并非没有阅历的人,上辈子的颠沛流离,让她太懂人心了。 她拍在小疯肩膀上,“可你只看到了父母的付出,没看到父母老了走不动了、这些孩子也会照顾着些行走不便的老人,父母老了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父母也不是对孩子没有要求的。 你过惯了自由的生活,骤然有了家,你会感受到幸福,但过一段时间,新鲜感过去了,你就会感受到被家人、被责任束缚的难受,也可能会觉得被人管教十分不服气。” 这不是柳茹月凭空想象的,上一世她做活儿的一个富人家的三少爷,就是养子,这些事情是她看到过的。 “现在我们还不熟,你想我像关爱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你、爱护你,不现实,就像你和东西南北中,你们六个人的关系很好,但同样是乞丐,我请你的一桌还能坐两个人,你也没额外叫两个乞丐来,这就是关系有亲疏。 实不相瞒,我的孩子不止子曜一个,我有6个孩子,如果你当了我的孩子,我一个人也不可能同时照顾得到七个孩子的心情,我还要养家糊口,孩子们就得互相照顾了,年龄大的孩子是必要付出多一点照顾年龄更小的孩子。 另外,我自己的孩子,如果他们犯了错,我怎么打骂管教他们,我都不害怕他们恨我,翻脸就走人,再也不回来。 但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敢打骂你,我会害怕你恨我,你到时候不服管教,拉着你的朋友一走了之怎么办?”还有更可怕的报复手段,但柳茹月觉得没必要说出来,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 “你或许觉得我现在是利用你,可是我们是在做公平的交易,不算利用你,不存在不公平。 如果你当了我的孩子,你以为我会无条件的照顾你一辈子么,哪怕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也会希望他们成才,能读书那就好好念书,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这段话,柳茹月主要还是想让小疯明白,没有谁会平白无故对谁好。 她自己的孩子,她当然是无条件爱护他们的,经历的上一世的事情,她根本不求他们有什么大出息,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但没有出息,也得养活自己才行,柳茹月害怕小疯对家人有错误的理解,他没有过家庭,他想象中家人是什么样子柳茹月不清楚,但他想象的那种家人肯定不切实际。 “如果孩子不是读书的料,就学一门技术,至少能养活自己,我不可能照料孩子一辈子,我老了还盼着让孩子们给我养老呢,所以你要想清楚,不要以后后悔。” 第169章、替镖头着急(3) 这一番长篇大论,果然让小疯沉默了下来。 原来家人这么麻烦的么,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他还以为家人就是他在大街上看到的那样呢。 但是,哪怕十娘给予他的关心爱护要被六个孩子分走,他也能得到其中七份里的一份啊! 总比现在一份都感受不到的好啊。 至于听话这个事情,他疯狗至今还没听过谁的话,可是,他也听那些母亲教育过孩子,让他们要听娘亲的话。 既然别的孩子都要听母亲的话,他……也不是做不到。 小疯的眼神变换来变换去,柳茹月知道他在思考这个事情了。 她明白小疯没有家人,对家人会有渴望的心情,但他是个狼崽子,她不能无条件就收了他。 “这个事情,你也不用着急回答我,你有三年的时间去思考,或许这三年内我们能培养出母子的感情呢,也或许,你发现还是自由更好呢。” 小疯总感觉自己上了十娘的套,歪着头看着她质问,“不管有没有感情,万一我还是要当你儿子呢?” 遇到过强买强卖,还没遇到过硬要给她当儿子的,“那我的条件也要提高,毕竟养孩子可是很费心神、很费银子的事情。” “你说。”小疯咕囔着腮帮子,想看看十娘要提出怎样刁难的条件。 “那就是三年内,你同时把四个人都给我找到了,我就认你当儿子。”这个要求的确很难达到。 可上赶着不是买卖,不能太顺着他的意了,不然将来她会很难管教这孩子。 柳茹月掐着腰,拿出严母的派头,“当然,到时候你还是要听我的话,因为我是你的娘,你是我的儿,你将来不听话,我揪你耳朵、打你屁股,你也不许恨我。” 小疯一手揪着自己耳朵,一手摸了摸屁股,防备的看着柳茹月。 “你不会无缘无故打我吧?”以前去捡那些人扔掉不要的包子,明明他们就不要了,那些人看到他捡,也会打他。 现在听她说要打他,小疯才有些害怕起来,这个十娘背地里不会找借口打他发泄怒火吧。 “孩子们不犯错,我干嘛打你们,我打你们,我手不疼么?” 哦,意思是其他孩子犯错,她也会打,那不是针对他就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到时候和十娘的孩子们好好商量商量,干坏事一起做就好了啊。 “你不要动歪脑筋,一起犯错是会一起挨打,但主犯会屁股开花的。”小疯功夫还太浅,柳茹月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的小九九。 小疯有些打退堂鼓,十娘怎么总能看穿他在想什么,太可怕了。 “而且现在你还没找到人呢,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恩,那我再考虑考虑。”三年,也够时间观察十娘的为人了,有些人表面上可会装好人了。 刚才是他冲动了,还好十娘没一口答应,小疯后怕的拍了拍胸脯,“三年年我把四个人都找到,你自己也在找,万一你找到了,还算么?” “年纪小小,想的还挺周到。”柳茹月对小疯更满意了,“也算。” 这么说,也是担心这孩子搞破坏,只要他真的努力帮她找孩子,哪怕不是四个都是他找到的,她都会很感激。 但这话,不能说,防止他顺杆爬。 “好,那你说说是哪四个人?” 孩子们的容貌铭记于心,画过好几次了,柳茹月拿了糕点铺子里的笔墨纸砚,很快画了四张小像出来。 小疯放下手里的小像,“这是四个孩子,你说你有六个孩子,可我只看到子曜在你身边,是这四个孩子丢了么?另一个孩子呢?不找了么?” 柳茹月对着小疯沉默不语,心中十分激动。 没想到小疯竟然这么聪明,观察能力比她想象的还优秀。 自己知道孩子不在身边,和被一个孩子童言稚语的说出来的感受不一样,柳茹月咬了舌头一下,强迫自己不能当着小疯的面哭出来。 “是的。”可是声音还是带上了哽咽,“所以你要找的四个孩子,可能就是你的兄弟姐妹,当然,你到时候若是觉得自由更好,其他条件我照样会按照承诺的给你。” 若是之前,少了四个兄弟姐妹和他抢娘亲的关爱,小疯觉得自己会开心的打滚。 可是现在……岂不是闯了祸,就少了四个人和他有难同享、一起挨打了? 而且这四个孩子里,有三个是女娃,他看过别人家的姐姐对弟弟很照顾的,比起娘亲,姐姐还更好呢。 假装找不到他们,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到时候他想当也当不了十娘的孩子,那还是努力找到他们吧,说不定自己又能多四个兄弟姐妹了。 哪怕他到时候不想当十娘的儿子,找到这四个孩子,他和东西南北中也有很多好处可以拿。 不拿白不拿,怎么想,找到这四个孩子,都只有好处,都很划算。 “我会努力帮你找到他们。” “接下来的话,你不能说给第二个人知道。” “好。” ------------------------------------- 送走了小疯,柳茹月手心都是汗水。 她不知道找小疯是不是个错误,可是要赚钱就没那么多时间亲自去找孩子。 亲自去找,就靠自己一个人,也是大海捞针。 只有赚钱,还能利用别人去找孩子。 洗了碗筷,柳茹月套上头巾,又开始为第二天的生意做准备。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月底。 又有了新品,南宫弘和南宫霖准时来了她的小院儿。 翟宁知道柳茹月准备了吃食在等人,没想到却是等这样的两个人,一个风光霁月像天宫仙官儿,让她都看晃了神。 一个洒脱不羁像个疯老头。 南宫霖的名字,翟宁也听人说过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不仅有家世、还有学问,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镖头纵然长得也不差,也是一身侠义正气,让不少江湖女儿疯狂,想嫁他,但镖头不能守着十娘啊! 这样的人晚上来找十娘吃饭,看起来交情还不浅,镖头能守得住媳妇儿么? 不行,改天得给镖头写封信。 还跑什么镖,回家守着娘子开食肆不香么? 镖头难不成是怕被人说吃软饭,才坚持要跑镖证明自己? 狭隘! 愚蠢! 不行,还是吃完饭就去写信,催镖头回来才行。 第170章、得胜侯岳温琮 即便柳茹月想把这一顿饭当作家常招待两人,却也看得出南宫弘、南宫霖两人对多了一个外人有所排斥。 还好一开始她也有多准备一份吃食,便对翟宁道,“阿宁,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去厨房端了菜,回房吃吧。” 翟宁眼神一顿,恭顺的退了下去。 “你这店里新来的伙计,倒是像个练家子。”南宫弘落座后,眼神已经黏在了新菜式上,一盘盘的扫过去,闻着味儿,猜着一会儿吃到嘴里的滋味儿。 “的确是练家子,阿宁以前是女镖师。” 柳茹月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帮他倒了酒,“我这食肆生意做的小,赚的银子与那些大酒楼没法比,可十娘就一介妇人,到底担心被宵小盯上,便请了一个练家子来做女伙计,有了阿宁,我安心多了。” “是值得信赖的人最好,你一个女子独自在京城打拼不容易。”南宫弘饮了一口酒,眼神微醺的眯了起来,“妙哉,这酒多置放了一段时间,又甘醇了不少。” 南宫霖也拿起酒杯尝了尝,也不知道十娘是如何做到的。 “这酒还不算什么,过年的时候,我再给您送些酒。”这酒并不算自己酿的,只是提纯了而已,柳茹月可不敢托大。 “上次小七回来就给我说过,害得我念叨了好些日子,早就想过来一问究竟,可是问出来就没惊喜了,我可是忍得辛苦极了。”南宫弘的话惹得南宫霖一阵害臊,搞得他像长舌妇人似得。 他以拳抵着嘴角咳嗽了两声,“咳咳。” 知道自家孙子脸皮薄,南宫弘且饶了他一次,“这些菜看着和前两月的有所不同,看着偏喜庆一些,更像是筵席上的硬菜,这蛋糕也别致,上面还有个寿桃,看着娇艳欲滴,和真的似得。” 南宫霖要绝望了,二爷爷还不如直接说岳无逸,这么刻意的绕来绕去,十娘又不是不知道他陪着岳无逸来订的餐,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是二爷爷在报复他方才的提醒么。 哎,有个性格小孩子一样的长辈,心甚累。 从谦谦公子脸上看不出尴尬,柳茹月却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生无可恋,假作不知的回道,“有个客人在我这里定了一桌寿宴,所以我为这个月研究的菜品,就比之前的家常菜要正式一些,南宫先生可以先尝尝这生辰蛋糕,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恩,那我尝尝。” 南宫霖发现二爷爷现在越发能装了,明明就很想吃,却抚着胡须一副老神在在,爱吃不吃的样子。 柳茹月切了蛋糕,也将奶油做的寿桃切成了四分,合着下方的鸡蛋糕一起放在碟子里,递给了南宫霖。 “咦,这像,也没枣糕湿润,前两月的蛋糕下方没有这个东西。”南宫弘左右端详起来,月月都能吃新品,他对新菜新鲜劲儿也大。 “是烤鸡蛋糕,因为客人要求生辰蛋糕上要放汤锅那么大的寿桃,如果下方不用这个做托底,就撑不起那么大的寿桃了。”柳茹月耐心的解释了一番,红毛番人做的糕点样式很多,倒是她前两月做的都是无需烤箱的蛋糕,让人误解了。 “不过这个烤鸡蛋糕也很香的,您尝尝看。” 南宫弘拿起餐叉,剜了一坨寿桃放在嘴中,“嗯,这么大块全都是奶油,里面没有放饼皮,更是入口即化,全是奶油的滑嫩,除了奶香味,鲜桃的味道也很浓郁,都快入冬了,早就没了桃子,这味道是怎么调制出来的?” 自己的努力,能得到老饕的夸赞,柳茹月也很开心,“得您谬赞了,将桃干浸泡在几种鲜花调制的花汁中,能恢复几分鲜桃的口味,远远比不上鲜桃的口味。” “我琢磨着最近要做过60大寿的老小子应该是得胜侯岳温琮那老顽固。” 南宫霖再次以拳抵着嘴,“咳咳。” 南宫弘烦死了这小子做不到真正洒脱的模样,和他爷爷一样被世俗框住了,“小七,你得风寒了,就让十娘给你煮一碗姜汤,别在饭桌上咳咳了。” “二爷爷,您……开心就好。”爷爷都管不住二爷爷,南宫霖到底还是不说他不爱听的话了。 南宫老爷子这是来给她讲岳侍卫的家境了? 担心岳无逸盯得紧,柳茹月也没敢光明正大的去询问他的来历,只知道他爷爷是得胜候。 岳家先祖是随着北昙国开国太祖打过江山的开国功臣,有一支岳家军战无不胜,建国后被封得胜公,原本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因为一些原因被先帝降为了普通世袭,岳家军也被岳家解散。 这一代,已降级为侯爷,下一代就是伯爷,再下去就…… 不过,不管岳家是不是得罪了先帝,是不是还有兵权,他们家的确是老贵族,底蕴深厚,不是她一个平头百姓惹得起的。 见老板娘被得胜候的名头吓得噤若寒蝉,南宫弘倒了一杯酒宽慰道,“十娘不必担心,你做好你的蛋糕就行了,我吃着就很不错,那老小子因循守旧,可没我这样的好口福,即便他不开心,也不会是因为你做的蛋糕,而是岳无逸,他要撒火,也是撒在他那孙子头上。” 您老这么说,她更是不安了,岳无逸被他爷爷找了不痛快,怕是会来找她的茬儿。 南宫霖看出了她的担忧,也知道她这身份不好意思开口过问世家往事,主动开口问道,“二爷爷,这岳无逸既然是得胜候的孙子,我以前怎么从未在京中见过?且他现在得了军功,被提拔为御林军右郎将,这不是能恢复岳家的荣光么,得胜候怎还会不满他?” “你爷爷让你钻进圣贤书里,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南宫弘并未闲谈岳家的事,反而充满担忧的看了一眼南宫霖,嫌弃的皱着鼻子道,“你将来就好好做学问,走我们南宫家的老路子吧。” “……”怎么又说到我头上来了?南宫霖面瘫中又透露着疑惑不解。 第171章、狗屁倒灶的事儿 “别家后宅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在这京中,没谁比我更了解。”南宫弘举起酒杯,柳茹月立刻给他满上。 瞧着二爷爷对这些八卦消息了若指掌却不以为耻的样子,南宫弘觉得他又能理解爷爷几分了,爷爷的头发其实不是为做文章掉的吧,都是为二爷爷愁的。 “好像背后说人闲话不太好。”南宫弘微微蹙这眉头,抬头纹都能夹死蚊子了,见小七松偷偷了一口气,他咧嘴一笑,“但他们敢做,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成功的逗弄了南宫霖,让他的表情垮了下来,南宫弘喜不自禁。 他放下酒杯,陷入回忆,“这事儿得从岳温琮那小子说起,他自打出生就是春风得意的小世子,比那些成年才被父亲请封的世子不知道畅快多少。 不说我们这些诗书世家的继承人被他当作文弱书生看不起,那些武将承爵的同辈,他照样看不起,因为什么?不仅仅因为他将来承继得胜公的爵位,更因为他有一支岳家军。” “不过他爹做错了事,没了军权,岳家军没了,世袭罔替也被摘了,爵位还给岳家留着已经是先帝仁慈,京中圈子都避让着这一家子,生害怕被牵连了。 岳老爷子为保住了一条命感到欣慰,龟缩在岳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岳温琮这天之骄子却不甘心。”南宫弘这天之骄子四个字念得甚是阴阳怪气,柳茹月猜想他小时候肯定被岳温琮欺负过。 果然他口气一直都是不屑,将笑话一样的说道,“他一直想恢复爵位,可岳老爷子却让家中后人都弃武从文,他们一家大老粗,结果被搞得文不成武不就,在京城越发没了存在感。 岳温琮就想让岳无逸的爹岳晖娶当年的骠骑大将军之女黎浅浅,来逐步重回军营,没成想越晖早已经与表妹珠胎暗结,在成亲当日,生下了岳无逸。” “在拜堂时,那表妹抱着血迹未干的孩子来到礼堂,哭得梨花带雨交代后事一般托孤,下跪求黎浅浅对她的孩子好一点,她愿意退出、愿意离开京城、愿意把岳晖让给她……” 岳老爷子喝了一口闷酒,甚是可惜却崇拜的说道,“黎浅浅性格刚烈,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当即掀了红盖头,割发断义要与岳家解除婚约,立誓与岳家老死不相往来。” “哦,她割的是岳晖的发,哈哈哈~”南宫弘开心的拍着大腿,畅快笑着,抖得肩膀像筛糠。 “你们是不知道岳温琮当时那脸,比巴蜀的变脸还精彩。”他抻着脖子,右手不断的从脸上抹来抹去,“一瞬间那脸白了又黑、黑了又红、红了又紫,啧啧啧。” “我原本不想去吃这喜酒的,是被大哥绑着去的,现在想来,还是多亏你爷爷拉我去看了这出戏,快哉。”老头子拍了拍南宫霖的肩膀,一副没办法当面感谢你爷爷,我当你面夸夸他的架势。 南宫霖能理解,二爷爷敢在爷爷跟前说这些,肯定要家法处置的。 “这出戏是好看,就是可惜了黎浅浅这闺女了,后来,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纵然不是她的错,她当着众人面差点砍了岳晖,头发都给人剃了一半,京中男子也没人敢娶她了,她就随着她爹离京,去了镇南关。”说到最后,南宫弘有些意兴阑珊。 柳茹月也听得目瞪口呆,原本以为世家大族家教更严,没想到背地里也是这般龌龊污秽。已经有了那么高的地位,还不满足。 更是为黎浅浅感到不值,又为她决然的选择感到佩服,若是像她上一世的性子,恐怕会为了家族的颜面忍耐下来。 又喝了一口酒,南宫弘重新来了兴致,抨击道,“所以你们知道为什么岳温琮不喜岳无逸了吧,这孩子一出生就让他丢尽了脸,让他的计划落了空,他恨不得当场掐死他。” “不过岳晖到底是岳温琮发妻翁氏的爱子,这翁氏是岳老爷子弃武从文计划下让他娶的光禄大夫翁大人之女,于岳温琮尚武的爱好相左,他虽不喜娇滴滴的文臣之女,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还不至于昏了头就得罪发妻翁氏一族。 最后,到底还是让岳晖娶了那小表妹,只是远远的打发了岳晖,所以你小时候,并没见过岳无逸,岳家之人在外根本不会主动提及这个人。” 南宫霖没想到那个热心帮忙的岳侍卫竟然是这般的出生,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也更担心十娘做个糕点,反而会被岳家这老爷子迁怒。 对自己做的糕点是放心的,可岳老侯爷要挑刺儿,总能找到错处,只希望岳无逸脑子能清醒点,别到她这里找事。 随后众人也不再讨论那些败兴的事,尽兴的吃着美食,南宫弘临了走的时候已经醉得一步三晃了,或许是往事让他多喝了几杯。 南宫霖认命的蹲下,背着说着酒话的二爷爷告别了十娘。 柳茹月提着灯笼将两人送上马车,这才回了院子。 虽然知道岳家这些往事对她做生辰蛋糕也没什么帮助,但至少让她知道岳无逸的身世,将来与他周旋,也好避开他的痛点,她可没有马骞的依仗去踩人痛脚,能避则避。 心中更是对南宫弘、南宫霖十分感激。 这新品菜,得到了南宫弘的肯定,自是不担心这口味不符合京城人士的肠胃了,售卖之后口碑依旧不错。 到了初三,柳茹月按时按点的拆开门板,门口一个红彤彤的身影吓了她一大跳。 “岳侍卫,早啊。”柳茹月挤出一抹勉为其难的笑容。 揪紧了围裙,万分庆幸自己聘来了翟宁,不然这家伙恐怕早就翻墙进了院子来找她了。 “生辰蛋糕做得怎么样?” 岳无逸今日直奔主题,无暇分心刁难人。 “昨晚做了一个通宵,用冰镇着呢,你现在就要拿么?” 岳无逸沉着脸,拒绝了,“不。” 柳茹月明白,岳晖这一房的人离开京城太久,得胜候府里怕是没有几个能用的自己人了,他现在就把生辰蛋糕送过去,得不到妥善的保管。 第172章、并非为你上心(3) 岳无逸这么为难自己,不就是因为她当日揭露了那几个兵丁做的恶事,暴露了他治军不严的漏洞,会影响他的提拔么。 他既然费尽心思立军功、回京城、做侍卫,回那个对他充满恶意的得胜候府讨好爷爷,肯定是有野心的。 指不定是想替他爹这个嫡长子拿回得胜候爵位的继承权呢。 这生辰蛋糕在饭点送过去,是最为妥当的。 “那你是来看看蛋糕是否做好了的?” “看看吧。”岳无逸原本还担心十娘没做好,现在见她已经在前头转身带路了,扶着苗刀跟了上去。 打开存储间,中间放着一个八仙桌,中间一个大木桶倒盖在上头。 柳茹月爬上凳子,又对岳无逸偏了偏脑袋,“我一个人揭不开,你来帮我。” “你在上比了一个高度,有半个木桶那么高了。 “三层蛋糕才能撑得起你说的那么大的寿桃,这东西很软,别磕到了。” 岳无逸心中有了数,也爬上了另一边的凳子,抱着木桶往上抬,一阵寒气冷雾随之飘了出来。 安全的将木桶抬到半人高,才从一侧轻轻放下。 桌子中间,放着一个朱红到粉红渐变色的蛋糕,最顶端果然放着一个他要求的那么大的寿桃。 寿桃正面用红色果酱写了“寿比南山” 还做了一个浮雕一般、砚台大小、慈眉善目的南极仙翁拄着拐杖,托着一个小仙桃,倚在双目有神的仙鹿跟前,背后是一颗不老松。 这生辰蛋糕的造型实在惊艳,空气中都弥漫着奶香味和鲜桃味,无需品尝,他都想想得到能有多好吃,毕竟十娘做的糕点口味他是尝过的。 爷爷那样的性子,看到这么大的寿桃一定会开心。 “没想到你对我还挺上心,到底没愧对我那六百两银子,好生给我保管着,我巳时来取。” “……”收了银子,她自然会把糕点做好,为他上心?她不过是为了吸引想向引沈丞相卖乖之人的注意罢了。 明年十月,就是沈丞相的60大寿了,必须让自己的生辰蛋糕打入京中贵人圈子才行。 若非如此,她何必把这个生辰蛋糕做得这么好,这么大。 这个岳无逸给她添的麻烦可不少,她原本不想给他做这么好的蛋糕,他能不能得爷爷的欢喜与她何干。 但为了接近沈丞相,她才放下与岳无逸的个人纠纷,以大事为重。 即便岳温琮不喜欢岳无逸,把她做的蛋糕砸了,在座宾客看到了她做得这么大的寿桃也能留下一点印象。 不过凭南宫弘老爷子所描述的岳温琮,应该是个好面子的人,只要蛋糕做得好,他应该不会当着众人的面砸了蛋糕。 现在得胜候府的后人青黄不接,文不成武不就,反倒是他最讨厌的岳无逸靠着一身功夫立下军功,他怕是也只能把希望放在这人身上了。 所以,这个蛋糕,应该不会被摔。 两人再次合力将木桶搬上来,盖住了大蛋糕。 “这东西很软,必须用冰镇着,用马车运送铁定颠坏,必须让人来抬,我准备多日,就只得了这么一个成品大蛋糕,摔了磕了我变不出第二个来。”得胜候不摔这个蛋糕,柳茹月也能想到有人会搞破坏。 得胜候府二房三房那些子嗣恐是不希望岳无逸讨好岳温琮,她得早些给这个不讲道理的人提个醒,免得蛋糕被人弄坏了这人又来找她发疯,逼着她再做一个。 她都知道他之前对她做了什么,还这么面面俱到的叮嘱他,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岳无逸充满戒心的打量十娘,“我知道了,我会带信得过的人亲自来取。” 刀剐一样的眼神让柳茹月十分膈应,“出去吧,一会儿外头的热气进来了,冰块化了,我可没多的。” 送走了岳无逸,柳茹月忙里忙外的做了三桌饭菜。 中间还过去看了看糕点铺的生意,翟宁已经应付得当了,不过两人都忙起来了,就又没人照顾子曜了。 没想到糕点铺子的生意会这么好,翟宁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她能帮铺子里的忙很好,可柳茹月也不想她将精力全放在当伙计上。 到时候,还是得再找一个伙计才行。 “老板娘!” 听到食肆那头传来的喊声,柳茹月拍了拍翟宁的肩膀,绕回了食肆。 四个穿着和岳无逸御林军服装款式相差无几,只是胸前补子更小一些、颜色为蓝色的侍卫站在柜台前。 “你们是?” 其中一个长相普通的侍卫道,“你就是十娘食肆的老板娘。” 柳茹月揣着明白装糊涂,“是,请问各位官爷可是要订餐?” “我们受右郎将令,来拿在你这里订制的生辰蛋糕。”那侍卫语气恭敬。 御林军能听一个右郎将的命令来办私人的事儿? 若是说几人关系好,被委托来帮忙拿糕点,柳茹月还信几分。 这疑惑在心中一闪,就再也抹不去,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遗失了糕点,她这铺子被那混不吝的岳无逸砸了,还真不好喊冤。 伸手不打笑脸人,柳茹月扬着热情的笑脸问道,“右郎将呢?” 那侍卫板着脸,道,“宫中要事,十娘最好不要打听。” 他们越是这样,柳茹月越是怀疑他们的来历,“民妇不懂这些,只是右郎将说,他要亲自过来拿,所以没看到他,我才有此一问,绝对不是打听宫中之事,我哪里来的胆子过问那些事情,哎呀,这么一想就心里害怕的很,我哪里……” “十娘还是赶紧把东西交给我们吧,勿耽误了吉时。” “你说得对。”没办法装傻拖延时间了,柳茹月伸出了手。 那四个侍卫都愣了愣,“什么意思?” 柳茹月笑道,“当然是凭证啊,来我订餐的人,都会领一张凭条,到时候来吃饭、拿餐也好有个凭据,就算让别人来拿,也不会出错了。” “哦,有,瞧我,竟然忘了,给你。” 看到那侍卫尴尬一笑,掏出了钱袋,在里面翻找。 柳茹月一愣,难不成是自己想差了,这几人当真是岳无逸找来帮忙抬东西的? 第173章、摔跤(4) 蓝衣侍卫的动作当真坦荡,待得看到那侍卫递出来的凭条,柳茹月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 岳无逸真是个灾星,这生意她就不该接。 这凭条不对。 这凭条和她以前写出去的一模一样,但这就是错了! 为了让生辰蛋糕变得不一样,她给岳无逸写的寿桃蛋糕的凭条是大红色凭条,并非一般宣纸写就。 这些人肯定是岳无逸死对头派来整他的,照理说她应该和这些人站一边整岳无逸,为这些人摇旗呐喊,可是谁让这蛋糕还没交给岳无逸呢。 她可不能砸了自己招牌。 柳茹月保持着笑容不变,“哎,你们稍等,我马上给你们拿出来。” 没想到那几个侍卫也没强求,甚至表现得很尊重她,“好,那你快点。” “很快的。”柳茹月转过身,不紧不慢的掀开帘子进了后院就黑了脸。 如果真的是岳无逸派来的人,他不可能不交代蛋糕的大小,他们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去拿蛋糕。 这些人是不是侍卫她不知道,就怕得胜候府那些子孙结交了一些侍卫朋友,她拦着这些人、活着呼唤官差来验证他们身份,若他们是真的怎么办? 得罪了他们,岳无逸将来会帮她? 他巴望不得她倒霉呢。 去芸瑛坊叫女护院们过来,也不行,不能把莺歌拉下水,尤其还是因为岳无逸这个人,不值得。 “哎呀!” “天呐……,怎么办啊!” 在饭厅吃饭的众人只听得后院传来一声惊呼,四个侍卫往后院跑去,也有吃饭的好事者跟了过去。 只见老板娘摔在地上,被奶白色粉红色的奶油糊了一身,地上还能看到一个盆口大,被摔扁了的大寿桃。 “怎么办啊,刚才不小心踩到孩子扔的核桃,把右郎将订制的生辰蛋糕摔了……呜呜呜,我真该死,这可怎么办啊。”柳茹月拧着帕子就往脸上擦,泪水不要钱的往下流。 回头看到那四个侍卫,柳茹月缩了缩脖子,“你们能不能给岳侍卫说说,用其他的蛋糕将就一下?寿桃虽然小了一些,也能将就着应付,求求他别砸了我的铺子,好不好?” “我若是没了这个铺子,我和孩子可怎么办?我接了那么多订单,铺子被砸了,违约金都能让我去跳秦淮河了,呜呜呜……” 翟宁抱着子曜跑进来,一看吓了一跳,“十娘,你可摔着哪里了?” “娘……娘……疼……吥疼?呜呜呜”子曜吓坏了,他记得自己摔倒可疼了,还没被放下来,就对着摔在地上的柳茹月的额头呼呼了起来。 “阿宁,别管我,去把小寿桃生辰蛋糕拿出来,让这四个侍卫大哥先拿回去应付一下!” 阿宁扫了一眼地上摔坏的蛋糕,看上去糊了一地,可份量不对,她当即也不多言,点点头打开存储间的房门。 一个侍卫跟了过去,“这么小的寿桃?右郎将可是说了有汤锅那么大。” 阿宁嘴笨,害怕说错话,紧闭着嘴一副愧疚的样子,把正常大小的蛋糕递了过去,“给你,没有大的了。” 侍卫莫可奈何的接过蛋糕,扫了一圈储藏间,柜子里用冰镇着的蛋糕都是正常大小的。 其他书柜一样的地方还放着其他食材,这里头十分阴冷,也没别的地方能放东西了。 正中间的八仙桌上倒扣着一个大木桶,木桶挂了一串一串的咸鱼,闻着腥的很,也不知道这老板娘又在为什么菜做着准备。 他扫了一眼,的确没看到更大的寿桃。 “侍卫大哥,快出去吧,大门敞着,冰都要化了。”阿宁心中紧张,但跑镖的时候,也应付过这种情况,她只是嘴笨,不代表不会沉着应付山匪翻找宝贝。 她姿态自然的扫了一下柜子里的冰块,哪儿哪儿都看一眼,没有哪里多看一会儿、少看一眼。 就像只是在担心整个屋子里的食材食物一样。 侍卫看了一眼小脸盆大小的蛋糕,和上头拳头大小的手套,生气的说道,“我先把这个送回去,右郎将会不会生气,我可不保证!” 说着,他转过身离开了储藏间,气愤难当的带着另外三个侍卫离开了。 阿宁上前扶着爬都爬不起来的柳茹月站起身,“十娘,我扶你进屋洗漱一下。” “恩。”柳茹月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借着阿宁的力站了起来。 刚才伪装了木桶,拿好作废没扔的蛋糕布置好摔跤现场,她担心所剩时间不够,那些人会心急的进来查看,为了哭的自然,她随手抓了一撮辣椒粉包在帕子里,往眼睛处戳。 辣是真的辣,就是呛鼻子。 现在她哪里顾得着招呼那些客人,还好动静不大,街道上那些闲人没有被吸引进来看热闹,只是吃饭的两三桌人进来了几个。 还好阿宁懂事,一边回头招呼客人回桌吃饭,一边扶着她进屋。 子曜蹒跚的跟在两人身后。 “娘,痛痛!”子曜抱着柳茹月的腿,哭得伤心,好似摔了的人是他一样。 京城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为了逼真,柳茹月是真的踩在奶油上故意摔下去的。 不过因为有提前准备,摔得并不惨,为的就是让手臂上真的出现擦伤、摔伤,不然不会那么好糊弄人。 “恩,有点痛呢,所以子曜给娘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阿宁兑了温水端进来,抱开了不乐意的子曜,“十娘,你擦洗一下吧。” “谢谢阿宁,你出去守着铺子吧,铺面上不能没有人。” 阿宁虽担心十娘伤势,却也知道铺子上离不了人,“好。” “卟卟,我不……呜呜呜,鹅要和娘在一七。”平时乖巧听话的子曜,此刻在阿宁怀里歪七扭八的像条蚯蚓。 “好好好,子曜就在这里吧。”要照看两边铺子,阿宁也忙,把孩子留在屋子里也好。 柳茹月不好意思的拜托道,“那就麻烦阿宁把屏风展开了。” “不麻烦,应当的。” 孩子一岁半了,柳茹月和子曜并无血缘关系,该避嫌还是得避嫌了。 翟宁没有多想,将屏风拉开,就离开了。 “子曜乖乖的不要进来哦,和娘说话,在外面给娘呼呼,娘就不疼了。” “好,呼呼……呼呼,还疼么?” 砰 柳茹月擦着身子,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还没见着人影,就听他怒吼道…… 第174章、下贱商妇 “你摔了我的生辰蛋糕?” 子曜被岳无逸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孩子的哭声让岳无逸反应过来,屏风上搭着混了白色奶油的衣衫,里面还传来拧帕子的声音,便知道自己唐突了。 他收回了步伐,转身出去,砰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柳茹月,“……” 这一进一出的,闹的哪出戏。 “子曜,不要哭,大坏蛋离开了,他伤害不了你了。” 门被关上,子曜看不到人,稍微心安,怯生生的问道,“恩恩,真……真的么?” ‘大坏蛋’岳无逸,“……” 当我死了么,当着我面这么说。 但他还能怎么办,冲进去和那女人理论一番? 他哪里说得过那个善于狡辩的女人,打又打不得,进去就中了那女人的奸计了! 他敢保证楚阡澈不是十娘夫君,她到处在找男人当依靠,他可不会傻乎乎的撞上去,看了她身子就对她负责。 他的未来,不能毁在一个妇道人家身上,他不能走了父亲的老路,他的妻子必定是京城贵女,能助他拿回父亲荣耀的女子。 切不可因这样的女人毁了清誉,让世家闺秀不愿嫁他。 柳茹月哄着子曜,将身子擦干净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将脏衣服收拢放在竹篓里,一打开门,却没发现岳无逸的影子。 等她把衣服浸泡在木桶里后,抱着孩子去了铺面上,却发现铺面上的桌椅板凳都被人摔坏了。 呵呵 岳无逸这个混蛋! 翟宁也是满脸不忿,捂着被扭脱臼的胳膊从糕点铺子那边跑了过来,忍着疼痛道,“十娘,那个家伙都不听我解释,直接就把食肆砸了,把客人都吓跑了,他还要砸糕点铺子,我就和他打了起来,只怪我学艺不精,打不过他。” “他撒够了气,倒是走了,我擅自找了跑到外头看热闹的客人,说改天再给客人们做一桌饭菜道歉,十娘……不会怪我吧,到时候……钱从我工钱里扣就好了,都怪我没守好铺子。”翟宁咬紧了发白的唇。 “辛苦阿宁了,你做得很好,饭菜的钱哪里需要你出,你的手怎么样?”店铺被砸,换上新的桌子就好了,死物哪里有活人重要! 之前当着客人的面不过是说场面话撑面子罢了,阿宁却当了真。 柳茹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换衣服也没费多少时间,又要哄子曜,担心隔墙有耳,她也没隔着门与岳无逸说实情。 还以为这个人会等着她换好衣服之后找她算账,到时再与他好好说,把蛋糕交给他。 没成想,他竟是直接砸了她的铺子,赶了她的客人,伤了她的伙计。 我想和气生财,好好找孩子,不与无关之人计较,你却一次次欺负上门! 好你个岳无逸,老娘和你没完! ------------------------------------- 得胜候府,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大门口敲锣打鼓,院内花园里也搭建了戏台子,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曲儿,台下却没了看客,戏子依旧敬业的唱着跳着。 原是筵席已开,女客们也不看戏了,移步去了前厅。 只是戏台上的戏没得看了,前厅的家庭戏却精彩的上演着。 岳家的父辈已经献礼完毕,此刻小辈儿们一个个献上了自己的礼物。 “祖父,这是我献给您的六十大寿贺礼,我可是三年前就让人去了南海,找了三年才找到的瑞宝,红珊瑚树!祖父,你可喜欢?” “祖父,这是我献给您的贺礼,是我委托人找来的和田玉,精雕细琢而成的玉如意。” “祖父,这是我……” “祖父,这是我……” 岳温琮看着孙子孙女献上的礼物,虽比不得府库中太祖赏赐给岳家的至宝,却也是孩儿们的一片心意,他抚摸着胡须,老怀欣慰。 “得胜候好福气啊,四世同堂,孝子孝孙环绕膝下,羡煞旁人啊!” “不对啊,我记得还有个长孙还没献礼吧。” “长孙?” “前段时间已经进了御林军当上五品右郎将的岳无逸,好出戏啊,我看这岳无逸才是真正继承了岳家风范的子孙。” “嚯,这么听来,是走武将路子的咯?不容易啊,岳家终于出了一个能打的人了,说不定将来能再立军功呢。” “可是那孩子怎么还没来?” “我听说他早早就在那个什么十娘食肆订了蛋糕。” “听说十娘食肆的蛋糕不错,寓意不错,味道也不错,适合咱们这些老掉牙的吃,不硌牙。” “就是太甜了,吃多了牙疼。” 岳家子孙闭口不言,饭桌上的人讨论的热火朝天。 原本开开心心过大寿的岳温琮板着脸,在人群里扫视一番,“无逸呢?” 岳无逸捏着双拳从角落走了出来,“祖父。” 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岳温琮亲自开口,倒是有人替他开了口。 岳晖一母同胎的亲弟弟岳杰,满脸带着慈爱的笑意,关怀的望着兄长的长子,“逸儿,你不是早就订了礼物么,快快拿出来给献给爷爷啊。” “我……”岳无逸当然不会只准备一个礼物,蛋糕不过讨个巧,送个吉祥,却并不珍贵。 他还准备了一个珍宝,那就是娘亲给他的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东海黑珍珠。 可是,方才打开盒子一看,那黑珍珠已经变成了粉末。 该死,都怪十娘那个女人没护好他的蛋糕,不然他哪里会气得砸店? 不砸店,就不会和那个膀大腰粗的女伙计打起来,不打起来,这颗稀有的黑珍珠怎么可能会被碾成粉末! 只怪发现的太晚,一时间,他竟是一个礼物都拿不出来了。 翁氏已是老态龙钟,不如练过武的岳温琮精神奕奕,她浑浊的眼睛不解的扫过岳无逸,她托外甥女转交给无逸的黑珍珠,他怎么还不拿出来? 她就知道街边小摊的下贱商妇靠不住,但这黑珍珠总不能掉了吧。 “大哥,你为了给爷爷准备这个礼物,听说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快拿出来,给大家长长见识吧。” 第175章、名不副实十娘 “是啊大哥,那十娘做得生辰蛋糕,听说寓意是驱灾驱难带来神仙的祝福,您还定制了这么大的寿桃生辰蛋糕,我们都想看看呢。” “大哥哥,听说十娘做的蛋糕吼吼吃的。” 岳无逸扫过这些“兄弟”带笑起哄的脸,他们对他所做的事情倒是一清二楚呢。 他们脸上的关心都是假的,他们心中一定在暗自开心、嘲笑着他吧! 他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这就是亲情,为了爵位,竟然对他暗中下黑手。 是他们中的谁派人假装是侍卫去截他订制的蛋糕的? 就是为了看他丢脸,看他被祖父厌弃。 此刻,难堪的心情从岳温琮身上转移到了岳无逸心中。 若非这些“亲人”掺和,十娘能那么不中用的护不住蛋糕? 这就是父亲和娘亲所说的后宅争斗么,果然手段阴险,只会背后伤人。 今儿这个脸,他丢定了。 周围人看热闹、看戏的脸,比以前面对战场上那些充满杀意的敌人更让他毛骨悚然。 岳无逸的沉默,参与筵席的众人也明白,他这儿是出岔子了。 各人脸色缤纷,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这让岳无逸更是无地自容。 “大公子寿礼到!”得胜候府管家岳甲忽然喊了起来。 众人醒过神,原来是礼物送迟了么? 大家转过身,超后边月门瞧去。 府里小厮端着一个圆盘进来,连带笑意的说道,“方才门口来了个娘子,说是十娘,将大公子定制的生辰蛋糕送来了。” 岳晖庶弟岳骁的二儿子岳煊开心的说道,“方才我就说了,大哥哥怎么可能把祖父的礼物忘了嘛,快打开盖子,让祖父瞧瞧大哥哥准备的寿桃是不是有这么大~” 岳煊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大圆圈。 岳无逸的脸更黑了,他见过十娘给他做的寿桃蛋糕,怎么可能是这个小厮手上托着的正常大小的蛋糕。 难道是十娘那个女人为了弥补过错,送了一个小的过来充数? 小的有什么用? 小的蛋糕就是这个月十娘食肆正常售卖的蛋糕,祖父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与他人寻常吃的一样的60大寿礼物。 这亡羊补牢的做法,无异于火上浇油,不如不送来! “哎呀,这寿桃……还真别致呢。” “真,还是看着挺真的。” “是啊,栩栩如生呢。” “可不是说大公子订制的蛋糕,那寿桃就有汤锅那么大么,这寿桃才这么大点?” “是大公子虚报了吧?!” “我看,是十娘食肆名不副实,欺名盗世,卖那么贵的价格,就骗这起子乡下长大的傻子钱。” “就是十娘当真做糕点那么厉害,怎么没进十大酒楼做糕点师?” “听说大公子还出了六百两来订制呢,虽然六百两比二公子三公子他们送的珍宝比起来也廉价了一些,但当真能用吃食作出汤锅大的寿桃,也是技艺非凡了,可……” “六百两就做个这样的东西出来,呵呵,将来谁还在我面前吹街边摊做的糕点好吃,瞧我不撕了他们的嘴。” “也就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小公子们才会被十娘骗了,大公子都当上御林军右郎将了……” 自打正常大小的生辰蛋糕出现之后,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更甚,说岳无逸的有、埋汰十娘技术的也有。 岳无逸是练武之人,内力深厚,听力过人,被这些话气得双眼通红。 翁氏早就知道岳无逸这儿肯定出了问题,大孙孙不可能撒谎,那就是十娘那个娼妇骗了她的这乡下长大的可怜孙子了。 翁氏气恼的捏紧了手中帕子,打算今日寿宴过后,定要让人把那十娘赶出京城! 得胜候府现在实力大不如前,可也不是那起子下贱商妇能欺负上头的。 但现在还在寿宴上,她得克制,得替孙孙保住颜面。 不管怎么说,这礼物也只能先收下,小是小,总比一个礼物也没有的强。 “无逸也花了心思,将这生辰蛋糕端上吧。” 岳无逸知道祖母是心疼自己,可是这礼物当真不是他订的。 对上祖母浑浊却充满威严的眼睛,岳无逸闭上了嘴。 这时候,大门口突然响起了炮仗声。 筵席开始的时候已经放过鞭炮了,此刻又是谁在放鞭炮? 大家的脑门上都写满了疑惑。 “管家,怎么回事?” 岳甲急忙跑出去查看,不一会儿就从门口跑进来,满脸的疑窦,匆匆扫了一眼侯府内各位大主子、小主子,躬身回禀,“回侯爷,门外……又有个自称十娘的女人,要亲自送侯爷的生辰礼物进来。” 她又来做什么? 不,管家的表情有异,他话里的意思是,又有个? 那刚才送来蛋糕的女人就不是十娘了? 愤怒之情,立刻被一阵狂喜涌了上来,岳无逸知道,十娘那样的女人,肯定想明白自己被岳家的人阴了,打过来要说法了。 送礼物只是一个说辞,她肯定进来闹事的。 不管一会儿送来的是什么礼物,或者她怎么闹,虽然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但也能拖人下水,他也能借机喊冤,查出来到底是谁陷害了他! 十娘来的妙极了,如此这般,他事后就不和她计较看护生辰蛋糕不利、打碎了黑珍珠的事情了。 翁氏紧皱眉头,那个商妇做错了事,怕不是来求饶的。 笑话,得胜候府是这样低贱的妇人能进来的? 更别说今日寿宴来的都是身份显赫之人,是她一辈子也见不着的人。 她算哪根葱,送礼物轮不到她,赔罪也没得地盘让她跪,莫脏了得胜候府的大理石地砖。 翁氏咬牙,“把她赶出去。” 岳温琮,“让她进来。” 翁氏震惊的看向她这个向来好面子的夫君,他就是要和她唱反调才舒服? 他就是要让岳晖一脉丢尽了脸面,才觉得报复回来了么? 岳晖是他的亲儿子,无逸是他的亲孙子啊! 左右为难的岳甲到底还知道得胜候府的主人是人,没让得胜候在众多宾客前丢了脸面,应声道,“小的这就把十娘请进来。” 岳家各房子女互相看来看去,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点东西,看看现在这出,是否是对方的计划。 第176章、您误会了(疾风yi有归途打赏加更) 在岳无逸热切的目光中,身着干净、朴素布衣,不施粉黛的柳茹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大方得体的跨过月门。 跟在她身后,是从芸瑛坊借来的四个女护院,抬着一个铺上了一层红布的八仙桌桌板,稳稳的跟在她身后。 女护院们也是刀山火海淌过、巾帼不让须眉的勇敢女子,她们目不斜视的跟在走得底气十足、大大方方的十娘身后,不去看那些或是轻蔑、或是不屑、或是打量、或是好奇的眼神。 因男女分席,左边一片桌子坐着女子,右边一片坐着男客,中间是能让一辆马车通过的过道。 柳茹月穿过男女们的视线,以及岳无逸打量的视线,走到主桌跟前,行了一礼,“民妇十娘,见过得胜候,见过翁老夫人!” 翁氏从鼻腔里,轻轻的嗯的一声,也不正眼瞧她。 岳温琮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见这十娘虽是商妇,礼仪方面却落落大方,挑不了错,也应了一声,“恩。” 这些上位之人,态度冷漠实属正常,她上一世伺候过的一些家主还没爵位呢,尾巴也有翘上天的,柳茹月一点都不气,她气什么? 这样一群阴阳怪气、狗眼看人低的祖父祖母,叔父婶婶,和兄弟姐妹的人,又不是她的亲人,她今天就过来走一遭,又不在这得胜候府讨生活。 享受这一切的是岳无逸那狗男人,祝他终生享用,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知道他们瞧不起商妇,柳茹月转身对管家道,“麻烦管家搬一个八仙桌过来。” 岳甲看了一眼面上事不关己,眼中却充满了好奇和得意的侯爷,立刻对小厮道,“搬张桌子来。” 岳无逸看到她身后那么高、那么大的东西,瞬间就明白他之前冤枉错人了。 十娘并不是个笨人,恐怕早就看穿了那些人的伎俩,弄了个假的蛋糕摔烂了打发走他们。 是了,那涂抹了一地的奶油,看着多,其实根本没有这么大! 都怪她,不早点给他说,导致他砸了她的铺子、打了她的人。 她是故意的吧,是想让他愧疚么? 哼,这女人真是狡诈,别想他上她的当。 这种卖好,他才不领情。 是想和他攀上交情,等他当上得胜伯之后得利吧。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若她当真还有锦衣卫那层身份还可以利用一番,若她是别国间谍抓了她还能立个功,若她真是个水性杨花到处攀男人的商妇,他才不想和她打交道。 府里小厮动作很快,原本今日就备着很多桌椅,眨眼功夫就搬来了一张桌子。 柳茹月没有直接让沈湘她们把蛋糕放上去,而上前撑着桌子前后左右的晃了晃。 翁氏,“……” 她有点明白夫君被人当众 这么做是想说她得胜候府的桌椅不中用,还是内宅不和争斗到了侯爷的寿宴上来做手脚? 不管是哪层意思,都是在说她这个主母治家不严! “把生辰蛋糕放上去吧。” 得了柳茹月的命令,沈湘四人多年护镖练就的默契,让她们整齐划一、保持着相同的力度、将桌板抬高,稳稳的放在了八仙桌上。 柳茹月转身笑着解释道,“这生辰蛋糕有三层,特别重,上面还点缀了许多奶球、奶花儿,哪怕有一点点不平稳,上面的东西就会掉下来,就不完美了。” “为得胜候制作的生辰蛋糕,怎能出一点点的岔子呢,不过现在看来也是民妇杞人忧天的,府上的地面平坦的很,桌子也四平八稳,不像民妇家地表那么坑坑洼洼的。” 她这般说,翁氏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想着这到底是无逸订制的蛋糕,看上去也的确和他所说那么大,那方才那个小蛋糕就是有人作祟了,其他事情寿宴后再说,现在还是要维护无逸脸面的,“那就看看,我大孙孙为老爷定制的生辰蛋糕吧。” 岳无逸也挺直了腰,状似漫不经心的扫过围绕着祖父的那一圈亲人。 你们的阴谋不会得逞! 让你们看看,他岳无逸订制的生辰蛋糕才是独一无二的。 红珊瑚树有什么奇特,那红珊瑚好的过宫坤宁宫摆在大厅招灰那一颗? 玉如意能比得上李公公拿来捶脚那一柄? 只有这么大的生辰蛋糕是京城的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柳茹月表情一滞,不好意思的说道,“翁老夫人您误会了,这生辰蛋糕是南宫先生请十娘特地为老友生辰订制的!” 岳无逸惊讶的扭头,双眼狠狠的瞪向柳茹月,这女人在说什么话? 她不是来讨好他,卖乖的? 她是来报复他的! 她岂敢!!! 翁老夫人脸上维持的假笑也收敛了,不明其意的扫了一眼目光坦荡的十娘,又看了一眼双眼通红的岳无逸。 “这是……”翁氏下意识的发问,却在听到得胜候的笑声后,止住了。 得胜候笑得畅快,站起身对男客那一桌抬手道,“原来是南宫老友为我订制的蛋糕。” 正在暗恨没能把弟弟拉来参加寿宴、琢磨着回家让弟弟跪在宗祠默写十遍还是二十遍论语的南宫越,“?” 柳茹月转过身,微笑着对南宫越身后的南宫霖眨眨眼。 南宫霖,“……” 面对陛下的提问,都没现在这一刻紧张刺激,面对飞来的甩锅,南宫霖扶着茫然的爷爷站起身,“爷爷月前就让我去委托十娘做生辰蛋糕了。” “?”南宫越看了南宫霖一眼,难道是弟弟干的好事儿? 不可能啊,他打小和岳温琮不对付,生辰宴都不愿意来,怎么可能订制蛋糕。 那还盖着纱罩的东西,不会是什么整蛊的奇怪东西吧? 南宫霖凑到南宫越耳边小声道,“爷爷帮帮我应下来吧,十娘不会害人。” 南宫越心中哀叹一声,双手微抬,“想我们打小的交情,老友也六十了,送你什么东西好呢,金银俗气,墨宝你又不喜欢,我常听二弟说十娘做的糕点适合咱们这些老人家的牙口,就让沐之替我跑了一趟,老友还是看看这礼物,你喜欢不喜欢吧。” 第177章、值得开心 先帝还在的时候,一直压着岳家喘不过气儿,从武无门、从文现拙。 是人都会趋吉避凶,岳温琮被先帝敲打了几次后,再不敢头铁的去接触武将了。 知道岳晖这一代大多文不成武不就,便开始认真督促小辈念书。 他幼时得罪的人太多,结交文臣实在太难,小一辈的却容易许多,哪有那么大的仇能延续两三代? 又不是杀父之仇。 不过小时候不懂事,抓虫子扔人衣领里、让太监抓了御猫尿在那些文臣之子的茶盅里,这样的小……混账事罢了。 只是岳家得不到好的教书先生,小一辈依旧水平有限,也结交不上大儒世家优秀后生。 今日自己生辰,当代顶级大儒南宫越能来,都是此人心胸宽广、气度非凡了,毕竟……,童年时,他着重欺负的就是文臣最敬仰的南宫家那两小子。 南宫越性格谦和、胆小怕事,从不敢与他计较。 南宫弘却是个一点就炸的,就那文弱的身子,还找上自己要报仇,两人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 南宫弘哪里打得过他,次次输、越输越勇,后来……更是因为凶悍好斗的性子,被先帝不喜,剔除了他太子侍读的身份,现在更是活成了南宫家的一个笑话,南宫家唯一一个连功名都考不上的人。 两家这梁子也算自小结下,这几十年,两家不过点头之交,没有过深的交情。 南宫越收到请柬会来,不奇怪,他是儒家之首,最善中庸之道,况且在他们这一代之前,两府还是有过交情的。 只是没想到南宫越今日还送来了这么一份独一无二的大礼,可太给得胜候府长脸了。 同样一个生辰蛋糕,岳温琮更愿意是南宫越送的。 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岳温琮又和南宫越“推心置腹”的回忆了一番往昔的快乐时光,请对方再次入座后,就对十娘道,“十娘快快把紫川居士送我的生辰礼打开看看。” 得胜候府最大的人开心了,柳茹月就放心了,她还担心什么岳无逸? 万分感激南宫霖的帮忙,对于自己坑他的事情十分抱歉,她就是笃定了这个人肯定会帮自己。 现在也不能当面道歉,她小心的吩咐着沈湘四人将半人高纱罩自下往上慢慢揭开。 三层蛋糕有多壮观,岳无逸见过,心中有数,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明明是他订的蛋糕,这个女人却违约,张冠李戴! 他如何生气,也不敢在祖父生辰宴上当着众多贵客发作。 周围因为生辰蛋糕逐渐显现真身,而响起的一阵阵抽气声,宛如一根根银针,扎在岳无逸的心脏上。 又酸又痛,今天应该大出风头的人是他! 这些赞誉原本特该是他的! 南宫越又不缺这么个机缘,那个女人怎么敢这么对待他,她还就真的这么做了。 众人都在看蛋糕,唯有他瞪着一双喷火的招子怒视着十娘。 他的异常太明显,若非大家都被从未见过的巨大寿桃吸引了目光,得闹出什么闲话。 岳温琮也看出来此事有蹊跷了,可不能让岳无逸这小子和他爹一样毁了他的好事,“无逸被这么大的寿桃惊呆了,竟是看傻了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你倒是站得近、看得清楚了,就是挡了大家看紫川居士给我定制的生辰礼。” “过来,站在你二叔身边去。” “……”岳无逸一口气堵在胸膛,只得听命挪去了二叔岳杰身旁。 翁氏担忧的目光随着这个自小就生活在乡下的可怜孙儿移动,心都在滴血。 却听她那夫君借着夸人,实则在吹捧他自己的开怀道,“紫川居士有心了,这寿桃也太大了吧,看上去和真的桃子似得。 十娘,这莫不是你上天宫从王母娘娘蟠桃宴上偷来的蟠桃吧!” 来客除了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来的公候,也有一些想借着这次筵席攀上高枝儿、地位不如得胜候的人,此刻可劲儿的迎合着岳温琮的话拍着马匹, “得胜候这么一说,这寿桃倒是越看越像书上写的蟠桃了,咱们凡间哪里有这么大、这么鲜的桃子。” “隔着这么远,我都能闻到桃肉香,不是蟠桃也胜是蟠桃了!” “啧啧啧,纵收藏天下宝物,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桃子,还是得胜候有福气,60生辰得到这么大的寿桃。” “一人上去,抱也抱不住这桃子吧!” “十娘的手艺真是巧夺天工,能做出栩栩如生的寿桃,王母娘娘看了怕也分不清哪个是她的蟠桃,哪个是十娘做的寿桃了。” 夸张的溜须拍马声中,也掺杂了几声高位者克制的小声夸赞。 将自己的蛋糕推而广之的目的,之前做得不算很好,愿意来她小店上吃饭的人,虽然也有出身高贵之人,但位高权重者公事繁忙,哪里会来她小店上吃。 想通过纨绔子弟、后宅妇人将这些东西普及到各位大人跟前,当零嘴儿尝尝还行,当作生辰礼,见多了宝贝的小辈也不敢拿吃食去应付,就害怕出错。 现在这般,倒是让柳茹月的目的达到了。 不管得胜候府这家人怎么样,与她无关,她只是个普普通通一心卖吃食的厨娘。 谁来买,她都卖。 “那我现在就将这蟠桃,献给今日的寿星公!”生辰蛋糕不是用来看的,好不好还是得让大家吃到嘴里品尝一番,今日这事儿才算做好了。 柳茹月拿了竹刀将南极仙翁手上托举着的那个寿桃切了下来,装在碟子里,交给管家。 由管家送到了岳温琮桌上。 岳温琮拿起搭配的竹叉子,随意舀了一块送入嘴中,这东西好吃不好吃无所谓,主要是南宫越送来的。 但这入口绵柔、口齿留香的滋味,是他从未品尝过的口感,“嗯,十娘做的蛋糕当真如孩子们所说那般入口即化、不废牙、不粘牙,适合我们这些老人吃啊,充盈的鲜桃味道还有奶香味,这像棉花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进府多时,可算是得到了一句真心的夸赞,这对于厨娘来说,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第178章、比狠 柳茹月回答道,“这是奶油,用鸡蛋做的。” “什么,竟然是鸡蛋做的,一点也尝不出鸡蛋的味道。”岳温琮也不觉得自己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人,他没见过,在座之人也不可能见过,东西越离奇,他越有面子。 “快快把这生辰蛋糕分与大家共享!” “是,侯爷。”管家应声上前,柳茹月也让开了位置,在一旁教他应该怎么分蛋糕。 接下来的事情,也轮不到柳茹月一个小摊贩动手,这些贵客轮不到她一个外人伺候。 她也乐得清闲,带着沈湘四人就准备退下。 得胜候已经看到分到蛋糕的贵客在尝了口味之后频频点头,与旁边客人交相称赞的模样了。 心情大好的他,又拦下十娘,赏了她一把金瓜子。 今儿能在位高权重的宾客跟前露个脸比得了这一把金瓜子更让柳茹月开心。 顶着那一丝不怀好意的杀意离开了得胜候府,柳茹月就一人给了一粒金瓜子。 一粒金瓜子能换8两银子,且金子也不是寻常百姓就能兑换到的,她们当然开心。 四人也没拿了金子就走,还帮柳茹月去买了新的桌椅凳子等物,帮她送回了食肆。 柳茹月不在,大门却也没关。 正骨后身体没有异常的翟宁已经把铺面里被砸烂的桌椅凳子扔掉,还打扫干净了卫生。 每天接十桌客人,店铺被砸了,影响也不是很大。 在柳茹月离开的时间,只来了一桌客人,被翟宁安排上了楼,喝着茶,等着她回来做菜。 桌椅凳子回来了,楼下摆上崭新的桌椅,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柳茹月心态很好,万般皆不在意,造成这一切的刽子手已经被她狠狠的当着众人的面报复了,她现在心情好的好。 哼着歌儿,将这一桌客人的饭菜做好,亲自给他们送了上去。 隔壁从上午起,就想看柳茹月笑话的徐凤娇失望的很。 把客人订的蛋糕摔了,十娘食肆都被五品右郎将砸了,她还以为这十娘要完了。 却不知道她从哪儿变了一个大蛋糕出来,说要给得胜候亲自送过去。 现在跟没事儿人一样,还照样开门做生意,真是气死徐凤娇了,她怎么就那么好运气呢? 郁闷了一下午,十娘这食肆都要打烊了,徐凤娇见到气势汹汹、一身杀气的岳无逸,心想这事儿怕是没完! “来了来了,来找十娘麻烦的来了!”徐凤娇走街串巷的拉着邻里街坊,一起看向十娘食肆。 就算蛋糕送过去了,错过了吉时,这客人还是得生气的。 正在擦桌子的柳茹月察觉到动静,抬眼就看到了阴沉着脸的岳无逸,顺手就把抹布攥紧摔在了桌上,先声夺人的说道,“你还好意思来!” “……”岳无逸恨得牙痒痒。 想起中午宴会上,这个女人带给他的屈辱,他一脚踹在门板上,“你这个女人,我怎么就不好意思来,我在你店铺里订了蛋糕,你没能交货,你还……还说那蛋糕是别人订的,这官司就算打到应天衙门,我也是有理的!” “按照约定,我砸了你的铺子,你也无话可说!” 岳无逸越想越气,尤其看到这女人还一副你无理取闹的表情看着自己,更是愤怒,伸手就去抓桌子。 “你敢动我桌子试试?” 唰的一声,柳茹月从腰后抽出菜刀。 “你上午就砸了我的铺子了,现在还来,你堂堂御林军就是这么欺负我一个小老百姓的?六百两的糕点你定不起,就别壮阔!” “花了银子,现在又心疼,你怎么不去抢?” “?”什么玩意儿?岳无逸有些糊涂。 柳茹月才不在店铺里和他吵呢,她根本打不过他。 一手拿着菜刀,一手叉着腰,走到了街上,“街坊邻居来说说理,这个人的确来我店铺上订了蛋糕,今早派来四个侍卫到我店铺上拿货,大家都是看到了的吧!” “是啊,是啊,那四个侍卫,好不威风。” “的确捧着一个蛋糕离开了。” 岳无逸明白,这女人是想赖账,“他们拿走的蛋糕,不是我订的那个!他们不是我派来的人,你就把蛋糕交给他们,是你的错,我不该砸你的店?” 柳茹月转过身,用菜刀指着岳无逸,“砸啊,当然砸啊,你上午没砸么?你上午已经砸了,现在还来砸,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大蛋糕我摔了,是我的错,但你派来的四个侍卫,拿走了蛋糕,也是事实啊,你不满意蛋糕太小,把我铺子砸了一遍了,你还想来第二遍?” 岳无逸心中冷笑,这女人是在告诉他,反正他店铺也砸了、人也打了,所以她后面把那个大蛋糕说成南宫越送的,就和他没关系了是吧,呵呵,想得美! “我都说了,那四个侍卫不是我派来的。”原本想在铺子里狠狠威胁这个女人,哪成想这个女人跑到大街上闹,他就不该白天来,该忍到晚上天黑了再来。 但晚上来,这个女人万一大喊非礼怎么办,那他名声岂不是更坏了!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不是你派来的?” 台词被抢的岳无逸憋屈的很,别的事情他还当真不能在大街上说,只能咬死这个女人做生意不诚信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是我派来的?” 柳茹月自信挑眉,“我当然能证明。” 我看你怎么证明,岳无逸冷笑,“哦,怎么证明,只要你说得出他们姓甚名谁,御林军花名册我可做不了手脚,我就能把他们找出来,绝不冤枉你!” “到我店铺上吃饭、订餐的人,我都要知道他们的名字?” “那就是你没办法确定他们是我派来的人咯。”岳无逸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想狡辩,但事实胜于雄辩。 柳茹月从怀里摸了两张红色的纸条出来,“但大家都知道,到我店铺吃饭、订餐、领餐的人,拿着订餐凭条来就行。” 岳无逸脸色大变,上午他拿着凭条来领蛋糕,却发现蛋糕被砸了,怒发冲冠的他当即将凭条捏成团扔在了地上,且应诺砸了店铺,后来又与翟宁打成了一堆。 第179章、互不相欠如何(疾风yi有归途打赏加更) 柳茹月展开手中的凭条,一一给凑过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过眼。 “那四个侍卫拿着我家订餐凭条来拿货,我确认过,上面并非只有我一人的字迹,也有岳侍卫签署的确认字样,说明这凭条就是他亲手交给那四个侍卫的。”柳茹月庆幸自己看到假凭条的时候没有大吵大闹。 面上露出小人物的辛酸,说出街坊们的心声,“我们小小做生意的商贩,哪里敢过问官老爷的姓名,这凭条已经足够证明他们四人就是岳侍卫派来的人了。” 她转过身,再次看向岳无逸,“莫非,保护皇帝陛下的御林军右郎将却遭了偷儿,连一张凭条都守不住?” 又委屈的啜泣道,“你保管不好凭条,告到应天府衙门,也不是我的错。” “……”,岳无逸当真品尝到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心酸,他现在比窦娥都冤。 这男人的嚣张气焰,已经完全被自己打压了下去,只要咬定那四侍卫就是岳无逸派来的,她的过错,不过交的东西货不对版罢了。 就不是不交货的错处了。 柳茹月又道,“的确交了一个小的蛋糕给你的人是我不对,可你上午已经砸了我的铺子、打了我的人了。 另一个蛋糕是紫川居士为你爷爷定的,不仅府中各位贵人看到汤锅那么大的寿桃蛋糕,街坊们也看到了,不是我做不出来,不是我吹牛,所以你不能一次次砸我铺子,按照应天府经商法规,我的确要赔偿你三倍货款。” “但是,你也要赔我家伙计的医药费,你把她的手都打断了。”柳茹月跺脚一呼,“阿宁,你出来!” “呜呜呜,老板娘~” 大家听到翟宁的哭声,看过去,只见牛高马大,比男人还壮的翟宁手上打着夹棍、绑着带子掉在胸前,脸上也是青一坨紫一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拄着拐杖,缓慢的从食肆里走了出来。 岳无逸,“……” 还要找他赔钱? 他还要找她赔偿黑珍珠的钱呢! 可是……,想起筵席后祖母的话,这颗黑珍珠当真没办法拿出来过明路讨债了。 因为那是祖母私下里找来交给母亲的,没想到三婶儿不知从哪里知道祖母得了一颗黑珍珠的事,想讨要来长长见识。 祖母直说研成粉末敷了脸。 若中午已经送出去,这事便罢了。 现在他若在大街上找这个女人赔偿黑珍珠,后宅那些人又要去烦祖母了。 见岳无逸心事重重、不甘心又开不了口的模样,柳茹月从怀里摸了钱袋子出来,倒倒在手掌心。 哗啦啦 金灿灿的光辉闪了街坊邻居的眼,那是一把金瓜子啊! “这是你祖父得胜候中午打赏给我的金瓜子,我数过有60颗,现下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银票,只有一张一千两的。 折算下来有一千四百八十两银子,就交给你抵我的违约金,不够的部分,就当你打了我伙计的赔偿金了。” 柳茹月将金瓜子倒回钱袋子里,上前合着银票,伸手递给岳无逸。 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岳无逸不服,心里憋得难受,可他又说不出个理来,明明是他有理,怎么说到最后却成了他无理了。 这女人真会诡辩。 他不接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这个钱,柳茹月不会收回来。 做人,别人做初一她做十五,做生意,就得按照规矩来,她的确没有把大寿桃蛋糕交给岳无逸。 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味儿就会变,柳茹月盯着岳无逸的眼睛,一语双关道,“你欠过我,我欠过你,现在,我们互不相欠。” 过往之事,在岳无逸脑海里迅速掠过,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们两的梁子,是他治军不严在先。 这么聪明的女人,又这么有底气和他正面刚,怕她当真是锦衣卫的暗桩。 立功回京、不靠祖荫就当上御林军,完全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岳无逸觉得自己比得胜候府中那几个兄弟强多了,最近又得陛下夸赞,更使得他志得意满,但他的骄傲此刻却栽在了这个女人手里。 他还羽翼未丰,府中关系复杂,京城局势他更是不清楚。 虽然祖母不了解各种情况,但她说得对,他该谨言慎行,和一个低贱的商妇计较,会掉身价,会被世家贵族看不起的。 世人又不知道这个女人和锦衣卫有关系,就算有关系,他现在也不该碰。 “好,我们两清了。”岳无逸摊开手,接过了十娘递给他的东西。 “你做的寿桃蛋糕,我祖父很喜欢,这是他打赏给你的金瓜子,我怎好收回,你留着吧,就当是我砸了铺子、打伤了人的赔偿。” 接过岳无逸递还的钱袋,放回衣袖中,再抬头,那个来势汹汹的人已经走远。 这事儿,应该是解决了吧。 柳茹月扶着被她打扮成这样的翟宁回了铺子。 外头看热闹的人,却觉得没看懂。 “就这样了?” “差点就打起来了,可惜。” “怎么就没打起来呢?” “这事儿处理的也没什么不对啊,可能是中间人来领东西的时候,产生了误会,没有说清楚,刚才他们说清楚了,就没事儿了,有时候做生意不就是这样的嘛。” “人家客人都不计较了,十娘也赔偿了三倍货款,客人乱打砸也给了赔偿金,就算是顺天府尹也会这么判案的,两家都有错,各打五十大板。” “可是桌椅凳子、一个小伙计受伤,能赔偿这么多钱么?足足八百两啊!” “不对啊,十娘没给岳侍卫蛋糕,他祖父怎么就喜欢了,还打赏了十娘?” “不懂,可能紫川先生定的蛋糕也是送得胜候的吧,不管怎么说,十娘的确会做那么大的蛋糕,祖父都喜欢了,岳侍卫还能计较什么?” “是哦……还是我还是没搞懂……” 没理会外头那些人的讨论,反正今儿这事,她这么处理,也没什么损失。 就是阿宁被打,她心中有愧。 “阿宁,你休息两日。” “十娘,我有没有受伤,你是最清楚的了,我没有那么不中用。”一进后院,翟宁就扔了拐杖,拆了手臂上的架子。 第180章、放弃南宫霖(疾风yi有归途打赏加更) “我知道阿宁很厉害,不过你受伤的样子大家都看到了,明天你就完好无损的出去做事,万一岳侍卫回来讨要银子怎么办,所以你就安心在院子里帮忙照顾子曜吧。” 十娘把话都封死了,翟宁根本说不过她,“好吧,我就在院子里做事,可明天铺子怎么办?” “无碍,以前也只有我一人,而且我也会拜托人牙子给我带两个人来,没想到糕点铺子生意这么好,我们两个还真忙不过来。” “十娘,我不怕辛苦,忙得过来。” “你又要当护院,又要帮我摘菜、打奶油、烧炉子、守铺子,铁打的人也撑不住,而且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得随着我出门。” “好吧。”虽然不知道要去哪儿,但十娘总不会害她的。 只是十娘说她辛苦,十娘自己其实更辛苦,翟宁眼中对这个与她相比娇小许多的女人充满了敬佩。 镖头和十娘都一心扑在事业上,也不知道她们两怎么走到一块儿的。 她写的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镖头看到,只是上次写的信只是写了南宫霖的事情,现在看来还得加些事迹才行。 比如十娘被得胜候府的大公子欺负这种事,一定要添上! 那个岳无逸对十娘太凶了,真是随意欺负人,若是铺子里有镖头镇守,他还敢这么横么? 对了再写写十娘多辛苦才行,不把十娘写惨点,镖头那种毫无怜香惜玉的铁石心肠,根本理解不了十娘在京城过得多难。 忙完了第二天的食材糕点工作,回了屋子里,翟宁就伏案将揣摩了许久的告状、诉苦之言,满满当当的写了十页纸。 …… 第二日,柳茹月早早打烊后,就带着礼物到了南宫府。 以前都是南宫弘、南宫霖来她那个小小的店铺上,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过来。 昨日她利用了南宫越和南宫霖,是她不对。 南宫越为当世大儒,不和她计较,她却不能心安理得的假装事情没发生过。 面对着比得胜候府低调素雅很多的南宫府大门,柳茹月很是忐忑。 好在南宫府守大门的杂役并没有为难她,听说她来,便进去替她禀告去了。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小厮领着她进了南宫府。 南宫府礼教甚严,柳茹月作为上门赔罪之人可不敢乱瞧,一路低眉顺眼的跟着小厮走。 进了一处点着熏香的书房,小厮驻足禀告, “老爷,二老爷,十娘带到。” “你下去吧。” “是。” 南宫弘在,柳茹月心中稍安,但她还是跪在地上行了一个礼,“民妇十娘是来认错的,对于昨日的事情,十娘万分抱歉。” “哥,快让十娘起来,她有什么错,都是你弟弟我~安排的。” 南宫越对谁都能心平气和,面对自家弟弟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修炼的不到家,“呵,你安排的,你会安排让得胜候长脸的事?” 南宫弘狡辩道,“哪里长脸了,反正你都去他寿宴了,也算给他长脸了,多个礼物怎么了,反正将来你也不会收岳家的子弟。” “你又知道我不收了?” “你敢收,我就离家出走。” “你多大个人了,还动不动闹离家出走,真出息。”南宫越扯回自己的袖子,顾忌有外人在,还是没多说过于下弟弟面子的事情。 “起来吧。”南宫越面对十娘的时候,口气就没有面对弟弟的时候那么充满感情了。 柳茹月爬将起来,将食盒往前一递,“十娘一届厨娘,想要赔礼道歉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唯有一手厨艺还算将就,希望先生能收下十娘的歉意。” “是什么吃的?”南宫越还没说收,南宫弘已经过来接过食盒。 “就是十娘自己熬制的阿胶固元糕。” 南宫弘拿了一片正要吃,想起这是十娘道歉的礼物,还是往一旁递到了南宫越嘴边,“哥,你先吃,十娘手艺特别好,能做出别人做不来的菜,就算是一样的菜,她也能做得更好。” “你的心思多花一些在学问上多好。” “我都快入土了,还能快活几年,你还要逼我去考功名不成?” 南宫越说不过他,伸手接过阿胶固元糕,放进了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 “恩。”南宫越对什么都淡淡的,看得出来南宫霖出自他的真传。 吃了一片之后,南宫越就没收了弟弟抱着的食盒,“阿胶固元糕是很好,这东西也不能当零嘴儿吃,我保管着,你想要了,再来找我拿,一天一片。” “小气。” 因着南宫弘的插科打诨,柳茹月一点都不紧张了。 安抚好了闹腾的二弟,南宫越还是言辞恳切的告诫了一番,“京城鱼龙混杂,十娘本就是妇人,做生意不容易,做生意还是要靠诚信二字,不管与客人有什么恩怨,都得按照契约完成。” “这次有沐之求我帮你,下次,你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我不与你计较,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谢谢先生教诲。”南宫越的话并没有错,只是他不知道她的难处罢了。 岳无逸那样的人,就得给他一个狠的,让他知道自己不好惹才行。 但借了南宫越的势,现在她合该被教育的。 离开了南宫府,柳茹月又去了芸瑛坊。 旁人不清楚柳茹月干了什么事,莺歌却十分清楚,一关门,她就担忧的问道,“怎么样,先生原谅你了么?” “先生是个慈善的人,并没有怪罪我。” “那就好,若是得罪了先生,就只能放弃南宫霖了。” “放弃南宫霖?”柳茹月有些听不明白莺歌的意思。 对上柳茹月疑惑的眼神,莺歌借助给她热茶掩下了思绪,“我的意思是,南宫家虽然不参与朝事,看上去无权,却是天下儒生的表率,实则地位无比稳定,十娘与南宫霖交好,没有坏处。” “南宫霖为人正直,清心寡欲似无情无欲的谪仙,实则是个重感情的人,只要十娘没有作恶事,他定会帮你。” “但十娘若是惹了先生生气,他阻止南宫霖与你来往的话,不说南宫霖会不会照做,十娘你肯定也会避开他,担心因为自己牵连他被先生责骂,就……就只能放弃他了呗。” 莺歌见十娘丝毫没有怀疑,为自己这番找补狠狠松了一口气,都怪一时嘴快,说错话了。 第181章、酿酒 先别订,睡醒再看,卡文。 或许是那一日替得胜候庆生做的生辰蛋糕起了极大的作用,接下来的几日,柳茹月接到了好几个府上的订单。 甚至也有人预约请她去做生辰宴。 柳茹月说清楚了自己的情况,这些菜只有自己能做,没办法承包府上所有席面。 到时候到府上做菜,得看日期。 若是提前定日子,当天得空,最多只能做10桌。 如果临时订餐,就算能做,也只能上府做一桌。 且,每一桌收费比在铺面上贵20两。 对于她这样的要求,众人也觉得合理,就这么定了下来。 事情安排得满满当当,还有一件事也得她亲自去一趟,那就是酿酒。 庄子上酿酒的新酒池还没修建出来,不过在以前庄子上的老房子里挖出来的发酵池子已经挖好,翠蓉这些日子已经按照她教导的方式开始在酿酒。 只是在芸瑛坊教导的理论更多,教导了翠蓉怎么做酒曲、怎么发酵高粱,但实际操作无法大量进行。 所以这会儿,还是得柳茹月亲自过去瞧瞧。 柳茹月到了庄子上,破了一个窖池的封口,一股冲人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好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被熏的太难受。 发酵池里,发酵满十天的高粱已经沉入缸底,液体也清透,并不浑浊,发酵池里的不再有冒泡的声音。 用拌棍插入发酵池中搅拌,也没有气泡产生,这说明已经发酵好了。 过了开封口当口的刺激后,现在气味正常了很多,发酵池里闻起来香味柔,辛辣、冲鼻、熏眼的感觉也减弱了很多。 用筷子沾了一下液体尝了尝,酸而不甜,已经有酒香味了。 虽然比不上自己做的味道,但自己得不得空经常过来,翠蓉已经做得大差不差。 而且这发酵液味道差一些的很大一个原因是发酵池太新了,将来多酿两年酒,新酵池变成稍老的酵池,味道就能更好了。 随后,柳茹月又亲自带着翠蓉亲自操作了如何蒸酒,提取更精纯的酒液。 翠蓉虽不是一学就会的人,但她肯学、耐心十足,柳茹月也不厌其烦的教导,她最后也掌握了。 教会了她蒸馏酒,柳茹月又亲自演示一遍做酒曲。 两人在院子里酿酒,送到庄子上的女镖师吕氿则是带着其他镖师在外巡逻。 “翠蓉,酿酒的事情着急不得,你现在做得已经不错了,就按照我教的方法,慢慢来就好了。”忙活了大半天,柳茹月也忙出了一身汗。 翠蓉身上风尘气是全然看不出来了,素衣打扮看上去就是乡下普通美妇人一个。 看到谨小慎微的她,就仿若看到了上一世想学手艺又怕做不好的自己,虽然遇到了很多坏人恶人,但醉仙楼的东家很好,柳茹月此刻也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教导翠蓉。 哪怕是翠蓉现在这个技术酿造出来的酒水,也比那些清淡的水酒好很多。 感受到柳茹月的安慰,翠蓉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很多,“谢谢十娘的教导,就是我太笨了。” 酿酒这种事,不怕笨,需要的就是耐心和耐得住寂寞的性格。 尤其在她没办法经常过来的庄子上,需要的更是可靠的老实的人,翠蓉再适合不过。 “慢慢来吧。” “你继续守着蒸酒吧,我去山上看看。” “好。” 柳茹月出去的时候,背着背篓,又挑了两桶新作的原浆基酒上山。 拒绝了众人的跟随,一个人到了后山上。 莺歌行动很快,她应下的事情已经做好了,让人栽种的竹子已经栽上了,但生长成成片的竹林还需要一段时间。 柳茹月需要的也不是成竹,这种正在生长中的毛竹最好。 她选了生长中的毛竹,打了小孔之后,将背篓里准备好的特制细长嘴儿铁漏斗插入孔中,将酒液灌入了竹节中。 既然那些人不动手,她也没人脉去查什么,就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生意就好了。 这些日子,陆续有86桌的预约,从下月初五,能排到过年。 日子比较分散,就算将来每天坐不满十桌,柳茹月也不亏。 食肆这边十桌不满,她就去芸瑛坊做菜,赚那边食客的钱还更多。 芸瑛坊那边可不是以桌论,而是单盘菜就有竞价。 不过为了奇货可居,柳茹月并不会做太多,吊着那些人胃口,越是吃不着,才越是想吃,越愿意出钱竞价。 在花楼女子跟前,男人们的胜负欲空前高涨,谁想在自己的相好跟前丢脸? 再加上,拿了柳茹月给的银子,莺歌也陆陆续续去了十多家教养扬州瘦马的私宅买了两个能小撑台面的淸倌儿回来。 这一下子,就花了2800两银子。 这一笔开销不小,却还不是绝代芳华的姑娘,只能算一般的扬州瘦马,比普通花楼自己买来培养的姑娘优秀。 要等到绝代芳华那种花魁,并不好遇到。 莺歌怕柳茹月觉得这两人买的不划算,便说了一下秦淮这一片花楼的事情,“每年二月二十二花朝节,天上花神生日,人间花楼也忙活起来,应天府里所有的花楼会举行一场花魁赛,选一个秦淮花魁出来庆祝花朝节。” “秦淮一片所有的花楼,只要有自信,就能派自家当家‘花魁’去争夺秦淮花魁名头。 若是能争到秦淮花魁的名头,接下来一年那一家花楼就能水涨船高,楼里姑娘们都会涨身价。” 其实关于这一点,柳茹月还是知道一点的。 莺歌的重点也不是上面几句,“这段时间去私宅相看瘦马的老鸨会越来越多,而私宅那边的管事也看人下菜,他们对花楼的状况都了熟于心。” “对于我们新开的芸瑛坊,他们暂时还看不出我们家根底,对我态度还算中和,至少没有像对那些都没钱在花街开花楼的小青楼的老板态度差, 我们若想看到他们教养的最好、捂得最紧的‘女儿’,我就只能先消费,让他们看到我的财力才行。” “所以原本想着攒银子,到时候买绝色瘦马回来的计划,就只能泡汤了,十娘不会怪我吧。” 第182章、危机 先,不,要,订。 睡醒了,再来看…… 他言辞恳切,又说自己参加过战场,不少围观的老百姓已然信了他几分,毕竟身形狼狈、发丝凌乱的柳茹月,看起来的确挺像流民。 没有任何一个城市欢迎流民,流民比乞丐更坏,乞丐以乞讨为生,而流民,一旦混进城,可能会偷鸡摸狗、杀人抢劫,流民制造的祸端比乞丐多了多,流民基本就是盗匪预备役。 没有人管理流民,而乞丐有一套自我管理的规矩,内部可以互相霍霍,但绝对不能惹让他们寄生的城镇的百姓。 面对大家质疑的神情,柳茹月心中丝毫不慌,她可不是无的放矢乱造谣,造谣并不能帮她解决任何问题。 她刚才清醒过来之后,就想起来了,上一世,一开始就是这两个家伙抓的她,他们两根本就不顾她的解释,也不去验证她的户籍来历,就把她当作流民登记,卖了。 流民自然依法当抓,但若是能验证来处,就必须放人,不然路引、户籍掉了的人,都要被卖为奴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查明来处之后,便可补办路引和户籍。 低级士兵收入本就低,尤其这两人见她有几分姿色,又见她拿不出银子打点,就想卖了她换一笔银,才根本就不去验证,就把她卖了。 当时,买主是桐县黄溪乡的一个土财主姓黄,果然见色起意,想强行把她收房。 当时她为了保住贞洁,抵死不从,抓过火把就往脸上按去,这才毁了脸,变成了一副半人半鬼的模样。 她根本就不是第一个被这两个士兵卖掉的女人,他们是没有扔她路引,却扔了别的女子的路引,这都是她在黄财主家里,听另外两个和她一样遭遇的女人说的。 那个黄财主,可是这两个士兵的稳定客户 或许是那一日替得胜候庆生做的生辰蛋糕起了极大的作用,接下来的几日,柳茹月接到了好几个府上的订单。 甚至也有人预约请她去做生辰宴。 柳茹月说清楚了自己的情况,这些菜只有自己能做,没办法承包府上所有席面。 到时候到府上做菜,得看日期。 若是提前定日子,当天得空,最多只能做10桌。 如果临时订餐,就算能做,也只能上府做一桌。 且,每一桌收费比在铺面上贵20两。 对于她这样的要求,众人也觉得合理,就这么定了下来。 事情安排得满满当当,还有一件事也得她亲自去一趟,那就是酿酒。 庄子上酿酒的新酒池还没修建出来,不过在以前庄子上的老房子里挖出来的发酵池子已经挖好,翠蓉这些日子已经按照她教导的方式开始在酿酒。 只是在芸瑛坊教导的理论更多,教导了翠蓉怎么做酒曲、怎么发酵高粱,但实际操作无法大量进行。 所以这会儿,还是得柳茹月亲自过去瞧瞧。 柳茹月到了庄子上,破了一个窖池的封口,一股冲人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好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被熏的太难受。 发酵池里,发酵满十天的高粱已经沉入缸底,液体也清透,并不浑浊,发酵池里的不再有冒泡的声音。 用拌棍插入发酵池中搅拌,也没有气泡产生,这说明已经发酵好了。 过了开封口当口的刺激后,现在气味正常了很多,发酵池里闻起来香味柔,辛辣、冲鼻、熏眼的感觉也减弱了很多。 教会了她蒸馏酒,柳茹月又亲自演示一遍做酒曲。 两人在院子里酿酒,送到庄子上的女镖师吕氿则是带着其他镖师在外巡逻。 “翠蓉,酿酒的事情着急不得,你现在做得已经不错了,就按照我教的方法,慢慢来就好了。”忙活了大半天,柳茹月也忙出了一身汗。 翠蓉身上风尘气是全然看不出来了,素衣打扮看上去就是乡下普通美妇人一个。 看到谨小慎微的她,就仿若看到了上一世想学手艺又怕做不好的自己,虽然遇到了很多坏人恶人,但醉仙楼的东家很好,柳茹月此刻也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教导翠蓉。 “慢慢来吧。” “你继续守着蒸酒吧,我去山上看看。” “好。” 柳茹月出去的时候,背着背篓,又挑了两桶新作的原浆基酒上山。 拒绝了众人的跟随,一个人到了后山上。 莺歌行动很快,她应下的事情已经做好了,让人栽种的竹子已经栽上了,但生长成成片的竹林还需要一段时间。 柳茹月需要的也不是成竹,这种正在生长中的毛竹最好。 她选了生长中的毛竹,打了小孔之后,将背篓里准备好的特制细长嘴儿铁漏斗插入孔中,将酒液灌入了竹节中。 既然那些人不动手,她也没人脉去查什么,就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生意就好了。 桌不满,她就去芸瑛坊做菜,赚那边食客的钱还更多。 芸瑛坊那边可不是以桌论,而是单盘菜就有竞价。 不过为了奇货可居,柳茹月并不会做太多,吊着那些人胃口,越是吃不着,才越子,就花了2800两银子。 这一笔开销不小,却还不是绝代芳华的姑娘,只能算一般的扬州瘦马,比普通花楼自己买来培养的姑娘优秀。 要等到绝代芳华那种花魁,并不好遇到。 一片所有的花楼,只要有自信,就能派自家当家‘花魁’去争夺秦淮花魁名头。 若是能争到秦淮花魁的名头,接下来一年那一家花楼就能水涨船高,楼里姑娘们都会涨身价。” 其实关于这一点,柳茹月还是知道一点的。 莺歌的重点也不是上面几句,“这段时间去私宅相看瘦马的老鸨会越来越多,而私宅那边的管事也看人下菜,他们对花楼的状况都了熟于心。” “对于我们新开的芸瑛坊,他们暂时还看不出我们家根底,对我态度还算中和,至少没有像对那些都没钱在花街开花楼的小青楼的老板态度差, 我们若想看到他们教养的最好、捂得最紧的‘女儿’,我就只能先消费,让他们看到我的财力才行。” “所以原本想着攒银子,到时候买绝色瘦马回来的计划,就只能泡汤了,十娘不会怪我吧。” 第183章、与我何干 先,别订,明早看。 这口气,你想学,我就得教? 柳茹月手掌互相交叠的放在腹部,“我暂时还没收徒的计划。” “我说的是……我要学。”顾绯颜落下白子,盯着柳茹月的眼睛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但这样的气势,不过虚有其表,是强撑出来的,与柳茹月在得胜候府上见到的那些达官显贵比起来,这个顾小姐自己都没底气。 柳茹月讪笑道,“顾小姐生来高贵,不懂民间收徒的规矩,我们这些靠着独家技能生存的手艺人,把自家本事看得很重,各家的规矩也不一样。 大抵是只传给自家人,就算是传给自家人,也分传男不传女,或者穿女不传男,只传长房等等规矩。” 顾绯颜不甚在意一笑,“十娘的菜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你想传谁,还不是你自己决定。” “况且,我说要学,又不是要当你徒弟继承你衣钵,我只是学你几道菜,就像先生收的入室弟子和学生这样的区别。” 大小姐说话就是不考虑别人疾苦,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 柳茹月也直言不讳,“那就抱歉了,我没打算收徒,也不传授别人做菜,毕竟这些菜,我得传给自家孩子谋生用呢。” “你不是传授了豆腐坊邱老板做豆腐乳么?”顾绯颜像是抓住了十娘的把柄一样,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睨着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柳茹月可不会因为这个就被顾小姐说得那口无言,“那是因为我和邱家有合作,我传授他们做豆腐乳的方法,到时候赚了银子,邱家给我分红。” “所以,顾小姐从我这里学会了做菜之后,是准备开饭馆后终生给十娘分红?亦或者,还能给十娘别的好处?” 顾绯颜撇了撇嘴,生意人果然眼里只有钱。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往东边看去,徐徐抬额用下巴虚晃一指,“知道哪儿是哪里吧。” 如此故弄玄虚,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里是皇宫,柳茹月点点头,“知道。” “那样尊贵的地方,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而我……表妹进宫了。” 一直观察着她表情的柳茹月,发现顾小姐的神情很是耐人寻味。 像是想借此来抬高自己,又似不甘心,眼里淬了小火苗,很快就被她扑灭。 柳茹月心中好笑,你表妹进了宫,与我何干? 这满京城与皇宫里至高无上那位男人做“姻亲”的家族没有一百家,也有五十家。 所以呢? 是觉得她十娘没见识,想借此来讹她一讹? 柳茹月做了个福,笑意盈盈,“恭喜恭喜。” 刚才还嬉皮笑脸、得意洋洋的陈尧笑不出来了。 “莺歌,你是长辈,先向陈尧道歉,做个表率。” 在柳茹月严厉的逼视下,莺歌微微屈膝,“对不起,我不该提你伤心事。” 柳茹月又看向陈尧。 这孩子平日都颇有教养、十分稳重,一遇到莺歌就不对付了。 陈尧眼中水光闪了闪,嘴巴一抿,躬身行了一个书生礼,“莺歌姨,对不起,是我先嘴臭的。还有,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两人互相道歉之后,就偏过了头。 无奈扶额,得,这道歉都是敷衍她的,怪不得道歉道的那么快。 柳茹月把狗娃塞到了莺歌怀里,蹲下扶着陈尧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 帮陈尧理了理衣服,原本他就是一个粉面朱唇的可爱孩子,现在换回了男装,比跟着她逃难穿布衣更显精神。 或许,也是回到了爹的身边,陈尧的眼神都生动自信起来,这是有亲人可以依靠带来的底气。 见状,柳茹月更想念孩子们了。 不能在这里耽搁下去了,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露出这般有了靠山啥也不怕的眼神,信赖的看着她。 本想祝贺陈尧回到了爹身边。 到底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现在要分别,难免有些不舍,一张口竟是带上了几分哽咽,“尧哥儿,我已经把你送回你爹身边了,方姨娘已经被你爹送到了荒院,她早晚会受到惩罚,她伤害不了你了,我和莺歌姨还有事,不日便要离开,你要孝顺你爹,不要和你爹置气,多关心他,也照顾好自己。” 没娘的孩子是棵草,陈熙是个大米商,家大业大,将来肯定娶续弦的可能性非常大,他以前纳妾,将来说不定还会纳妾,没了亲娘护着,陈尧就只能仰仗亲爹的照拂了。 这时候,陈尧才从回到家的激动心情中反应过来,一左一右的拉着柳茹月和莺歌的衣摆,不舍的哭道,“不要,干娘,莺歌姨,我不要你们走,你们留下来好不好?” 虽然回到爹的身边让他开心,可是陈尧猛然发现,就算回到家里,爹爹也不可能时刻陪伴着他,只有干娘和莺歌姨时时刻刻陪着他,就算不在他身边,也是为了他在做危险的事情。 他,真的舍不得离开她们。 在娘亲没了的日子里,她们两是他唯一的依靠,驱赶了他的害怕,扫走了他的噩梦。 “不要离开我,我不要离开你们,留下好不好!呜呜呜……” “尧哥儿,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还要去找我的孩子,你已经找到爹爹了,我的孩子们还不知道在哪里等着我去找她们,等我找到姐姐妹妹还有弟弟,再带她们来找你好不好?到时候,你可别不认我这个干娘了。” “我……”与莺歌置气斗嘴说反话习惯了,差点随口而出就说我不认你了。 陈尧知道没有爹娘的时候多无助多害怕,他不能当自私的小孩儿,干娘的孩子们不见了,她肯定很着急,他都有听过干娘梦里哭泣着喊他们名字。 “我认,我认的,干娘找到了姐姐妹妹弟弟,一定要带着他们来找我好不好?我……我请他们吃……好吃的穿好看的衣服,我教他们写字念诗。” 干娘做的饭菜最好吃了,说请干娘的孩子吃好吃的,他很是没底气,“干娘一定要快点找到他们好不好,然后早点回来找我。” “嗯。”说服了陈尧,柳茹月放下了一块石头,就害怕孩子因此闷闷不乐。 “我呢?”莺歌抱着狗娃闷声问道。 第184章、紧要事 希望大家先不要订阅,明早再看。 “你们如果要吃,现在也可以吃,但是再等一会儿,真的更好吃,而且……刚才就做了卤肉,没顾得上煮饭,没有米饭,光吃肉也不香。” “……”大家确定,十娘就是故意的。 “不会的不会的,我名气大着呢!”说着说着,南宫弘就喘上了,“前提还是你做的饭菜好吃才行,不好吃,我才不帮你呢。” 柳茹月也想借助这一股东风,打算打听一下他的喜好,“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菜?” “随便,好吃都能吃,不好吃,一口都嫌多。” 随便是最难确定喜好的了,这老头还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但再难伺候,也比她上一世伺候过的那些恶劣主人好多了。 “行,那我今晚做什么,你就吃什。” “快去做吧,废话那么多,我都要饿死了。” “……”又不是我请你来吃饭的。 在心里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柳茹月转身去了后厨。 狗娃已经能走的比较稳当了,柳茹月担心他走出铺面,用绳子拴着他的腰,拴在后院树上,让他自己走着玩儿。 二话不说,说得哽咽的青石就跪在房门口,砰砰砰给听傻了的柳茹月叩头。 莺歌皱了皱眉,很是不喜这样的行为,感觉是在胁迫十娘似得。 柳茹月却感念他一片孝心,虽然叩头是太过了一些,但他态度比前面两个倨傲的丫鬟好太多了,“青石,快起身,我哪里受得起你的大礼。” 上前扶着少年的双肩,可青石十分倔强,就是不愿意起身。 “我答应你。” 青石喜极而泣,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谢谢恩人。” “我只是做一顿饭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恩人,而且,不一定我做的菜,你叔叔就爱吃。” “你愿意帮我叔叔做饭,我已经很感激了,事在人为,总得试一试,万一我叔叔吃了呢,他的身体太虚弱了。”青石眼内的担忧做不得假。 做一顿饭不耽搁什么,但柳茹月还有其他的担心,“一会儿就到饭头上了,厨房有人要用,我们晚些时候再去厨房做菜。” 青石脸色一白,眼里闪过一丝决绝,“我叔都三天不吃不喝了,我怕他撑不下去,十娘不用担心,你先去厨房做饭,她们来了,我来应付。” 他似乎知道谁在用厨房,既然他这么说,柳茹月便应下了。 这真是个关心叔叔的好侄子,如果天下的孩子都这么孝顺就好了。 到厨房的时间比较早,那两个小姐的下人还没来占用厨房。 船上的材料有限,鱼是不缺的。 她就按照之前的办法,做了两份柠檬鱼。 当然一份是给青石和他叔叔吃,一份自家留着吃。 她又拿了六根莴笋,打了皮,切成小段。 放入盆中清洗干净,切片再切丝。 莴笋丝不用切太细,稍微粗一点,像洗锅的竹刷粗细就行了,这样吃着会更有脆感。 将莴笋丝放入盆中,加入盐巴一勺,搅拌均匀后,腌制一刻钟。 这一步是为了用盐去除莴笋中的水分。 时间到后,将盆子里多余的水倾斜倒出来,再在盆中加入适量的凉白开。 将刹好水的莴笋丝清洗干净,倒出沥干水倒入盆中,放在一旁备用。 剥三瓣蒜拍散剁碎,柳茹月顺手就用菜刀刮起倒入放着莴笋丝的盆中。 两根二荆条洗净、拍散、切成小片也刮起倒入盆中。 “你二叔能吃辣么?” 青石在一旁点了点头,想着她做菜看不到,回答道,“能吃一些。” 得到了答案,柳茹月就放心的拿了小米辣1钱切碎,本来应该放2钱,但考虑到对方病了,辣椒就少放。 切碎后也放入莴笋丝盆子里。 盆中加入盐一小勺、一小勺白糖、一瓷勺白醋,搅拌均匀,分装在两个盆子里。 青翠的莴笋丝,只是一眼就能让人觉得心情愉悦,上面点缀着红色、绿色的辣椒,更增添了几分艳丽。 闻着酸辣的味道,已经足够让人分泌唾液了。 在船上摇摇晃晃的,太专注切菜会头晕,柳茹月并不喜欢做太多菜,像之前熬卤汤,其实算比较轻松了。 但考虑到青石的叔叔是个病人,她还是打算多做一道汤。 “船上没有新鲜嫩豆腐,我就用腐竹替代,再做一道酸辣汤。” “谢谢十娘了。”青石当然希望菜越多越好,可是船上条件差比不得家里,他自己也没带食材,也不挑剔。 腐竹、香菇、木耳分别泡好。 腐竹、木耳都切成丝,香菇切成薄条,备用。 取了火腿瘦肉部分洗干净,切成颗粒,备用。 打四个鸡蛋在碗中,打散备用。 等锅中水开了,依次放入腐竹丝、木耳丝、香菇丝、火腿粒焯水。 等锅中水一会儿,就捞出来,沥干晾凉备用。 重新烧一锅水。 因为香醋不能放入锅中加热,柳茹月就拿出两个盆,在里面分别放入相同分量的香醋,大概一小碗的量。 再往盆子里撒入三勺白胡椒粉。 这时候锅中水开了,就把焯好的食材慢慢倒入锅中,烧到,加入半个大汤勺量的生抽,一小勺老抽上色,加入少许食盐。 倒入小半碗水淀粉勾芡,汤变得更黏稠之后,再倒入之前打散的鸡蛋液,一边倒一边搅拌。 最后将锅里的汤舀起来,分别装入两个盆。 这一顿早中饭就做好了。 柳茹月心中好奇,今天运气还不错,或许是那两个小姐已经放弃使用厨房了吧,不然她哪里能这么顺利做完饭。 干粮也能果腹,但能吃饭菜谁愿意吃干粮啊。 又把蒸笼里的饭打了一盆出来,放在托盘上,“好了,你先拿过去给你叔叔吃吃看。” 看着对方小身板儿,柳茹月有些担心他端不起这一大餐盘的食物,尤其那一盆汤,分量可不小。 “要不,我帮你拿一点?” 青石不好意思的说道,“已经麻烦十娘做了饭,怎好意思再劳烦你帮我拿菜,我可以的。” “哎呀,老远就闻着饭菜香了,没想到十娘已经帮我们把饭菜做好了。” 这话说得,可真不要脸了。 柳茹月转过头看去,秋菱、香芹好得跟姐妹似得,手挽手的从厨房外走了进来。 第185章、去看看 真的,先不要订,晚点看 既然能培养自家闺女做扬州瘦马,说明这家人也不是一贫如洗得无法生存才是,竟然能做出卖女的勾当,柳茹月对这一家人十分不齿。 怜惜那姑娘的同时,她也“既然” “淸倌儿楼也不止咱们这一家,况且别人底蕴财力都比我芸瑛坊强,而且卖给哪家,她自己也做不得数,她的意思是,” 那些酒铺的杂役、掌柜都不认识她。 可是一旦酒铺要卖酒给她,就会有人来捣乱。 那些酒铺就不敢卖酒给她了。 米粮面这些铺子,倒还好,米铺并非只靠酒楼大量进货赚钱。 谁进酒楼是冲着吃大米饭去的? 不过这也透漏出一点,刁难她的人,影响力主要在酒楼、酒铺上,其他行业,幕后之人还插不上手。 所以,这应该不是集体在抵制她,只是其中一两个人看上了她的手艺,所以发动自己势力想让她为难。 柳茹月也不觉得这是林家酒铺搞的鬼,他家也不过是小小酒铺,和其他酒铺是竞争关系,别的酒铺不可能听他的。 所以就是那幕后之人知晓柳茹月在他们家进酒,就找到了林家酒铺达成了一些合作,让林家酒铺生出了可以捞一笔的想法罢了。 这么一想,柳茹月就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自己哪里有那么大本事,刚来京城不久,就得罪那么多人。 显然只是个别人作祟,她不用自己吓唬自己了。 既然那些人不动手,她也没人脉去查什么,就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生意就好了。 这些日子,陆续有86桌的预约,从下月初五,能排到过年。 日子比较分散,就算将来每天坐不满十桌,柳茹月也不亏。 食肆这边十桌不满,她就去芸瑛坊做菜,赚那边食客的钱还更多。 芸瑛坊那边可不是以桌论,而是单盘菜就有竞价。 不过为了奇货可居,柳茹月并不会做太多,吊着那些人胃口,越是吃不着,才越是想吃,越愿意出钱竞价。 在花楼女子跟前,男人们的胜负欲空前高涨,谁想在自己的相好跟前丢脸? 再加上,拿了柳茹月给的银子,莺歌也陆陆续续去了十多家教养扬州瘦马的私宅买了两个能小撑台面的淸倌儿回来。 这一下子,就花了2800两银子。 这一笔开销不小,却还不是绝代芳华的姑娘,只能算一般的扬州瘦马,比普通花楼自己买来培养的姑娘优秀。 要等到绝代芳华那种花魁,并不好遇到。 莺歌怕柳茹月觉得这两人买的不划算,便说了一下秦淮这一片花楼的事情,“每年二月二十二花朝节,天上花神生日,人间花楼也忙活起来,应天府里所有的花楼会举行一场花魁赛,选一个秦淮花魁出来庆祝花朝节。” “秦淮一片所有的花楼,只要有自信,就能派自家当家‘花魁’去争夺秦淮花魁名头。 若是能争到秦淮花魁的名头,接下来一年那一家花楼就能水涨船高,楼里姑娘们都会涨身价。” 其实关于这一点,柳茹月还是知道一点的。 莺歌的重点也不是上面几句,“这段时间去私宅相看瘦马的老鸨会越来越多,而私宅那边的管事也看人下菜,他们对花楼的状况都了熟于心。” “对于我们新开的芸瑛坊,他们暂时还看不出我们家根底,对我态度还算中和,至少没有像对那些都没钱在花街开花楼的小青楼的老板态度差, 我们若想看到他们教养的最好、捂得最紧的‘女儿’,我就只能先消费,让他们看到我的财力才行。” “所以原本想着攒银子,到时候买绝色瘦马回来的计划,就只能泡汤了,十娘不会怪我吧。” “是我考虑不周,太想当然了。”柳茹月当然不会怪莺歌,“萧玉蝶、惜莲这两个瘦马买了就买了,我方才看了她们的表演,甚是不错,一个活泼可爱,一个惹人怜爱。” “一个花楼,只有一个顶梁柱,也不行,风险太大。” “除了这两个瘦马,你再买一些姑娘回来好替换那些快走的姑娘,现在买回来,还能让快送去酒坊的老姑娘们带一段时间,让她们有时间适应。”哪家花楼都没可能全楼姑娘都是买的扬州瘦马。 没谁有钱这么糟践,除了顶梁柱,其他姑娘也就是穷苦人家卖的可怜女娃了。 “虽说我们芸瑛坊不做那逼良为娼的事,但再淸倌儿,也是被人瞧不起的,哎,希望这些新进的姑娘是脑子拧得清的。”莺歌觉得自己愁得抓着头发递到柳茹月跟前,“瞧瞧,我都快长白发了,十娘得做顿好吃的犒劳我才行。” “那,我给你做黑芝麻椰汁千层糕。” 听上去就好吃,莺歌孩子气的点头,“行。” 就在这时候,屋外响起了喧闹声,柳茹月只听到外面两拨人像吵架似得,那声音越来越响,像江里的浪潮一样一波又一波的朝她耳朵袭来。 “这是怎么了?” 莺歌见柳茹月露出担忧的神色,露出神秘一笑,牵起柳茹月的手就朝外走去,“十娘不懂男人,我带你去瞧。” 柳茹月懵懵懂懂,却也明白楼里没有发生争斗。 心情轻松又好奇的跟着的莺歌,往内屋走去,打开朝内的窗户,外面有一个大阳台,阳台上垂着淡粉色的娟纱。 站在里面,可以纵览芸瑛坊楼内情况。 外面的人,却看不清看台上的人。 柳茹月掀开重重娟纱的一角,“你弄的?” “不是,以前的老板弄的,好监视楼内情况,其他青楼也有,谁家老板时时刻刻一楼一楼去爬,去查看情况啊。”莺歌对这个设计十分满意,她可不是勤快人。 往下看去,只见楼下的男客们推搡着串花儿一样,左边的走向右边、右边的走向左边。 “你们什么眼光,明明新来的玉蝶更娇美,像八仙花一样可爱。” “惜莲姑娘楚楚可怜,宛若山中静静盛开的幽兰,她哪里经得住你们的这些人狂风骤雨一般的数落。” “你们喜欢玉蝶是你们的事,我们就喜欢惜莲。” 随着各自的拥趸站在了各自的队伍里,台上两个姑娘瞧了一眼,发现势均力敌。 玉蝶和惜莲对视一眼,一个故作坚强露出小虎牙、一个暗自垂泪。 看得分成两派的男子都心生不忍,想为她们做些什么,让他心中的她成为今晚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头牌。 第186章、争 no,不要订,晚点看 “子曜乖乖的不要进来哦,和娘说话,在外面给娘呼呼,娘就不疼了。” “好,呼呼……呼呼,还疼么?” 砰 柳茹月擦着身子,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还没见着人影,就听他怒吼道。 柳茹月展开手中的凭条,一一给凑过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过眼。 “那四个侍卫拿着我家订餐凭条来拿货,我确认过,上面并非只有我一人的字迹,也有岳侍卫签署的确认字样,说明这凭条就是他亲手交给那四个侍卫的。”柳茹月庆幸自己看到假凭条的时候没有大吵大闹。 面上露出小人物的辛酸,说出街坊们的心声,“我们小小做生意的商贩,哪里敢过问官老爷的姓名,这凭条已经足够证明他们四人就是岳侍卫派来的人了。” 她转过身,再次看向岳无逸,“莫非,保护皇帝陛下的御林军右郎将却遭了偷儿,连一张凭条都守不住?” 又委屈的啜泣道,“你保管不好凭条,告到应天府衙门,也不是我的错。” “……”,岳无逸当真品尝到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心酸,他现在比窦娥都冤。 这男人的嚣张气焰,已经完全被自己打压了下去,只要咬定那四侍卫就是岳无逸派来的,她的过错,不过交的东西货不对版罢了。 就不是不交货的错处了。 柳茹月又道,“的确交了一个小的蛋糕给你的人是我不对,可你上午已经砸了我的铺子、打了我的人了。 另一个蛋糕是紫川居士为你爷爷定的,不仅府中各位贵人看到汤锅那么大的寿桃蛋糕,街坊们也看到了,不是我做不出来,不是我吹牛,所以你不能一次次砸我铺子,按照应天府经商法规,我的确要赔偿你三倍货款。” “但是,你也要赔我家伙计的医药费,你把她的手都打断了。”柳茹月跺脚一呼,“阿宁,你出来!” “呜呜呜,老板娘~” 大家听到翟宁的哭声,看过去,只见牛高马大,比男人还壮的翟宁手上打着夹棍、绑着带子掉在胸前,脸上也是青一坨紫一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拄着拐杖,缓慢的从食肆里走了出来。 岳无逸,“……” 还要找他赔钱? 他还要找她赔偿黑珍珠的钱呢! 可是……,想起筵席后祖母的话,这颗黑珍珠当真没办法拿出来过明路讨债了。 因为那是祖母私下里找来交给母亲的,没想到三婶儿不知从哪里知道祖母得了一颗黑珍珠的事,想讨要来长长见识。 祖母直说研成粉末敷了脸。 若中午已经送出去,这事便罢了。 现在他若在大街上找这个女人赔偿黑珍珠,后宅那些人又要去烦祖母了。 见岳无逸心事重重、不甘心又开不了口的模样,柳茹月从怀里摸了钱袋子出来,倒倒在手掌心。 哗啦啦 金灿灿的光辉闪了街坊邻居的眼,那是一把金瓜子啊! “这是你祖父得胜候中午打赏给我的金瓜子,我数过有60颗,现下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银票,只有一张一千两的。 折算下来有一千四百八十两银子,就交给你抵我的违约金,不够的部分,就当你打了我伙计的赔偿金了。” 柳茹月将金瓜子倒回钱袋子里,上前合着银票,伸手递给岳无逸。 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岳无逸不服,心里憋得难受,可他又说不出个理来,明明是他有理,怎么说到最后却成了他无理了。 这女人真会诡辩。 他不接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这个钱,柳茹月不会收回来。 做人,别人做初一她做十五,做生意,就得按照规矩来,她的确没有把大寿桃蛋糕交给岳无逸。 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味儿就会变,柳茹月盯着岳无逸的眼睛,一语双关道,“你欠过我,我欠过你,现在,我们互不相欠。” 过往之事,在岳无逸脑海里迅速掠过,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们两的梁子,是他治军不严在先。 这么聪明的女人,又这么有底气和他正面刚,怕她当真是锦衣卫的暗桩。 立功回京、不靠祖荫就当上御林军,完全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岳无逸觉得自己比得胜候府中那几个兄弟强多了,最近又得陛下夸赞,更使得他志得意满,但他的骄傲此刻却栽在了这个女人手里。 他还羽翼未丰,府中关系复杂,京城局势他更是不清楚。 虽然祖母不了解各种情况,但她说得对,他该谨言慎行,和一个低贱的商妇计较,会掉身价,会被世家贵族看不起的。 世人又不知道这个女人和锦衣卫有关系,就算有关系,他现在也不该碰。 “好,我们两清了。”岳无逸摊开手,接过了十娘递给他的东西。 “你做的寿桃蛋糕,我祖父很喜欢,这是他打赏给你的金瓜子,我怎好收回,你留着吧,就当是我砸了铺子、打伤了人的赔偿。” 接过岳无逸递还的钱袋,放回衣袖中,再抬头,那个来势汹汹的人已经走远。 这事儿,应该是解决了吧。 柳茹月扶着被她打扮成这样的翟宁回了铺子。 外头看热闹的人,却觉得没看懂。 “就这样了?” “差点就打起来了,可惜。” “怎么就没打起来呢?” “这事儿处理的也没什么不对啊,可能是中间人来领东西的时候,产生了误会,没有说清楚,刚才他们说清楚了,就没事儿了,有时候做生意不就是这样的嘛。” “人家客人都不计较了,十娘也赔偿了三倍货款,客人乱打砸也给了赔偿金,就算是顺天府尹也会这么判案的,两家都有错,各打五十大板。” “可是桌椅凳子、一个小伙计受伤,能赔偿这么多钱么?足足八百两啊!” “不对啊,十娘没给岳侍卫蛋糕,他祖父怎么就喜欢了,还打赏了十娘?” “不懂,可能紫川先生定的蛋糕也是送得胜候的吧,不管怎么说,十娘的确会做那么大的蛋糕,祖父都喜欢了,岳侍卫还能计较什么?” “是哦……还是我还是没搞懂……” 没理会外头那些人的讨论,反正今儿这事,她这么处理,也没什么损失。 就是阿宁被打,她心中有愧。 “阿宁,你休息两日。” “十娘,我有没有受伤,你是最清楚的了,我没有那么不中用。”一进后院,翟宁就扔了拐杖,拆了手臂上的架子。 第187章、她的确不会做菜 回信是不可能回信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回这一封信。 回了算什么事儿? “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了,我只想好好做菜,对别人后宅的事情没兴趣。”柳茹月这般说了,秋菱就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不想要前程了?” “十娘就一个做菜之人,要什么前程,你家小姐错爱了,告辞。”柳茹月不想再和秋菱废话,官家小姐是得罪不起,但这种没脑子的小姐,她还真不怕。 本以为给对方一些面子,对方会见好就收,没想到换来的是得寸进尺。 “你会后悔的!”想着回府后小姐可能会如何折腾自己,秋菱跺了跺脚,对着柳茹月的背影小声喊了一声。 后悔? 柳茹月是挺后悔,后悔一开始就给她脸了。 应该一开始就不搭理她们才是。 回了铺面上,翟宁担心的问道,“十娘,麻烦么?” “不算麻烦,你昨天给蒲浩说了么?” 翟宁迟疑的点了点头,“说了,蒲大哥说他已经去查她们了,让你不必担心,京城皇亲贵人那么多,谁还没个熟人担当要职了。” “这顾小姐不过狐假虎威,她那远房舅舅不够看。” 结交锦衣卫这步还是没走错,人家对京城势力的了解就是更透彻。 自此之后,柳茹月彻底把顾绯颜的事情扔到了脑后,专心去琢磨廖姑娘所说的带着母亲味道的菜。 到手的信息实在太少,柳茹月又拜托莺歌再去廖府探一探。 可廖府大门紧闭,后门也不开,严防死守,一点都不给机会。 “这廖府也是奇怪,十娘,他们一家子是不是故意玩弄我们,觉得奇货可居,所以编一出故事哄我们,又给我们一个希望,觉得能低价拿下这个姑娘,实则到时候还是让我们与一般花楼一起竞价!” 碰了一个硬钉子,莺歌的表情十分不好,解了披风就扔在了椅子上,也不想整理,“也不止我一个人吃了闭门羹,其他花楼的老板我也见着了,与我一样,想必是各自请的做菜师父都拜托他们再去问一问情况吧。” “十娘,你说两天后,我们拿什么过去比?”转眼一想,莺歌又自我安慰起来,“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做什么好,至少没人能讨着便宜。” “但这家人也是真不把前夫人的姑娘当人,还没卖出来就使手段逗咱们花楼老板,也不害怕我们将来给她穿小鞋。” 柳茹月等着莺歌发完了牢骚才道,“我觉得莺歌要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你觉得廖姑娘不笨、是个值得怜惜的聪慧姑娘,那我们就该相信她。” 原本莺歌就不笨,此刻只是在气头上,被柳茹月一点,她就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这次是廖姑娘和继母的一次较量?” 柳茹月点头,“应该是,若没有她继母的允许,你们这些花楼老板,怎么可能一一见着她,和她说这么多话,那老管家还想也不想,就把庞氏不会做菜的事情告诉你们?” 莺歌呐呐道,“所以她所说的拥有娘亲味道的菜,应该是真的,却也是她和继母商量后得出的几道菜,我们做出来不仅是给她吃的,也是让她继母父亲吃的,如果我们做的菜品不对,那廖姑娘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接受所有花楼的竞拍。” “如果我们这些清官楼有人做的菜正好有她娘亲做过的菜,谁家做出来了,就是谁家得她,多家做出来同一道菜品,她的选择余地才大。” “是的。”一个后宅小姑娘,为了自己前程,和继母博弈到这样的程度,可以想象她在后宅过得多艰难,同时她也的确是个通透且敢赌未来的女孩子。 莺歌眼神越发迷茫,“所以到底廖姑娘娘亲做的是什么菜?管家又说庞氏不会做菜,我都糊涂了。” “是菜,又不是菜,是吃的,难不成是小吃?” “一个千金小姐,不会做菜,我觉得也不可能是小吃。”柳茹月眼神一亮,“晋菜虽不是八大菜系,菜品也种类繁多,一个千金小姐不会做菜是正常的,但晋菜面食很著名,你说,庞氏会做的是不是面食?” 在脑海里想想了一番一个千金大小姐拴着围裙,揉面的画面,莺歌摇了摇头,“揉面比做菜更难吧。” 经过莺歌这么说一,柳茹月又想起一件事,“大户人家里,主母、姨娘小姐这些主子想表现一下自己,说要做菜煲,其实大多都不是自己做。” 莺歌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廖姑娘说的娘亲的味道,其实是她家小厨房厨娘做的菜的味道?” “恩,你抓紧时间去查查当年她娘亲还在的时候,家中用的厨娘是谁,如果是外面请的,一定要找到她,不管是谁做的菜,至少能问出点什么。” 柳茹月也不敢确定,大户人家和大户人家之间也有差别的,只是和其他菜比起来,做面食,一旦揉面、扯面、切面这些活儿交给厨娘做了,。 至于其他菜飞烹饪,肯定比 “我马上去办。”莺歌也顾不得喘口气,重新穿上披风,就离开了食肆后院。 到了晚间,柳茹月就得到了消息,和她猜测的果然一样。 莺歌担心别人找到那老厨娘,还让沈湘她送去京外的庄子上玩两天去了。 为了应付两日后去廖府做菜的事情,柳茹月也让翟宁拿了她的拜帖上府去向当日订餐的客人说一声,要吃饭得等午后。 本来这些客人定的也只是日期,至于那个点儿吃饭,是没有定的,来到店铺上若是撞了时间,也时常得等待。 所以柳茹月提前告知,让他们把时间往午后挪,也不是什么大事,午饭变晚饭,差别不大。 安排好这些,两日后,柳茹月一大早换好一身干净的布衣,将头发也用头巾绑好,让翟宁守着铺子,把孩子带去了芸瑛坊让沈湘照顾,随后跟着莺歌上了马车去了廖家。 第188章、花楼老板们 廖家因为前些年廖文采前些年的败家行为早就变卖了岳丈的豪宅邸还债、过生活,搬回了廖家在北边的祖宅,一处小院子。 也说不上穷,比南边那些贫民好很多,只能算北边普通文人家庭的规模大小,不算寒碜。 一进小院儿,四周的假山文竹,也能感受到文人家庭曾有过的底蕴,这或许也是庞老爷为独女选择了廖文采这个读书人为女婿的原因之一吧。 廖文采虽没什么本事,但庞老爷觉得自己在一天,就能管住女婿一天,女儿就不会受苦,只待将来后代能换条路走,弃商从文。 只是世事难料,一切都便宜了这个没本事却空有皮囊的女婿,唯一的血脉也被这男人当作重拾曾短暂拥有过阔绰生活的唯一希望——摇钱树。 见到坐在推椅上的廖文采后,柳茹月感慨繁多。 莺歌和柳茹月并不是第一个到达廖府的花楼代表。 堂屋里一边各四张椅子,总共摆放了八张椅子。 已经有四个老鸨模样的妇人一左一右依次坐在了椅子上,而她们身后也各自站着一个和柳茹月打扮差不多的女子或者男子,也背着自己的行囊,或是脚下放着一个食盒。 一看就知道各家淸倌儿花楼来的厨子和厨娘。 莺歌和戚氏见了礼,便走到了最后一张椅子上坐定。 柳茹月跟着站在了莺歌身后。 见到莺歌,先前来的那四个老鸨或是当没看到莺歌,或是眼睛不是眼睛的瞥了她一眼。 其中一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夫人掐着兰花指,按着胸口道,“哎哟,没想到莺老板来的这么早,上次见面人太多了,还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你,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 若是在我们藏香阁,指不定我多推推你,你还能当两年花魁呢,指不定多少男人为你争风吃醋,抢着翻你牌子呢,咯咯咯。” 平日在柳茹月跟前咋咋呼呼、坐没个坐像的莺歌,今日坐得比平时端正多了,倒也不是笔直僵硬,只是端出了世家小姐的范儿,一双眼睛又让她看起来姿态万千,可不是这些年龄稍大的老鸨能比的。 她媚眼微抬,惊奇的眸子看着金老板,捂着嘴婊里婊气的说道,“瞧金老板羡慕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年轻时没被男客们追捧过呢,呵呵呵。” 其他三个老鸨闻言,互相挤弄着眼睛,暗中笑了起来。 都是做妓子混上老鸨的,谁不知道谁呢? 哪个干干净净的女人在花楼做老鸨? 金老板挤兑莺老板,讽刺她还能接客,这不是上赶着被人埋汰么,老了就算了,还送一张老脸给人年轻人打。 面对莺歌这问题,金老板着实不好回答,回答自己很受男人欢迎,岂不是和自己上一句讽刺的话自相矛盾,自打脸么? 否认她的问题,那不是说她年轻时候混的惨么? 金老板黑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坐在第一个位置上的老鸨有感老妪被人欺,物伤其类的开口道,“好汉不提当年勇,那些事儿都过去了,现在咱们都当上老板了,管好姑娘们就是了。” 挨着她的下一手老鸨也同仇敌忾一般的说道,“我们可都是在京城混了多少年的花楼了,早就看淡了前尘之事了,用男子们一句话来说,现在的皮貌不过是粉红骷髅,早晚没了。” 她这番话,引得众人肯口附和。 连柳茹月都感受得到这些人都看不惯年轻貌美的莺歌,她自己当然感受更深。 “粉红骷髅么?原来你们只把自家姑娘当成摇钱树,现在是粉红的花儿一朵需要呵护,将来年华老去就是骷髅随意埋葬?”莺歌一副戚戚然的模样,摸着自己的脸, “我可不这么觉得,我自己好看,我也会哀叹我即将逝去的年华,我将来当然会活成和你们一样的老妪,所以我更珍惜长得好看的姑娘,我可不会亏待我手下的姑娘。” 莺歌顺手夸了夸自己的芸瑛坊,“我接手这红楼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好看的姑娘前老板早就卖了回本了,留给我的都是稍差些灵气、品貌的姑娘,我可是都随了她们自己的意思,想赎身的就放她离开了,不管过去将来,我都不会让我楼里的姑娘活成骷髅。” 柳茹月为莺歌这番话很是在心中竖了个大拇指,并不沉迷和这些老鸨争吵,反而抓住吵架的机会为自己芸瑛坊树立一个好形象。 说不得廖姑娘就躲在墙后听着呢。 怎么说,她还是有一点自主选择可能性的,而且柳茹月能猜到是面食,即便其他厨师没找到老厨娘验证,今日万一也做了面食,到时候还是得看廖姑娘选择。 而且这继母无德,生父贪图享受,听到莺歌的话,在推椅上装病的廖文采眼神闪了闪,看来他也不是个良心泯灭的父亲…… 这么说也不对,他都要卖女儿了,但他为了安慰自己的良心,对前妻亡魂有个交代,恐怕还是会选择一个把女儿当做人看待的花楼。 其他老板意识到说不过莺歌,可不能让她继续黄婆卖瓜自卖自夸,让廖家对她产生好感,首座那个老鸨说道,“莺老板说得好,可见你是个懂规矩知道心疼人的人,可我就不懂了,你家芸瑛坊才开多久,是不是坐尾巴尖儿上那位置更合适?” 莺歌轻轻一笑,伸出涂了丹寇的手指,一一指过去,“最欢楼、丽春院、倚翠楼、藏香阁,我看了看,坐在首座的你,也不是开花楼时间最长的,年龄也不是最长的,最欢楼拿过的花魁也不是历年最多的,所以你们是按照什么情况排的坐儿?我看你们乱坐的,我还以为是先来先得呢。” 这话一出,开口为难莺歌的最欢楼芹老板笑容中带着一丝尴尬,“我们都是秦淮这边的老熟人了,随便坐也不讲究那些……” “是么,原来是看关系好不好啊。”莺歌用原来如此的表情自顾自的击了个掌,“那后头还没来的曾拿花魁最多的花好楼、开的年景最长的月圆阁老板来了,我得好好问问她们,你最欢楼是不是能坐最首位呢。” 第189章、各位认识一下 秦淮这一片的花街柳巷被大大小小的花楼、窑子填满,这些地方到底有多少家,柳茹月当真不清楚。 虽然跟着莺歌了解了一些,也不过知道了排得上名号的几家花楼是哪几家,老板叫什么名字罢了。 现在见各位老板在莺歌说了这番话之后,闭上嘴不敢再针对她后,柳茹月就明白,莺歌对这些花楼的事情如数家珍。 若非莺歌,自己想开个花楼,比嘴皮子绝对比不过这些功力深厚的老鸨。 柳茹月万分庆幸老天爷让自己遇到了莺歌。 随后各位老板互相吹捧了起来,期间剩下的三家花楼也来了。 还不待芹老板旧事重提调换位置的事情,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戚氏就起身开口道,“各位老板百忙之中抽空来我寒舍,就为了满足我闺女的一个小小心愿,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她这样一说,也算给足了花楼各位老板面子。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直接开始吧,也不耽误各位老板的宝贵时间,我知道大家都是大忙人,我找邻居借了几个炉子,可惜寒舍厨房小,放不下这么多炉子。 就放在后花园宽敞的坝子里,现在天气冷了起来,也不知各位大师傅嫌不嫌冷?” 戚氏说着说着,就看向了各位老板身后的做菜厨子。 灶头厨师、妓子都是下九流。 可她自己的出身也不高贵,虽然嫁了个书生,却只是个秀才。 秀才若是在偏远乡下也是个身份高贵之人,在遍地达官显贵的京城,一个秀才不算什么。 戚氏可不敢小瞧了这两类人,下九流里,就数灶头厨师、妓子、当铺最来钱。 今天来的这些个厨子,她也听说了。 都是花楼老板从十大酒楼请来的,这些大师傅一天赚多少她不清楚,但十娘一天只做十桌菜,每桌一百两,也让她明白了厨子的赚钱能力。 “无碍。” “不妨事。” 柳茹月也道,“没关系。” 今日之争,本就是厨子之争,现在也不是花楼老板们耍嘴皮子的时候,芹老板笑眯眯的看向柳茹月,“十娘也和莺老板一样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呢,当厨娘可惜了,装扮起来不比我家姑娘差,何必当……” 不等她说完,莺歌就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芹老板是看到个长得好看的女子,就要酸一嘴巴么?那你上街的时候可得担心了,若是遇上个贵女,你这嘴巴得被人用针缝了去。” 莺歌直言不讳的骂了过去,芹老板讪笑道,“莺老板误会了,我是心疼十娘嘛,何必和男人们挤在一起做菜,我是好心劝她呆在厨房里做菜,也暖和。” 柳茹月用眼神安抚了要开口的莺歌,她知道莺歌开口绝对让这些人讨不了好,可今日万万不能让那廖小姐觉得莺歌不好相处。 她柔和一笑,“挨着炉子哪里有冷的,再冷,一会儿也暖和起来了,谢谢芹老板的好意。” 金老板像是突然才知道她的身份似得,捂着嘴惊讶的打量着柳茹月,“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十娘啊,没想到长得这么年轻。” 她笑得不怀好意,夸赞着柳茹月,“要说芸瑛坊能经营到现在,还多亏了十娘做的那些吃食、糕点,这芸瑛坊啊,一开始也没几个姑娘拿得出手,我还以为芸瑛坊是没银子买姑娘呢。 说实话,那段时间我都以为芸瑛坊要改行做酒楼了呢,若是没有你十娘的功劳,莺老板怕是连萧玉蝶、惜莲都买不起吧,十娘为报路上救命之恩,竟然做到这个地步,莺老板可有给你芸瑛坊股份?” 这是挑拨离间呢,可惜了,这芸瑛坊本身就是十娘的,莺歌在心中对金老板的行为很是不屑,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当着这些人精的面,怕她们瞧出端倪影响十娘的计划,遂掐着腰一副生气的样子道,“谁说我芸瑛坊能开到现在全靠了十娘?我能开得起花楼,自然是有银子的,之前不买姑娘,那是因为宁缺毋滥。” “再说了,也得一个个安排好上一个老板留下来的那些年老色衰的姑娘啊,安置她们不费时间么?打发她们不用给银子的么?我若没有银子,敢慢悠悠的捯饬芸瑛坊?” 说到最后,莺歌也故意反问,“那不知若是金老板救了十娘,十娘这么帮山穷水尽的你,你会给她多少股份?” 哪家花楼能经营起来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功劳, 这话若是说出去了,将来后患无穷,金老板可不敢接,“可我也没遇上这样的好事儿啊,还是莺老板运气好呢。” 她害怕像芹老板一样被莺歌追着怼,转身指着身后的厨子介绍道,“说起来,今日不仅是我们中的好多人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莺老板,也是十大酒楼的各位大厨第一次看到最近在京城声名鹊起的十娘呢,想必各位大师傅对十娘也很有兴趣吧,不如互相认识一下? 将来在厨神大赛相遇的时候,也不会太过生疏,今天恰好提前切磋、交流一番。” “金老板这话说得,十娘虽然名气大,食肆却不符合规模,非酒楼的厨子参加不了厨神大赛,若是个食肆的厨子就能参加厨神大赛,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菜,得多浪费各位贵人的时间。”芹老板可算找到了机会插嘴。 说完又拍了拍乱说话的嘴,“十娘别误会啊,我说的是面摊儿、普通食肆,可不是你那食肆,我这么说只是告诉金老板,她说错了~” “食肆不参加厨神大赛也挺好的,反正你每天只接十单,参加大赛耽搁了几天生意那可是大损失了呢。” 对于这些挖苦人的话,柳茹月根本不在意,厨神大赛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参加与否都没关系,她的目标是沈丞相,又不是宫里的皇帝陛下。 得了厨神名头的厨子,或者表现亮眼的厨子,可以获得进宫当御厨的机会。 进宫当御厨和卖身去府邸里当下人有什么区别,一点自由都没有,她还怎么找孩子? 第190章、一碗面 凌晨1点修改,先别订。 虽然小儿子陆永庆上一世被卖入宫中,可是现在他应该还没到京城,如果她只为了永庆一个人进宫,其他三个孩子怎么办? 若非必要,她不会考虑进宫的事情。 “十娘还没想过厨神大赛的事情,我刚来京城不久,做的菜也就那么几道,怎么和各位大厨比。”柳茹月四两拨千斤,将这话茬儿拨了出去。 随后,七个老板身后的厨子都自保了家门,也算礼貌性的了解了一番。 戚氏一点都不着急,也不催促,耐心的等这些人啰嗦完了,才开口,“那,现在咱们就移步去后花园?” “甚好。” 几个老鸨仗着长得壮实、肥胖,挤开了莺歌,抢先走在了前头。 莺歌话头上不落人后,比体力这事儿,她觉得犯不上和这些肥猪比,与柳茹月站在原地,在别人院子里不方便说悄悄话,她只是抬眼对柳茹月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 看得出来她眼中的意思是别和这些人计较,掉价。 柳茹月点了点头。 两人跟在众人身后,沿着屋檐去了后花园。 坝子虽然不大,摆放八个炉具还凑合。 打前头的厨子已经占用了较好的炉子,就剩了一个普通人家用的小炉子在一旁。 莺歌气鼓鼓的哼了一声,还好十娘做的菜,也不是那么依仗炉子。 这次和在陈家招聘厨娘不同,廖家并没有准备食材让大家挑选。 各个厨子都是自己带着食材来的。 甚至还有人,麻烦廖家小厮去门口搬马车上没能拿全的食材。 柳茹月 或许是那一日替得胜候庆生做的生辰蛋糕起了极大的作用,接下来的几日,柳茹月接到了好几个府上的订单。 甚至也有人预约请她去做生辰宴。 柳茹月说清楚了自己的情况,这些菜只有自己能做,没办法承包府上所有席面。 到时候到府上做菜,得看日期。 若是提前定日子,当天得空,最多只能做10桌。 如果临时订餐,就算能做,也只能上府做一桌。 且,每一桌收费比在铺面上贵20两。 对于她这样的要求,众人也觉得合理,就这么定了下来。 事情安排得满满当当,还有一件事也得她亲自去一趟,那就是酿酒。 庄子上酿酒的新酒池还没修建出来,不过在以前庄子上的老房子里挖出来的发酵池子已经挖好,翠蓉这些日子已经按照她教导的方式开始在酿酒。 只是在芸瑛坊教导的理论更多,教导了翠蓉怎么做酒曲、怎么发酵高粱,但实际操作无法大量进行。 所以这会儿,还是得柳茹月亲自过去瞧瞧。 柳茹月到了庄子上,破了一个窖池的封口,一股冲人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好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被熏的太难受。 发酵池里,发酵满十天的高粱已经沉入缸底,液体也清透,并不浑浊,发酵池里的不再有冒泡的声音。 用拌棍插入发酵池中搅拌,也没有气泡产生,这说明已经发酵好了。 过了开封口当口的刺激后,现在气味正常了很多,发酵池里闻起来香味柔,辛辣、冲鼻、熏眼的感觉也减弱了很多。 用筷子沾了一下液体尝了尝,酸而不甜,已经有酒香味了。 虽然比不上自己做的味道,但自己得不得空经常过来,翠蓉已经做得大差不差。 而且这发酵液味道差一些的很大一个原因是发酵池太新了,将来多酿两年酒,新酵池变成稍老的酵池,味道就能更好了。 随后,柳茹月又亲自带着翠蓉亲自操作了如何蒸酒,提取更精纯的酒液。 翠蓉虽不是一学就会的人,但她肯学、耐心十足,柳茹月也不厌其烦的教导,她最后也掌握了。 教会了她蒸馏酒,柳茹月又亲自演示一遍做酒曲。 两人在院子里酿酒,送到庄子上的女镖师吕氿则是带着其他镖师在外巡逻。 “翠蓉,酿酒的事情着急不得,你现在做得已经不错了,就按照我教的方法,慢慢来就好了。”忙活了大半天,柳茹月也忙出了一身汗。 翠蓉身上风尘气是全然看不出来了,素衣打扮看上去就是乡下普通美妇人一个。 看到谨小慎微的她,就仿若看到了上一世想学手艺又怕做不好的自己,虽然遇到了很多坏人恶人,但醉仙楼的东家很好,柳茹月此刻也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教导翠蓉。 哪怕是翠蓉现在这个技术酿造出来的酒水,也比那些清淡的水酒好很多。 感受到柳茹月的安慰,翠蓉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很多,“谢谢十娘的教导,就是我太笨了。” 酿酒这种事,不怕笨,需要的就是耐心和耐得住寂寞的性格。 尤其在她没办法经常过来的庄子上,需要的更是可靠的老实的人,翠蓉再适合不过。 “慢慢来吧。” “你继续守着蒸酒吧,我去山上看看。” “好。” 柳茹月出去的时候,背着背篓,又挑了两桶新作的原浆基酒上山。 拒绝了众人的跟随,一个人到了后山上。 莺歌行动很快,她应下的事情已经做好了,让人栽种的竹子已经栽上了,但生长成成片的竹林还需要一段时间。 柳茹月需要的也不是成竹,这种正在生长中的毛竹最好。 她选了生长中的毛竹,打了小孔之后,将背篓里准备好的特制细长嘴儿铁漏斗插入孔中,将酒液灌入了竹节中。 随后又用特制的蜡给毛竹封了口。 钻孔留下的洞,会随着竹子的生长而长好。 担心之后随着竹子生长、长高,会找不到注入酒的竹节,柳茹月又拿出红绳,在开孔处的竹筒上,用红绳打了一个结做标记。 将两桶原浆基酒都注入竹节之后,柳茹月瘫坐在竹林里,靠在竹子上,累得有些不想动。 最后更是扯过毯子,躺在竹林里,望着被翠绿竹叶割裂的蓝色天空。 略带清凉的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带着发丝骚扰着皮肤带着一丝丝瘙痒,却让她难得的感受到一丝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虽然种植竹林的地方是山阴处,可现在是下午,太阳已经西斜,这样一来,日光也透过竹林斑驳的洒在了柳茹月的脸上。 难得的闲情逸致,让她不禁去回忆重生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同时也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除了十娘这个称呼没来得及改正,其他方面也没什么问题。 第191章、一开始就被设计了 葱姜蒜切片。 虽然应该先把卤做出来,但没有炉子,虽然也可以先擀面,擀好的面在这样的天气下放一天也不会坏。 但作为一个不差钱的娘亲,不会拿放置太久的面条 所以柳茹月什么也没做,就找了一条凳子坐着,闭目眼神。 大家都在忙碌,倒显得她呆着不动特别突出。 四周很快传来了嘲弄的声音,柳茹月皆当作耳旁风,不去关注,以免影响心情。 这碗面是代表着母亲做给女儿的感情,做菜之人的心情应该是带着慈爱与关怀的,她不能因为做菜而受到的这一点点波折就影响心情,从而影响一会儿做面的味道。 在她闻到别的厨师熬制好了高汤、养骨汤,定襄蒸肉,过油肉,黄河鲤鱼炖豆腐……都是山西风味的菜肴。 也不知等了多久。 终于 咕噜噜 一阵车轱辘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传来,柳茹月睁眼,回头。 看到身姿单薄的莺歌气喘吁吁的推着一个公鸡车回来了,这可是从未干过重活儿的娇弱女子。 自打到了京城,柳茹月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莺歌如此狼狈的模样,一大早为了与各位老鸨比美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因为奔跑已经凌乱。 精致的妆容也被汗水浸得有点糊了。 但她依旧很美,她笑得很开心,能融化柳茹月心中的冰窟窿,“十娘,我回来了,炉子回来了。” 因为规矩,柳茹月不能回话,只能对她露出感激又赞善的笑容。 见状,莺歌笑得更满足了。 陪伴在廖文采椅子旁边的戚氏见状走了过来,拦住了要将炉子送到坝子里的莺歌,“莺老板,就放在这里吧,规矩可是说了,比赛过程中,老板不能给厨子递任何东西。” 对上莺歌消失的笑容,她伸手抚在炉子上,露出自责的神情,“当然这炉子的确是我廖府准备不周,你不辞辛苦买来了新的,瞧把你累的,快歇歇,喝一口热茶,且把炉子放在这里,等小厮回来了,我让他把炉子给十娘搬进去。” 莺歌眼睛瞪得老圆,“什么,小厮还没回来?他上哪儿借炉子去了?” 戚氏拍着大腿唉声叹气,“哎哟,我也不知道啊。 这家伙平时看着有点笨就算了,一根死脑筋不知道变通,马上就中午各家要做菜,怕是不好借,他没借到炉子就不敢回来交差吧,等他回来,瞧我不罚他跪一天让你好好消消气。” 之前还只是怀疑,莺歌和柳茹月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她们都明白了,这戚氏不想和芸瑛坊做成这一笔交易。 莺歌怒气之下攒了许多骂娘的话还没倾泻而出,就被柳茹月安抚的眼神浇灭。 稳稳的将鸡公车立在地上,她攥紧了拳头,挤出一抹笑容,“戚夫人说得对,我就把鸡公车放在这里。” 她原本还开心于自己终于与十娘心意相通,能帮十娘做一点事情了,再辛苦再累,哪怕被那炉子划破了手掌心她也没哭疼,没去包扎,就想早点送炉子回来。 却没想到这些人一开始就把针对她们的规矩定死了。 好卑鄙! 手掌心的疼,哪里比得上这些人背后扎一刀疼。 她想着十娘刚才的表情,十娘只是在听到戚氏所提的规矩的时候惊了一下,尔后就冷静了下来。 十娘不是为了安慰她故作镇定,她是真的有把握,想到了别的法子,才会成竹在胸。 既然十娘有把握,她就完全相信十娘。 莺歌不踏实的坐在棉塌上,关注着坝子里的比赛,所有的厨子都忙得热火朝天,院子里已经能闻到一阵阵的菜香了。 十娘跟前的炉子自然还是熄的,案板上自是除了一点辅料,一碗菜都还没有做出来,看起来十分凄凉。 藏香阁金老板从场内已经做出两道菜、自家请来的厨子身上收回眼神,“莺老板也不要气馁,你这芸瑛坊才开不到三个月,那么着急拿花魁做什么。” 最欢楼芹老板也点头应是,“就是,你那芸瑛坊除了十娘做的菜还能招些食客去捧场之外,能见人的姑娘也就肖玉蝶和惜莲两个,买个花魁胚子回去空得个第一花楼的名头有什么用,到时候客人滚滚来,你花楼里都没那么多姑娘招呼。” 月圆阁段老板也道,“年年都有后生想压我们这些前辈一头,可像你这般地皮都还没踩熟的新人,我开花楼30年,还真没见过。莺老板想开点,这炉子生不了火,是老天的意思,你再熬几年吧。” 怡红楼商老板也做好事的建议道,“还不如留着银子多买几个美人儿回芸瑛坊,这廖家姑娘这般绝色的女子,你们芸瑛坊还吃不下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炉子,莺歌这张巧嘴儿也没办法说出争强好胜的话了,只是望着屹立在坝子里的女人,自信的说道,“我相信十娘,十娘会有办法的。” “哼,这么相信十娘,也不看看自己的运气。” “老天都不站你这一边儿呢,莺老板。” 芹老板高声故意问道,“难道是想等其他厨子做完了菜,再用他们的炉子做菜?” 橱子们的耳朵都动了动,手上做菜的动作也顿了顿,若非还没开始做菜的柳茹月观察仔细,也瞧不出老鸨们在指使橱子们别给她借用炉子的机会。 这些人还真是把所有机会都堵的死死的。 “时间上哪儿来得及?” “到时候,最多只能做一道菜了,怎么比?” “真羡慕你们两的感情呐,我曾经也有过如此信赖的姐妹,可是后来跟我抢男人,就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死敌了……哎呀呀,也不晓得你们两……” 莺歌瞪了阴阳怪气的芹老板一眼,这老女人还想挑拨她们两的感情呢,没门儿。 她咧嘴露出天真一笑,恶劣的说道,“想来是芹老板没抢赢你那好~姐妹吧,不然现在也不会还在当老鸨,而是陪着心爱的男人在含饴弄孙呢……哎呀,我这么说,没恶意的。 芹老板别生气,我也不是说你老得要当奶奶了,哎呀,越说越乱了,当老鸨多好啊……你别不搭理我啊……” 第192章、白开心 听到莺歌恢复了精神开始反击,柳茹月也动了起来。 将自己带来的上好面粉舀了三碗倒入和面盆里,分次少量往面粉里倒入适量的冷水。 不断用筷子搅拌,使面粉和水分完全融合,一开始会形成带有少量干粉的一坨坨面絮。 此刻舍弃筷子,用手把所有面絮揉合在一起…… 将面片折叠成合页状,用刀切成粗细均等的面条。 切好的面条用手抖松散,又撒上少许干面粉,防止面条粘连在一起。 用纱布盖住面条,避免沾上飞灰。 “看十娘这意思,是要做山西打卤面了?” “这样倒是快,借别的厨子的炉子一用,面条很快就熟了。” “倒是会讨巧。”芹老板扭过身,看着莺歌道,“最后虽然不会尴尬得交白卷,但瞎猫碰死耗子的可能性也太小了吧,多做几道菜,还多几分成算,一道面?呵” 藏香阁金老板也无比赞成,“庞夫人可是出自晋商之家,给闺女做的饭菜,肯定是怎么精致怎么来,就做一碗面,怕是寒碜了。” 莺歌很想拿出事实反驳她们,又担心场中厨子听到她的话,觉得有道理,也跟着做一道山西打卤面,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就把自己得到的情报透露出去,她又不傻。 “哎,炉子用不了,拿再多食材来,也没了用武之地,你们也别这么说莺老板请来的十娘了,十娘已经尽力了。” “我做好了。”这时,芹老板带来的厨子将最后一碟菜放在了桌子上。 芹老板抿紧了唇不再和莺歌说话,站起身紧张的朝那厨子看去。 莺歌也站了起来,看着那厨子,又看看十娘,希望十娘能借他炉子…… 滋……噗…… 只见那膀大腰粗的胖厨子,舀了一瓢冷水直接倒进了炉子里,里头烧得红旺旺的碳火瞬间被浇灭,冒出一阵黑烟。 送了一口气的芹老板转过身看着把唇咬得没有血色的莺歌,总算找到了不断吃瘪之后的畅快之意,口舌之争赢了有什么用,还得看结果,抱得美人归的人才是赢家。 不管自己请来的厨子做的菜,能不能赢其他六位老板,反正芸瑛坊已经被淘汰了。 芹老板庆幸自己请的厨子理解了她的意思,也相信其他厨子也会效仿她的厨子断绝十娘做菜的机会。 就像芸瑛坊这颗新秀在花街上就靠着两个姑娘便能赚到滚滚银子,实在让她们这些老招牌的脸无处放一样。 十娘开的那个小小食肆,也让十大酒楼变得尴尬起来。 十娘食肆让京城众人追捧,搞得投入了大量的银子、经营了多年口碑的十大酒楼一时间都被她的食肆压过风头。 去十大酒楼吃饭不再是各位有钱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反倒是以在一饭难求的十娘食肆能订上一桌饭菜为荣。 同行天生就是仇人,芹老板不相信这些厨子有敢帮十娘的,帮了她,回楼里得被东家打断腿吧! 心中暗自得意的芹老板回过神,却发现莺歌的脸色已经缓了过来,惬意的对着她在笑。 发生了什么? 有人借炉子给十娘了? 芹老板扭头朝坝子里看去,因扭得太快,差点扭着脖子。 只见十娘从背篓里拿出了一把砍骨刀,朝坝子边上一棵树走去。 “……” 众人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了,她要砍树做架子! 看到众人脸上懊恼的神情,莺歌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这些人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下过厨的怕也没两个。 她们这样的,哪里知道民间疾苦,都不知道做饭除了用灶台、炉子,还能随地挖个坑埋灶、砍树搭架子也能做饭菜。 就连她自己,因为自小也是所在深宅,长大后也一直在花楼,方才一着急就忘记了这茬儿,十娘在野外生存的能力那可是杠杠的,一路上少有吃不上饭的时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这不是 “十娘,别砍,别砍,那可是老爷最爱的梨花树,我……” 莺歌拉着作势要起身冲过去的戚氏,“戚夫人,不就是一棵梨花树么,我明儿个给你移一棵一模一样大小的过来,花不了几个银子的。” “不是,这棵树是……是……”戚夫人能私底下作祟,却不敢明面上得罪莺歌,“是老爷当年为庞夫人种的……可砍不得呀,砍了这棵树,老爷伤心,小姐会更难过的。” 戚夫人的声音可不小,她就盼着十娘听到后,停止砍树。 却见十娘一点都不为之所动,就像不担心惹廖仙儿生气一般。 她都说了,这是庞夫人种的树,这个十娘怎么就没脑子呢?只为做菜,也不管这份菜做出来,吃饭的人会不会生气? 莺歌嗤笑的看着自作聪明的戚夫人,这寒酸的廖府小院子,庞夫人根本就没住两天,就搬去了庞老爷为女儿女婿置办的新宅子了。 她骗谁呢,连她都骗不了,还想骗十娘,“戚夫人,规则里也没说不能砍树啊,现在我们也顾不得会不会惹廖姑娘伤心了,芸瑛坊总不能交白卷啊。” 提到规则,戚夫人就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莺老板遵守了规则,安安静静的接受了无法把她辛辛苦苦搬回来的炉子送上场的事实,那规则上没规定的事情,她也阻止不了。 因为规则上也规定了,不能做妨碍别人做菜的事情。 虽然禁止送炉子进去也是违背了这一条,可又是附和不许老板给厨子送东西这一条,所以莺老板没闹。 那她这个“东道主”就更没资格因为一棵树闹了。 柳茹月砍了树枝,手脚麻利的做了一个架子出来,这些活儿她上辈子陪着楚阡澈东南西北跑镖的时候早就做惯了,都没费什么时间。 有了架子,炒卤熬卤、煮面一气呵成。 面成,浇上了新鲜滚烫琥珀色的卤肉汤,莺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戚氏紧张的不敢回头,害怕对上那人吃人的眼神。 “做好了。” “我也做好了。” 对上柳茹月自信的笑容,莺歌明白过来,她在故意演戏作弄这些老鸨和戚氏呐! 真是坏十娘! 她卡的时间很准,面条和别的菜不一样,煮好放久了会糊,所以十娘一开始就没想早点做出来。 本来就要等所有人快做好的时候,十娘才会 第193章、廖仙儿 “这时间还挺凑巧的,大家都做好了,戚夫人就快些把廖姑娘叫出来品品这些菜吧。”莺歌率先开口,就担心戚氏还找借口耽搁时间,面条真的不能久放。 戚氏担忧的扫了一下厨子们,“这里有这么多外男,我家闺女就算进了花楼也是淸倌儿,让她出来品尝着实不妥,把饭菜端去屋子里给……” 淸倌儿还能是大家闺秀了? 莺歌很想怼回去,但也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得罪廖姑娘,她也点了点头,无比赞同的说道,“戚夫人说的是,廖姑娘的清誉太重要了,怎么能让男子看到她的容貌。” 这般识大体、体谅人的莺歌让老鸨们的心都提了起来,她怎么不吵不闹? 她要使坏了吧! “府中能用的小厮还没回来。”莺歌撸起袖子,自然而然的对大家伙儿说道,“姐姐们,不如我们辛苦跑一趟,将这些饭菜亲自给廖姑娘送到房中吧。” “不过你们若是不想多劳,也可多休息一会儿,我一会儿再回来帮你们端菜过去。” 戚夫人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莺歌此番话后,其他老鸨已经应声。 藏香阁金老板,“也是,饭菜搁久了味道不好,我们自己端过去吧。” 丽春院池老板,“端过去做什么,见不得外男,就请各位大师傅先避嫌离开后院,邀请廖姑娘出来吃就好了。” 最欢楼芹老板,“我们这么多人,还邀请不出来一个廖姑娘?戚夫人,你这样未免太拿乔了吧。” 与人私下里达成了合作的戚夫人,此刻哪里敢点头,但最后她还是点了一下头,“我进去叫仙儿出来。” 让戚夫人进去叫人,谁知道她要叫多久才让廖姑娘出来,莺歌心里焦急,偏头看向柳茹月。 柳茹月摇了摇头,示意莺歌不要乱。 这场较量是廖姑娘自己争取来的,她不可能不来观察各位老鸨的表现。 这场比赛不是众多老饕来品尝美食,以色香味俱全来判定输赢,而是看廖仙儿一句话,只要做的菜是他们自家人约定的菜品中的菜,好不好吃,也就廖仙儿的一句话。 能让廖仙儿吃到新鲜出锅的山西打卤面自然更好。 吃到糊的……,只要廖仙儿愿意,她照样也会选芸瑛坊。 柳茹月自诩方才引导着莺歌做的这一切,包括引导莺歌出去亲自买炉子这些行为,都能让廖仙儿看到她们芸瑛坊的诚意。 也能让廖仙儿觉得,莺歌是个真性情的女子,是个……一冲动就头脑简单的女子,是一个容易被她操控的女子。 再加上那些老鸨讽刺芸瑛坊的时候也说了,芸瑛坊只有两个姑娘拿得出手,廖仙儿想要做头牌、保持自己身价,唯有芸瑛坊是最合适的。 物以稀为贵嘛。 自己已经尽力了,只要廖仙儿不笨,就会选择芸瑛坊。 按照柳茹月对廖姑娘的分析,这姑娘应该不笨,当真笨,那带回芸瑛坊也没啥用。 莺歌收到柳茹月的眼神,沉下了心,今日她为了在各家花楼老板跟前长脸,表现的急切了一些。 其实输赢跟正常,若是得不到廖仙儿,不过是错过了一个绝色罢了,芸瑛坊才开半年,她输了也不丢脸,干嘛把自己和十娘逼那么紧? 戚夫人转身去内院叫廖小姐,各家老板也开始有礼的让各位男厨子离开花园。 橱子们动作利索的转身离开,男子们步伐大,很快就绕过了月门消失了踪影。 “母亲,我闻着花园传来的阵阵饭菜香味,就过来了,没想到刚刚好,菜正好做完了,还是娘亲贴心,让师傅们都出去了。” 一个身穿缕金并蒂莲白裙的少女款款走来,随着走动,步摇、环佩虽微微晃动,却并未互相碰撞而发出叮当作响之声,足以看出她的教养非常严格。 她行事作风落落大方,上前对着戚氏行了一礼,便扶着继母往花园这边走来。 任何人都从她身上挑不出错儿,一副大家闺秀的派头。 待得她走得近了,柳茹月对她的长相更是有了清楚的了解。 她的长相比京城闺秀更立体深邃一些,那一双略带银灰色的黑眼睛像是会说话,让人望之沉迷。 一身冰肌玉肤是天生丽质,并非完全靠后天养出来。 她不像萧玉蝶活泼,也不像莺歌那般妩媚,更不像惜莲故意装出来的清高。 她就是柳茹月上一世在沙漠中见过壁画上那些大方中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眼角又带着一丝妩媚的飞天玄女。 怪不得莺歌那么想得到廖仙儿。 不,不止莺歌,是所有见过她的老鸨都想得到她。 戚夫人超人群里看了一眼,扯出一抹笑容,“我这闺女为了尝各位大师傅的菜,一大早就喝了一口粥,现在饿了就自己过来了,倒是省了我去找她耽搁时间了。” 这话明显是在解释给某人听,柳茹月看了一眼老鸨们,有了眉目。 最欢楼的芹老板对廖仙儿的容颜爱不释手,就差直接上手了,却被金老板拦了下来,“芹老板这般孟浪,莫要吓到廖姑娘了。” “哎哟喂,我怎么就是女人了呢,要我是个男子,得把廖姑娘八抬大轿抬回家藏起来,真真是个妙人儿啊!”芹老板的确是众多老鸨里最不美那一个,对美却有更强大的执着。 一直没开过口的花好楼柴老板开口道,“咱们也别闲聊了,戚夫人,带廖姑娘去尝尝菜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莺歌很是赞成这句话,“廖姑娘先尝尝咱们家的面条吧,放久了会糊的。” 芹老板听了不乐意,推了莺歌一把,“莺老板,做什么都要讲一个先来后到吧,什么东西不是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廖姑娘应该先尝最先做好的菜,依次往下尝才是。” 菜放久了不好吃,还能吃,面糊了那是真的难吃。 老鸨们对莺歌吃瘪乐见其成,面食作为山西特色食物,有几家也有做面片、面条,但老鸨们不觉得面食机会大,纷纷附和芹老板的话。 她们的菜多,莺歌只有一道菜,她唯一的机会,她们也不给她任何希望。 第194章、抱得美人归 凌晨1点钟修改,现在不要订阅!!!! 训斥、教导姑娘们要做出大家闺秀模样的淸倌儿花楼老鸨们,此刻却一个个像极了菜场卖菜的大妈大婶,叽叽喳喳争来争去。 反正,耽搁了时间,损失最大的不是她们。 廖仙儿松开扶着戚氏的手,走到廖文采跟前,“各位老板实在不必争先后,难道你们忘了么,仙儿那日说,只想吃拥有娘亲味道的食物。” 廖文采闻言,掀开毯子,从怀里摸了一封信出来,“这信里,是夫人与小女,在三日前一起写下的食物名字,这些菜并不需仙儿一道道品尝,符合信中描述的菜,仙儿才会品尝。” 此话一出,大家也不争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的确是这个理儿,这又不是厨神大赛,并不需要每道菜都尝,选一个最好吃的……只需要选一个答对题的,且味道廖姑娘还满意的。 或许,所有人都白忙活了。 这一间,什么风浪没见过的老鸨们一个个却紧张得像等着先生阅卷的书生。 廖文采撕开了信封,将里面的纸展开,“山西打卤面。” 众人异口同声,“什么面?” 廖仙儿不好意思的微微躬身,“外公很疼我娘,但他常年在外经商,没办法时常照顾我娘亲,每次回家都会亲自给我娘亲做山西打卤面,所以我娘唯一会做的饭就是……山西打卤面。” 秦淮这一片的花街柳巷被大大小小的花楼、窑子填满,这些地方到底有多少家,柳茹月当真不清楚。 虽然跟着莺歌了解了一些,也不过知道了排得上名号的几家花楼是哪几家,老板叫什么名字罢了。 现在见各位老板在莺歌说了这番话之后,闭上嘴不敢再针对她后,柳茹月就明白,莺歌对这些花楼的事情如数家珍。 若非莺歌,自己想开个花楼,比嘴皮子绝对比不过这些功力深厚的老鸨。 柳茹月万分庆幸老天爷让自己遇到了莺歌。 随后各位老板互相吹捧了起来,期间剩下的三家花楼也来了。 还不待芹老板旧事重提调换位置的事情,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戚氏就起身开口道,“各位老板百忙之中抽空来我寒舍,就为了满足我闺女的一个小小心愿,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她这样一说,也算给足了花楼各位老板面子。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直接开始吧,也不耽误各位老板的宝贵时间,我知道大家都是大忙人,我找邻居借了几个炉子,可惜寒舍厨房小,放不下这么多炉子。 就放在后花园宽敞的坝子里,现在天气冷了起来,也不知各位大师傅嫌不嫌冷?” 戚氏说着说着,就看向了各位老板身后的做菜厨子。 灶头厨师、妓子都是下九流。 可她自己的出身也不高贵,虽然嫁了个书生,却只是个秀才。 秀才若是在偏远乡下也是个身份高贵之人,在遍地达官显贵的京城,一个秀才不算什么。 戚氏可不敢小瞧了这两类人,下九流里,就数灶头厨师、妓子、当铺最来钱。 今天来的这些个厨子,她也听说了。 都是花楼老板从十大酒楼请来的,这些大师傅一天赚多少她不清楚,但十娘一天只做十桌菜,每桌一百两,也让她明白了厨子的赚钱能力。 “无碍。” “不妨事。” 柳茹月也道,“没关系。” 今日之争,本就是厨子之争,现在也不是花楼老板们耍嘴皮子的时候,芹老板笑眯眯的看向柳茹月,“十娘也和莺老板一样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呢,当厨娘可惜了,装扮起来不比我家姑娘差,何必当……” 不等她说完,莺歌就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芹老板是看到个长得好看的女子,就要酸一嘴巴么?那你上街的时候可得担心了,若是遇上个贵女,你这嘴巴得被人用针缝了去。” 莺歌直言不讳的骂了过去,芹老板讪笑道,“莺老板误会了,我是心疼十娘嘛,何必和男人们挤在一起做菜,我是好心劝她呆在厨房里做菜,也暖和。” 柳茹月用眼神安抚了要开口的莺歌,她知道莺歌开口绝对让这些人讨不了好,可今日万万不能让那廖小姐觉得莺歌不好相处。 她柔和一笑,“挨着炉子哪里有冷的,再冷,一会儿也暖和起来了,谢谢芹老板的好意。” 金老板像是突然才知道她的身份似得,捂着嘴惊讶的打量着柳茹月,“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十娘啊,没想到长得这么年轻。” 她笑得不怀好意,夸赞着柳茹月,“要说芸瑛坊能经营到现在,还多亏了十娘做的那些吃食、糕点,这芸瑛坊啊,一开始也没几个姑娘拿得出手,我还以为芸瑛坊是没银子买姑娘呢。 说实话,那段时间我都以为芸瑛坊要改行做酒楼了呢,若是没有你十娘的功劳,莺老板怕是连萧玉蝶、惜莲都买不起吧,十娘为报路上救命之恩,竟然做到这个地步,莺老板可有给你芸瑛坊股份?” 这是挑拨离间呢,可惜了,这芸瑛坊本身就是十娘的,莺歌在心中对金老板的行为很是不屑,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当着这些人精的面,怕她们瞧出端倪影响十娘的计划,遂掐着腰一副生气的样子道,“谁说我芸瑛坊能开到现在全靠了十娘?我能开得起花楼,自然是有银子的,之前不买姑娘,那是因为宁缺毋滥。” “再说了,也得一个个安排好上一个老板留下来的那些年老色衰的姑娘啊,安置她们不费时间么?打发她们不用给银子的么?我若没有银子,敢慢悠悠的捯饬芸瑛坊?” 说到最后,莺歌也故意反问,“那不知若是金老板救了十娘,十娘这么帮山穷水尽的你,你会给她多少股份?” 哪家花楼能经营起来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功劳, 这话若是说出去了,将来后患无穷,金老板可不敢接,“可我也没遇上这样的好事儿啊,还是莺老板运气好呢。” 她害怕像芹老板一样被莺歌追着怼,转身指着身后的厨子介绍道,“说起来,今日不仅是我们中的好多人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莺老板,也是十大酒楼的各位大厨第一次看到最近在京城声名鹊起的十娘呢,想必各位大师傅对十娘也很有兴趣吧,不如互相认识一下? 第195章、翩若惊鸿 买廖仙儿,差不多让刚有起色的芸瑛坊和十娘食肆倾家荡产。 莺歌对她宝贝的不得了,在马车上怎么看也看不够的一副做派。 柳茹月对妓子的训练不太懂,芸瑛坊的事情更是一窍不通,莺歌却不让她走,“今儿能让仙儿姑娘顺利进我芸瑛坊,多亏了十娘相帮,十娘留下来,看看仙儿的舞蹈吧。” 为了保持神秘感,廖仙儿下马车后就戴着能遮挡全身的白纱帷帽,欲遮还休,看不全人的模样,影影绰绰却能看到妙曼的身段儿,引得白日里花街上还不多的路人俱好奇探头探脑。 柳茹月对观看舞蹈兴趣不大,“我还要回去做菜呢,不如让仙儿姑娘多休息一会儿。” 莺歌知道十娘在心疼廖仙儿,她也不是不疼买回来的姑娘,但是她就是想让十娘看看这银子花得值不得。 “十娘,看看嘛,这可是花了三万两巨资买回来的姑娘呢。”拉着十娘的小手,死也不放,撒娇的晃了晃。 若不是已经上了楼进了房间,她这动作得惊呆坊内被莺歌教训得服服帖帖的女人们。 恶凶凶的莺老板,还有如此小鸟依人的时候! 一直关注着廖仙儿神情的柳茹月发现作为被讨论的中心,听到自己被卖这个事情,表情并没什么波动。 “好吧,那就看看。” 莺歌拉着柳茹月坐到椅子上,对站在屋中间空地上的廖仙儿道,“仙儿姑娘,既然你从小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且选中了我芸瑛坊,当然我也花了巨资买下你,希望我们的合作是愉快的。” 一直垂着眼的廖仙儿终于抬头,勇敢的直视莺歌,“这十年,仙儿定然会好好替芸瑛坊赚钱。” “只要你好好做,十年一到,我定然放了你。”面对自家姑娘,莺歌敛了笑意,拿足了气势,不见一丝掉以轻心。 “从今日起,忘掉过往,你好好做,我不会亏待你,你我同为女子,我不想为难你,这里是花楼,不是廖府,你爹你继母把你当作摇钱树培养,我又何尝不是把你当作摇钱树买回来的? 你不要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买你回来,不可能供着你,这里的姑娘都有不得已,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唱好歌、跳好舞、弹好琴,我芸瑛坊就会保护好你,不让那些臭男人伤害你。” “我的姑娘都卖艺不卖身,所以希望你能洁身自好,我说话不留情面,喜欢直来直往,因为我把你当作自己人,所以不想拐弯抹角的骗你。” “入我坊,我给你的第一句忠告,那就是守好你的心,不要轻易的交给男人。 你是在缺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姑娘,你爹你继母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我也不是个愿意哄骗你的人。 你很美、也很优秀,将来会有很多男子对你趋之若鹜,他们的真心能有几分真,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被骗,我也不知道,但我要说的是,十年之期不到,我不会放你离开,除非,那个对你真心的人,愿意出十倍的买资证明他的真心。” 莺歌训斥新人,先说断后不乱,虽然不近人情,但柳茹月知道她是真的在为廖仙儿着想。 男人的亏,柳茹月吃过。 莺歌……应该也是吃过的,她话语中在缺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姑娘,说的又何尝不是她自己呢? 只看这廖仙儿能不能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了。 廖仙儿行了一礼,“仙儿谨记在心。” “淸倌儿该有的骄傲你可以有,该拿乔的时候你也可以拿乔,但,我们本身就是下九流,我们再如何拿乔,在别人心中我们也高贵不了多少,所以……” 莺歌走到放着古筝的矮几后,手腕翻飞,随手拨动了两下弦,“跳舞吧,霓裳羽衣舞,也适合你现在的衣着。” 廖仙儿将手中的帷帽放在了桌上,解下了披风也挂号,露出了完美的身姿。 琴声一响,表情一直淡漠木然的她忽的有了表情,嘴角一抿就有了似笑非笑、道是有情又似无情的笑容。 舞蹈重要的是神态韵味,这一点她做到了,技巧也同样重要。 她一个起手式,就看得出基本功不差。 随着琴声舞动、抬臂、折腰,似乎软若无骨,却又铿锵有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体态轻盈柔美,将云鬓花颜金步摇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曲舞毕,方才大开大合、舒展得像夜色中最娇艳昙花的廖仙儿又收拢了花瓣儿,将自己困在了花芯中,极动到极静,不过一瞬,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挽留那惊若翩鸿的仙子。 柳茹月都能想想到那些男子看到这样的廖仙儿会多么的不舍,多么的疯狂,多么的想要她回眸一笑了。 “十娘,怎样?”莺歌偏着头,看着柳茹月,就差直接问这钱花得值不值了。 “我只是一介厨娘,说不出华丽的词藻夸赞仙儿的舞蹈,我只知道很好看,还想看。” “这就足够了,技巧、神韵仙儿都不差,她的性子也是一大特色。”莺歌从古筝后站起身,来到廖仙儿跟前,伸手抚着她的脸,“这样便好,我也不需要你去屈迎奉合那些客人。” “不过,你这样儿的,只能让那些有素养的公子怜惜你,若遇到那起子混人,你这般是要挨打的,芸瑛坊会护着每一个姑娘,但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你一个人。 琴棋书画,你什么都会了,我也不教你这些。接下来的半个月,我教你怎么辨别男人、应付男人,保护好自己才是最正经的。” “是,谢谢妈妈。” 这一声妈妈,叫得莺歌倍感熨帖,这代表廖仙儿接受了她现在妓子的身份,转变了想法了,“也不用叫我妈妈,我也没七老八十的,大不了你十岁,你叫我莺老板就好了。” “是,莺老板。” “沈湘。” 沈湘听到呼唤进得门来。 “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沈护院,照顾你的丫环,一会儿也会去你房内见你,生活上有什么需求都可以给她们两说。” 第196章、作 凌晨1点订阅,现在别订 沈湘带着廖仙儿退下。 莺歌又像放了气的河豚,没精打采,“这廖仙儿又省心,又麻烦,接下来还得好好调教一番才是了。” 廖仙儿心中的苦,她们帮她化解不了,只能等她自己看开,“辛苦你了。” “算什么辛苦。” 回信是不可能回信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回这一封信。 回了算什么事儿? “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了,我只想好好做菜,对别人后宅的事情没兴趣。”柳茹月这般说了,秋菱就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不想要前程了?” “十娘就一个做菜之人,要什么前程,你家小姐错爱了,告辞。”柳茹月不想再和秋菱废话,官家小姐是得罪不起,但这种没脑子的小姐,她还真不怕。 本以为给对方一些面子,对方会见好就收,没想到换来的是得寸进尺。 “你会后悔的!”想着回府后小姐可能会如何折腾自己,秋菱跺了跺脚,对着柳茹月的背影小声喊了一声。 后悔? 柳茹月是挺后悔,后悔一开始就给她脸了。 应该一开始就不搭理她们才是。 回了铺面上,翟宁担心的问道,“十娘,麻烦么?” “不算麻烦,你昨天给蒲浩说了么?” 翟宁迟疑的点了点头,“说了,蒲大哥说他已经去查她们了,让你不必担心,京城皇亲贵人那么多,谁还没个熟人担当要职了。” “这顾小姐不过狐假虎威,她那远房舅舅不够看。” 结交锦衣卫这步还是没走错,人家对京城势力的了解就是更透彻。 自此之后,柳茹月彻底把顾绯颜的事情扔到了脑后,专心去琢磨廖姑娘所说的带着母亲味道的菜。 到手的信息实在太少,柳茹月又拜托莺歌再去廖府探一探。 可廖府大门紧闭,后门也不开,严防死守,一点都不给机会。 “这廖府也是奇怪,十娘,他们一家子是不是故意玩弄我们,觉得奇货可居,所以编一出故事哄我们,又给我们一个希望,觉得能低价拿下这个姑娘,实则到时候还是让我们与一般花楼一起竞价!” 碰了一个硬钉子,莺歌的表情十分不好,解了披风就扔在了椅子上,也不想整理,“也不止我一个人吃了闭门羹,其他花楼的老板我也见着了,与我一样,想必是各自请的做菜师父都拜托他们再去问一问情况吧。” “十娘,你说两天后,我们拿什么过去比?”转眼一想,莺歌又自我安慰起来,“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做什么好,至少没人能讨着便宜。” “但这家人也是真不把前夫人的姑娘当人,还没卖出来就使手段逗咱们花楼老板,也不害怕我们将来给她穿小鞋。” 柳茹月等着莺歌发完了牢骚才道,“我觉得莺歌要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你觉得廖姑娘不笨、是个值得怜惜的聪慧姑娘,那我们就该相信她。” 原本莺歌就不笨,此刻只是在气头上,被柳茹月一点,她就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这次是廖姑娘和继母的一次较量?” 柳茹月点头,“应该是,若没有她继母的允许,你们这些花楼老板,怎么可能一一见着她,和她说这么多话,那老管家还想也不想,就把庞氏不会做菜的事情告诉你们?” 莺歌呐呐道,“所以她所说的拥有娘亲味道的菜,应该是真的,却也是她和继母商量后得出的几道菜,我们做出来不仅是给她吃的,也是让她继母父亲吃的,如果我们做的菜品不对,那廖姑娘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接受所有花楼的竞拍。” “如果我们这些清官楼有人做的菜正好有她娘亲做过的菜,谁家做出来了,就是谁家得她,多家做出来同一道菜品,她的选择余地才大。” “是的。”一个后宅小姑娘,为了自己前程,和继母博弈到这样的程度,可以想象她在后宅过得多艰难,同时她也的确是个通透且敢赌未来的女孩子。 莺歌眼神越发迷茫,“所以到底廖姑娘娘亲做的是什么菜?管家又说庞氏不会做菜,我都糊涂了。” “是菜,又不是菜,是吃的,难不成是小吃?” “一个千金小姐,不会做菜,我觉得也不可能是小吃。”柳茹月眼神一亮,“晋菜虽不是八大菜系,菜品也种类繁多,一个千金小姐不会做菜是正常的,但晋菜面食很著名,你说,庞氏会做的是不是面食?” 在脑海里想想了一番一个千金大小姐拴着围裙,揉面的画面,莺歌摇了摇头,“揉面比做菜更难吧。” 经过莺歌这么说一,柳茹月又想起一件事,“大户人家里,主母、姨娘小姐这些主子想表现一下自己,说要做菜煲,其实大多都不是自己做。” 莺歌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廖姑娘说的娘亲的味道,其实是她家小厨房厨娘做的菜的味道?” “恩,你抓紧时间去查查当年她娘亲还在的时候,家中用的厨娘是谁,如果是外面请的,一定要找到她,不管是谁做的菜,至少能问出点什么。” 柳茹月也不敢确定,大户人家和大户人家之间也有差别的,只是和其他菜比起来,做面食,一旦揉面、扯面、切面这些活儿交给厨娘做了,。 至于其他菜飞烹饪,肯定比 “我马上去办。”莺歌也顾不得喘口气,重新穿上披风,就离开了食肆后院。 到了晚间,柳茹月就得到了消息,和她猜测的果然一样。 莺歌担心别人找到那老厨娘,还让沈湘她送去京外的庄子上玩两天去了。 为了应付两日后去廖府做菜的事情,柳茹月也让翟宁拿了她的拜帖上府去向当日订餐的客人说一声,要吃饭得等午后。 本来这些客人定的也只是日期,至于那个点儿吃饭,是没有定的,来到店铺上若是撞了时间,也时常得等待。 所以柳茹月提前告知,让他们把时间往午后挪,也不是什么大事,午饭变晚饭,差别不大。 安排好这些,两日后,柳茹月一大早换好一身干净的布衣,将头发也用头巾绑好,让翟宁守着铺子,把孩子带去了芸瑛坊让沈湘照顾,随后跟着莺歌上了马车去了廖家。 第197章、真是好主意 不,不要……先不要订,凌晨两点替换。 这口气,你想学,我就得教? 顾小姐花费这么大力气来威胁她一个厨娘,柳茹月倒是想看看她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虽然不相信以孙倩的能力,能在宫里闯出一番天地,但,总得先听听看。 柳茹月手掌互相交叠的放在腹部,“我暂时还没收徒的计划。” “我说的是……我要学。”顾绯颜落下白子,盯着柳茹月的眼睛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但这样的气势,不过虚有其表,是强撑出来的,与柳茹月在得胜候府上见到的那些达官显贵比起来,这个顾小姐自己都没底气。 柳茹月讪笑道,“顾小姐生来高贵,不懂民间收徒的规矩,我们这些靠着独家技能生存的手艺人,把自家本事看得很重,各家的规矩也不一样。 大抵是只传给自家人,就算是传给自家人,也分传男不传女,或者穿女不传男,只传长房等等规矩。” 顾绯颜不甚在意一笑,“十娘的菜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你想传谁,还不是你自己决定。” “况且,我说要学,又不是要当你徒弟继承你衣钵,我只是学你几道菜,就像先生收的入室弟子和学生这样的区别。” 大小姐说话就是不考虑别人疾苦,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 柳茹月也直言不讳,“那就抱歉了,我没打算收徒,也不传授别人做菜,毕竟这些菜,我得传给自家孩子谋生用呢。” “你不是传授了豆腐坊邱老板做豆腐乳么?”顾绯颜像是抓住了十娘的把柄一样,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睨着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柳茹月可不会因为这个就被顾小姐说得那口无言,“那是因为我和邱家有合作,我传授他们做豆腐乳的方法,到时候赚了银子,邱家给我分红。” “所以,顾小姐从我这里学会了做菜之后,是准备开饭馆后终生给十娘分红?亦或者,还能给十娘别的好处?” 顾绯颜撇了撇嘴,生意人果然眼里只有钱。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往东边看去,徐徐抬额用下巴虚晃一指,“知道哪儿是哪里吧。” 如此故弄玄虚,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里是皇宫,柳茹月点点头,“知道。” “那样尊贵的地方,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而我……表妹进宫了。” 一直观察着她表情的柳茹月,发现顾小姐的神情很是耐人寻味。 像是想借此来抬高自己,又似不甘心,眼里淬了小火苗,很快就被她扑灭。 柳茹月心中好笑,你表妹进了宫,与我何干? 这满京城与皇宫里至高无上那位男人做“姻亲”的家族没有一百家,也有五十家。 所以呢? 是觉得她十娘没见识,想借此来讹她一讹? 柳茹月做了个福,笑意盈盈,“恭喜恭喜。” 顾小姐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看似要哭,“今时不同往日了,十娘,你教我几道菜就能讨好我,将来好处少不了你的,若是将来我表妹……” 她眼波流转,充满了得色,似是她那表妹已经荣登凤位了似得,“到时候,你来求我,都不一定能进我家大门了。” 这好处,许的有些虚幻了,就像镜花水月一样,根本没保障。 况且要好处,不过是柳茹月拒绝她的一个借口罢了,顾小姐连实打实的好处都给不起,来她面前装哪门子高贵。 先前在船上,柳茹月还以为这这不言不语的顾小姐比那个嚣张跋扈、叽叽喳喳的孙倩强很多。 现在看来,不过小地方长大的“土千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把同为小地方出来的十娘当作了傻子。 只是以前有孙倩这个没把门儿的在,显得顾小姐有教养,她倒是成功藏拙,现在就她一个人,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依照柳茹月前世对这位皇帝陛下懦弱性子、以及萧贵妃受宠程度的了解,这孙倩进了宫也没多大机会见着皇帝陛下,就说孙倩那性子,指不定哪天在宫里就没了。 遇到不知分寸的人,反而不能和对面说话太直白了,柳茹月语气放缓问道,“顾小姐教导的是,只是不知顾小姐想学哪几道菜?” 顾绯颜只当十娘被她说的话吓到了,暗骂没见识的土包子。 “我要学做糕点,寿桃蛋糕。” 柳茹月终于正眼看了顾绯颜一眼,得蠢成什么样,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就凭借表妹进宫一事,来威胁自己教她十娘糕点铺最大的依仗。 怒极反笑,柳茹月干脆破罐子破摔的试探问道,“还有别的想学么?” 一个敢问,一个就真的认真思索起来,“你这几个月做的菜,我都有兴趣,不过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学,柠檬鱼我得学,其他菜,到时候有需要了,我招你来府上,悄悄帮我做就是了。” “……”柳茹月琢磨着前两天萧贵妃的生母,想吃她做的菜,也是按规矩来预约了请她入府时间的。 所以,顾小姐,挺不知所谓的。 也就能欺负一下她这个同路进京的乡下妇人了。 顾小姐把柳茹月的沉默当作了默认,昂着脖子回到椅子上坐定,抚着袖子道,“十娘,我把你当作自己人,我也希望你为我多考虑一下,我……们两姐妹过的越好,将来你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这位是多缺人用,才找上她一个商妇来交心? 提孙倩不过是因为她进了宫,成了顾绯颜谈判的资本,不见得她多为这位表妹开心。 柳茹月对顾小姐的话嗤之以鼻,顾小姐却依旧没有自知之明的确认道,“我说的,十娘可懂?” 柳茹月出了点头,还能怎么样。 顾绯颜抿唇一笑,“我知道,你肯定对我不屑一顾,我舅舅只是一个巡漕御史,在京城不算什么,但比你的家境如何,你心里清楚。” “你夫君靠跑镖为生,总得走水运,你若不听话,我舅舅随便能让洞庭郡到京城这一路所有的船,不接广盛镖局的单,让他们走陆路,绕更远的路、面临更大的风险。” 看来这顾绯颜也不是当真无脑,还知道打蛇打七寸,只是这条蛇,现在是自己。 见柳茹月表情严肃起来,周绯颜终于满意的笑笑,“接下来这些话,你听了烂在自己肚子里,不要对外说,我好,你才会好。” 第198章、酒香 先不要订阅,凌晨3点替换。 我就是想让她知道,得了色艺无双的廖仙儿又如何,就能拿到花魁让芸瑛坊一举成名了?她的芸瑛坊能不能活到花朝节花魁大选那一日都不一定呢!” 早日找到陆铖康,她就能早日得到孩子们被卖往何方的信息。 可是,她现在直接进入沈丞相府里,当真可以么? 万一偶遇陆铖泽,被他认出来怎么办? “所以呢?”柳茹月只听到自己干巴巴的问出声。 “我这里有三个方案。”见她实在太过害怕,陈熙忍不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坐吧,我不会让你杀人,只是让你进去当厨子,找个东西。” 柳茹月伸手扶着凳子坐下,“找什么东西?” “等你混进去了,我再给你说。” “好。”坐在凳子上,柳茹月的心态平复了很多,“你说说三个方案吧。” 陈熙如深潭般平静无波的眼眸,怅然若失的望着某一点,“丞相府守备森严,平日想要混进去不容易,虽然你做的菜让我惊艳,但京中善烹饪者不知凡几,直接去丞相府不一定能混进去。” “所以,你得另辟蹊径,我知道红毛番人会做一款生日蛋糕给过生辰的人送去祝福,你会做生日蛋糕么?” “会。”虽然当时是做给小主人吃的,但做给孩子和老人的生日蛋糕本质上并没什么不同,只是上面插的蜡烛、做的点缀不一样罢了。 孩童的生日蛋糕可以做童趣一些。 做给老人的,用奶油作出寿桃放在中间也是挺好的寓意。 “既然你会做生日蛋糕,把握就更大了。” “那我说一下三个方案吧。” “一,你对自己有自信,可以直接去沈丞相府应聘厨娘,不过丞相府并不会时常都有空缺。” “二,京城十大酒楼,你随意进入一家成为主厨,但你是女子,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冒尖儿会很难,虽然我相信你的实力,也相信你为了找到孩子会努力,但混在男人堆里,他们要打压你一个新人十分容易。” “三,靠自己的本事开一个食肆,打出名气。” 听罢,柳茹月失望之余,又松了一口气。 还当他有本事把她送入沈丞相府,其实比起直接进丞相府,2、3计划都更最稳妥。 上一世的经历,让柳茹月明白想要出人头地,靠的不仅仅是实力。 想在十大酒楼中任何一家出头,她都得在楼内找人投靠,才能让其他人无法欺负她这个女子,盘根错节的人情来往,很费心神。 帮工,总有不便。 只有自己开铺子,她才有更多时间自由安排。 “我选3,我要自己开食肆。” “开食肆的钱,还有打点的钱,我出了。” 果然财大气粗,不过,柳茹月没有被冲昏头脑的一口答应。 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他大方得太爽快了。 “就算我在应天府搞出名气,被人举荐去丞相府帮忙做寿宴,也只能呆在后厨,除非你所说的东西在后厨、杂院,不然我哪儿可能短时间内,就能潜入丞相府找什么东西。” 不说丞相府,就算是老陈府,夜间各个垂花门儿处都有上锁,白日里也不是那么好翻找的。 她太机敏了,较比干还多一窍。 陈熙抬眼正视她道,“太聪明不是好事,女子得聪明不外露。” 柳茹月讪笑,“这不是在和你谈合作么,不想仔细点,被你卖了怎么办。” “只要在丞相面前露了脸,我会想办法搞破坏让你的食肆开不下去,到时候,你应该知道怎么做。”陈熙露出皓齿,看上去对柳茹月的能力甚是信任。 “我明白了。”但柳茹月觉得并不简单,可是直接问,这个人肯定不说实话,走一步算一步吧。 反正一开始她的计划和这个差不多,都是先进京开店,慢慢调查。 现在有人愿意出钱出力,她何乐而不为。 “那说说你的孩子,我明天就能让人暗中调查。” 柳茹月不知道他要在丞相府找什么东西,陈熙让她“找”东西,不一定就和沈丞相有仇,她还是别如实相告了。 反正到了京城,她自己也是能找孩子的。 对于她时常的愣神,陈熙只当作为母亲又开始伤怀,提醒道,“拐走孩子的人长什么样,在哪里被拐的,孩子多大,叫什么名字。” “算了,还是等我办成你的事情之后,再去找孩子吧。” “你担心我拿你孩子要挟你?” 你这么想就对了,柳茹月庆幸陈熙没往别处想,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摆摆手,“不,不是的。” 他在这个女人的心里竟然如此不堪,陈熙心中有些不舒服,“我找到了孩子,就给莺歌送过去,绝不干涉她们的生活。” 重活一世,她还敢相信男人的保证? 柳茹月无措的说道,“虽然找不到孩子我很痛苦很担心,但我不敢让孩子们涉险。 我从未接触过丞相这样的大官儿,万一偷东西的时候被抓了怎么办,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万一查到了你的头上,还追查到我的孩子,那不是害了他们么,所以……”她泪眼朦胧,垂头丧气的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她自己都不着急,他还替她着什么急,“好,这可是你说的。” 柳茹月点点头,她也不害怕陈熙将来食言。 东西落到了她手里,陈熙自然得实现承诺。 “此去京城,你务必保重,避免被人查出蛛丝马迹,我会把老陈府的那些下人往西北卖掉,我不能派人送你进京,相信以你的谨慎,到达京城也不难。” 对于陈熙这种只出钱、就只出一张嘴的行为,柳茹月不置可否。 有了合作关系,十娘对他的态度倒是不加掩饰了,眼中的嫌弃之情明晃晃的刺疼了陈熙的眼。 “你带着莺歌和狗娃上路,我十分担心,你可以去镖局雇一个镖师一路护送你们进京。”避免这小女人多疑,他好心提议,“虽然湘商比不得十大商帮,本地镖局大大小小也有二十多家,你随意找一家都有保障。” 镖局!? 柳茹月眼前一亮。 是啊,即便她和莺歌一路都扮作男子,本质上她们依旧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遇上不管不顾只要钱的家伙,她们那点小聪明根本不够用。 现在她也不差钱,雇个镖师保护,能安全很多。 第199章、送她个大礼 等着看芸瑛坊楼塌的老鸨们,天天数着日子,估摸着她家的酒快要用完了。 这些日子,也瞅着芸瑛坊的采买到处找酒坊买酒,也都铩羽而归。 可是渐渐地,金老板察觉出不对味儿了,找上了芹老板,“我们不会是白忙活了一场吧?” “怎么会,没有酒坊私下里卖酒水给芸瑛坊啊。”芹老板一直派人盯着芸瑛坊呢,可没瞅着人往里头搬坛坛罐罐。 “可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芸瑛坊的采买到处都没找着酒水,看上去很着急,但一直没见着莺老板有什么动作,她们不会有什么后招吧?” “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呢。”芹老板你安心吧的眼神安抚的拍了拍金老板不安的手,扯着嘴角笑道,“十娘那个傻子,曾在林家酒铺跟前说,说她家乡酒坊的人委托她在京城卖那玉液醇。” “哦,那可如何是好?”金老板反手抓紧芹老板的手,“你知道,怎么不早说?当真让她把家乡的酒水运到京城来,我们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这事儿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帮你解惑,为什么莺歌那死妮子不着急罢了,她以为她有后手,实则这老底儿早就被十娘捅漏了,我已经派了人去盯着运河了,一旦看到从洞庭郡那边来的船,有运了酒水的,就会……哼哼。”芹老板冷笑着,猛地将桌上的水杯掀翻。 恍然大悟的金老板哦了一声,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竖起大拇指夸赞,“还是芹老板有主意,等两日后廖仙儿正式挂花牌那夜,咱们,都去恭贺恭贺吧!” “这真是个好主意~,到时候,我们可得多带些人去看她笑话呢。”芹老板捂着嘴笑了起来,“莺老板不是想为芸瑛坊薄出名声么,那我就让她梦想成真。” 金老板点着手,“对,我们成全她,送她个大礼,只是这名声是好是坏,可怪不得我们了,哈哈哈……” 廖仙儿挂花牌的日子到了,这代表着,她开始正式亮相,成为京城男子花了银子就能见一面的玩物。 虽然是淸倌儿,但在正经人眼里,也不过是下九流的青楼女子。 但在花街上,她这样的人却是值得追捧的。 花街上每一个花楼都无比重视自家头牌亮相的日子,所以都会举办隆重的挂花牌仪式,会邀请很多游走于花丛的纨绔、风流文人来观礼。 这些人对头牌琴棋书画仪态容貌全方面的点评,文人为妓子做的诗歌、画的画的多寡,决定着她亮相的成功与否,关乎着这个妓女将来受追捧的程度。 今日的芸瑛坊,被五彩花灯、帷幔飘带装点得华光溢彩、纷华靡丽,宝马香车在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各式华冠丽服的男子下车进了芸瑛坊,这样的景象,引得寻常寻花探草风流客驻足围观,“这芸瑛坊今儿是遇到什么喜事了,怎么张灯结彩,这么大牌面让那些挑剔的纨绔一个个都进去了?” “是啊,他们都来芸瑛坊,他们在别家的老相好不吃醋?” “这喜气洋洋的景象,怕不是老鸨要成亲,嘿嘿。” “什么老鸨成亲,应该是头牌办梳拢,才有这样的架势,不过芸瑛坊拿得出手的就玉蝶和惜莲,哪个纨绔这么大手笔,重金给其中一个姑娘办梳拢?” “芸瑛坊可是淸倌儿楼,姑娘不陪客睡觉的,应该不是办梳拢。” “嘿,瞧你们风尘仆仆,才从外地回来吧,半月多前,芸瑛坊得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名唤廖仙儿,今日正式给她挂花牌!” “挂牌!这廖仙儿到底何许人也,能让芸瑛坊老板下这么大功夫给她请来这么多贵客!” “关照芸瑛坊最多的还是食客,那些人哪里这么大牌面,这次来的可都是无肉不欢的家伙。” “这事儿还是从别的好多花楼传出来的消息,那些老鸨天天哀叹,说错失了廖仙儿这个天仙儿,太遗憾了,被好多客人听见了,能被十多家老鸨一同感慨、痛惜失手的姑娘,那些多优秀。” “我懂了,所以这些寻花风流客,今日一个个都来芸瑛坊探个究竟。” “我们也进去瞧瞧吧。” “进不去了,人太多了,入场费都要50两打底,你们有这么多钱,就为了进去看廖仙儿一眼么?” “芸瑛坊想钱想疯了吧,抢劫阿,这廖仙儿若是没有吹捧的那般厉害,这招牌可不得被砸了。” 莺歌拿着金丝包边儿铜镜,左右对镜瞅了瞅,回头拉着帮她插簪花的柳茹月, “十娘,神了,你给我画的这个楚楚可怜妆,看上去欲哭还休,带着一丝憔悴,又惹人怜惜,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像是睡不好、哭过似得,却依旧那么美。” “这不是你要求的么。”已经给莺歌梳妆完毕,柳茹月抽走了她手中的铜镜,“你什么时候出去?” “哼哼,先让她们得意一会儿,想看我的笑话,没门儿,我要让她们成为最大的笑话。”莺歌提着裙子站起来,走到窗边,透过帷幔看着 柳茹月也跟了上来,扫了一眼,这场面看得她后怕不已,“多亏她们帮我们宣传了。” “是啊。”莺歌捂着唇,小声笑道,“一会儿让她们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得意的眼神一转,就变得凉薄起来,凑近柳茹月耳边,“你隔壁那个徐凤娇,还是别留着了,这次若不是被翟宁发现她听墙脚,帮芹老板打听风声,我们这次不中她们奸计,下次也防不胜防。” “恩,我后面会安排人把她铺子盘下来。”左边铺子太小,以前拿来作用不大。 但现在铺子里多了人,让巧燕、罗妈子住糕点铺子那边,柳茹月还是不放心,毕竟烤炉、糕点都在那边。 现在可以买下来,改成住房让她们住,另外也能将帮邱老板他们做的豆腐乳转到那边单独卖。 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了。 知道十娘早就有了计划,莺歌就放心了。 第200章、开始你的表演 莺歌捋了捋垂下的鬓角发丝,绕成了一个圈儿,刚松手,头发就俏皮的弹了弹。 又将肩膀上的衣领往下拉了一指宽的距离滑落在肩头上,要掉不掉的诱人模样,坏心眼儿的掐着腰扭了扭,“那我就出去开始我的表演了,十娘就在屋子里好好看着吧。” 柳茹月的身份不方便在花楼里抛头露面,没办法陪伴莺歌出去战斗,只能坚定的点头支持她。 打开门,莺歌走了出去。 柳茹月也走到了帷幔后面,椅子她也顾不上坐,紧张的盯着下方。 风情万种的莺歌一出现,就抢走了花楼里出来热场的姑娘们的风头,她走得妙曼,眼神却期期艾艾、欲语还休,看上去心事重重,笑得也不开怀。 门口有人打了眼色,偷偷退了出去。 “莺老板今日又要多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闺女赚银子了,可喜可贺!” “莺老板都这么绝美,这新来的女儿得多美啊,有莺歌你美么?” 莺歌有技巧的躲过这些男人伸出来想摸她的手,扭得越发的欢,像条水蛇游走在这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中间。 或是故作娇嗔的伸手拍掉那些手,笑嘻嘻的说道,“当然美,比我美多了,一会儿你们可别看迷了眼,把酒水喂到鼻子里去。” 柳茹月很是为莺歌拧了一把汗,她算是看淡了生死了,可依旧做不到莺歌这般游刃有余,装一会儿还可以,长期在花楼笑脸相迎,她是真做不到。 莺歌为了帮她,牺牲的太多了,她原本可以拿着银子找个小乡镇过着小富婆的日子享福的。 不等柳茹月感慨良多,门口就敲锣打鼓的热闹了起来,甚至还有一浪高过一浪的鞭炮声。 人未到,声先到,一串盖得过鞭炮声的铜铃声传来,“莺老板,恭喜恭喜,今儿可是仙儿姑娘挂花牌的大日子,我们虽然没能抢过你,但仙儿实在是招人疼、招人爱,我们可得来瞧瞧,经过莺老板的调教,仙儿姑娘今日得多璀璨夺目。” 听声儿,就知道是芹老板了。 莺歌脸色几不可见的一僵,随后又强撑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摆脱了缠着她的男客们,朝门口迎去,“哎哟,我芸瑛坊今日可真是蓬荜生辉了,芹老板、金老板、全老板、赵老板……,你们都一起来了啊,里面请里面请!” 她迎着一大群老鸨往里走,这画面引得花丛客们惊讶不已,这些老鸨不对付的事情谁不知道啊?今日却一起在芸瑛坊现身,这样的盛况除了一年一度花朝节选花魁的时候,平日当真不常见。 “你们就担心仙儿姑娘跟了我,怕我亏待了她吧!”莺歌侧着身,边往里引路,边做出小心试探提防的模样。 见状,芹老板与金老板对视一笑,“那哪儿能啊,莺老板花了那么大价钱将仙儿姑娘带回家,我们真的是想看看经过盛装打扮的仙儿今日得多美。” 一直觉得当日输得冤枉,有黑幕的全老板气鼓鼓的探着头,“什么时候正式开场啊,莺老板准备把我们安排在哪里观赏?” “去二楼天字号包厢吧,我今日事儿忙,就不亲自带着各位上楼了。”莺歌指了一下二楼的包厢,眼珠儿不安的往后扫了扫。 芹老板笑道,“知道你今日忙,莺老板且忙去,我们可不是来添乱的,怎么能当着莺老板做生意,我们自己上去便是。” 金老板也笑得体贴不已,“莺老板可得多给我们上些十娘食肆的糕点啊,我们可是馋了许久了。” 全老板补上一句,“对了,还有玉液醇,在外面可买不到呢,听说是十娘按照家乡特殊方法酿造的酒,产量少,除了在食肆一桌能上两小壶,就只有在芸瑛坊能讨一杯尝尝鲜了,莺老板可别舍不得这酒哦。” 为了掩饰表情似得,莺歌垂头、伸手抚了一下额头的头发,“呵呵,好,好,我这就去安排,给你们送上两壶。” 从莺歌的表情看出了她的窘迫,芹老板得寸进尺的提出要求,“两壶啊?怎么都得一坛才行吧。” “好……好……,一坛就一坛!” “还是莺老板大方,我们先上去了,你忙去吧。”金老板拉着芹老板,好得像异父异母亲姐妹似得,手挽手的在杂役的引领下,上了二楼,进了包厢。 柳茹月早已经移步到了她们厢房左侧的小暗室。 妓院这样的地方,好些房间都有方便观察客人、偷听情报的暗室。 柳茹月不知道是莺歌为了帮她找孩子、拉拢朝中大臣搞的这些暗室,还是真如江湖传闻,家家花楼都这样,原本就是以前的老板做出来,只是传到了莺歌手里,她接着用。 但这样做,风险都是很大的,莺歌为她承受了太多。 这些老鸨也懂得花楼的一些机关窍门,进了包厢后,各自找了座儿,远近亲疏的拉着人坐下,互相露出彼此心照不明的眼神,也没多说话。 芹老板走到包厢后墙的位置,假装查看墙上的画作,伸手在墙上敲来敲去。 金老板也过来帮着敲了敲,随后露出疑惑的神情,“还真坦诚呢。” “我都说了,除了牙尖嘴利,除了漂亮,她还嫩着呢。”芹老板很是不屑的撇撇嘴,显然是觉得莺歌没有给她们安排有暗室的房间,虽然光明磊落,却不是合格的老鸨。 柳茹月也知道,如果她们找到了包厢后面的暗室,也会嘲讽莺歌幼稚,还以为这样就能偷听她们说话。 可是这个包厢的暗室不在后面,而是在侧面墙上,不注意观察两个包厢的内里,就不会发现两个房间中间墙壁的位置其实有一人宽的距离差距。 当然,这么一点点位置空缺,被涉及出来的书架、盆景这些挡住了,中间也当真是砖墙,哪怕她们来敲,也听不出空响声音。 “你们两过来,好戏开场了。”全老板捏着帕子,兴高采烈的小声呼唤起来。 她不压着声音,外面的人也听不到,外面的议论声太热闹了。 莺歌揪着帕子显得不太大方,心事重重的站在了台子上,“今日是仙儿挂花牌的日子,感谢各位老板赏脸……” 第201章、天女?伎乐 “……那就有请我们今天的主角儿,廖仙儿出场,为大家表演一曲《敦煌天女?伎乐》。” 莺歌也不喧宾夺主,报幕完毕转身就下了舞台。 一阵清脆明亮、轻灵而幽远的编钟声悠扬响起,震耳欲聋的大鼓声音浑然一击,舞台上洁白的纱幔落下,原本影影绰绰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昂首振臂的她伴着鼓点变换着姿势,似腾空而上要直冲云霄飞到佛陀身边,她的脚踝上挂着铃铛,一动之间,阵阵铃声传来。 金银粉绘花的薄纱罗制成的浅蓝披帛在她光洁的肩后飘飘翻卷,红蓝相间的衣裙随她飞舞而翻飞,她折腰大跳,像壁画上的飞天一般轻盈巧妙,潇洒自如。 虽然她穿着单薄,一扭腰、一勾脚、一掐诀,看上去都是妩媚又动人的姿势,但她脸上悲天悯人的表情却让人生不出亵渎的心思,她似在替佛陀看着凡间的芸芸众生,又如此宝相庄严。 随着鼓声越来越舒缓,越来越远,她的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轻轻勾了勾唇角,这一抹似笑非笑,勾得场中无数男人屏住了呼吸,怕惊动了天女成为罪人。 又有好些人忍不住的仰着脖子,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摇曳生姿的裙摆。 “廖仙儿~,好一个天仙儿!”马骞舍不得移开眼。 他不错眼的跟随者舞台上天女而动,空荡荡的右手似拿着一枝画笔,在虚空中描绘着舞乐伎的圣洁姿态。 平日里与他交好、擅长画艳画的风流才子莫不是如此,像是疯癫了一般,如痴如醉的望着台上的廖仙儿,眼中却不见一丝淫、邪。 纵使知道廖仙儿的模样有多惊为天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此刻看到经过莺歌打扮之后,变得更加璀璨夺目的廖仙儿,老鸨们也坐不住了。 齐齐拥在窗前,扯开帘子往下瞧。 好想要! 她们比之前还要想将廖仙儿据为己有! 纵使现在离花朝节还有两个多月,纵使现在还有很多花楼藏着自己寻来的绝色等着花朝节前才亮相。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鸨们,她们已经知道不用比了,只要廖仙儿出现在这一届花朝节上,她就是这一届当之无愧的花魁! 她本身就很漂亮,但漂亮的女人她们见得多了,每一届的花魁除了姿容,琴棋书画,最重要的还是魅力大比拼。 一个没有自己特色的美女,美则美矣,并不会让人心心念念,只是食之无味的花瓶罢了。 去比赛的谁不漂亮、不会琴棋书画? 可这廖仙儿,她这张脸、那双眼,清纯与妩媚并存,经过莺歌的训练之后,她之前还放不开的的体态忽然如彼岸花一样绽放开来,这仪态,妖艳与圣洁同在,这是怎样矛盾的结合。 廖仙儿这一款的女人,是整个秦淮历届花魁都不曾出现过的那种,其他女人就算比她漂亮,也压不过她的魅力。 莺歌真是个讨厌的女人,竟然发掘了廖仙儿的天分,将她训练成了人人都想要的真天女。 越是圣洁的,男人们越是想弄脏她、拉下圣坛,莺歌却把廖仙儿打造成了宝相庄严的天女,让男人们不敢太过放肆,此刻,她在那些文人的眼中,已经不是一般的妓子了。 他们的目光追随着这个让他们产生作诗、作画灵感的天女,她是特殊的,她会拥有一大波拥趸。 老鸨们心情复杂的看完了这一场表演。 音乐停止,天女又恢复了静止的飞天模样,大厅中安静得只听得到众人喘息的声音,久久之后才响起了阵阵鼓掌欢呼。 “天女!” “天女!仙儿,仙儿就是天女!” “赏、不,为仙儿姑娘供上一千两香油银!” “对,给仙儿姑娘供上两千两银子!” 楼下此起彼伏的打赏声,证实了老鸨们的猜想,这些男人真把一个妓女供奉成女神了,真是笑话。 心中鄙夷归鄙夷,但若廖仙儿能被自己挖回去,她们当然也希望这些男人继续把她当成天女一般供奉着。 芹老板看着重新回到舞台上开始安抚因为廖仙儿退场而悲伤难过男人们的莺歌,回到郁闷难消的老鸨们跟前,“廖仙儿太优秀了,莺歌守不住的,她根子浅,没有靠山,若是哪个大人物看中了仙儿,早晚淸倌儿之身保不住,我们几家怎么说也能护着她……” 全老板则是道,“就算我们给廖仙儿说了,她有心跟我们走,莺歌也不会这么快放人,所以你那边儿做得怎么样了?” 今晚大家都是来看莺歌出丑的,现在场子如此热闹,老鸨们虽郁闷,却也不是为这个难过。 莺歌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把廖仙儿训练成这般模样,她们到时候挖回自家花楼,也不用费力气打造她形象了。 她们没把莺歌当对手,一个没有酒水售卖的花楼,算哪门子花楼。 她们郁闷的是之后,又要和这么多老鸨竞争廖仙儿,莺歌恐怕会狮子大开口。 “我这边没问题,漕运那边传来的消息,没有运着酒水的船往京城来,或许是在路上耽搁了,不管怎么样,这一船的酒水,我不会让它上岸的。”芹老板想着徐凤娇传来的消息,她怎么可能让莺歌她们的运酒船进京! “芹老板为这事儿忙上忙下,跑来跑去,功劳甚大,到时候,谁若是得到了廖仙儿,可都得好好感谢一番芹老板啊!”池老板笑眯眯的打量这众人。 “那是,那是。” 芹老板却不买帐,她忙上忙下,可不是想和莺歌一般为她人做嫁衣的,但现在这个事情还没办完,要喝光莺歌库存的酒水,还得靠大家一起发力。 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芹老板道,“到时候,大家能记得我的功劳,我都十分开心了,我们是姐妹嘛,十多年的交情了……” 柳茹月垂下眸子,事情还没个结果呢,这些人就已经为了廖仙儿的归属开始勾心斗角了。 作为今晚的主角儿,廖仙儿也不用一直表演,换衣服期间,也有其他姑娘的表演来暖场。 第202章、怎么还喝不完 不……先别订阅,一点钟替换。 舞蹈已经表演过,随后她又展现了自己的琴艺,书艺,最后又换了一身男装,与在场的男子们吟诗作画。 柳茹月不懂廖仙儿到底是什么水平,只听得场中男子夸赞廖仙儿有状元之才。 廖仙儿表情淡淡,并未因此就飘了起来。 她这样的性子,倒是难能可贵,希望能继续保持,别被这些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 斗诗、斗画,文人们一开心,要的酒水就越来越多。 老鸨们在楼上却滴酒未沾,只是看向楼下各处角落。 柳茹月上前查看,只见那几处的人无心斗诗、也不看廖仙儿,对场中的各种吹捧、攀比之事视若无睹,他们埋着头喝着酒,一壶又一壶,脚边没多久,就放满了空酒壶。 芸瑛坊里的杂役来来往往,大部分都是往这几处在忙碌着。 秦淮这一片的花街柳巷被大大小小的花楼、窑子填满,这些地方到底有多少家,柳茹月当真不清楚。 虽然跟着莺歌了解了一些,也不过知道了排得上名号的几家花楼是哪几家,老板叫什么名字罢了。 现在见各位老板在莺歌说了这番话之后,闭上嘴不敢再针对她后,柳茹月就明白,莺歌对这些花楼的事情如数家珍。 若非莺歌,自己想开个花楼,比嘴皮子绝对比不过这些功力深厚的老鸨。 柳茹月万分庆幸老天爷让自己遇到了莺歌。 随后各位老板互相吹捧了起来,期间剩下的三家花楼也来了。 还不待芹老板旧事重提调换位置的事情,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戚氏就起身开口道,“各位老板百忙之中抽空来我寒舍,就为了满足我闺女的一个小小心愿,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她这样一说,也算给足了花楼各位老板面子。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直接开始吧,也不耽误各位老板的宝贵时间,我知道大家都是大忙人,我找邻居借了几个炉子,可惜寒舍厨房小,放不下这么多炉子。 就放在后花园宽敞的坝子里,现在天气冷了起来,也不知各位大师傅嫌不嫌冷?” 戚氏说着说着,就看向了各位老板身后的做菜厨子。 灶头厨师、妓子都是下九流。 可她自己的出身也不高贵,虽然嫁了个书生,却只是个秀才。 秀才若是在偏远乡下也是个身份高贵之人,在遍地达官显贵的京城,一个秀才不算什么。 戚氏可不敢小瞧了这两类人,下九流里,就数灶头厨师、妓子、当铺最来钱。 今天来的这些个厨子,她也听说了。 都是花楼老板从十大酒楼请来的,这些大师傅一天赚多少她不清楚,但十娘一天只做十桌菜,每桌一百两,也让她明白了厨子的赚钱能力。 “无碍。” “不妨事。” 柳茹月也道,“没关系。” 今日之争,本就是厨子之争,现在也不是花楼老板们耍嘴皮子的时候,芹老板笑眯眯的看向柳茹月,“十娘也和莺老板一样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呢,当厨娘可惜了,装扮起来不比我家姑娘差,何必当……” 不等她说完,莺歌就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芹老板是看到个长得好看的女子,就要酸一嘴巴么?那你上街的时候可得担心了,若是遇上个贵女,你这嘴巴得被人用针缝了去。” 莺歌直言不讳的骂了过去,芹老板讪笑道,“莺老板误会了,我是心疼十娘嘛,何必和男人们挤在一起做菜,我是好心劝她呆在厨房里做菜,也暖和。” 柳茹月用眼神安抚了要开口的莺歌,她知道莺歌开口绝对让这些人讨不了好,可今日万万不能让那廖小姐觉得莺歌不好相处。 她柔和一笑,“挨着炉子哪里有冷的,再冷,一会儿也暖和起来了,谢谢芹老板的好意。” 金老板像是突然才知道她的身份似得,捂着嘴惊讶的打量着柳茹月,“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十娘啊,没想到长得这么年轻。” 她笑得不怀好意,夸赞着柳茹月,“要说芸瑛坊能经营到现在,还多亏了十娘做的那些吃食、糕点,这芸瑛坊啊,一开始也没几个姑娘拿得出手,我还以为芸瑛坊是没银子买姑娘呢。 说实话,那段时间我都以为芸瑛坊要改行做酒楼了呢,若是没有你十娘的功劳,莺老板怕是连萧玉蝶、惜莲都买不起吧,十娘为报路上救命之恩,竟然做到这个地步,莺老板可有给你芸瑛坊股份?” 这是挑拨离间呢,可惜了,这芸瑛坊本身就是十娘的,莺歌在心中对金老板的行为很是不屑,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当着这些人精的面,怕她们瞧出端倪影响十娘的计划,遂掐着腰一副生气的样子道,“谁说我芸瑛坊能开到现在全靠了十娘?我能开得起花楼,自然是有银子的,之前不买姑娘,那是因为宁缺毋滥。” “再说了,也得一个个安排好上一个老板留下来的那些年老色衰的姑娘啊,安置她们不费时间么?打发她们不用给银子的么?我若没有银子,敢慢悠悠的捯饬芸瑛坊?” 说到最后,莺歌也故意反问,“那不知若是金老板救了十娘,十娘这么帮山穷水尽的你,你会给她多少股份?” 哪家花楼能经营起来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功劳, 这话若是说出去了,将来后患无穷,金老板可不敢接,“可我也没遇上这样的好事儿啊,还是莺老板运气好呢。” 她害怕像芹老板一样被莺歌追着怼,转身指着身后的厨子介绍道,“说起来,今日不仅是我们中的好多人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莺老板,也是十大酒楼的各位大厨第一次看到最近在京城声名鹊起的十娘呢,想必各位大师傅对十娘也很有兴趣吧,不如互相认识一下? 将来在厨神大赛相遇的时候,也不会太过生疏,今天恰好提前切磋、交流一番。” “金老板这话说得,十娘虽然名气大,食肆却不符合规模,非酒楼的厨子参加不了厨神大赛,若是个食肆的厨子就能参加厨神大赛,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菜,得多浪费各位贵人的时间。”芹老板可算找到了机会插嘴。 第203章、小蛮 不是说让十娘家乡之人送酒水过来么? 难怪! 难怪她们派去码头堵船的人,总等不到船,原来人家的人早就来京城,偷偷躲着酿酒了。 这次,她们被莺歌这个贱婢玩弄了! 想通个中关窍,老鸨们气的气,恼的恼。 有人直接甩袖离开,有人很快就换了个表情,上前热络的套近乎。 “这蓬莱浆比玉液醇还好,莺老板可要帮我们引荐引荐啊……” “还是莺老板厉害,竟然认识能酿如此佳酿的人,我罪魁不如了……” 听到老鸨们谈起酒水,坊中的男客们也来了精神,好酒的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这酒味道够劲,虽辣却不烧心,饮后口齿留香,当真酒中蓬莱仙,比我喝遍满京城的酒都更好,莺老板,可否卖一坛酒让我带回家慢慢品尝啊!” “莺老板,我也要酒,我得带回家给好哥们儿尝尝。” “冲着这酒,我也得经常来芸瑛坊照顾莺老板的生意了,美人美酒芸瑛坊都有了,将来莺老板生意兴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主顾!” 对着这些客人,莺歌的笑意深了许多,“好说好说,冲着各位对芸瑛坊的照顾,我也得满足各位老爷的要求啊,可是咱们芸瑛坊也不是酒坊,进的酒水也不多了,卖一坛给大家做不到,到时候一壶或许还勉强能行,各位看?” “可以可以,一壶就一壶!” 老鸨们也起哄着一人花了20两银子,拿了一壶蓬莱浆回酒楼。 这芸瑛坊她们是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不知道会不会会把自己气死。 明明知道她没有酒了,才替她宣传,还带着那么多人去砸场子,没成想莺老板身后直接有了一个酿酒庄子! 该死的莺歌! 该死的十娘! 天儿见亮,花楼打烊,姑娘们也要休息了,淸倌儿楼不留宿男客,将一个个客人送走。 莺歌上前搭手与小蛮一起,一左一右的扶着蔫得快要谢了似得廖仙儿回房休息,“今天是你的头回亮相,所以才让你撑了一宿,毕竟是你的主场。” “今日效果很好,将来就不会让你在台上呆那么久了,你可是头牌,每天都出来让他们看个够还怎么让人念念难忘,怎么显得出珍贵、神秘?所以你放心,只有今天最累,之后每天只需要出来表演一两场即可,随后我会让价高者与你畅聊,不会让你在大堂与那么多人斗诗了。” 若是可以,廖仙儿还更愿意在大堂,大庭广众之下,她反倒不担心客人对她动手动脚,在房中……她颇为担心。 察觉到廖仙儿脸上的顾忌,莺歌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小蛮有点武功功底,我买她回来之后,又让她一直在跟着沈湘她们练武,现在将她派给你,就是为了护着你。” 廖仙儿还真不知道这事儿,侧过头惊奇的看着扶着她的小姑娘。 皮肤黝黑的小蛮被长得仙女一样好看的廖仙儿打量,羞红了脸,“姑娘放心,小蛮拼了命也会护着你。” 廖仙儿宽慰的点了点头,又扭头对莺歌道,“谢谢莺老板。” “我承诺了的事情,就不会敷衍。”莺歌觉得没有比自己更好的老鸨了,不自觉的扬了扬下巴。 “其他时候,你就按照我教的应付那些男人,你越害怕,他们越是要占点便宜才成,你不害怕,摸清他们脾性,应付得当,反而不会吃亏。” “是,仙儿记住了。” 安抚好了廖仙儿,莺歌才急匆匆的上了楼。 楼下自有白天当值的杂役婆子收拾杂乱的残局,她们都是做惯了的,不需要她这个老鸨去亲自守着。 瞅着莺歌上了楼,柳茹月打开门接住了她。 她知道日夜颠倒的日子辛苦,这还是第一次整天晚上看着莺歌干活,左右逢源、笑脸迎人、处理那些闹事的酒鬼,对着挑事儿的客人软硬兼施自罚三杯……算得上脚不沾地连轴转了。 花楼这生意,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做下来的。 心疼的扶着莺歌上了床,接过伺候莺歌的丫头小苒递过来的帕子,替她擦脸。 “十娘,我自己来。” “你辛苦了一夜,,我这个当姐姐的照顾照顾你怎么了。” 莺歌也不是当真要拦,扬着脸,笑眯眯的让十娘照顾,“今夜安全的过去了,多亏了那些坏心眼的家伙,来的客人是平日里的三倍呢,包厢客房全都坐满了,大堂里还加了十多张桌子。” “不仅仅是客人多了,客人的身份也大了许多呢。” 喝了酒的人就是止不住会兴奋,方才在楼下当着众人她还端着老板的架子,在十娘跟前就是一个撒娇的小姑娘。 巧笑嫣然的咯咯笑,“她们为了看我吃瘪,竟然舍得下血本怂恿她们的常客来我这边儿,以为我提供不了酒水,到时候有人捣乱吵闹打架起来,势必会得罪了这些贵客,到时候让我芸瑛坊砸了招牌永世不得超生。” “没成想,仙儿争气,没出岔子,十娘这酿酒的方子造出来的酒水也堪比宫廷玉液呢,她们既然把人送来了,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沉醉在我芸瑛坊里不再去她们破花楼了,嘻嘻。” 说着说着,莺歌就歪倒在柳茹月怀里睡了过去。 今夜,她着实是累着了。 柳茹月替她拆了发饰,擦洗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亵衣,盖上棉被。 “十娘别走。” 莺歌说着梦话,孩子气的拉着柳茹月的手。 柳茹月也一整夜没睡,选中昨日让廖仙儿挂花牌正式亮相,也是因为今天是食肆休息的日子。 现在也听困,柳茹月干脆也脱了鞋,上了床,与莺歌一同休息了。 她们两睡得香沉,别的人却睡不着。 “去查,十娘家乡的人,在哪儿酿酒!” “一定与这酒坊定下蓬莱浆的单,不然这花楼的生意怕是会被芸瑛坊抢走一大片!” 这样的画面,在好几家花楼里进行着。 芹老板回到最欢楼,砸了几个花瓶,“盯着芸瑛坊的人呢?怎么没见人来给我通传已经有酒水送到芸瑛坊里来的事情。” 第204章、好心没好报 早些通传给她们,她就不会在楼上等那么久了,反倒被莺歌看了笑话不说,这事儿原本就是她提议的,现在更是被那些老鸨埋怨办事不利。 “老板,昨夜当真没有酒水送到芸瑛坊,如果有,我看到那么多坛坛罐罐送到芸瑛坊,肯定会上来通传的。” 芹老板尖尖的红色指甲掐进了掌心,一双眼似猝了毒一样狠辣,“敢算计我,去把徐凤娇那个贱人给我拖过来!” “是。”杂役吓坏了,听到这命令,跑的比兔子还快。 睡了一觉醒来,柳茹月小心翼翼的将睡没睡姿的莺歌轻轻推开,又把她环着自己腰的手轻缓的挪开。 休息的日子,就是为了施粥安排的,她可不能多睡。 睡梦中的莺歌皱了皱眉头,吓得柳茹月动作更小了,哪知她还是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睡眼惺忪的问道,“几时了?” “未时了。” “哈~”莺歌打了一个哈欠,双手撑着床也准备起身。 柳茹月伸手拦住了她,“虽然昨个儿最忙,今晚慕名而来的人说不定更多,到时候就更忙了,若是休息不好,怎么应付他们?你再睡会儿,我自己去施粥就好了。” “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莺歌不依的作势就要掀被子。 柳茹月直接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了床板上,“哪里是一个人去的,你楼里两个小厮、两个妈子、一个护院跟着我,我还能出什么事儿?这可是京城,又不是匪徒遍地的大万山司。” 哈欠连天的莺歌,眼角也噙着不少眼水花儿,浑身使不上劲儿的她,根本争不过柳茹月,只得抬手擦了擦眼角,“你这酒喝了真好睡,怪不得叫蓬莱浆,就是睡着了,我也没见着仙人。” 她侧过身夹紧了被子,懒洋洋的说道,“那你一个人小心点,今儿我是帮不上忙了,你也不要着急,十娘做这么多好事,老天爷一定会保你的孩子平平安安的。” 这是在为不能帮自己盯着讨饭的人有没有孩子而安慰她呢,柳茹月将她的手放回了被窝里,掖好被角。 上一世十二年都找下来了,这一世肯定能比上一世快很多。 虽然知道的情报依旧很少,但她已经再努力赚银子,找信得过的人去找孩子了,怎么都比上一世快的吧。 柳茹月抿了一个笑容出来,“恩,你放心睡,我走了。” 莺歌困得不行,酒劲儿也还没过,眨了眨眼睛,又闭上眼与周公下棋去了。 简单的绾好发,一袭布衣的柳茹月下了楼。 负责熬粥的妈子早已经把粥熬上了,柳茹月一下去,一行人就利落的把热粥装桶,抬上马车的还有柳茹月找人收来的破旧棉衣包裹,带着这些东西往城南驶去。 平日里大户人家有什么喜事,想祈福,许愿、还愿,亦或者遇上大节日也会施粥。 但毕竟不是天天施粥,天气一凉,有些怕冷的后宅夫人姑娘也不愿意出门来施粥了,乞丐们在冬日里越发的艰难。 柳茹月来施粥了几次了,乞丐们对她也不陌生。 看到她还带来了棉衣,虽然都是破旧的棉衣,也十分感激。 这些破旧棉衣想捡都不一定能捡到,更别说已经缝补洗干净,对于乞丐们来说,和新棉袄没什么区别。 东西南北中都被小疯派出去盯梢了,他按照约定,每十日都要过来汇报情报。 远远的就看着有人在对着十娘叩头,心想冬日里吃个热粥是挺不容易,但这么多人给十娘叩头也犯不着吧? 走得近了,他才发现一个个乞丐抹着泪,哆嗦着换上了棉衣。 有几个乞丐脸上带着笑容,从小疯跟前跑过,“有棉衣了,我先带回去给弟弟穿。” “太可惜了,领的人太多了,这么快就发完了,还好领到了一件,我爹腿被打断了,先拿回去给他穿。” “十娘说下次过来,还会带棉衣,下次我们再来领,我们自己也有棉衣穿了。” 他们风一阵的跑过去,带来的寒风吹得又脏又破乞丐外衫内里已经穿上厚厚棉衣的小疯也冒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回头看着傻笑的乞丐们,仿若看到了曾经朝不保夕的自己和东南西北中们。 将手揣进暖和的棉袄袖子里,又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施粥的十娘,撇了撇嘴,“烂好心。” 他当乞丐这么多年,知道的事情可不少,烂好心的人,一般没有好报,下场都很凄凉。 她这么做好事,就不害怕将来被这些乞丐恩将仇报么? 就不害怕这些乞丐里有谁生出歹心,盯上抢劫她么? 还是大人呢,比他这个孩子都不懂江湖的险恶。 小疯不屑的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儿。 想起什么想停住脚,但石子儿已经飞出去了。 脚丫子却一点不疼。 垂头一看,脚上穿着棉鞋,鞋底厚厚的,里面还有棉絮,很暖很软。 所以踹飞石子儿都不会撞疼脚,这鞋子还是十娘给他的银子买的。 小疯懊恼的想了一会儿,垂头叹气的摇了摇头。 罢了,这种烂好人都是傻乎乎的,说不听的,所以…… 小疯抬头看了一眼呼呼吹着寒风,欲要遮住太阳的黑云,为了避免给他提供银子的十娘被见钱眼开的恶人害了,他就多花点心思保护这个女人吧。 又要找十娘的孩子,又要保护她,看来得多找一点、发展一下势力了。 银子就那么点,那就少买一些衣服鞋子、烧鸡烤鹅红烧肉来吃了。 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根本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还是十娘做的更好吃,让十娘当上他干娘才是最划算的。 “你作甚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柳茹月早就注意到小疯了,见他外头虽然依旧破破烂烂,但衣服也是厚厚的,就知道他在里面穿上了厚棉衣。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做事让人放心。 小疯抬头,左右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跟着队伍走到了最前头。 在腰间一捞,扯着一条绳子将掉在后腰上的小布袋拉了过来,从里面拿出洗得干干净净的木碗。 满腹惆怅的小疯将碗递了上去,“下雪了。” 柳茹月,“是啊……” 第205章、做坏事我熟(3) 施粥之后,柳茹月在废弃屋子里见到了团成一坨窝在墙角的小疯。 “他们五个怎么样?都换上棉衣了吗?” “恩,他们可开心了,我也叮嘱他们别穿外头,免得打眼招人抢。”说到这里,小疯还抬眼看了看柳茹月。 柳茹月走到他跟前,塞了一袋碎银子给他,“乞丐们的日子越发艰难,你有想帮的人,就帮吧,我们能力有限,只能帮帮能帮的人。” 想劝她别再烂好心招人眼的话,还怎么说? 这银子自己是不拿了还是不拿了? 银子可是好东西,不拿白不拿,拿了还想拿,小疯动作迅速的拿了钱袋,也没打开清点,直接揣回了怀里,很是唾弃的说道,“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可自私了,怎么可能拿银子帮谁,我拿你银子,帮找孩子肯定会做好,别的,是你看错了,我才没有想帮谁。” 从他那句老气横秋的“下雪了”,柳茹月就知道他并非是心冷之人,也知道小疯性格别扭,也不和他在这事儿上闲话。 “最近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有。” 说到正事儿,小疯坐直了,脸上带着一丝打趣,“三日前休沐,那人带着娘子低调的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沈家娘子脸色不好,给那上门女婿甩脸子呢。” 柳茹月激动了起来,两人一起出行,会不会是带着沈曼青去拜见婆婆黄氏? “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他们坐马车,小北那小短腿儿可追不上他们。” 柳茹月止不住的叹了一口气,让小乞丐盯人不容易被发现,比大人更好躲藏,但用小孩子的缺点也十分明显。 小疯得意的用筷子敲了敲木碗,却没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后来询问过去,有乞丐兄弟见过他们,我还原了路线找过去,发现他们去的是篱笆巷一个三进的大院子。” 篱笆巷在京城北边,文人气氛很是良好的一处宅子聚落处。 黄氏很是崇尚文人风气,若是她来了京城,陆铖泽又不放心让她住陆府,安置她,选北边儿黄氏会更心甘情愿得多。 莫非黄氏在那里! 这种可能性很大。 柳茹月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她当真不知道小疯竟能追问过去,“可知道里面住了什么人?” “里头的人不怎么出门,昨天我钻狗洞进去看了看,里面住了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太太。”小疯也打量着十娘的表情,他比谁都想尽早找到十娘的孩子们。 柳茹月为小疯拧了一把汗,“里头有狗怎么办?” “哪条狗不怕我这个疯狗的?我牙齿比它们还锋利呢,我咬死的狗可不少。”小疯裂开嘴,掀开唇给柳茹月看牙齿。 这模样看得人好笑,“以后小心点,万一人家院子里养了七八条狗,你一张嘴可咬不过七八张嘴。” “我知道,我在墙外听过,里头没有狗叫声,我才进去的。”钻狗洞经验丰富的小疯,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 柳茹月摇了摇头,“你可看清楚那老太太什么模样?多高,胖还是瘦?脸上可有什么特征,府里下人怎么称呼她?” 小疯托着下巴,眼珠儿朝上的回忆起来,“比十娘胖一些,只到十娘眼睛处高矮,表情不喜不怒,比西边儿那些贵族老太太还有派头,眉毛里头有颗绿豆大的肉痣,丫环叫她老夫人。” 是了,是黄氏。 那个拦着孩子们,眼睁睁的看着陆铖康把她扔下河的狠心老婆子,十二年未见了,柳茹月想起她就恨得牙痒痒。 上一世,柳茹月一直以为是陆铖康输了银子,要卖了孩子,嫌她碍事才推她下河淹死她。 若不是雪蓉告诉她,她还不知道黄氏这个老东西其实是为了陆铖泽的前程,才这么干的。 她在陆家从小乖巧听话,什么活儿都干,侍奉夫君婆婆和小叔子,从来没有怨言。 也从不曾和婆婆发生过口角,黄氏竟然能狠下心看着她被扔下河,放纵陆铖康卖掉孩子们。 那可是黄氏的亲孙子们啊,就因为孩子们是从她这个没权没势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知道儿子另攀高枝儿就对她和孩子们下狠手。 “十娘,十娘?”小疯察觉十娘表情不对劲,轻声呼唤。 柳茹月舒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垂头道,“你可在府里发现一个30左右的老爷?” 小疯很是肯定的摇头,“没有。” 陆铖康不知道被陆铖泽藏在哪儿了,不过没关系,找到了黄氏,也不怕找不到陆铖康。 “小疯,你可认识长得乖巧的女孩子?” “认识啊,你想干嘛?” “附耳过来。” 小疯不疑有他,贴近了十娘。 听完十娘的话,他点了点头,自信的笑着打包票,“我知道了,这事儿我熟,见的可多了。” 这孩子总是充满自信,像什么都见识过了一般,柳茹月就担心他大意失荆州,“你小心点,找个机灵的,别坏了事儿。” 小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这事儿简单,小南就是女孩子,你见过,她很机灵,正好冬天太冷了,这次我让她去,也能在宅子里蹭个暖炉烤烤。” 原来小南是女孩子,柳茹月和东西南北中接触过,他们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但都很听小疯的话,也很聪明。 若是小南去,柳茹月自然是放心的。 黄氏为人傲慢了一点,却不会无缘无故磋磨人。 两日后,天光亮。 一个运着大木桶的拖板车摇着铃铛走进了篱笆巷。 听到铃铛声,巷子两侧的人家,院中都响起了动静。 各家后院的门都打开,有粗使婆子提着恭桶出来,等着收夜香的车。 忽的,一阵惊呼响起,“滚滚滚,哪儿来的晦气东西,别倒在我家门口。” 等夜香车过来等得无聊的婆子们,都探头朝发出动静的那边看去。 因着这几日夜间都会飘一点小雪,那户人家运气不好,被躲雪的乞丐将门檐当成了躲雪的地方。 阿婆模样的乞丐抱着一个小乞丐窝在那里,倒夜香的粗使婆子打开门就被眼前的乞丐吓了一跳。 第206章、不就死了个乞丐 被人挡了路,谁能心情好。 出门见乞丐,比踩了狗粪还晦气,粗使婆子连着骂了几句,门口的乞丐也不动,她气急了,伸出脚踢了上去。 靠在墙上的乞丐嘭的一声栽倒在地上。 “死人了,死人了!” “出人命了!” “陆府下人一脚踢死人了!” 那粗使婆子被外头炸天呼地的声音吓了一跳,什么,不会吧,踢一脚就死了? 她放下手里的恭桶,去瞅那倒下的乞丐。 大乞丐怀中的孩子动了动,粗使婆子紧提着的心也松动了,遂叉着腰叫骂起来,“没死别在我门前讹人,滚滚滚,一大早的给谁晦气啊。” 扭过腰,对那些看热闹的人吼道,“你们别嚷嚷了,没谁死了,还喘着气儿呢。” “呜呜!,娘……娘……,娘你醒醒啊!别抛下囡囡,你刚刚还和囡囡说天亮了,立刻要带囡囡去聚贤楼吃好吃的啊。” 粗使婆子心中咯噔一声,跑回来蹲着伸手往鼻下一探。 嚯,没气儿了! 陈婆子吓得往后摔坐在地上。 她才刚被买到陆府做活儿没满一个月呢,就踢死了人,惹出了这么晦气的事情,主母不会再次发卖了她吧。 “不,不是我踢死的,这乞丐早就死了,冻死在门口,我就……我就轻轻的一碰,她就摔在地上了。” “你乱讲,阿娘刚才还在和我说话呢,呜呜呜……”小乞丐抬起头,眉清目秀的一张脸上流淌着泪水。 “孩子是最纯洁最单纯的,这么小的孩子哪里会撒谎啊!”看热闹的人们闻言,对小乞丐同情了起来。 “是啊,本来冬天日子就不好过,那婆子还踢了乞丐婆一脚,这一脚怕是把最后一丝心脉都踢停了。” “造孽啊,大家都是下人,又能比乞丐高几分,挡门了怎么了,让乞丐躲开就是了,还踢上一脚,这不是自己找事儿?” 一大早有这稀罕事看,倒夜香的枯燥生活也没那么无趣了,众人围拢过来,议论纷纷。 没个帮自己说项的,让陈婆子紧张不已。 一个同样粗使婆子打扮的人,从人群里走过来,“那婆子,一大早就闹出了事儿,不管是不是你踢死的,你碰了她这事儿就脱不了干系。” 陈婆子被她这话吓得哆嗦起来,这个婆子见状凑到她耳旁小声道,“虽说乞丐的命不算命,可这是哪儿?这是篱笆巷,文人书生呆的地方,谁不要个脸面? 你若不想你家主子被这些文人口诛笔伐说什么门内酒肉臭、门前冻死骨的,就做个好事,赶紧回禀了家主,将这乞丐运走扔京外乱葬岗埋了,这小乞丐还小,将她带进府好好安置一番,谁还能说出个不好来?” 陈婆子想起这新家主,是个好脸面的人,儿子娶了沈丞相的闺女,是高攀了,所以对他们这些下人很是严格。 整日拿书香门第那些规矩教导她们这些下人,她听得烦闷,并不在意,她一个粗使婆子学那些规矩有什么用,又不需要伺候在主子跟前,还能犯了什么事儿。 现在一想,却是自己错了,今儿可不就犯了错了么。 现在更是众目睽睽之下踢死了人,她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庙,还不如按照这个好心人所说,早些给主子通报了此事,将对主家声誉的损失降到最少才好。 “谢谢这位婶子提醒了,以后请你吃酒。”陈婆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对周围看热闹的人道,“你们帮我看着,我进去通报家主。” 看热闹的下人里头,好几个看傻子一样的看着窜进门的陈婆子,死个乞丐而已用得着通传家主? “这新来的陆府,说不定是什么穷乡僻壤才来京城定居的,太小题大做了。” “杀了人,心慌,也不能让主子替她擦屁股啊。” “算了,说不定这家主子心善呢。” “给三四十个铜板,让那边运夜香的车,一并将这乞丐拖出去扔了便是了。” “她没踢那一脚还能这么解决,碰了人怎么能怎么草率,这可是人命啊。” 陈婆子一股旋风似得冲进了主院儿,吓得在黄氏跟前伺候的四个丫头都没能第一时间拦住她。 谁敢擅自闯主子院子啊,这粗使婆子太没规矩了。 粉荷带头领着粉鹃、粉兰、粉芍抓着陈婆子,“陈婆子,你……” 被拦着耽搁了正事儿可怎么办,陈婆子张嘴嚷嚷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老夫人……出人命了。” 屋内传来哐当一声,四个丫头哪里还顾得拦陈婆子,冲进去查看老夫人的情况,“老夫人!” 黄氏瘫坐在椅子上,一双眼因惊恐而瞪得圆圆的,瞳孔却缩着看得她内心惊恐不已,“谁……出人命了?” 粉荷帮黄氏顺着胸,粉兰对陈婆子怒喝,“快说啊。” 陈婆子这腿软了一路,踩着泥一样的进得门来,被这一吼,嘭的跪在了地上,哭得无辜又无助,“门口死了个乞丐……” 黄氏庆幸的缓过神,瞪了陈婆子一眼,缓过气儿的她一脚朝陈婆子心窝子踹去,“教你的规矩呢,一大早咋咋呼呼,为个乞丐闹得陆府不得安宁,不说清楚,我还以为,还以为是我……儿出了什么事呢。” 一想到这个,黄氏就胸闷,“二爷最近可有写信来?” 粉荷摇摇头,“没有。” 陈婆子见她们自顾自聊得起来,将乞丐死在大门口的对名声多不好说了一遍,当然,她可不敢说是自己踢了一脚踢死的。 黄氏正忧心儿子,哪里有心情听她说这些,但事关儿子声誉和仕途,她这个良母,决计不能作出任何给儿子抹黑的事情。 所有阻碍儿子奔前程的事情,她都要处理好,不然她百年之后,都没脸去见陆家先祖。 “死了的乞丐,你拿一张席子出去把她裹了,拿几个钱托人将她运去乱葬岗便是。”黄氏指了指匣子,粉鹃会意过去将梳妆台上的匣子打开,从里面拿了钱袋子过来递给她。 “这小乞丐……你就把她带进府,将来周围邻居家下人打听,你就说我心善,不忍看她流浪受苦,将她留在府里当差,给碗吃了。” 第207章、耍赖 打开钱袋子,黄氏从里面数了两粒碎银子,大概有3钱,“再买些钱纸蜡烛香,在门口好好去去晦气。” “办好了事,回来找管家领十个大板子。”黄氏心疼不已,虽然到了京城后,这日子比曾经好过了许多,阿泽也给了许多家用银子,但多年省吃省用的习惯下,她哪里舍得随意抛撒银子。 这些银子,可是儿子赚的辛苦钱。 为了老陆家的颜面,她坚决不允许儿子现在就公布她到京城的消息,她不想一出门,就被那些人背后议论她儿子是靠着女人才留职在京城的。 她儿子寒窗十载终于考上了进士及第,紧随状元、榜眼、探花之后,如此显赫的成绩,却被那些个妒忌他才能的人嘲笑是靠女人才进得翰林。 什么靠女人? 当真借了亲家势,才在翰林担个无权无势的闲职? 黄氏当真气不过。 她的阿泽太苦了,遇到的都是什么女人啊,柳茹月能生养有什么用,一个孤儿身份太低微。 沈曼青是沈丞相宝贝闺女又如何,若不是她勾引阿泽,让阿泽犯下错事,怀着孩子逼阿泽娶她。 会好阿泽作出痛苦的决定,当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逼得他们把柳茹月扔下江么? 一个个都是祸害! 陈婆子领了银子出门,翻了一张破凉席直奔大门口。 按照黄氏的吩咐自掏腰包拿了30文给拉夜香的人,让他将裹好的乞丐拖走。 小乞丐也带进门交给了跟来的粉鹃,便去买钱纸蜡烛香去了。 热闹散去,众篱笆巷各位看客意犹未尽的带着一大早看的好戏回了自个儿主人家院子。 一个粗使婆子打扮的女人却没有回篱笆巷某个院子,七绕八绕围着京城走了好大一圈,回到了城南一处破宅子,钻了进去。 她看着蜷缩成虾球模样的孩子,紧张的摸了摸身上的厚衣服,“狗爷,你交代的事,我都做好了。” “三婶儿,你做得很好,这身儿衣服,你留着穿吧。” “谢谢,谢谢狗爷。”三婶儿没了在陈婆子跟前伶牙俐齿的模样,高高大大一个妇人,在只到她腰处的小疯跟前拘谨畏惧的紧。 “这银子你拿去用,将你妹妹好好安葬,也算我借她尸体一用的歉意,买些钱纸蜡烛香给她烧去,兴许下辈子,她就能投个有钱人的胎了。”小疯掏出三粒碎银子递给了三婶儿。 三婶儿感激涕零的跪在地上叩谢小疯,像她们这些乞丐,死了能得一张破席子裹尸遮羞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搬动姐妹的尸体有些不敬,但方才碰瓷儿,也是为了给她诓来一张席子裹尸,现在还能得了碎银子买薄棺、和纸钱,让妹妹不用做那孤魂野鬼。 而自己又得了一身体面的干净棉衣棉鞋穿,虽然洗的泛白了,但这衣衫当真是她这辈子穿过最好的衣服了。 以前只当这疯狗做事只靠凶狠和没良心,现在看来,这小子还是有良心的,担心跟着他混的东南西北中里头唯一的小姑娘熬不过冬天,竟然想出这一招把她送去大户人家当差。 能跟着这个小哥哥,是小南命好,不用步去年冬天那小南的后尘了。 “你还想讨饭么?” 谁想讨饭吃? 三婶儿当然不想啊,她抬头疑惑的看着疯狗,难不成他要帮她讨个生计? 虽然疯狗脸上露出的笑意让三婶儿有些畏惧,想起他以前饿极了咬死那些野狗的画面,但他现在应该是不饿的,不会咬死自己吧,“不想。” 小疯点点头,“我可以帮你,你听我说……” ------------------------------------- 柳茹月看到小疯在自己店门口晃了晃,就知道这事儿办成了。 小疯也没停留,与别的乞丐一样,东逛西逛的走远了。 黄氏的脾性,柳茹月了若指掌,她贪便宜的很,又好面子,只要推动一下,免费送了一个孩子上门,她不会拒绝留下的。 多一张嘴吃饭,看起来亏,但养两年,就能干活儿了。 柳茹月刚垂下头,就看到许久未曾来食肆作画的马骞抱着一堆画卷,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 “马公子,稀客啊,又来我食肆找个地方作画?” 马骞将画作放在了桌子上,失去了往日的风流倜傥,兀自说道,“十娘,你和莺老板是熟识,能找她给我开个便门儿么?” “什么便门儿?” 马骞小心翼翼的拉开的一个花卷,含情脉脉的看着里头的飞天画像,“你是没看到仙儿姑娘那一曲异域风情的飞天舞,好几日过去了,依旧在我脑海里回荡,每到夜间,一闭上眼,我就看到她不怒不喜不悲,那双眼欲语还休,似是有许多话要对我说。” “……”你肯定是想多了,柳茹月很想这么说。 “啊~,马公子是想见仙儿姑娘?” “恩。” “那你直接去芸瑛坊见她就好了啊。” 向来恣意潇洒的马骞红了眼,“见不到。” 哎哟,瞧这委屈的模样,像是被人棒打鸳鸯了似得。 柳茹月可不会被男子这般的卖委屈骗了,委婉的拒绝道,“芸瑛坊的规矩,我也听说过,要见仙儿姑娘,要么有钱砸晕那爱才的莺老板,要么有才赢得众才子直接打动仙儿姑娘的心,你让我找莺老板开后门,恐怕……十娘没这么大的脸面呢 是我欠了莺老板人情,又不是莺老板欠了我人情,你瞧她把我呼来喝去的使唤,啥事儿都叫我帮忙,我还不能拒绝呢。” 马骞收了脸上委屈巴巴的表情,一脸的气愤,“十娘你是不想帮我吧,都不去试试,就直接拒绝我。” 柳茹月也收敛了脸上的客气笑意,“你过分了啊,我一个开食肆的,帮芸瑛坊做些糕点就罢了,不影响我名声,反正芸瑛坊也会买很多别的铺子里的东西,这只是普通的生意来往。 你叫我跑芸瑛坊叫莺老板开后门,以后别人闻声而来,都拜托我这么做,我这食肆成了什么地方了?” “不帮就不帮,吼我做什么?母老虎一个。”马骞被柳茹月一骂,没脾气的缩着脖子,抱着画卷兀自委屈。 柳茹月懒得搭理他,给他放了一碟小吃,就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连着做了三桌饭菜,马骞也没走,大有柳茹月不答应,他就不走的架势。 第208章、邀请(3) 凌晨一点钟替换,先不要订阅。 翟宁过来帮忙,看着马骞,恨不得揍他一拳,这样的人太无赖了。 “马公子靠自己本事见不着仙儿姑娘,何必来为难十娘,十娘是钱比你家多了,还是比你更有才华了?”翟宁放下抱着的酒缸,不屑的打量着马骞。 被揭了老底儿,马骞面上有些挂不住,对上翟宁比他强壮许多、毫无美感的身躯,肚中怒火一瞬间就熄灭了,“我是纨绔嘛,我文章不行,让比作画,我肯定能赢。” “我爹自己还要养外室呢,哪儿有银子给我找仙儿姑娘,若不是他的银子被那些女人吸干了,他找仙儿姑娘也不会带上我的。”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么。 柳茹月和翟宁对视一眼,没成想这纨绔还能代代相传呢。 这人耍赖呆在食肆里没什么,柳茹月就担心这些画作里有艳画,不小心被别人瞧了去,引人闲话,“马公子不必难过,说不定哪日,芸瑛坊就改成比作画了呢,你回去潜心画画,只要画得好,到时候不就有机会了?” “借你吉言。”马骞想想也是这个理,收拾好画卷,抱着离开了食肆。 哭笑不得的两人又各自忙碌了起来。 这期间,来订餐的人也不少,不过年夜饭这活儿,柳茹月却一家都没有接。 就在这时候,来了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他抱拳对柳茹月道,“十娘生意兴隆啊!” 柳茹月放好手中抹布,看着来者陌生的样貌,礼貌一笑,“您是?” 来人回礼道,“我叫钟敏,是粤西商会的人。” 粤西,柳茹月心里紧了紧,这人不会是来探她老底儿的吧。 不敢露出异样,柳茹月用粤西乡音重新打了个招呼,“原来是老乡,钟大哥有何事?” 人在他乡,闻乡音倍感亲切。 先前还不确定的钟敏此刻对小道消息更加确定,也露出了对自己人的笑容,笑得更真诚道,“是这样的,快要过年了,各个商会都会举办各自的聚会,听说十娘正是我粤西人,所以我特意来邀请十娘参加我们粤西商会的聚会。” “出门在外做生意,很难回到故乡,在京城做生意多有艰难,作为同乡自是应当互相帮扶才是,出门在外靠朋友嘛。” 钟敏言辞真诚,目光殷切,“这过年了,大家聚在一起吃些家乡特产、对对山歌,也能一解思想之愁,你来感受一下,若是对粤西商会感兴趣,也可以经我介绍加入商会,将来在京城,所有粤西商人就都是朋友了。” 自己苏碧君的身份,是假的,但钟敏当真了,柳茹月也不能现在就拒绝,避免将来有人怀疑她身份的时候,拿此事来当作佐证。 聚会可以去看看,但加入商会的事情,她还得再考虑考虑。 出门在外靠朋友,这话不过听着好听,柳茹月不会当真的。 不排除有商会的确能帮助新来的人极快熟悉新地盘,但同乡能帮助的事情其实很有限,不过是帮忙断一些同乡相似生意的矛盾,与别的商会生意冲突了,大家好抱团去“讨”道理。 上一世跑镖的时候,柳茹月见过商会之间打架的事,不会真把这些生意人当作和气生财的儒商。 商会内部也不是无理由的帮扶,是要交会费的,相当于保护费。 她是一个女人,势单力薄,加入商会交了会费就能换来这些男人的帮助和呵护,她不信。 “……那就有请我们今天的主角儿,廖仙儿出场,为大家表演一曲《敦煌天女.伎乐》。” 莺歌也不喧宾夺主,报幕完毕转身就下了舞台。 一阵清脆明亮、轻灵而幽远的编钟声悠扬响起,震耳欲聋的大鼓声音浑然一击,舞台上洁白的纱幔落下,原本影影绰绰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昂首振臂的她伴着鼓点变换着姿势,似腾空而上要直冲云霄飞到佛陀身边,她的脚踝上挂着铃铛,一动之间,阵阵铃声传来。 金银粉绘花的薄纱罗制成的浅蓝披帛在她光洁的肩后飘飘翻卷,红蓝相间的衣裙随她飞舞而翻飞,她折腰大跳,像壁画上的飞天一般轻盈巧妙,潇洒自如。 虽然她穿着单薄,一扭腰、一勾脚、一掐诀,看上去都是妩媚又动人的姿势,但她脸上悲天悯人的表情却让人生不出亵渎的心思,她似在替佛陀看着凡间的芸芸众生,又如此宝相庄严。 随着鼓声越来越舒缓,越来越远,她的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轻轻勾了勾唇角,这一抹似笑非笑,勾得场中无数男人屏住了呼吸,怕惊动了天女成为罪人。 又有好些人忍不住的仰着脖子,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摇曳生姿的裙摆。 “廖仙儿~,好一个天仙儿!”马骞舍不得移开眼。 他不错眼的跟随者舞台上天女而动,空荡荡的右手似拿着一枝画笔,在虚空中描绘着舞乐伎的圣洁姿态。 平日里与他交好、擅长画艳画的风流才子莫不是如此,像是疯癫了一般,如痴如醉的望着台上的廖仙儿,眼中却不见一丝淫、邪。 纵使知道廖仙儿的模样有多惊为天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此刻看到经过莺歌打扮之后,变得更加璀璨夺目的廖仙儿,老鸨们也坐不住了。 齐齐拥在窗前,扯开帘子往下瞧。 好想要! 她们比之前还要想将廖仙儿据为己有! 纵使现在离花朝节还有两个多月,纵使现在还有很多花楼藏着自己寻来的绝色等着花朝节前才亮相。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鸨们,她们已经知道不用比了,只要廖仙儿出现在这一届花朝节上,她就是这一届当之无愧的花魁! 她本身就很漂亮,但漂亮的女人她们见得多了,每一届的花魁除了姿容,琴棋书画,最重要的还是魅力大比拼。 一个没有自己特色的美女,美则美矣,并不会让人心心念念,只是食之无味的花瓶罢了。 去比赛的谁不漂亮、不会琴棋书画? 第209章、商人妇 时间匆匆,在柳茹月对孩子们的思念中,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八。 这期间,倒是没有什么人来找柳茹月麻烦。 芸瑛坊那边的生意也是一日比一日红火,因独一无二的蓬莱浆,因廖仙儿绝美容颜和特色,只这两点,芸瑛坊就把经营多年的老花楼远远的抛在了后头。 如此安宁祥和的环境,总让柳茹月觉得不安,或许这只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 今夜的粤西商会聚会在她看来得好好应付才行,柳茹月摒除了心中的杂念,第一次换上了崭新的华丽衣衫。 衣衫是折枝牡丹织金锦做的,平时她总是一袭布衣,如今换上这华丽的衣衫,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一般。 挽发了一个倭堕髻,插上一个堆珠八吉纹铜花钗,就带着同样打扮得像观音座下童子的子曜出了门。 越到年关,街道上越是热闹,虽然同在东城,距离还是有点远。 翟宁赶着马车很是花费了一会子功夫,才到了粤西商会会址。 这一处建筑充满了粤西的风情,干栏石楼,石条砌墙,屋顶盖瓦,整体色调偏灰色,与京城建筑大红大绿完全不同。 门口雕花的大牌坊上写就“粤西商会”。 翟宁也曾跑南闯北,见怪不怪,停下马车,转身接过了柳茹月递给她的子曜。 会馆门口的小厮见柳茹月拿出了商会副会长亲自写的请柬,连忙招呼人上前帮忙牵走了马车,又热情的引她进门。 见两个女人提前被小厮引着进了大门,另一行没有坐马车来在另一边排队的人目露不解之色,问道,“那女人是谁啊?” “怎么还有女人来?” 其中一个小商贩模样的男子,说话夹杂着半生半熟的京腔,“听你们口音还没来京城多久,今儿是头一次来吧,今天是商会同乡聚会,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带家眷来。” “原来如此,可这是谁家媳妇儿,长得那么好看,她怎么不和自家男人一起来?” “就是,即便今天是聚会,女人还是跟着自家男人好一点吧。” “大兄弟说的对,虽然咱们粤西的女人勤快能干、能吃苦,但出席这么大的场合,不跟着自家男人走,擅自一人来,实在不懂规矩。” 在一旁皱着眉头想了老半天的一个商人在大腿上一拍,“我想起她是谁了,你们可别瞎说,那是十娘,人家是代表自家食肆来参加聚会的,不是跟着男人来的。” “啊?是那个十娘食肆的十娘?” “是啊,还能是哪个十娘。” “啧啧啧,这十娘开的食肆味道当真那么好?一桌竟然能卖100两?”男子啧啧称奇,不信的打量着众人的反应。 “我看呀,还是她长得漂亮,那些人才去捧场的吧,一个女人在外面开食肆,谁知道她卖的是什么肉?” “听说她和芸瑛坊老板娘关系不错,嘿嘿,你们说……” 见过柳茹月拿的请柬是副会长亲写的小厮闻言,吓得脸色煞白的冲过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打住,你们说话小心着点,平时私下里怎么说荤段子都没关系,今儿若不是过年聚会,你们这些小商贩都没资格进会馆吃流水席! 若不是会长怜悯大家同在外乡做生意、在外讨生活不容易,你们这些满脑子只有裤裆里那点事的家伙,能交5两银子就进来认识这么多大商贾?这些话一会儿可别乱说了,担心被乱棍打出去。” 被一个在大门口迎来送往的小厮骂了一顿,这几个小商贩还有些不服气。 可人家商会小厮的排面还是比他们大,穿的衣服也比他们好,若是争执起来,人家不让他们进会馆怎么办? 吃饭是小,来会馆年会不就是为了结交更多同乡做生意的大老板,给自己谋个好前程么。 顿时一个个腆着笑脸的道歉,“谢谢小哥提醒,是我们孟浪了。” “谢谢小哥指教,我才从老家山里出来,这张嘴真惹祸,喏,这是今天入场费,小哥原谅则个!”来人直接抓着小厮的手,在袖子 小厮察觉到这数量可比入场费多多了,也不再为难他们,“进去吧,别忘记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千万别因为嚼舌根,白白浪费了机会。” “我省得,谢谢!” 这些小商贩交了入场费后,也一并进了门儿,不过却是角门,去的地方也与柳茹月不一样。 柳茹月进门后,绕过影壁,踩着平坦整洁的青石板路,被引着到了一处颇有粤西特色的吊脚楼跟前。 粤西商会不差钱,这会馆里吊脚楼粤西,可没那么多蛇虫鼠蚁,这样修建不过情趣尔。 环着这个吊脚楼种植了许多竹子,还做了假山,曲水流觞很是有趣。 在楼下,小厮将柳茹月交给了门口伺候的丫鬟,“这是十娘,你且引她去贵宾席落座。” 丫环略一点头,引着柳茹月和翟宁继续上楼。 上了二楼,内里很宽敞。 被一排丝面屏风隔断成了两个部分,外间放了十张圆桌,已经坐了好些衣着光鲜的人。 都是男人。 屏风里面影影绰绰的身影能看出是女子,她们也在交头接耳的闲聊。 引路的丫鬟毫不迟疑的带着柳茹月往屏风隔断出来的那一角走去。 两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见来了新人,穿着打扮也华丽,商妇们也乐得和柳茹月打招呼,“又来一个妹妹,长得好生标致,不知是哪户人家这么有福气,娶到了妹妹。” 一个穿金戴银,浑身珠光宝气的妇人上下打量着柳茹月的衣着,“妹妹的夫君是做什么生意的?这一条织金马面裙,用的是最近刚出的织金锦,我叫我夫君帮我买一匹,都买不到呢。” 上一世伺候的人多,柳茹月也了解这些人见面会聊什么。 书香门第出身的妇人见面都是聊山聊水对诗歌做香,商妇一般出身不高,见面多是聊亦或者攀比吃穿用度,若是穿的不好,有些商妇都不爱搭理你。 第210章、守活寡 不过对于柳茹月来说,和商妇聊天还轻松一点,让她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太为难了。 就聊聊穿着打扮,她还稍微懂些。 对于她们试探性的询问,柳茹月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夫君是个镖师。” “哦,原来是镖师啊,是哪个镖局的?” “洞庭郡广盛镖局。” “洞庭郡?离咱们粤西也太远了吧。” “听妹妹口音是我们粤西人,哦,我知道了,你夫君要把镖局开到粤西这边来?” “那不是要和婉春的夫君抢地盘了?” 这话未免太挑拨是非了一些,柳茹月还什么都没说,这些女人联想得也太远了一点,众人齐齐看向坐在一角少有说话的妇人。 婉春以帕遮唇,笑得大方得体,对着柳茹月道,“粤西又不是只有我家一家镖局,哪里就是和我夫君抢地盘了,哪门生意是就一个人做得,别人做不得的,同做一门生意就要打起来么?” 她一双剪瞳微微闪动,看向那两个一开始把矛头转向自己的妇人,“王夫人和乔夫人你们还说我呢,你们两家都是做药材生意的,你们两还不是好得跟姐妹似得,哪有抢什么地盘?” 被她这么软绵绵的化解了自己出的难题,王夫人和乔夫人对视一眼,只是讪笑,“哎,我们做生意当然是正大光明的竞争嘛,药材好自然能赢,质量都是能看到的,镖局不一样,做镖局的整天打打杀杀,所以我们这不是担心你们两家一言不合打起来嘛。” “生意上的事情,我们这些妇道人家的确不懂,说错了话,姐姐妹妹都当听了个笑话得了。” 她这样说,柳茹月和婉春还不好计较。 王夫人又道,“你们夫君长期在外跑镖,不能在家里经常陪伴你们吧。” 婉春的脸色变得很不好,柳茹月奇怪的扫了王夫人一眼,她就说自己没做什么,王夫人没必要冲着她来,原来是这王夫人一开始就是冲着婉春去的,只是借了柳茹月说话的由头罢了。 “你们两的夫君都是跑镖的,那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能多多交流了,春儿妹妹,你瞧瞧人家……”说到这里王夫人疑惑的望向柳茹月,“妹妹名唤什么?” 王夫人前头那话听着可不像什么好话,但别人问名字,自己还是要说的,柳茹月轻声道,“我姓苏,名碧君。” “哦,好名字。”王夫人敷衍的夸赞了一句,又望向婉春道,“婉春啊,你看看,你们夫君都是跑镖的,人家苏夫人已经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你得好好找苏夫人取取经才是,女人啊,还是得生个孩子才有底气。” 乔夫人也帮腔道,“我们的药都是采药人辛辛苦苦从大山上采摘下来的,绝对没有问题,你也吃了好几贴药了,还怀不上孩子,哪儿能怪我们的药不好呢。” “……”哦,这话题怎么变成这样,柳茹月也不知道,自己被牵连进去更是莫名其妙,有什么关联么? 面色本就不好的婉春,被她们当着众人面说出各人隐情,面色很是难堪。 柳茹月跑过镖,知道有些商人根本就看不起镖局的镖师,觉得镖局都是靠着他们养着,把他们当作跑腿的看待。 难道这两人一点不担心得罪婉春及其身后的夫家。 婉春虽说被两个夫人说得有些坐不住,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带着一丝期待望向柳茹月,又羡慕的看着乖乖坐在她怀里打瞌睡的子曜。 啊这……子曜也不是她和楚阡澈的孩子啊。 按照楚阡澈上一世那样跑镖,能有女人和他生出个孩子来才怪呢。 这婉春的夫君恐怕也是个跑镖狂人,男人不在身边,怎么生啊,吃再多药调理身体也没用啊。 “你们男人从事的行业都很危险,要我说,还是劝你们男人转行吧,这样一来,想生孩子有孩子,孩子也不用大半年才见得上一次爹。” “苏夫人,你觉得我说得对不,你孩子多久没见上爹了?” 子曜迷迷蒙蒙的开始掰手指,“两个多月了……” 王夫人来了劲儿,凑过来拧着子曜肉嘟嘟的小脸,“孩子想爹么?” “想爹。”子曜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他记得爹温暖的怀抱,好小好小的时候,他就是躺在那个怀抱里,远离开让他不舒服的地方,那个充满了阳光气息的干净怀抱,让他安心怀念。 脸上被拧得有些不舒服,子曜伸手拍了一下对方留着尖利的指甲的手,娘亲从不留这样长长的指甲,修理得平平整整。 莺姨的指甲虽然也会染成红色,留得也长,但她拧他脸的时候,从没有掐他的肉肉。 这个婶子偷偷掐他脸,“你弄疼我了。” 柳茹月也觉得王夫人拧得太久了,往后挪了挪孩子。 这孩子的一张小脸蛋摸着真舒服,比她生养的闺女还皮嫩,这叫什么事儿? 一个镖师竟然能生出粉雕玉琢的娃娃,怕不是被苏夫人戴了绿帽生的,替别人养了孩子吧,王夫人心里暗自嘲笑。 王夫人这才松了手,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婶子力气大了点,瞧你这皮肤娇气的,比我闺女的脸还嫩。” 还以为她要道歉,接下去却听她道,“我知道你们作为镖师的娘子生个孩子不容易,宝贝的不得了,可这么娇生惯养孩子,不怕孩子长大了没办法子承父业跑镖?说换行当,哪里那么好换哟,做生不如做熟。” 好歹都被她一个人说完了。 自己与这王夫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刚刚才认识,柳茹月一开始真的只觉得自己只是被婉春牵连了,这王夫人是在借她来指桑骂槐,她只是误入了别人的唇枪舌战。 现在听她越说越不对味儿,其他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婉春早就失了神正兀自悲伤,柳茹月也打算阻止她。 王夫人却拉着柳茹月心疼的揉着子曜脸蛋的手说教了起来,“看看,看看,孩子这么小都记着日子呢,镖师的娘子和孩子最可怜了,别看也同咱们一样穿金的戴银的,跑镖结束还能收到咱们商家的谢礼,拿到别人买不到的独家货,但这生活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嘛。” 第211章、管好你的狗(3) 【别订】凌晨1点替换! “你住嘴!” 没想到先发作的人不是婉春,也不是柳茹月,却是翟宁。 她气恼的挥出手臂,在对上柳茹月劝诫的目光后变掌为爪子,上前抓着王夫人的手腕,将她轻轻一推。 “请王夫人自重,别人夫妻之间的事,你怎么就那么有兴趣打听?你男人离开一段时间,你就觉得和守活寡一样,你受不得寂寞是你的事,可别把镖师的娘子们都当作和你一样的人。 男人不在家,她们虽是妇人却依旧以一己之力挑起整个家、照顾公婆、带孩子,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像你一样空虚寂寞。” 翟宁少有发怒,这还是柳茹月第一次看到她气红了眼口不择言的样子。 话虽然粗俗,是柳茹月自小的教养下无法说出口的话,但对付没素养的王夫人,还就只能用这招了。 等着看芸瑛坊楼塌的老鸨们,天天数着日子,估摸着她家的酒快要用完了。 这些日子,也瞅着芸瑛坊的采买到处找酒坊买酒,也都铩羽而归。 可是渐渐地,金老板察觉出不对味儿了,找上了芹老板,“我们不会是白忙活了一场吧?” “怎么会,没有酒坊私下里卖酒水给芸瑛坊啊。”芹老板一直派人盯着芸瑛坊呢,可没瞅着人往里头搬坛坛罐罐。 “可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芸瑛坊的采买到处都没找着酒水,看上去很着急,但一直没见着莺老板有什么动作,她们不会有什么后招吧?” “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呢。”芹老板你安心吧的眼神安抚的拍了拍金老板不安的手,扯着嘴角笑道,“十娘那个傻子,曾在林家酒铺跟前说,说她家乡酒坊的人委托她在京城卖那玉液醇。” “哦,那可如何是好?”金老板反手抓紧芹老板的手,“你知道,怎么不早说?当真让她把家乡的酒水运到京城来,我们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这事儿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帮你解惑,为什么莺歌那死妮子不着急罢了,她以为她有后手,实则这老底儿早就被十娘捅漏了,我已经派了人去盯着运河了,一旦看到从洞庭郡那边来的船,有运了酒水的,就会……哼哼。”芹老板冷笑着,猛地将桌上的水杯掀翻。 恍然大悟的金老板哦了一声,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竖起大拇指夸赞,“还是芹老板有主意,等两日后廖仙儿正式挂花牌那夜,咱们,都去恭贺恭贺吧!” “这真是个好主意~,到时候,我们可得多带些人去看她笑话呢。”芹老板捂着嘴笑了起来,“莺老板不是想为芸瑛坊薄出名声么,那我就让她梦想成真。” 金老板点着手,“对,我们成全她,只是这名声是好是坏,可怪不得我们了,哈哈哈……” 廖仙儿挂花牌的日子到了,这代表着,她开始正式亮相,成为京城男子花了银子就能见一面的玩物。 虽然是淸倌儿,但在正经人眼里,也不过是下九流的青楼女子。 但在花街上,她这样的人却是值得追捧的。 花街上每一个花楼都无比重视自家头牌亮相的日子,所以都会举办隆重的挂花牌仪式,会邀请很多游走于花丛的纨绔、风流文人来观礼。 这些人对头牌琴棋书画仪态容貌全方面的点评,文人为妓子做的诗歌、画的画的多寡,决定着她亮相的成功与否,关乎着这个妓女将来受追捧的程度。 今日的芸瑛坊,被五彩花灯、帷幔飘带装点得华光溢彩、纷华靡丽,宝马香车在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各式华冠丽服的男子下车进了芸瑛坊,这样的景象,引得寻常寻花探草风流客驻足围观,“这芸瑛坊今儿是遇到什么喜事了,怎么张灯结彩,这么大牌面让那些挑剔的纨绔一个个都进去了?” “是啊,他们都来芸瑛坊,他们在别家的老相好不吃醋?” “这喜气洋洋的景象,怕不是老鸨要成亲,嘿嘿。” “什么老鸨成亲,应该是头牌办梳拢,才有这样的架势,不过芸瑛坊拿得出手的就玉蝶和惜莲,哪个纨绔这么大手笔,重金给其中一个姑娘办梳拢?” “芸瑛坊可是淸倌儿楼,姑娘不陪客睡觉的,应该不是办梳拢。” “嘿,瞧你们风尘仆仆,才从外地回来吧,半月多前,芸瑛坊得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名唤廖仙儿,今日正式给她挂花牌!” “挂牌!这廖仙儿到底何许人也,能让芸瑛坊老板下这么大功夫给她请来这么多贵客!” “关照芸瑛坊最多的还是食客,那些人哪里这么大牌面,这次来的可都是无肉不欢的家伙。” “这事儿还是从别的好多花楼传出来的消息,那些老鸨天天哀叹,说错失了廖仙儿这个天仙儿,太遗憾了,被好多客人听见了,能被十多家老鸨一同感慨、痛惜失手的姑娘,那些多优秀。” “我懂了,所以这些寻花风流客,今日一个个都来芸瑛坊探个究竟。” “我们也进去瞧瞧吧。” “进不去了,人太多了,入场费都要50两打底,你们有这么多钱,就为了进去看廖仙儿一眼么?” “芸瑛坊想钱想疯了吧,抢劫阿,这廖仙儿若是没有吹捧的那般厉害,这招牌可不得被砸了。” 莺歌拿着金丝包边儿铜镜,左右对镜瞅了瞅,回头拉着帮她插簪花的柳茹月, “十娘,神了,你给我画的这个楚楚可怜妆,看上去欲哭还休,带着一丝憔悴,又惹人怜惜,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像是睡不好、哭过似得,却依旧那么美。” “这不是你要求的么。”已经给莺歌梳妆完毕,柳茹月抽走了她手中的铜镜,“你什么时候出去?” “哼哼,先让她们得意一会儿,想看我的笑话,没门儿,我要让她们成为最大的笑话。”莺歌提着裙子站起来,走到窗边,透过帷幔看着 柳茹月也跟了上来,扫了一眼,这场面看得她后怕不已,“多亏她们帮我们宣传了。” “是啊。”莺歌捂着唇,小声笑道,“一会儿让她们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得意的眼神一转,就变得凉薄起来,凑近柳茹月耳边,“你隔壁那个徐凤娇,还是别留着了,这次若不是被翟宁发现她听墙脚,帮芹老板打听风声,我们这次不中她们奸计,下次也防不胜防。” 第212章、十娘不是什么大人物啊 她们又看向没有明显动作,坐在原处的柳茹月。 或许钟敏是对着苏夫人身后别的人说的? 然而世界上没有或许,钟敏已经走到了柳茹月面前一尺的位置站定。 “会长找了你半天,我还以为我办事不利没能把你请来呢,都是我招待不周,我应该亲自在大门口迎你。”他摇着手,略带责备又不显严苛的指着跟在身后的侍女,“这丫头以为你是家眷,把你往这里带,实在抱歉,是我招待不周。” “不打紧,坐这里还能和各位夫人聊聊天。”柳茹月站起身,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王夫人,抿嘴一笑对其他夫人略一福身,就转身跟着钟敏往外走去。 语焉不详的一番对话,让众位夫人糊涂了起来。 乔夫人脸色不佳,但她看到王夫人脸上扑的粉都吓得抖落了下来,又觉得天塌了还有个儿高的去顶着呢,怎么着也轮不到她。 她佯做关心的扶在王夫人肩头,“王姐姐莫不是想起了什么?” 另一个夫人也开口问道,“莫非这是今日来的那位大人的夫人?” 说完了话,她惊讶的捂住了嘴,很是为方才没帮苏夫人说上两句感到懊恼。 “官家夫人,不会吧,她不是说她夫君是个镖师么?” “是啊,也没见她身上有什么名贵首饰,除了一身衣裙难得一点,金银首饰都是寻常之物罢了。” “哎哟,什么时候金银都是寻常之物了?” “你现在嫁作商人妇,眼皮子还那么浅,就她身上戴着的金银首饰怎么就不是寻常之物了?” 一个妇人却开口道,“那金镯子可不是像你的镯子一般,拿了自家金锭去打造的,我可瞧出来,苏夫人的镯子是苗家金叶坊的卖给于侍郎家老夫人的镯子,苗姐姐绞那金丝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呢,我就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她的话让乔夫人的表情也不好了,左不过这个苏夫人与京城这些官爷有点关系。 民不与官斗,她们这些商妇之间如何攀比、捧高踩低也无伤大雅。 碰上官员家眷平时也是敬着,万万不敢得罪,甭管别人亲戚做的哪门子官,反正官官相护总能找出个人刁难她们就行了。 她们这些外地来京城的商户,别看在家乡风光不已,在京城着实算不上什么。 “你们别自己吓唬自己,苏夫人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这话说的笃定,让陷入恐慌中的众人应声看去,却发现是王夫人说的,她现在面上丝毫不惊慌,面上带着讥讽的笑容,茶碗也拿的稳稳的,似乎方才第一个被吓到的人不是她。 “王姐姐,你可得好好给我们说道说道这个苏夫人啊。”原本以为王夫人吃了个憋,最后被吓到的却是自己,乔夫人总得让王夫人说出个子丑寅卯。 “不过是个做菜的,那个十娘你们没听说过么?十娘食肆。” “哦~,原来是她呀。”众人恍然大悟的同时,眼神也不屑起来。 虽然有几个刚进京不久的妇人不明白她们话里的意思,却也知道就因为一个身份的转变,她们的态度就能一千度的转弯。 “你们几个是不知道这个十娘,她啊,不止不高贵,还比我们低贱呢,我们纵然是嫁作商人妇,总不用抛头露面,自己讨食儿。”乔夫人向这几个新来京城的妇人眉飞色舞的解释起来,“她呢,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在京城开店,羞死人了。” 方才就捧着王夫人说话那个妇人也面露不屑起来,“原来她男人在外跑镖啊,怪不得她要开个食肆了,还每天只做十桌饭菜,原来开店不为赚钱,其实就是不甘寂寞嘛……” “嘻嘻嘻,可别是个……” 婉春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十娘被说,因为她们的夫君都是跑镖的,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小声呵斥,“你们可别打胡乱说了,都不是才来京城的人,怎么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 十娘不偷不抢,自食其力,我家下人替我买过她家糕点,味道独特、做法新奇,去得晚了排队都买不着了。 难怪那些我们费尽心思都高攀不上的高门大户都喜欢邀十娘去家中做菜,哪怕她不是那位大人的夫人,她手上也戴着于侍郎家老夫人赏赐的镯子呢。” 方才被挤到后边儿插不上话的妇人也帮腔道,“就是,还有发簪也是我苗姐姐做的。” “她自己开馆子还不许我们说了?对吧,王姐姐?” 王夫人抿紧了唇看着自己挑起的议论,却一直都没有参与,被乔夫人反问一声,她也不耐烦的说道,“她……的确是开食肆的,别的,我深居内宅,哪儿清楚,你们最好也别打胡乱说,小心有人去报信儿拿你们当投名状了。” 被内涵的婉春势单力薄,帮她说话的人实在太少。 屏风遮挡住了商妇们热火朝天的讨论,丝毫不知情自己被讨论成什么样子的柳茹月也被带着上了三楼。 哪怕知道了,她也不会太生气,京城和条件艰苦的漠北边疆那边不同,在那边女子和男子差不多,闲事能下地带孩子做生意、战时还能参与攻防,顶起一片天。 士农工商里,商人地位最低。 商人里,又是最瞧不起女人经商。 这些非议她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为了找到孩子,她上一世苦寻12年,靠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太难找到了。 必须大量的银子,大量可靠的人帮自己找,天南地北的去找才行。 除了经商,还有什么办法来钱快? 不偷不抢,光明正大赚的银子,她干嘛因为几句议论就打退堂鼓。 经商可不比上一世做奴仆自由、有尊严多了? 她要求真不高。 什么身份地位,与找孩子比起来,她真没时间为这个难过伤心。 钟敏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着,柳茹月一边想着自己事情,一边听着他说着一些介绍粤西商会的事情。 到了三楼包厢门口,柳茹月停下询问,“这……,我看到好些商人都在二楼,我一介妇人到三楼来,不合适吧?” “哎哟,瞧我忘了说,你是我们粤西商会第二个女老板呢,苗老板是打造金银首饰的,早已经到了,你且进去,不会孤单的。”说着话,钟敏朝门口侍候的小厮比划了一下手指。 房门应声打开,熟悉的脸映入柳茹月微微紧缩的瞳孔。 第213章、有猫腻~ 【先别订,2点半修改】 舞蹈已经表演过,随后她又展现了自己的琴艺,书艺,最后又换了一身男装,与在场的男子们吟诗作画。 柳茹月不懂廖仙儿到底是什么水平,只听得场中男子夸赞廖仙儿有状元之才。 廖仙儿表情淡淡,并未因此就飘了起来。 “……那就有请我们今天的主角儿,廖仙儿出场,为大家表演一曲《敦煌天女.伎乐》。” 莺歌也不喧宾夺主,报幕完毕转身就下了舞台。 一阵清脆明亮、轻灵而幽远的编钟声悠扬响起,震耳欲聋的大鼓声音浑然一击,舞台上洁白的纱幔落下,原本影影绰绰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昂首振臂的她伴着鼓点变换着姿势,似腾空而上要直冲云霄飞到佛陀身边,她的脚踝上挂着铃铛,一动之间,阵阵铃声传来。 金银粉绘花的薄纱罗制成的浅蓝披帛在她光洁的肩后飘飘翻卷,红蓝相间的衣裙随她飞舞而翻飞,她折腰大跳,像壁画上的飞天一般轻盈巧妙,潇洒自如。 虽然她穿着单薄,一扭腰、一勾脚、一掐诀,看上去都是妩媚又动人的姿势,但她脸上悲天悯人的表情却让人生不出亵渎的心思,她似在替佛陀看着凡间的芸芸众生,又如此宝相庄严。 随着鼓声越来越舒缓,越来越远,她的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轻轻勾了勾唇角,这一抹似笑非笑,勾得场中无数男人屏住了呼吸,怕惊动了天女成为罪人。 又有好些人忍不住的仰着脖子,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摇曳生姿的裙摆。 “廖仙儿~,好一个天仙儿!”马骞舍不得移开眼。 他不错眼的跟随者舞台上天女而动,空荡荡的右手似拿着一枝画笔,在虚空中描绘着舞乐伎的圣洁姿态。 平日里与他交好、擅长画艳画的风流才子莫不是如此,像是疯癫了一般,如痴如醉的望着台上的廖仙儿,眼中却不见一丝淫、邪。 纵使知道廖仙儿的模样有多惊为天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此刻看到经过莺歌打扮之后,变得更加璀璨夺目的廖仙儿,老鸨们也坐不住了。 齐齐拥在窗前,扯开帘子往下瞧。 好想要! 她们比之前还要想将廖仙儿据为己有! 纵使现在离花朝节还有两个多月,纵使现在还有很多花楼藏着自己寻来的绝色等着花朝节前才亮相。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鸨们,她们已经知道不用比了,只要廖仙儿出现在这一届花朝节上,她就是这一届当之无愧的花魁! 她本身就很漂亮,但漂亮的女人她们见得多了,每一届的花魁除了姿容,琴棋书画,最重要的还是魅力大比拼。 一个没有自己特色的美女,美则美矣,并不会让人心心念念,只是食之无味的花瓶罢了。 去比赛的谁不漂亮、不会琴棋书画? 可这廖仙儿,她这张脸、那双眼,清纯与妩媚并存,经过莺歌的训练之后,她之前还放不开的的体态忽然如彼岸花一样绽放开来,这仪态,妖艳与圣洁同在,这是怎样矛盾的结合。 廖仙儿这一款的女人,是整个秦淮历届花魁都不曾出现过的那种,其他女人就算比她漂亮,也压不过她的魅力。 莺歌真是个讨厌的女人,竟然发掘了廖仙儿的天分,将她训练成了人人都想要的真天女。 越是圣洁的,男人们越是想弄脏她、拉下圣坛,莺歌却把廖仙儿打造成了宝相庄严的天女,让男人们不敢太过放肆,此刻,她在那些文人的眼中,已经不是一般的妓子了。 他们的目光追随着这个让他们产生作诗、作画灵感的天女,她是特殊的,她会拥有一大波拥趸。 老鸨们心情复杂的看完了这一场表演。 音乐停止,天女又恢复了静止的飞天模样,大厅中安静得只听得到众人喘息的声音,久久之后才响起了阵阵鼓掌欢呼。 “天女!” “天女!仙儿,仙儿就是天女!” “赏、不,为仙儿姑娘供上一千两香油银!” “对,给仙儿姑娘供上两千两银子!” 楼下此起彼伏的打赏声,证实了老鸨们的猜想,这些男人真把一个妓女供奉成女神了,真是笑话。 心中鄙夷归鄙夷,但若廖仙儿能被自己挖回去,她们当然也希望这些男人继续把她当成天女一般供奉着。 芹老板看着重新回到舞台上开始安抚因为廖仙儿退场而悲伤难过男人们的莺歌,回到郁闷难消的老鸨们跟前,“廖仙儿太优秀了,莺歌守不住的,她根子浅,没有靠山,若是哪个大人物看中了仙儿,早晚淸倌儿之身保不住,我们几家怎么说也能护着她……” 全老板则是道,“就算我们给廖仙儿说了,她有心跟我们走,莺歌也不会这么快放人,所以你那边儿做得怎么样了?” 今晚大家都是来看莺歌出丑的,现在场子如此热闹,老鸨们虽郁闷,却也不是为这个难过。 莺歌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把廖仙儿训练成这般模样,她们到时候挖回自家花楼,也不用费力气打造她形象了。 她们没把莺歌当对手,一个没有酒水售卖的花楼,算哪门子花楼。 她们郁闷的是之后,又要和这么多老鸨竞争廖仙儿,莺歌恐怕会狮子大开口。 “我这边没问题,漕运那边传来的消息,没有运着酒水的船往京城来,或许是在路上耽搁了,不管怎么样,这一船的酒水,我不会让它上岸的。”芹老板想着徐凤娇传来的消息,她怎么可能让莺歌她们的运酒船进京! “芹老板为这事儿忙上忙下,跑来跑去,功劳甚大,到时候,谁若是得到了廖仙儿,可都得好好感谢一番芹老板啊!”池老板笑眯眯的打量这众人。 “那是,那是。” 芹老板却不买帐,她忙上忙下,可不是想和莺歌一般为她人做嫁衣的,但现在这个事情还没办完,要喝光莺歌库存的酒水,还得靠大家一起发力。 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芹老板道,“到时候,大家能记得我的功劳,我都十分开心了,我们是姐妹嘛,十多年的交情了……” 柳茹月垂下眸子,事情还没个结果呢,这些人就已经为了廖仙儿的归属开始勾心斗角了。 作为今晚的主角儿,廖仙儿也不用一直表演,换衣服期间,也有其他姑娘的表演来暖场。 第214章、牛角酒 众人当场色变,连陆铖泽也惊讶不已。 这样倔脾气的女人他当真未曾见过,尤其她还只是一个商妇,哪怕得胜候失了圣心,爵位也还没剥夺,岳无逸也有官职在身,她哪里来的胆子和岳无逸对着干? 品尝过白身之苦、在权贵跟前卑躬屈膝过的陆铖泽赞叹归赞叹这女人的勇气,也想看老贵族出身的岳无逸吃瘪。 却也免不得觉得这个像茹月的女人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茹月乖巧听话,从不顶撞男人,才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看来只是人有相似罢了,脾性完全不同。 娘和弟弟都说了,骗茹月上京途中,一碗毒鸡汤送走了茹月和孩子们,随后将她们扔进了吴江里。 娘不会拿他前程开玩笑的。 这女人这般不识趣,岳无逸也会让她讨不了好果子吃,用不了自己出手调查,她恐怕已经步茹月的后尘了。 岳无逸,“十娘,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岳爷,你先别恼。” 柳茹月保持着不变的微笑,反手将酒杯口往下盖在桌上,又慢条斯理的将怀里的孩子放在地上。 而落地的子曜,则小步跑到柳茹月身后,气呼呼的对着岳无逸吐舌头做鬼脸。 岳无逸:这一大一小都好讨厌。 陆铖泽:这母子胆儿真肥,真没教养。 粤西商众:要死了要死了,别连累我。 柳茹月抬起手臂往身侧一摊开手掌,“阿宁,酒来!” 翟宁反应很快,将酒坛子解下一缸放在了柳茹月手上。 双手接过十斤量的酒坛子,放到桌上一拍,“既然是化解你我恩怨的释怀酒,自然要用我亲手酿的蓬莱醉了。” 众人闻言,纷纷觉得自己酿的酒道歉,更显诚意,而且好些人已经去芸瑛坊吃过酒,知道蓬莱浆多稀罕了,京中以往那些酒水与蓬莱浆比起来,简直寡淡如水,没了滋味。 “蓬莱醉?不是蓬莱浆么?”钟敏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同。 “啪” 柳茹月一掌拍开封口,馥郁芬芳扑鼻而来,整个屋子内顿时酒香四溢。 尝过蓬莱浆的商人纷纷迷醉,“妙啊,此酒比蓬莱浆还更香醇。” 柳茹月又转头看向钟敏,询问道,“可有牛角杯?” “有,当然有!”纵有万般想法,此刻钟敏只想让这两人不闹起来,先平息了这一场风波才是。 有商人察觉贵客脸上出现了不解,解释道,“牛角杯是苗人村寨在重要的场合才拿出来饮酒的酒器,我们与他们打交道久了,也学了一些苗人的习惯,牛角酒得一口饮尽,才能彰显诚意。” 岳无逸这才信了柳茹月不是在整他。 陆铖泽也在心中点了点头,茹月不爱喝酒,一杯酒就醉,此女豪爽倔强、不依不饶,哪里有茹月赋性温顺、温婉可人、言听计从的优秀品格。 其实他也从别人嘴里听过十娘的名,没想到她和亡妻长得如此相似。 他做出与众人一般好奇的样子,打量着这个叫十娘的女人,看她到底能不能喝酒。 钟敏很快捧来了两个半截手臂长的黑色弧形,由圆到细,毫无加工调整的黑色牛角杯。 好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牛角杯,没想到竟然这么长这么大,粗的地方不比小碗小。 一一杯酒下去,比大碗酒还多,这的确很有诚意啊。 柳茹月让人拿好牛角杯,倾斜着酒坛子,将两个牛角杯里的酒都倒满。 放下酒坛,伸手对着岳无逸,“请。” 不过一杯酒罢了,军营生活苦闷,闲暇时候除了操练就是喝酒,喝酒于他不过喝水,这女人难道想让一大杯酒就让他出洋相? 别以为长得美,就能想得美! 岳无逸站起身,众人纷纷为他让开路。 柳茹月也捧起一个牛角杯,与岳无逸碰了碰,扬唇轻呵,“干。” “干!”岳无逸回答得就咬牙切齿了。 不管旁人,柳茹月捧着酒杯,仰头就往嘴里灌酒,洁白的鹅颈仿就这么袒露在了恨不得杀死她的两个男人跟前。 岳无逸忍住手痒,也效仿,一口酒入口,就呛住了。 “咳咳咳……”这酒真忒娘的辣。 不过,真够劲! 岳无逸甩了甩脑袋,怪不得喝过的人都称赞。 可不能让人觉得他喝酒还喝不过一个女人,岳无逸张嘴,重新喝了起来。 酿酒之人,分外清醒,或是因为知道酒水醉人遂不想喝酒误事,或是酿酒时的味道比成酒更熏人,清冽的酒水再辣也入不了心。 柳茹月就属于第二种,从前的她一杯就倒。 尝过了生活的艰苦,酿得比苦艾还苦的酒,饮用再多也让她睡不过去了,老天不让她逃避。 她潇洒的重复之前的动作,将一饮而尽后的牛角杯倒立过来,一滴都不曾滴落。 “好!” “十娘真乃女中豪杰,酒中仙!” “十娘,一会儿我可能去你家讨一坛蓬莱醉,闻了你这酒,过年,我家中可没得酒能吃了。”苗娘子早就忍不住肚中馋虫,苗人女子不似中原女子娇贵,喝酒也是豪爽的,不羁的。 柳茹月半点未曾上头,只是脸颊微微粉红,更添气色。 她对苗娘子点点头,“蓬莱醉是我闲暇时候酿的,除了今日带来与同乡们共饮的三坛,我家中还有两坛,苗娘子要,我自是乐意给的,除了蓬莱醉,蓬莱浆苗娘子可要?” 苗娘子就喜欢十娘这般豪爽的女子,说话直来直去,给不给一句话的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要,当然要!” 商户们见状,顾不上还没喝完酒的岳无逸,纷纷借着苗娘子的话口道,“十娘,我也想要一坛蓬莱浆,是哪个酒庄酿造的蓬莱春啊,我们想买都寻不到地方。” “是啊,那芸瑛坊严防死守的紧,小气的很,十娘这样豪爽,定不似那莺歌小女人样儿,会大方告诉我们的吧?” “能在芸瑛坊买一坛,我们也不会吵着你买了,听说也是我们粤西老乡酿造的,不知是哪个寨子里的酒方子?” “我们走过的苗寨也不少,喝过不少苗人酿造的酒水,闻着这味儿,不似我们喝过的,难道是瑶人寨子的酒水?” “或者是仫佬人的酒水?” 让他们再说下去,得把粤西各个村寨族人都说个遍了…… 第215章、坎坷身世 柳茹月赶紧说道,“不是,我们村寨是以前中原战乱逃难过去的人聚集而成的。” 望向钟敏,“我曾给钟大哥说过,我会做的粤西菜都是村子里婶子婆婆教我的,其实酿酒也是我小时候,一个婆婆教给我的。” “所以,你会酿酒是因为酿酒之人是那个婆婆?” 这些问题是他们今天邀请她的本来目的吧,柳茹月说出早就准备妥当的说法,“不是,是婆婆的儿子。” 一个个闪烁着关切的目光问道,“叫什么名字?” 自己主动说出来,免得他们去刨根揪底的打探,“叫孟伦。” “不会是孟家寨的人吧?” 柳茹月讶异的看着那商人,心中却不嘘的点了点头,“这位老板认识孟大哥?” 那四十来岁的老板抚着胡须道,“不认识,只是我对粤西太过了解,这酒不是我去过的任何寨子的酒水味道,那就只有一处寨子姓孟的比较多了。” “孔老板,你好好说说看!” 有人催促道,孔老板顿了顿,看向已经喝完酒的岳无逸,又看了看陆铖泽,感觉现在这样,是不是太不给贵客面子,抢了他们风头了? 岳无逸摇摇晃晃的倒了倒牛角杯,“我也喝干净了,嗝~” 他指着柳茹月晃啊晃,挡住了陆铖泽视线。 陆铖泽还想听下去,这岳无逸一看就是喝高了,担心他又闹起来,将来想弄清楚这女人的来历去询问这些人,太刻意会引起沈曼青注意就算了,还会欠这些老板人情。 抬头对那孔老板说道,“你们聊吧,不必管我,我今日也不是以朝廷命官的身份来来访,岳父叫我来也是希望我能多多了解粤西的风土人情。” “岳兄,你喝醉了,来,坐着醒醒酒。”陆铖泽展颜一笑,只比差南宫霖一截的儒雅容颜在这一群中年发胖的商贾中间让人耳目一新。 岳无逸还想说两句逞个能,然而第一次喝比蓬莱浆还烈几分的蓬莱醉,还是这么大一杯,相当于直接喝了一斤二两酒,有点上头。 被陆铖泽一拉,他虽不乐意,却也知道这人岳父惹不得,就随他拉着坐回了椅子上。 钟敏也赶紧安排人去拿醒酒汤,岳无逸嘟囔着,“我没醉……我还能喝……,哪儿能被一个女人比下去……” 陆铖泽垂着头翻了一个白眼,照顾着岳无逸,耳朵却仔细的听着孔老板的话。 贵客都这么说了,孔老板也乐得在众人跟前表现一番,“别看我现在爬不得山了,我年轻那会儿,收蛇虫鼠蚁这些难得的药引,也曾深入过粤西腹地充满瘴气的林子沼泽。 那里条件艰苦,苗人都不愿意住在这里,孟家寨的人是前朝逃难过来的难民,不被当时还排外的苗人接受,就被赶到了瘴地附近一小片山丘上生存,里面的人基本都姓孟……。” 柳茹月点点头,的确如此。 上一世她和楚阡澈带着镖物路过粤西,被山匪追杀误入一林子中了瘴毒,就是孟家寨的孟伦救了他们两,采药给他们解了毒。 孟伦是个孝子,奈何母亲常年病重,他靠着打猎、采药也赚不了多少钱给母亲治病,当时他母亲已经病逝多年,成为了他心中一个死结。 他没了亲人了无生趣,最后为了救他们,还替两人拦住匪徒被杀死。 既然这一世她需要一个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粤西人,自然得找信得过的人来帮忙比较好。 虽说这一世两人还没交情,柳茹月上一世却欠了他半条人命,那就先帮他娘亲治病算报恩,也算结一个善缘。 柳茹月有底气,只要治好了孟伦的母亲,他一定会答应帮她忙。 而且他的娘亲,也需要一个更好的环境养病,不管他要在粤西省会静江府照料母亲,还是来京城都行。 到时候,自己的身份也多了佐证,更好说得过去。 “十娘,也是这寨子里的人?” 柳茹月面露为难,“是,也不是。” “为何这么说?” “我啊嬷(奶奶)与一个苗人相恋,怀上了我阿爹,孔老板也知道那边情况吧……哎……”柳茹月笑的苦涩,有苦难言的看了一眼孔老板。 不用孔老板说,其他与苗人村寨来往密切的老板也知道,不是所有苗人寨子都那么容易接受汉人。 哪怕他们都是粤西人,也和这些商人做生意,但多的交情也是没有的,和寨子里的人也很难称兄道弟、当朋友,只是以物换物罢了。 能和寨子里的人当朋友的老板,甚少。 更别说和外族人通婚了,大部分寨子根本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苗娘子感触颇深的上前拿了坛子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辣的吐了吐舌头,眼中也有了水光,“没想到你阿爹和我一样,我们这种孩子,一旦被发现,哪怕刚刚才诞生,也会被扔出寨子自生自灭,没有直接掐死我们,已经是仁慈,我们的命全看老天怜悯。” 没想到苗娘子也有这么一段往事,对于牵起她的悲伤,柳茹月很是不好意思。 却也只能歉意的点了点头,憋出泪水,微醺的说道,“恩,是啊,我爹也是这么说的。 他不知道阿娘是谁,他被一个老镖师捡到养大,长大后阿爹一直都想去找啊嬷,终于找到了孟家寨,这才得以和阿嬷私下相认。” “可是阿爹不是孟家寨的人,又要跟着老镖师跑镖,也不能常去,就拜托孟伦阿叔经常替他给啊嬷带些东西,所以我们比较熟。” 柳茹月知道自己编的故事会有很多破绽,临时编更会让人看出纰漏,所以点到为止,也不细说,免得让人觉得刻意在交代身世似得。 这样,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将来见招拆招。 这些日子,小疯派去粤西的人,应该也要到了吧。 哪怕现在陆铖泽派人去粤西调查,也不可能赶到他前头去。 再加上粤西各个苗人寨子也不是朝廷探子能任意进去打听的,就算是这些老板亲自过去,拿了货物,也会被无情的赶出来。 孟家寨对待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 第216章、爷不是奶娃娃 【不要定,凌晨2点换】 而柳茹月对自己派过去的人,充满信心,因为孟家寨的情况,她通过孟伦有些了解,知道孟家寨缺什么,也知道孟伦需要什么。 柳茹月倒了一碗酒,和苗娘子碰了碰,“嗨,说这些做什么,来,姐姐,干一杯。” “好!”苗娘子没有对柳茹月这一声套近乎的姐姐产生排斥,反而因为这个故事对她亲近了不少。 陆铖泽听得认真,扶着岳无逸肩膀的手下意识的轻轻拍打。 “爷又不是奶娃娃,你拍什么拍。”醉醺醺的岳无逸嫌弃的往后一仰脖子,抖掉了陆铖泽的手靠在了椅背上。 不是说让十娘家乡之人送酒水过来么? 难怪! 难怪她们派去码头堵船的人,总等不到船,原来人家的人早就来京城,偷偷躲着酿酒了。 这次,她们被莺歌这个贱婢玩弄了! 想通个中关窍,老鸨们气的气,恼的恼。 有人直接甩袖离开,有人很快就换了个表情,上前热络的套近乎。 “这蓬莱浆比玉液醇还好,莺老板可要帮我们引荐引荐啊……” “还是莺老板厉害,竟然认识能酿如此佳酿的人,我罪魁不如了……” 听到老鸨们谈起酒水,坊中的男客们也来了精神,好酒的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这酒味道够劲,虽辣却不烧心,饮后口齿留香,当真酒中蓬莱仙,比我喝遍满京城的酒都更好,莺老板,可否卖一坛酒让我带回家慢慢品尝啊!” “莺老板,我也要酒,我得带回家给好哥们儿尝尝。” “冲着这酒,我也得经常来芸瑛坊照顾莺老板的生意了,美人美酒芸瑛坊都有了,将来莺老板生意兴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主顾!” 对着这些客人,莺歌的笑意深了许多,“好说好说,冲着各位对芸瑛坊的照顾,我也得满足各位老爷的要求啊,可是咱们芸瑛坊也不是酒坊,进的酒水也不多了,卖一坛给大家做不到,到时候一壶或许还勉强能行,各位看?” “可以可以,一壶就一壶!” 老鸨们也起哄着一人花了20两银子,拿了一壶蓬莱浆回酒楼。 这芸瑛坊她们是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不知道会不会会把自己气死。 明明知道她没有酒了,才替她宣传,还带着那么多人去砸场子,没成想莺老板身后直接有了一个酿酒庄子! 该死的莺歌! 该死的十娘! 天儿见亮,花楼打烊,姑娘们也要休息了,淸倌儿楼不留宿男客,将一个个客人送走。 莺歌上前搭手与小蛮一起,一左一右的扶着蔫得快要谢了似得廖仙儿回房休息,“今天是你的头回亮相,所以才让你撑了一宿,毕竟是你的主场。” “今日效果很好,将来就不会让你在台上呆那么久了,你可是头牌,每天都出来让他们看个够还怎么让人念念难忘,怎么显得出珍贵、神秘?所以你放心,只有今天最累,之后每天只需要出来表演一两场即可,随后我会让价高者与你畅聊,不会让你在大堂与那么多人斗诗了。” 若是可以,廖仙儿还更愿意在大堂,大庭广众之下,她反倒不担心客人对她动手动脚,在房中……她颇为担心。 察觉到廖仙儿脸上的顾忌,莺歌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小蛮有点武功功底,我买她回来之后,又让她一直在跟着沈湘她们练武,现在将她派给你,就是为了护着你。” 廖仙儿还真不知道这事儿,侧过头惊奇的看着扶着她的小姑娘。 皮肤黝黑的小蛮被长得仙女一样好看的廖仙儿打量,羞红了脸,“姑娘放心,小蛮拼了命也会护着你。” 廖仙儿宽慰的点了点头,又扭头对莺歌道,“谢谢莺老板。” “我承诺了的事情,就不会敷衍。”莺歌觉得没有比自己更好的老鸨了,不自觉的扬了扬下巴。 “其他时候,你就按照我教的应付那些男人,你越害怕,他们越是要占点便宜才成,你不害怕,摸清他们脾性,应付得当,反而不会吃亏。” “是,仙儿记住了。” 安抚好了廖仙儿,莺歌才急匆匆的上了楼。 楼下自有白天当值的杂役婆子收拾杂乱的残局,她们都是做惯了的,不需要她这个老鸨去亲自守着。 瞅着莺歌上了楼,柳茹月打开门接住了她。 她知道日夜颠倒的日子辛苦,这还是第一次整天晚上看着莺歌干活,左右逢源、笑脸迎人、处理那些闹事的酒鬼,对着挑事儿的客人软硬兼施自罚三杯……算得上脚不沾地连轴转了。 花楼这生意,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做下来的。 心疼的扶着莺歌上了床,接过伺候莺歌的丫头小苒递过来的帕子,替她擦脸。 “十娘,我自己来。” “你辛苦了一夜,,我这个当姐姐的照顾照顾你怎么了。” 莺歌也不是当真要拦,扬着脸,笑眯眯的让十娘照顾,“今夜安全的过去了,多亏了那些坏心眼的家伙,来的客人是平日里的三倍呢,包厢客房全都坐满了,大堂里还加了十多张桌子。” “不仅仅是客人多了,客人的身份也大了许多呢。” 喝了酒的人就是止不住会兴奋,方才在楼下当着众人她还端着老板的架子,在十娘跟前就是一个撒娇的小姑娘。 巧笑嫣然的咯咯笑,“她们为了看我吃瘪,竟然舍得下血本怂恿她们的常客来我这边儿,以为我提供不了酒水,到时候有人捣乱吵闹打架起来,势必会得罪了这些贵客,到时候让我芸瑛坊砸了招牌永世不得超生。” “没成想,仙儿争气,没出岔子,十娘这酿酒的方子造出来的酒水也堪比宫廷玉液呢,她们既然把人送来了,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沉醉在我芸瑛坊里不再去她们破花楼了,嘻嘻。” 说着说着,莺歌就歪倒在柳茹月怀里睡了过去。 今夜,她着实是累着了。 柳茹月替她拆了发饰,擦洗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亵衣,盖上棉被。 “十娘别走。” 莺歌说着梦话,孩子气的拉着柳茹月的手。 柳茹月也一整夜没睡,选中昨日让廖仙儿挂花牌正式亮相,也是因为今天是食肆休息的日子。 现在也听困,柳茹月干脆也脱了鞋,上了床,与莺歌一同休息了。 她们两睡得香沉,别的人却睡不着。 第217章、哼十娘算什么 【不要订阅,凌晨3点换】 有个能打的、冷静的,拿捏得清楚的人在身旁,她和莺歌也能放心做自己的事情。 提完要求,又写了一些问候楚阡澈和陆掌柜的客套话,并邀请他们有空来京城作客。 地址这些一一标明,写完信,柳茹月晾干了装进了信封,“这封信,你就混在楼里姑娘写给家人、相好让他们赎身接人的信堆里,一并托人带出去。” 个中意思,也不用柳茹月点名,莺歌当即点头,“谨慎些是对的。” 等着看芸瑛坊楼塌的老鸨们,天天数着日子,估摸着她家的酒快要用完了。 这些日子,也瞅着芸瑛坊的采买到处找酒坊买酒,也都铩羽而归。 可是渐渐地,金老板察觉出不对味儿了,找上了芹老板,“我们不会是白忙活了一场吧?” “怎么会,没有酒坊私下里卖酒水给芸瑛坊啊。”芹老板一直派人盯着芸瑛坊呢,可没瞅着人往里头搬坛坛罐罐。 “可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芸瑛坊的采买到处都没找着酒水,看上去很着急,但一直没见着莺老板有什么动作,她们不会有什么后招吧?” “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呢。”芹老板你安心吧的眼神安抚的拍了拍金老板不安的手,扯着嘴角笑道,“十娘那个傻子,曾在林家酒铺跟前说,说她家乡酒坊的人委托她在京城卖那玉液醇。” “哦,那可如何是好?”金老板反手抓紧芹老板的手,“你知道,怎么不早说?当真让她把家乡的酒水运到京城来,我们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这事儿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帮你解惑,为什么莺歌那死妮子不着急罢了,她以为她有后手,实则这老底儿早就被十娘捅漏了,我已经派了人去盯着运河了,一旦看到从洞庭郡那边来的船,有运了酒水的,就会……哼哼。”芹老板冷笑着,猛地将桌上的水杯掀翻。 恍然大悟的金老板哦了一声,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竖起大拇指夸赞,“还是芹老板有主意,等两日后廖仙儿正式挂花牌那夜,咱们,都去恭贺恭贺吧!” “这真是个好主意~,到时候,我们可得多带些人去看她笑话呢。”芹老板捂着嘴笑了起来,“莺老板不是想为芸瑛坊薄出名声么,那我就让她梦想成真。” 金老板点着手,“对,我们成全她,只是这名声是好是坏,可怪不得我们了,哈哈哈……” 廖仙儿挂花牌的日子到了,这代表着,她开始正式亮相,成为京城男子花了银子就能见一面的玩物。 虽然是淸倌儿,但在正经人眼里,也不过是下九流的青楼女子。 但在花街上,她这样的人却是值得追捧的。 花街上每一个花楼都无比重视自家头牌亮相的日子,所以都会举办隆重的挂花牌仪式,会邀请很多游走于花丛的纨绔、风流文人来观礼。 这些人对头牌琴棋书画仪态容貌全方面的点评,文人为妓子做的诗歌、画的画的多寡,决定着她亮相的成功与否,关乎着这个妓女将来受追捧的程度。 今日的芸瑛坊,被五彩花灯、帷幔飘带装点得华光溢彩、纷华靡丽,宝马香车在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各式华冠丽服的男子下车进了芸瑛坊,这样的景象,引得寻常寻花探草风流客驻足围观,“这芸瑛坊今儿是遇到什么喜事了,怎么张灯结彩,这么大牌面让那些挑剔的纨绔一个个都进去了?” “是啊,他们都来芸瑛坊,他们在别家的老相好不吃醋?” “这喜气洋洋的景象,怕不是老鸨要成亲,嘿嘿。” “什么老鸨成亲,应该是头牌办梳拢,才有这样的架势,不过芸瑛坊拿得出手的就玉蝶和惜莲,哪个纨绔这么大手笔,重金给其中一个姑娘办梳拢?” “芸瑛坊可是淸倌儿楼,姑娘不陪客睡觉的,应该不是办梳拢。” “嘿,瞧你们风尘仆仆,才从外地回来吧,半月多前,芸瑛坊得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名唤廖仙儿,今日正式给她挂花牌!” “挂牌!这廖仙儿到底何许人也,能让芸瑛坊老板下这么大功夫给她请来这么多贵客!” “关照芸瑛坊最多的还是食客,那些人哪里这么大牌面,这次来的可都是无肉不欢的家伙。” “这事儿还是从别的好多花楼传出来的消息,那些老鸨天天哀叹,说错失了廖仙儿这个天仙儿,太遗憾了,被好多客人听见了,能被十多家老鸨一同感慨、痛惜失手的姑娘,那些多优秀。” “我懂了,所以这些寻花风流客,今日一个个都来芸瑛坊探个究竟。” “我们也进去瞧瞧吧。” “进不去了,人太多了,入场费都要50两打底,你们有这么多钱,就为了进去看廖仙儿一眼么?” “芸瑛坊想钱想疯了吧,抢劫阿,这廖仙儿若是没有吹捧的那般厉害,这招牌可不得被砸了。” 莺歌拿着金丝包边儿铜镜,左右对镜瞅了瞅,回头拉着帮她插簪花的柳茹月, “十娘,神了,你给我画的这个楚楚可怜妆,看上去欲哭还休,带着一丝憔悴,又惹人怜惜,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像是睡不好、哭过似得,却依旧那么美。” “这不是你要求的么。”已经给莺歌梳妆完毕,柳茹月抽走了她手中的铜镜,“你什么时候出去?” “哼哼,先让她们得意一会儿,想看我的笑话,没门儿,我要让她们成为最大的笑话。”莺歌提着裙子站起来,走到窗边,透过帷幔看着 柳茹月也跟了上来,扫了一眼,这场面看得她后怕不已,“多亏她们帮我们宣传了。” “是啊。”莺歌捂着唇,小声笑道,“一会儿让她们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得意的眼神一转,就变得凉薄起来,凑近柳茹月耳边,“你隔壁那个徐凤娇,还是别留着了,这次若不是被翟宁发现她听墙脚,帮芹老板打听风声,我们这次不中她们奸计,下次也防不胜防。” “恩,我后面会安排人把她铺子盘下来。”左边铺子太小,以前拿来作用不大。 但现在铺子里多了人,让巧燕、罗妈子住糕点铺子那边,柳茹月还是不放心,毕竟烤炉、糕点都在那边。 现在可以买下来,改成住房让她们住,另外也能将帮邱老板他们做的豆腐乳转到那边单独卖。 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了。 知道十娘早就有了计划,莺歌就放心了。 第218章、陆铖泽来了 【别订,凌晨修改】 被人抓了个正着,还是一个不愿意忍气吞声的主儿,这几个从进门时看到柳茹月就讨论到现在的男人噤了声儿,没法理直气壮的骂回去。 “就算我们在背后说她不对,她也不能让你砸了我们的碗吧?泼了我们衣服一身脏污,多难受。” 柳茹月拍着好奇打量自己的子曜,对那想要挽回一丝颜面的小商贩道,“你衣服脏了,你就难受,不过换一件衣服,洗一洗就干净了,不麻烦,如果你不想要这件衣服了,我赔你一件也不是不行。 而你们在背后给我泼脏水,说我脏话,我就不难受了?给我造成的影响是换一件衣服、洗一洗衣服就能干净得了的么?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你这张嘴不干净,就回去好好洗洗你们的衣服,就当洗了你们的嘴巴了。” 今日可不能让这些人觉得她好欺负,反正粤西商会的会长他们从她这里讨不了好处之后,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好感,她何必讨好他们呢。 且,不知道陆铖泽会不会让他的随从观察她,她就不能表现得宽容大量,这些人带来的不良影响与陆铖泽相比,不算什么。 那小商贩被堵得无话可说。 柳茹月,“你如果向我道歉,我就给你赔偿一件新衣服,你若是不道歉也不强求,我这就走了。” “……” “……那就有请我们今天的主角儿,廖仙儿出场,为大家表演一曲《敦煌天女.伎乐》。” 莺歌也不喧宾夺主,报幕完毕转身就下了舞台。 一阵清脆明亮、轻灵而幽远的编钟声悠扬响起,震耳欲聋的大鼓声音浑然一击,舞台上洁白的纱幔落下,原本影影绰绰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昂首振臂的她伴着鼓点变换着姿势,似腾空而上要直冲云霄飞到佛陀身边,她的脚踝上挂着铃铛,一动之间,阵阵铃声传来。 金银粉绘花的薄纱罗制成的浅蓝披帛在她光洁的肩后飘飘翻卷,红蓝相间的衣裙随她飞舞而翻飞,她折腰大跳,像壁画上的飞天一般轻盈巧妙,潇洒自如。 虽然她穿着单薄,一扭腰、一勾脚、一掐诀,看上去都是妩媚又动人的姿势,但她脸上悲天悯人的表情却让人生不出亵渎的心思,她似在替佛陀看着凡间的芸芸众生,又如此宝相庄严。 随着鼓声越来越舒缓,越来越远,她的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轻轻勾了勾唇角,这一抹似笑非笑,勾得场中无数男人屏住了呼吸,怕惊动了天女成为罪人。 又有好些人忍不住的仰着脖子,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摇曳生姿的裙摆。 “廖仙儿~,好一个天仙儿!”马骞舍不得移开眼。 他不错眼的跟随者舞台上天女而动,空荡荡的右手似拿着一枝画笔,在虚空中描绘着舞乐伎的圣洁姿态。 平日里与他交好、擅长画艳画的风流才子莫不是如此,像是疯癫了一般,如痴如醉的望着台上的廖仙儿,眼中却不见一丝淫、邪。 纵使知道廖仙儿的模样有多惊为天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此刻看到经过莺歌打扮之后,变得更加璀璨夺目的廖仙儿,老鸨们也坐不住了。 齐齐拥在窗前,扯开帘子往下瞧。 好想要! 她们比之前还要想将廖仙儿据为己有! 纵使现在离花朝节还有两个多月,纵使现在还有很多花楼藏着自己寻来的绝色等着花朝节前才亮相。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鸨们,她们已经知道不用比了,只要廖仙儿出现在这一届花朝节上,她就是这一届当之无愧的花魁! 她本身就很漂亮,但漂亮的女人她们见得多了,每一届的花魁除了姿容,琴棋书画,最重要的还是魅力大比拼。 一个没有自己特色的美女,美则美矣,并不会让人心心念念,只是食之无味的花瓶罢了。 去比赛的谁不漂亮、不会琴棋书画? 可这廖仙儿,她这张脸、那双眼,清纯与妩媚并存,经过莺歌的训练之后,她之前还放不开的的体态忽然如彼岸花一样绽放开来,这仪态,妖艳与圣洁同在,这是怎样矛盾的结合。 廖仙儿这一款的女人,是整个秦淮历届花魁都不曾出现过的那种,其他女人就算比她漂亮,也压不过她的魅力。 莺歌真是个讨厌的女人,竟然发掘了廖仙儿的天分,将她训练成了人人都想要的真天女。 越是圣洁的,男人们越是想弄脏她、拉下圣坛,莺歌却把廖仙儿打造成了宝相庄严的天女,让男人们不敢太过放肆,此刻,她在那些文人的眼中,已经不是一般的妓子了。 他们的目光追随着这个让他们产生作诗、作画灵感的天女,她是特殊的,她会拥有一大波拥趸。 老鸨们心情复杂的看完了这一场表演。 音乐停止,天女又恢复了静止的飞天模样,大厅中安静得只听得到众人喘息的声音,久久之后才响起了阵阵鼓掌欢呼。 “天女!” “天女!仙儿,仙儿就是天女!” “赏、不,为仙儿姑娘供上一千两香油银!” “对,给仙儿姑娘供上两千两银子!” 楼下此起彼伏的打赏声,证实了老鸨们的猜想,这些男人真把一个妓女供奉成女神了,真是笑话。 心中鄙夷归鄙夷,但若廖仙儿能被自己挖回去,她们当然也希望这些男人继续把她当成天女一般供奉着。 芹老板看着重新回到舞台上开始安抚因为廖仙儿退场而悲伤难过男人们的莺歌,回到郁闷难消的老鸨们跟前,“廖仙儿太优秀了,莺歌守不住的,她根子浅,没有靠山,若是哪个大人物看中了仙儿,早晚淸倌儿之身保不住,我们几家怎么说也能护着她……” 全老板则是道,“就算我们给廖仙儿说了,她有心跟我们走,莺歌也不会这么快放人,所以你那边儿做得怎么样了?” 今晚大家都是来看莺歌出丑的,现在场子如此热闹,老鸨们虽郁闷,却也不是为这个难过。 莺歌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把廖仙儿训练成这般模样,她们到时候挖回自家花楼,也不用费力气打造她形象了。 她们没把莺歌当对手,一个没有酒水售卖的花楼,算哪门子花楼。 第219章、邀请 【别订,凌晨3点修改】 好歹都被她一个人说完了。 自己与这王夫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刚刚才认识,柳茹月一开始真的只觉得自己只是被婉春牵连了,这王夫人是在借她来指桑骂槐,她只是误入了别人的唇枪舌战。 虽然小儿子陆永庆上一世被卖入宫中,可是现在他应该还没到京城,如果她只为了永庆一个人进宫,其他三个孩子怎么办? 若非必要,她不会考虑进宫的事情。 “十娘还没想过厨神大赛的事情,我刚来京城不久,做的菜也就那么几道,怎么和各位大厨比。”柳茹月四两拨千斤,将这话茬儿拨了出去。 随后,七个老板身后的厨子都自保了家门,也算礼貌性的了解了一番。 戚氏一点都不着急,也不催促,耐心的等这些人啰嗦完了,才开口,“那,现在咱们就移步去后花园?” “甚好。” 几个老鸨仗着长得壮实、肥胖,挤开了莺歌,抢先走在了前头。 莺歌话头上不落人后,比体力这事儿,她觉得犯不上和这些肥猪比,与柳茹月站在原地,在别人院子里不方便说悄悄话,她只是抬眼对柳茹月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 看得出来她眼中的意思是别和这些人计较,掉价。 柳茹月点了点头。 两人跟在众人身后,沿着屋檐去了后花园。 坝子虽然不大,摆放八个炉具还凑合。 打前头的厨子已经占用了较好的炉子,就剩了一个普通人家用的小炉子在一旁。 莺歌气鼓鼓的哼了一声,还好十娘做的菜,也不是那么依仗炉子。 这次和在陈家招聘厨娘不同,廖家并没有准备食材让大家挑选。 各个厨子都是自己带着食材来的。 甚至还有人,麻烦廖家小厮去门口搬马车上没能拿全的食材。 柳茹月也将食盒放在了炉子旁的桌子上,顺便也把背篓也放下,揭开了一直盖着的布。 这会儿也不过是准备工作,做菜的厨子们,佯装绑头、束衣的左扭右晃,偷偷去打量别人准备的是什么食材。 看到柳茹月拿出来的不过干香菇、鸡蛋、干黄花菜、腐竹、干木耳、韭菜这等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菜,便不再关注她,而是去看别的厨子准备了什么。 柳茹月将干木耳、干香菇这些用水泡着,就去生炉火。 莺歌和一众老鸨坐在铺了厚垫子的亭子里,看着、闲聊着。 莺歌原本并不担心十娘,可是却发现她那边飘起了一股黑烟。 “怎么回事?” 戚氏陪着笑脸道,“莺老板莫生气,是我没考虑周全,家中常用的有一个炉子,这个老炉子放了很久没有用了,我也没做过饭,不知道炉子放久了会出这事儿,就只找邻居借了六个。 要不,我立刻让人再出去借一个。” “那赶紧的。” 戚氏也没啰嗦,立刻招了人过来安排了下去。 看着其他厨子已经开始在做菜了,十娘这边的炉火还没生起来,莺歌就一阵担心,“怎么炉子还没回来?” “莺老板操心什么,这小厮才出去多久,六个炉子都借回来,再多借一个炉子能有多难?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安心吧。” “莺老板,你找的这个十娘怎么这么死脑筋啊,你快告诉她先把菜切出来啊,一个劲儿捣鼓炉子做什么。” 莺歌不觉得十娘笨,她一直捣鼓炉子肯定是有原因的,是什么原因呢? 这场比试规定了厨子一旦入场,老板们就不能再和他们交流了,这要求也是为了避免作弊。 现在一看,竟像是针对自己和十娘一般。 莺歌想了想,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方才戚氏说找邻居借炉子,她只当戚氏是舍不得银子买炉子,且戚氏都成功借到了六个炉子了,莺歌下意识觉得戚氏人缘不错,再借一个炉子回来应该不难。 可现在一想,她这个花楼老板此刻在这里,戚氏舍不得银子,她可舍得银子买新炉子,她竟被戚氏牵着鼻子走了。 “戚夫人,一会儿就要到中午了,邻居们也得做饭了,怕是不好借炉子,这样,我出银子,你让小厮去买个炉子回来吧。” 戚夫人尴尬的立在原处,“我们廖府不是大户人家,就一个小厮,刚才你也看到了,已经派出去了,只能等他回来了,再让他出去跑一趟了。” 见莺歌又要开口,戚夫人哀愁的上前替廖文采拉了拉薄毯,“若不是我要照顾夫君,也能亲自跑一趟。” 这话说得,莺歌气得也骂不出口。 “哎,这规矩怎么就定死了呢,不然莺老板也能提醒十娘先别管那炉子了。” “真没想到,十娘竟然是个死脑筋。” 莺歌看得出来那些大厨都要一展身手,与他们要做的费时间的菜比起来,十娘做面食的时间肯定比他们的时间短很多,但她依旧着急。 十娘固执的生火,不去揉面,就是为了提醒她炉子当真用不了。 “我亲自去买炉子,这不违反我们定的规矩吧。”莺歌扬着下巴,看着戚氏。 “莺老板果然性子火辣,风风火火的,可是这么着急做什么,小厮一会儿就回来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去买炉子,你一个人扛得回来的么?” “没想到各位老板这么为我担心,要不陪我一起去抬炉子?”莺歌嘴角噙着笑,一个个的扫过老板们,似是在看谁最关心她,那她就选谁一起去。 各位老板立刻消了声,虚情假意也不再表了。 “那莺老板路上注意安全。” “恩。”莺歌转过身,毫不犹豫的往门口疾而去。 柳茹月察觉到身后的喧嚣,扭头一看,发现莺歌离开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是廖家针对她,还是谁做了手脚,这炉子像是被人浸了水泡了几日一样,完全没办法生火,一生火,就冒黑烟。 这样的情况下做的菜,会有异味。 规矩规定了厨子和老板不能交流,她也只能不断生火,制造黑烟吸引莺歌的注意力了。 依莺歌的聪明才智,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方才也试了,完全没可能把炉子里的水烤干。 莺歌已经离开,柳茹月也不再生火,黑烟也挺呛人的。 她洗了手,洗了脸,为这一碗面做准备。 将泡发的木耳、香菇这些切成丝。 将五花肉切成片…… 第220章、去了 别订【】 进丞相府原本就是陈熙的任务,她用他的银子开了芸瑛坊,事儿还是得做的。 “陆大人一片孝心,十娘应当成全。”柳茹月眉头微皱,“只是除夕也是家人团圆的日子,我夫君在外走镖,不能在家陪伴,我若也离开了,留子曜一个孩子在家里,我一个做娘亲的,于心不忍。” 陆铖泽仔细的打量着柳茹月脸上的表情,“那好办啊,你把子曜带上,一同去丞相府,做了年夜饭后,索性就同我们府里的下人,一起过个热闹年。” 陆铖泽还真好意思,搞得丞相府已经是他当家做主了似得。 柳茹月,“这怎么好意思。” 陆铖泽面露愧意,“我知道突然邀约很是鲁莽,我也知道你的规矩,都是要提前预约的。” 知道鲁莽,你还提?柳茹月心里嘀咕。 “但我希望十娘能给我一个面子,你们商会会长和我也是朋友,商会在京城遇到什么麻烦我也会尽力帮忙。”他噙着笑,望着柳茹月露出坦诚的目光,“当然,你若是遇到什么麻烦,我也能给你一个便利。” 这些东西,柳茹月真的不在意,但自己装装不方便就算了,装久了也没意思,做出半推半就、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应道,“那,那好吧,” 被人挡了路,谁能心情好。 出门见乞丐,比踩了狗粪还晦气,粗使婆子连着骂了几句,门口的乞丐也不动,她气急了,伸出脚踢了上去。 靠在墙上的乞丐嘭的一声栽倒在地上。 “死人了,死人了!” “出人命了!” “陆府下人一脚踢死人了!” 那粗使婆子被外头炸天呼地的声音吓了一跳,什么,不会吧,踢一脚就死了? 她放下手里的恭桶,去瞅那倒下的乞丐。 大乞丐怀中的孩子动了动,粗使婆子紧提着的心也松动了,遂叉着腰叫骂起来,“没死别在我门前讹人,滚滚滚,一大早的给谁晦气啊。” 扭过腰,对那些看热闹的人吼道,“你们别嚷嚷了,没谁死了,还喘着气儿呢。” “呜呜!,娘……娘……,娘你醒醒啊!别抛下囡囡,你刚刚还和囡囡说天亮了,立刻要带囡囡去聚贤楼吃好吃的啊。” 粗使婆子心中咯噔一声,跑回来蹲着伸手往鼻下一探。 嚯,没气儿了! 陈婆子吓得往后摔坐在地上。 她才刚被买到陆府做活儿没满一个月呢,就踢死了人,惹出了这么晦气的事情,主母不会再次发卖了她吧。 “不,不是我踢死的,这乞丐早就死了,冻死在门口,我就……我就轻轻的一碰,她就摔在地上了。” “你乱讲,阿娘刚才还在和我说话呢,呜呜呜……”小乞丐抬起头,眉清目秀的一张脸上流淌着泪水。 “孩子是最纯洁最单纯的,这么小的孩子哪里会撒谎啊!”看热闹的人们闻言,对小乞丐同情了起来。 “是啊,本来冬天日子就不好过,那婆子还踢了乞丐婆一脚,这一脚怕是把最后一丝心脉都踢停了。” “造孽啊,大家都是下人,又能比乞丐高几分,挡门了怎么了,让乞丐躲开就是了,还踢上一脚,这不是自己找事儿?” 一大早有这稀罕事看,倒夜香的枯燥生活也没那么无趣了,众人围拢过来,议论纷纷。 没个帮自己说项的,让陈婆子紧张不已。 一个同样粗使婆子打扮的人,从人群里走过来,“那婆子,一大早就闹出了事儿,不管是不是你踢死的,你碰了她这事儿就脱不了干系。” 陈婆子被她这话吓得哆嗦起来,这个婆子见状凑到她耳旁小声道,“虽说乞丐的命不算命,可这是哪儿?这是篱笆巷,文人书生呆的地方,谁不要个脸面? 你若不想你家主子被这些文人口诛笔伐说什么门内酒肉臭、门前冻死骨的,就做个好事,赶紧回禀了家主,将这乞丐运走扔京外乱葬岗埋了,这小乞丐还小,将她带进府好好安置一番,谁还能说出个不好来?” 陈婆子想起这新家主,是个好脸面的人,儿子娶了沈丞相的闺女,是高攀了,所以对他们这些下人很是严格。 整日拿书香门第那些规矩教导她们这些下人,她听得烦闷,并不在意,她一个粗使婆子学那些规矩有什么用,又不需要伺候在主子跟前,还能犯了什么事儿。 现在一想,却是自己错了,今儿可不就犯了错了么。 现在更是众目睽睽之下踢死了人,她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庙,还不如按照这个好心人所说,早些给主子通报了此事,将对主家声誉的损失降到最少才好。 “谢谢这位婶子提醒了,以后请你吃酒。”陈婆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对周围看热闹的人道,“你们帮我看着,我进去通报家主。” 看热闹的下人里头,好几个看傻子一样的看着窜进门的陈婆子,死个乞丐而已用得着通传家主? “这新来的陆府,说不定是什么穷乡僻壤才来京城定居的,太小题大做了。” “杀了人,心慌,也不能让主子替她擦屁股啊。” “算了,说不定这家主子心善呢。” “给三四十个铜板,让那边运夜香的车,一并将这乞丐拖出去扔了便是了。” “她没踢那一脚还能这么解决,碰了人怎么能怎么草率,这可是人命啊。” 陈婆子一股旋风似得冲进了主院儿,吓得在黄氏跟前伺候的四个丫头都没能第一时间拦住她。 谁敢擅自闯主子院子啊,这粗使婆子太没规矩了。 粉荷带头领着粉鹃、粉兰、粉芍抓着陈婆子,“陈婆子,你……” 被拦着耽搁了正事儿可怎么办,陈婆子张嘴嚷嚷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老夫人……出人命了。” 屋内传来哐当一声,四个丫头哪里还顾得拦陈婆子,冲进去查看老夫人的情况,“老夫人!” 黄氏瘫坐在椅子上,一双眼因惊恐而瞪得圆圆的,瞳孔却缩着看得她内心惊恐不已,“谁……出人命了?” 粉荷帮黄氏顺着胸,粉兰对陈婆子怒喝,“快说啊。” 陈婆子这腿软了一路,踩着泥一样的进得门来,被这一吼,嘭的跪在了地上,哭得无辜又无助,“门口死了个乞丐……” 黄氏庆幸的缓过神,瞪了陈婆子一眼,缓过气儿的她一脚朝陈婆子心窝子踹去,“教你的规矩呢,一大早咋咋呼呼,为个乞丐闹得陆府不得安宁,不说清楚,我还以为,还以为是我……儿出了什么事呢。” 一想到这个,黄氏就胸闷,“二爷最近可有写信来?” 粉荷摇摇头,“没有。” 第221章、不是这样 别订【】 所有阻碍儿子奔前程的事情,她都要处理好,不然她百年之后,都没脸去见陆家先祖。 “死了的乞丐,你拿一张席子出去把她裹了,拿几个钱托人将她运去乱葬岗便是。”黄氏指了指匣子,粉鹃会意过去将梳妆台上的匣子打开,从里面拿了钱袋子过来递给她。 “这小乞丐……你就把她带进府,将来周围邻居家下人打听,你就说我心善,不忍看她流浪受苦,将她留在府里当差,给碗吃了。” 原本就是陈熙的任务,她用他的银子开了芸瑛坊,事儿还是得做的。 “陆大人一片孝心,十娘应当成全。”柳茹月眉头微皱,“只是除夕也是家人团圆的日子,我夫君在外走镖,不能在家陪伴,我若也离开了,留子曜一个孩子在家里,我一个做娘亲的,于心不忍。” 陆铖泽仔细的打量着柳茹月脸上的表情,“那好办啊,你把子曜带上,一同去丞相府,做了年夜饭后,索性就同我们府里的下人,一起过个热闹年。” 陆铖泽还真好意思,搞得丞相府已经是他当家做主了似得。 柳茹月,“这怎么好意思。” 陆铖泽面露愧意,“我知道突然邀约很是鲁莽,我也知道你的规矩,都是要提前预约的。” 知道鲁莽,你还提?柳茹月心里嘀咕。 “但我希望十娘能给我一个面子,你们商会会长和我也是朋友,商会在京城遇到什么麻烦我也会尽力帮忙。”他噙着笑,望着柳茹月露出坦诚的目光,“当然,你若是遇到什么麻烦,我也能给你一个便利。” 这些东西,柳茹月真的不在意,但自己装装不方便就算了,装久了也没意思,做出半推半就、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应道,“那,那好吧,” 被人挡了路,谁能心情好。 出门见乞丐,比踩了狗粪还晦气,粗使婆子连着骂了几句,门口的乞丐也不动,她气急了,伸出脚踢了上去。 ,呜呜呜……”小乞丐抬起头,眉清目秀的一张脸上流淌着泪水。 “孩子是最纯洁最单纯的,这么小的孩子哪里会撒谎啊!”看热闹的人们闻言,对小乞丐同情了起来。 “是啊,本来冬天日子就不好过,那婆子还踢了乞丐婆一脚,这一脚怕是把最后一丝心脉都踢停了。” “造孽啊,大家都是下人,又能比乞丐高几分,挡门了怎么了,让乞丐躲开就是了,还踢上一脚,这不是自己找事儿?” 一大早有这稀罕事看,倒夜香的枯燥生活也没那么无趣了,众人围拢过来,议论纷纷。 没个帮自己说项的,让陈婆子紧张不已。 一个同样粗使婆子打扮的人,从人群里走过来,“那婆子,一大早就闹出了事儿,不管是不是你踢死的,你碰了她这事儿就脱不了干系。” 陈婆子被她这话吓得哆嗦起来,这个婆子见状凑到她耳旁小声道,“虽说乞丐的命不算命,可这是哪儿?这是篱笆巷,文人书生呆的地方,谁不要个脸面? 你若不想你家主子被这些文人口诛笔伐说什么门内酒肉臭、门前冻死骨的,就做个好事,赶紧回禀了家主,将这乞丐运走扔京外乱葬岗埋了,这小乞丐还小,将她带进府好好安置一番,谁还能说出个不好来?” 陈婆子想起这新家主,是个好脸面的人,儿子娶了沈丞相的闺女,是高攀了,所以对他们这些下人很是严格。 整日拿书香门第那些规矩教导她们这些下人,她听得烦闷,并不在意,她一个粗使婆子学那些规矩有什么用,又不需要伺候在主子跟前,还能犯了什么事儿。 现在一想,却是自己错了,今儿可不就犯了错了么。 现在更是众目睽睽之下踢死了人,她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庙,还不如按照这个好心人所说,早些给主子通报了此事,将对主家声誉的损失降到最少才好。 “谢谢这位婶子提醒了,以后请你吃酒。”陈婆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对周围看热闹的人道,“你们帮我看着,我进去通报家主。” 看热闹的下人里头,好几个看傻子一样的看着窜进门的陈婆子,死个乞丐而已用得着通传家主? “这新来的陆府,说不定是什么穷乡僻壤才来京城定居的,太小题大做了。” “杀了人,心慌,也不能让主子替她擦屁股啊。” “算了,说不定这家主子心善呢。” “给三四十个铜板,让那边运夜香的车,一并将这乞丐拖出去扔了便是了。” “她没踢那一脚还能这么解决,碰了人怎么能怎么草率,这可是人命啊。” 陈婆子一股旋风似得冲进了主院儿,吓得在黄氏跟前伺候的四个丫头都没能第一时间拦住她。 谁敢擅自闯主子院子啊,这粗使婆子太没规矩了。 粉荷带头领着粉鹃、粉兰、粉芍抓着陈婆子,“陈婆子,你……” 被拦着耽搁了正事儿可怎么办,陈婆子张嘴嚷嚷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老夫人……出人命了。” 屋内传来哐当一声,四个丫头哪里还顾得拦陈婆子,冲进去查看老夫人的情况,“老夫人!” 黄氏瘫坐在椅子上,一双眼因惊恐而瞪得圆圆的,瞳孔却缩着看得她内心惊恐不已,“谁……出人命了?” 粉荷帮黄氏顺着胸,粉兰对陈婆子怒喝,“快说啊。” 陈婆子这腿软了一路,踩着泥一样的进得门来,被这一吼,嘭的跪在了地上,哭得无辜又无助,“门口死了个乞丐……” 黄氏庆幸的缓过神,瞪了陈婆子一眼,缓过气儿的她一脚朝陈婆子心窝子踹去,“教你的规矩呢,一大早咋咋呼呼,为个乞丐闹得陆府不得安宁,不说清楚,我还以为,还以为是我……儿出了什么事呢。” 一想到这个,黄氏就胸闷,“二爷最近可有写信来?” 粉荷摇摇头,“没有。” 陈婆子见她们自顾自聊得起来,将乞丐死在大门口的对名声多不好说了一遍,当然,她可不敢说是自己踢了一脚踢死的。 黄氏正忧心儿子,哪里有心情听她说这些,但事关儿子声誉和仕途,她这个良母,决计不能作出任何给儿子抹黑的事情。 第222章、爱竹 沈曼青轻声唤道,“翠竹,从百宝匣里拿两千两银票过来,给姑爷。” 两千两,陆铖泽心中又喜,又悲愤。 沈家得了他这个二甲传胪,却并未给予足够的尊重。 以前茹月赚了银钱,也只是在手中过一过,就交给了娘亲和他,她从不会管银子,她需要用银钱都是找他要,从未发生过他找她要银子的事情。 这沈曼青自己不管银子这阿堵物,却全交给丫鬟管理。 若是把娘和弟弟也接来,一起住在陆府里,让娘当家,也不知道沈曼青这个媳妇儿能不能学得像茹月一般三从四德,交出银子来做家用,她嫁给了他,自然是陆家的人了。 他都叫她爹父亲了,她也得叫他娘为母亲,都是一家人,她的就应当是他的,可现在他还得想着法儿哄来一些银子花。 这日子,过得实乃憋屈,哪里畅快了。 翠竹进屋,打开柜子,搬出百宝匣放在桌上,打开匣子,顿时金光四射,好一副珠光宝气的盛景。 纵使这匣子他看过不下十次,依旧让陆铖泽觉得刺眼得很,转过身偏开头不再去看。 在陆府见到沈曼青陪嫁的百宝匣时,陆铖泽就惊讶于沈府的奢靡了,却不想,那还不是沈曼青所有的家当,在丞相府里,她还有一个比陪嫁的百宝匣存放的珠宝更多的大匣子。 既然嫁给了他,这些东西竟然没搬去,这是防着他么?都是一家人了,竟然做出这般行径。 她搬到陆府那些东西原来只是敷衍他罢了。 “姑爷,您拿好。”翠竹数了两张500两银票、10张100两银票过来,双手举起递给了陆铖泽。 陆铖泽望向对百宝匣看也不看一眼的沈曼青,“两千两太多了吧。” 沈曼青抱着套了牡丹刺绣薄棉的铜炉,“除了给十娘开的上门银票,剩下的银子你自己拿着用,大过年的,你看看你娘那边小陆府缺什么,该添置的就帮着添置些,我这个做媳妇儿的不怎么懂归置家用,还劳你自己多费些心思。” “我就知道,娘子还是记挂着娘亲的,娘含辛茹苦把我抚养成人,我小时候身子弱,总有人欺负我,娘怕村中人欺负我,为人刚强了一些,操劳的也多些,说话可能唠叨了一点,但她绝对是关心我们的。” “我乏了,你先去把事办妥吧,免得那十娘收了别家的银子,不来了。”沈曼青伸手,青竹上前扶着她起身,聘聘婷婷的朝床榻走去。 陆铖泽知道她在赶人了,不卑不亢的接过翠竹手里的银票,揣到了怀里,“娘子好生休息,我一会儿给你带些十娘铺子上的糕点回来。” 放下的帐子里只传来轻轻一声,“嗯~” 陆铖泽出了暖房,身上有些冷,“郑书,拿我红狐披风来,陪我出去一趟。” 贴身小厮郑书进了门,拿了披风出来,给陆铖泽披上,两人一同出了丞相府。 柳茹月此刻正在南宫府上,南宫弘好奇的把玩着她从背篓里拿出来的竹筒,上看下看,翻滚着看,“你说,你在竹子里养了酒,怎么养的?这酒怎么灌进去的?我怎么看不到缝儿啊,孔的。” 南宫霖也拿了一个在手里翻看起来,他还以为是二爷爷老了眼神儿不好所以没看到开口,没成想自己也找不到。 柳茹月道,“找到幼竹,用钢针钻孔,将基酒灌进去,用特制蜂蜡堵住开口,随着竹子的生长,开口处就会愈合。” “基酒在里面还会发酵的吧,温度那么高,不会把竹子烧坏了吗?”南宫弘一开口,柳茹月也知道他多爱酒了,也是个尝试亲自酿酒的人。 “因为这基酒发酵的时间是经过我计量的,时候刚刚好,灌入竹筒中后,虽然会散发热量,却不到烧毁竹子的热度,反而会让竹子的清冽香气更容易融入酒水中。” “妙哉,快去把大哥叫来,让他也来尝尝这竹筒酒。” 伺候在花房外的小厮,“是。” 南宫弘抚着胡须,又命令道,“你去拿四个酒杯来。” 丫环,“是。” 南宫越过来的时候,满脸的无奈,“二弟,青天白日不做文章,喝什么酒?竹筒还能酿酒,你莫不是做梦了?” 南宫弘扬了扬手里晃荡荡的竹筒,“哼,大哥,你不是说实践出真知么,你都没看也没喝,就来否定我,你这大儒是怎么做的,对吧,小七。” 南宫霖轻笑,“二爷爷,莫害我了。” 南宫越走过来坐在南宫弘身侧,瞧着竹筒听着弟弟的解释,也觉得新奇,“那就劳烦十娘开酒吧。” 柳茹月拿出锉刀,将竹筒立在桌上,压紧对着竹筒上方的节就一顿凿。 节一破开,阵阵酒香就飘了出来,带着独属于竹、又有些像青草的清冽香气。 南宫弘忍不了了,将杯子递到了柳茹月跟前,“快快快,给我满上。” 见弟弟这么一副猴急的模样,南宫越就手痒痒,碍于有外人在,他只是拉了拉他衣袖,“二弟,注意形象,不急不躁不嗔不怒。” 南宫弘哪里听他这些,柳茹月也已经将青绿色透亮的液体倒入了白瓷杯中。 “香,真香,哥,你闻闻。”南宫弘将酒杯递到南宫越脸前晃了晃,在南宫越露出兴色时,就收回了酒杯,一口饮下,“好酒,我觉得挺适合小七喝的。” 柳茹月边给剩下的酒杯漫酒,边道,“我也觉得竹筒酒很适合七公子。” 南宫霖明白了,这就是月余前,十娘所说过年时候要送给他的礼物,不管口味如何,这份灵巧心意,他收到了。 他拿了酒杯先递给了爷爷,才自己拿了一杯,一嗅一品,一气呵成。 这酒,有他最喜欢的竹子清香不说,味道也如竹的寓意一般清华其外、澹泊其中、清雅脱俗、不作媚世之态。 是至今为止,他饮过的酒水里,最喜欢的酒水了。 “十娘有心了。”南宫霖放下酒杯,双手交握低头一礼。 柳茹月也放下竹筒,回礼之。 第223章、偷盗 【不订阅,凌晨2点替换】 在南宫府上喝了一杯酒,拜了一个早年,柳茹月就离开了。 又去街上,准备置办一些年货。 这事儿说来奇怪,来京城这么久了,先前就遇到过一次陆铖泽罢了。 今儿除了陆铖泽主动找过来,现下竟然又遇到了陆铖泽。 柳茹月见他亲自在挑选食材,也明白为什么两人会遇到了。 但他买的东西却也不是太贵重的东西,不过是食材而已,却不是她竟是黄氏 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两张崭新的100两银票,还找了80两银票的零递给了丞相府派来的小厮。 时间匆匆,在柳茹月对孩子们的思念中,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八。 这期间,倒是没有什么人来找柳茹月麻烦。 芸瑛坊那边的生意也是一日比一日红火,因独一无二的蓬莱浆,因廖仙儿绝美容颜和特色,只这两点,芸瑛坊就把经营多年的老花楼远远的抛在了后头。 如此安宁祥和的环境,总让柳茹月觉得不安,或许这只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 今夜的粤西商会聚会在她看来得好好应付才行,柳茹月摒除了心中的杂念,第一次换上了崭新的华丽衣衫。 衣衫是折枝牡丹织金锦做的,平时她总是一袭布衣,如今换上这华丽的衣衫,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一般。 挽发了一个倭堕髻,插上一个堆珠八吉纹铜花钗,就带着同样打扮得像观音座下童子的子曜出了门。 越到年关,街道上越是热闹,虽然同在东城,距离还是有点远。 翟宁赶着马车很是花费了一会子功夫,才到了粤西商会会址。 这一处建筑充满了粤西的风情,干栏石楼,石条砌墙,屋顶盖瓦,整体色调偏灰色,与京城建筑大红大绿完全不同。 门口雕花的大牌坊上写就“粤西商会”。 翟宁也曾跑南闯北,见怪不怪,停下马车,转身接过了柳茹月递给她的子曜。 会馆门口的小厮见柳茹月拿出了商会副会长亲自写的请柬,连忙招呼人上前帮忙牵走了马车,又热情的引她进门。 见两个女人提前被小厮引着进了大门,另一行没有坐马车来在另一边排队的人目露不解之色,问道,“那女人是谁啊?” “怎么还有女人来?” 其中一个小商贩模样的男子,说话夹杂着半生半熟的京腔,“听你们口音还没来京城多久,今儿是头一次来吧,今天是商会同乡聚会,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带家眷来。” “原来如此,可这是谁家媳妇儿,长得那么好看,她怎么不和自家男人一起来?” “就是,即便今天是聚会,女人还是跟着自家男人好一点吧。” “大兄弟说的对,虽然咱们粤西的女人勤快能干、能吃苦,但出席这么大的场合,不跟着自家男人走,擅自一人来,实在不懂规矩。” 在一旁皱着眉头想了老半天的一个商人在大腿上一拍,“我想起她是谁了,你们可别瞎说,那是十娘,人家是代表自家食肆来参加聚会的,不是跟着男人来的。” “啊?是那个十娘食肆的十娘?” “是啊,还能是哪个十娘。” “啧啧啧,这十娘开的食肆味道当真那么好?一桌竟然能卖100两?”男子啧啧称奇,不信的打量着众人的反应。 “我看呀,还是她长得漂亮,那些人才去捧场的吧,一个女人在外面开食肆,谁知道她卖的是什么肉?” “听说她和芸瑛坊老板娘关系不错,嘿嘿,你们说……” 见过柳茹月拿的请柬是副会长亲写的小厮闻言,吓得脸色煞白的冲过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打住,你们说话小心着点,平时私下里怎么说荤段子都没关系,今儿若不是过年聚会,你们这些小商贩都没资格进会馆吃流水席! 若不是会长怜悯大家同在外乡做生意、在外讨生活不容易,你们这些满脑子只有裤裆里那点事的家伙,能交5两银子就进来认识这么多大商贾?这些话一会儿可别乱说了,担心被乱棍打出去。” 被一个在大门口迎来送往的小厮骂了一顿,这几个小商贩还有些不服气。 可人家商会小厮的排面还是比他们大,穿的衣服也比他们好,若是争执起来,人家不让他们进会馆怎么办? 吃饭是小,来会馆年会不就是为了结交更多同乡做生意的大老板,给自己谋个好前程么。 顿时一个个腆着笑脸的道歉,“谢谢小哥提醒,是我们孟浪了。” “谢谢小哥指教,我才从老家山里出来,这张嘴真惹祸,喏,这是今天入场费,小哥原谅则个!”来人直接抓着小厮的手,在袖子 小厮察觉到这数量可比入场费多多了,也不再为难他们,“进去吧,别忘记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千万别因为嚼舌根,白白浪费了机会。” “我省得,谢谢!” 这些小商贩交了入场费后,也一并进了门儿,不过却是角门,去的地方也与柳茹月不一样。 柳茹月进门后,绕过影壁,踩着平坦整洁的青石板路,被引着到了一处颇有粤西特色的吊脚楼跟前。 粤西商会不差钱,这会馆里吊脚楼粤西,可没那么多蛇虫鼠蚁,这样修建不过情趣尔。 环着这个吊脚楼种植了许多竹子,还做了假山,曲水流觞很是有趣。 在楼下,小厮将柳茹月交给了门口伺候的丫鬟,“这是十娘,你且引她去贵宾席落座。” 丫环略一点头,引着柳茹月和翟宁继续上楼。 上了二楼,内里很宽敞。 被一排丝面屏风隔断成了两个部分,外间放了十张圆桌,已经坐了好些衣着光鲜的人。 都是男人。 屏风里面影影绰绰的身影能看出是女子,她们也在交头接耳的闲聊。 引路的丫鬟毫不迟疑的带着柳茹月往屏风隔断出来的那一角走去。 两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见来了新人,穿着打扮也华丽,商妇们也乐得和柳茹月打招呼,“又来一个妹妹,长得好生标致,不知是哪户人家这么有福气,娶到了妹妹。” 一个穿金戴银,浑身珠光宝气的妇人上下打量着柳茹月的衣着,“妹妹的夫君是做什么生意的?这一条织金马面裙,用的是最近刚出的织金锦,我叫我夫君帮我买一匹,都买不到呢。” 上一世伺候的人多,柳茹月也了解这些人见面会聊什么。 第224章、绑了她 丞相府也不差吃的,来做这年夜饭就是为了夜间赏烟花时有个嚼头。 此刻夜色已深,柳茹月也明白想要探明这右相府里的边边角角,也不能随意乱走,万一出了个什么岔子,初来乍到的她定然会被优先怀疑。 而且这里也没出竹染阁,沈丞相藏什么宝贝,也不可能藏在他女儿院子里。 和翟宁闲聊着吃了些御厨做的果子、荤菜、凉拌菜,味道也是极美的,能进宫的厨子,手艺自然不差,尤其装盘更是比民间讲究许多,精致又贵气,摆拼成牡丹、麒麟等祥瑞,一开始看着都不忍心吃。 喂着孩子吃了一会儿,外头空中也噼里啪啦的炸开了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 穿上披风,抱着孩子出得花房,子曜看得直拍手,“娘,真好看!” “十娘,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烟花呢,今天晚上来丞相府做菜真值当。”阿宁的脸上也挂着灿烂的笑容,指着空中的烟花,与子曜一惊一呼的好不热闹。 柳茹月含笑的点点头,虽抬头看着眼花,眼神却失了焦距,望着虚空。 不知孩子们此刻能否吃上一口热饭,能吃上一口肉,能否喝上一碗热汤。 这个年,唯一的变化也就是她比上一世过得像一个人而已。 同样的是,孩子们都还没消息。 他们到底在哪儿? “绑了她们!偷东西竟然偷到丞相府来了。” 一声怒吼在柳茹月身后响起,“没天理了,过年过节的,竟是遭了贼,还是引狼入室呢,这些杀千刀的外人也不知羞,竟然偷了皇后娘娘赏给姑娘的平安无事牌,也不知道往常去别人府上做菜的时候有没有……哎哟~” 柳茹月抱着孩子活动不开,翟宁双手灵活,闻言就把手里啃的鸡爪子朝那说胡话的婆子嘴巴砸了过去,准头不错,直把她那臭嘴塞了个正着。 或是鸡爪骨刺疼了嘴,吐出骨头后,哎哟哎哟的吐着血水,像是要入土了似得。 她带来的小厮、丫环、婆子赶紧上前搀扶着她,“扶我作甚,把她们绑了关柴房去。”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偷东西了?没凭没据的就说我们拿了东西,这还有王法么!”翟宁张开双臂,老母鸡似得拦在柳茹月跟前。 第一眼看到这婆子带来这么多人的时候,柳茹月就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了。 她还没开始行动,丞相府知道她是陈熙派来的人这种可能性很低。 这个府里唯一要害她的人,只可能是陆铖泽。 不说她本身就是柳茹月,哪怕她不是,她只是长得像柳茹月的一个陌生人,看来也让陆铖泽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欲除之而后快啊。 辩解是没有用的,他们就是想搞一出糊涂账。 只可惜,陆铖泽算错了一点,她不是那个任人揉搓捏圆的柳茹月了。 “你们丞相府就是……” 柳茹月撞了口不择言的翟宁一下,将怀里的子曜塞到了她怀里,让她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随后双手对着天上明月一抱,“吾皇圣明,得右相大人辅佐,开创功绩,才得以国泰民安。” “……”想要动手的丫鬟婆子都被柳茹月这一拜唬住了,她们可不敢在别人拜帝王的时候动手。 然而接下来,她们依旧不敢动手。 “右相大人是我们北昙国首屈一指的名相,是整个朝廷里最最明事理的人,从朝堂到民间,谁人不夸丞相大人秉公办事、刚正不阿、高风亮节、为民请命、为民所忧!是太祖立国以来,最有资格名垂千史的好官。”柳茹月就不信,她夸着她们主子,她们敢乱来。 不过这一招临时用用还好,拖久了就没用,她转身痛心疾首的指着这些恶奴,“反倒是你们这些下人,自己手脚不干净,就想赖在我一个外人身上,你们这是想给丞相大人脸上抹黑、给丞相大人的政敌手里递刀子,想让右相大人被拉下马么? 我只是个小小厨娘,只不过给一些达官显贵做过一点顺吞的食物,贵人们吃得开心,也不知道能不能记得我这个小人物,我受了冤屈无所谓,兴许也没人替我喊冤。 可丞相大人的名誉怎么办?你们承受得起污了自家主子的一世英名么?原本应该名垂千史的右相大人,就因为多了我这么一个黑历史,将来被人非议,何至于此呢?”柳茹月说的声泪俱下,满脸都是为沈丞相忧愁的模样。 她拍着自己胸膛,又合着手臂往前送,“你们要捉我、拿我,尽管找了赃物出来,绑了我送应天府大牢去。” “我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关柴房难免让谏官们攻歼右相开设私刑了,可只要到了衙门里,府尹怎么判,都和右相大人无关了。”柳茹月看着迟疑着没有立刻上前动手的婆子们,“我说的可对?” 那带头的婆子没想到十娘这张嘴这般厉害,她也知道十娘出入贵人们宅院做菜的事情,也曾妒忌过,可谁让自己没这手艺呢。 现如今得了机会毁了她,急匆匆就赶来了,现在这番话,她若是帮了十娘,万一真有权贵与老爷有嫌隙那这事儿做筏子……这…… 嘴里的血水也不敢呸出来了,硬生生咽了下去,“十娘说得对,捉贼捉赃,方才是我激动了,没觉得会是府里下人干的事,就觉得是外人做的。 既然十娘要证据,十娘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否让我们搜身?还有你们带来的行礼,以及暖亭里也得找找。” 这种手段,太好栽赃了,翟宁也不是天真的后宅姑娘,当即对柳茹月摇了摇头。 “好,搜吧,搜到了,我们一同去应天府衙门。”柳茹月心里没在害怕的,坦然应下。 阿云嫂心里冷哼,这说得就像应天府府尹要给她撑腰似得,府尹才正三品,比老爷正一品差得远了,满朝文武谁高得过老爷去? “好,搜。” “等等,你们先搜暖亭,若是亭子里没有,再来搜我身。” 这是她们去搜十娘,还是被十娘使唤? 第225章、没人能冤枉我 【不要订阅,凌晨1点替换】 阿云嫂气得单手叉腰,“你现在可是有嫌疑的人,我给你脸面,你却是唤起我来了。” 柳茹月擦着泪,委屈的很,“我好歹也是经常出入达官显贵府里的人,搜我身,那不是打了对我夸赞有加的贵人们的脸么?今儿下午燕王府管家还派人来请我去府里给太妃做菜呢,只是先答应了你们家姑爷才没去成罢了。 人家还等我明个儿一早过去给太妃做早膳呢。 若是搜我身,啥都没搜到,我得多委屈啊,都没心情去燕王府做菜了,那可是王爷,我不去又不行,去了,又怕是忍不住哭出来,就害怕人家拿这事儿说我呢,到时候一哭,人家不就知道丞相府有你们这些恶奴了么,人家指不定怎么说丞相大人御下不严、治家不严呢。” “……” 这起子小人,就是仗着认识的达官显贵多,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阿云嫂恨得牙痒痒,真希望这东西就是她偷的,到时候看她还狂。 “串儿,艳儿,八斤,去暖亭里搜,行礼也搜了。” 被阿云嫂点名的三个丫环,径直进了暖亭。 翟宁紧张的一眼不错的盯着她们,就害怕她们使了手段,偷偷塞了赃物冤枉十娘和自己。 子曜虽然还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跟着翟宁一起紧张,看着那三个人翻亭子。 柳茹月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 这就是冲着她来的局,她和翟宁、子曜身上定然没有被塞东西,行礼放在一旁或许被人动了手脚,暖亭则是竹染阁的人布置好给她用的,有赃物的地方极大是暖亭。 搜身太侮辱人了,无论如何先保住自己不被搜身就行了,至于赃物,柳茹月巴望不得她们找到才好,呵。 “找到了!藏在花盆后面了嘞。”串儿捧着一个沾了土壤的旧抹布过来,里头躺着一枚莹白油润、孩子巴掌大长长方方的玉牌。 阿云嫂接过玉佩,拿在手里瞧了又瞧,就跟宝贝是她的一样开心。 当即冷笑起来,看着柳茹月拧眉呵斥,“赃物找到了,看你还抵赖!十娘,你无话可说了吧!” “那咱们就去顺天府呗。” “去就去,这可是宫中赏赐的贡品,谁还能保得住你不成。”阿云嫂当即用原本的破帕子包好玉佩,小心翼翼的放在怀里,大手一挥就要领着人押着柳茹月出去。 “慢着。” 柳茹月迎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打扮得人间富贵花一样的清冷美貌妇人走了出来,而陆铖泽抱着一个一岁大小的小姑娘跟在她身侧。 当下就明了,果然是陆铖泽撺掇着沈曼青干的,就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在沈曼青跟前说的了。 最怕把事情闹大的人就是陆铖泽了,他怎么可能得答应送她去应天府,就怕她万一真的是柳茹月呢,上了衙门直接撕破脸他可怎么办? “辞旧迎新之夜,去衙门触什么霉头,既然我的牌子找到了,我也不想再追究,把这手脚不干净的厨娘打个四十大板撵出去就是了。” 沈曼青慢悠悠的走过来,轻瞥柳茹月一眼,并未把她一个牙尖嘴利的厨子看在眼里。 她伸出手,阿云嫂伸手就要拿牌子给她。 “慢着,这东西在暖亭找到了,可谁能证明这牌子是我拿的呢?” “十娘,你莫要嘴硬,我院子里从未掉过东西,怎么你一来,就掉东西了?” “我院子里的人,我清楚为人,不可能是她们拿了,如果她们拿了我的东西,怎么可能恰好就放在” 只是他能否使唤这么多人替他拿自己,柳茹月很是怀疑,或许陆铖泽有哄沈曼青帮忙。 但沈丞相定然不会参与陆铖泽这种打击报复的事情,他不可能把柳茹月的事情告诉沈丞相和沈曼青,哄得了沈曼青帮忙,却哄不了沈丞相。 柳茹月点点头,的确如此。 上一世她和楚阡澈带着镖物路过粤西,被山匪追杀误入一林子中了瘴毒,就是孟家寨的孟伦救了他们两,采药给他们解了毒。 孟伦是个孝子,奈何母亲常年病重,他靠着打猎、采药也赚不了多少钱给母亲治病,当时他母亲已经病逝多年,成为了他心中一个死结。 他没了亲人了无生趣,最后为了救他们,还替两人拦住匪徒被杀死。 既然这一世她需要一个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粤西人,自然得找信得过的人来帮忙比较好。 虽说这一世两人还没交情,柳茹月上一世却欠了他半条人命,那就先帮他娘亲治病算报恩,也算结一个善缘。 柳茹月有底气,只要治好了孟伦的母亲,他一定会答应帮她忙。 而且他的娘亲,也需要一个更好的环境养病,不管他要在粤西省会静江府照料母亲,还是来京城都行。 到时候,自己的身份也多了佐证,更好说得过去。 “十娘,也是这寨子里的人?” 柳茹月面露为难,“是,也不是。” “为何这么说?” “我啊嬷(奶奶)与一个苗人相恋,怀上了我阿爹,孔老板也知道那边情况吧……哎……”柳茹月笑的苦涩,有苦难言的看了一眼孔老板。 不用孔老板说,其他与苗人村寨来往密切的老板也知道,不是所有苗人寨子都那么容易接受汉人。 哪怕他们都是粤西人,也和这些商人做生意,但多的交情也是没有的,和寨子里的人也很难称兄道弟、当朋友,只是以物换物罢了。 能和寨子里的人当朋友的老板,甚少。 更别说和外族人通婚了,大部分寨子根本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苗娘子感触颇深的上前拿了坛子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辣的吐了吐舌头,眼中也有了水光,“没想到你阿爹和我一样,我们这种孩子,一旦被发现,哪怕刚刚才诞生,也会被扔出寨子自生自灭,没有直接掐死我们,已经是仁慈,我们的命全看老天怜悯。” 没想到苗娘子也有这么一段往事,对于牵起她的悲伤,柳茹月很是不好意思。 却也只能歉意的点了点头,憋出泪水,微醺的说道,“恩,是啊,我爹也是这么说的。 他不知道阿娘是谁,他被一个老镖师捡到养大,长大后阿爹一直都想去找啊嬷,终于找到了孟家寨,这才得以和阿嬷私下相认。” “可是阿爹不是孟家寨的人,又要跟着老镖师跑镖,也不能常去,就拜托孟伦阿叔经常替他给啊嬷带些东西,所以我们比较熟。” 柳茹月知道自己编的故事会有很多破绽,临时编更会让人看出纰漏,所以点到为止,也不细说,免得让人觉得刻意在交代身世似得。 这样,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将来见招拆招。 第226章、狗屁的才女 一个厨娘,不算什么。 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一个出入达官显贵后宅的厨娘,虽稍有加成,但也不算什么。 捏死她,只要稍加一丢丢计谋,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就能除掉她。 一个一件件往外掏宫中之物的厨娘……谁敢碰她? 不是厨娘碰不得,她算什么玩意儿,不过是打老鼠又怕碰坏玉瓶儿——投鼠忌器罢了。 沈曼青轻飘飘扫过陆铖泽,认真的打量起这个厨娘,“那就是说,我院子里出内贼了。” 一时间,竹染阁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陆铖泽开口劝道,“娘子,算了吧,平安无事牌已经找回来,如果劳师动众查找,会让下人们寒了心,再说现在是大年三十儿,搞得人心惶惶,也过不得好年,父亲若是知道了,定然心中不爽利,等过完年再……” 陆铖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柳茹月怎么能随了他的愿。 院中的下人们对这样的陆铖泽很是感激,虽然这块玉佩定然不可能是他们偷的,但查抄起来,总要翻箱倒柜,谁的屋子里箱子里没点私密的东西? 尤其有的人也害怕被愿望栽赃,俱是希望大小姐能被姑爷劝下来。 柳茹月系好袋子挂在腰间袋子上,恭敬的说道,“沈夫人内院的事务,我一个外人原本不该插嘴,但这事儿事关十娘清誉,十娘也怕辜负了王爷太妃以及各位大人对我的信任,让他们为我难过,所以此事儿不能就此了之,必须查清楚。” “既然不该插嘴,你就闭上你的嘴吧。”陆铖泽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疾言厉色,还得保持着自己得体的姿态,“你不是说敬重沈丞相么,却偏要捣乱,不想让沈丞相过一个好年。” 柳茹月此刻已经不怕得罪陆铖泽了,他本来就置现在的她于死地,又想弄臭她的名声,她干嘛还装作你我不熟、各不相干的样子,人家有不领情。 她语重心长的对沈曼青道,“非也,揪出内贼,铲除隐患蛀虫,这对丞相府来说才是好事啊。” 从沈曼青的态度看,她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多,她也想清理门户,因为内院出了贼,她这样矜贵清高的人可接受不了,因为这代表她治家不严。 “呵,谁不知道揪出那个人更好,但你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节,说得查案跟喝水一样轻松。” 陆铖泽将孩子递给了一旁的墨竹,双手背在身后发出灵魂拷问,“你能查出来是谁做的么?你能在不打搅沈丞相,不劳师动众的把整个丞相府搞得鸡飞狗跳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找到窃贼么?你能找到证据证明就是那个人做的么?” 随着他一言一语,很多人都点头露出赞同神色。 不管怎么样,这事儿都是丞相府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十娘一个厨娘管,而且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不好查,一查就会闹得人仰马翻,闹到老爷跟前,谁都不好看。 得到了众人的附和,陆铖泽也有底气了许多,“如果你做不到,就少说风凉话,你得贵人看重,我们丞相府给贵人颜面放你离开,你就好自为之不好么,毕竟让你离开不代表你就洗清了嫌疑,你也别在我府中废话。” 即便离开,也洗不清嫌疑么? 那她更不能就此离开了,免得第二天不知道这男人怎么派人在外面造她谣呢。 以后谁还敢请她上府做菜? 柳茹月把目光望向了沈曼青,“沈夫人,我有办法,不需要大张旗鼓,也不需要翻箱倒柜,就能找到这个偷窃玉佩的人。” “哦?”沈曼青面露兴味。 见她说的笃定,陆铖泽紧张了起来,但一想,又觉得这女人肯定在使诈,又不信了起来,“娘子,别听这个十娘信口开河,她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六扇门当差,最后免不得事情还是要闹大的。” “事情闹大了又如何?我为何要怕事情闹大了。”沈曼青疑惑不解的看着陆铖泽,“最怕事情闹大的人应该是那个窃贼吧,夫君不必太过担忧,因为即便闹到爹爹跟前,爹爹也会替我讨回公道,不会生我气的。” “可这到底晦气。”十娘的态度陆铖泽不怕,他就怕沈曼青认真。 沈曼青目光似笑非笑,抚着衣袖口,“晦气什么,我爹爹又不是民间那起子把时运不济怪在这些事情上的愚民,如果爹爹因为这点事就觉得不吉,那他也就不配当丞相了。” “我就对十娘所说,不惊动别人,就能查到窃贼的方法感兴趣。” 陆铖泽面色难堪起来,夫妻一场,她就这么不顾及他一个男人的颜面么?他都哀求她好几次了,她还执意要听一个外人的话。 难道她察觉不出来他不想这个事继续下去么? 她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她就察觉不到此事与他有关,就不帮他遮掩一下么? 狗屁的才女,还没茹月一个乡下妇人识大体,无怨无悔、全身心的替男人着想! 沈曼青难得正眼看柳茹月,矜贵又不失涵养的扬了扬下巴,“我给你机会走,你不走,非要自证清白,但万一你说的方法,没有查到那个人,也找不到证据证明是别人做的,到时候我再让人把十娘送去官府,让官府查,你应当不会有怨言了。” 陆铖泽面色稍缓,果然沈曼青还是维护他的。 就知道会这样,到底这两人现在是夫妻,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沈曼青哪怕不知道个中原因,为了她自己的颜面,也不会让她一个外人随意插手府中事务。 “自然不会有怨言,这么贵重的东西失窃,自然应当送官府。”柳茹月点点头,对沈曼青道,“我的办法很简单,只麻烦沈夫人将所有今日进出竹染阁的下人都叫来。” “这不难。”沈曼青一颔首,翠竹就吩咐了下去。 “另外,我需要笔墨纸砚。” “可以。”不用沈曼青示下,翠竹又命人去拿东西去了。 不一会儿,下人们陆陆续续就过来了。 丞相府的大小姐,自己院中伺候的下人加起来自然不少,数来数去竟有66之多个。 第227章、她会生气么 达官显贵的宅院里,治下甚严。 内宅并不是外人能随意进出的,此事是栽赃,所以只要找来院内的人就可以了。 柳茹月研好墨,拿起毛笔,抬头认真问道,“的的确确就是这些人了么?” 此刻下人已经给沈曼青搬来了铺满了厚厚狐皮软垫的长榻,她抱着暖手炉坐在上方,狐裘盖着膝盖,真真是个仙姿玉容的清冷仙女模样。 听得询问,她也不回答,自有身侧大丫鬟翠竹应话,“是的,所有人都在了。” “包括出府办事的人也都在?” “姑娘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不用外出,伺候姑爷的小厮也是随姑爷回来的,所以都在这里了。”翠竹扭头指了指陆铖泽身后的两个小厮。 被外人知道诺达一个丞相府只有两个小厮伺候自己,陆铖泽有些没脸。 他也挨着沈曼青一拳距离的位置坐下,烦躁中带着不耐的说道,“你要审问就快些开始,这么多下人,待你问完,天都要亮了。” 此刻,他完全没把这个像柳茹月的十娘放在心里了,做菜是有几分本事,但愚蠢的很,不知进退,试试好强,给她机会也不走。 还以为她能弄出个什么手段查案,却是要了笔墨纸砚一副要审问的架势。 如果审问就能找出贼人,朝廷还组建六扇门做什么,昭狱里也不需要那些严刑拷打的器械了。 “好,我马上就开始。”柳茹月整理了一下桌上的宣纸,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她。 大多脸上还是不屑的,想法与陆铖泽差不多。 她一个外人,在丞相府大小姐院子里审问,真是不知好歹,一会儿她能问出什么来? 问不出来,还能打大家板子逼问不成? 不过是这个厨娘偷了东西死不承认,在这里负隅顽抗罢,诬赖是他们这些下人做的而已。 他们哪里敢偷姑娘的玉佩? “阿云嫂,你过来,把玉佩放在这里,玉佩会告诉我,是谁偷了东西。” 站在沈曼青身后的阿云嫂,“?” “啊?” “玉佩会说话?” “这十娘说什么胡话呢,大过年的,别吓人了。” 下人们交头接耳起来,看柳茹月的眼神更是不虞。 “你且过去吧。”沈曼青慵懒的靠在长榻靠背上,阿云嫂闻言,略一躬身,朝柳茹月走去。 陆铖泽全程板着脸,直到一个小团子滚到他怀里,他才心里宽慰了几分。 被放在长榻上的小姑娘面团一样圆鼓鼓,仰着小脸露出那张虽小却遗传了母亲和父亲所有特点的脸,“爹,抱抱!” 似看到了未来的希望,陆铖泽抱起她在怀里,“哎,灵儿乖,爹爹的心肝大宝贝儿。” 下意识的,他抬眸偷偷打量十娘的表情。 如果她是茹月,看到他现在有妻有女,对别的女人生的女儿这么好,不可能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然而,她当真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甚至没有被这边的动静影响一分。 她让阿云嫂把裹着抹布的玉佩放在桌上之后,就开始询问第一个仆人的名字,垂头写下那人的名字…… 柳茹月咬的口中血腥之气乱窜,才控制住了手抖,才控制住了恶狠狠的去怒骂狗男人的冲动。 不要急,慢慢来,他会遭到报应的,她现在冲过去也杀不了他。 在别人的地盘自爆身份,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从方才沈曼青处置这个事情的态度就看得出来,她为了丞相府的颜面,不会让外人放肆的,到时候都为了压下这个事情,不一定会饶了自己性命。 柳茹月写下了第一个下人的名字,许淑。 阿云嫂在一旁紧紧盯着,“你要问什么,就快点问吧,主子还得早睡呢,守岁也不能是盯着你审问一整晚啊。” 柳茹月只是笑笑,对面前的丫环说道,“许淑,摊开你的双手,手掌向上。” 许淑面露不解,但这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疑惑的照办了。 “难道十娘要打许淑手板子?” “还是说她要靠看手相来算是谁偷窃的,嘻嘻。” “不会是要从大家手掌心闻是不是有玉佩的气味儿吧,她又不是狗。” “哈哈,谁知道呢……” 听着下人们毫不客气的议论,陆铖泽很是受用,眼角含屑的望着十娘,看她一会儿怎么收场。 “她做什么?” “在许淑的手里写写画画的做什么?” “画的那么黑,一会儿多难洗手啊。” 柳茹月将许淑的两个手掌心以及手指都用毛笔涂抹上了黑色的墨汁,这才放下手里的毛笔,指了指纸上她名字下方,做了一个示范的把自己手掌张开在上面按了按。 对她说道,“我数十声后,你就这样按在这里就好了。” 墨汁没有印泥好显掌上纹路,因为太湿润了,所以得晾一晾才好用。 可是要印泥的话,她担心陆铖泽会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从中作梗,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了砚台。 “按手印!” “按手印做什么?” 有人想起自己被卖的时候,也按了手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按手印,“难道要卖了许淑?” “谁知道呢。” 陆铖泽脸色大变,这些愚蠢的没有念过书的下人,虽然被卖的时候签字画押,却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 他读过万卷书,自然知道其中道理。 因为每个人的掌纹指纹都是不同的,所以签订契约时候的才会让不识字的人按手印。 字迹有人能模仿,但掌纹指纹却是模仿不来、做不了假的。 她一个做饭的厨娘,怎么知道这些东西? 难道她真的有办法靠着辨认指纹掌纹查找到……他安排的那个人? 陆铖泽紧张的瞟了那个人一眼,发现对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好奇的打量按完手掌印后一手乌黑而满脸郁闷的下人。 不能慌,他不能自乱阵脚让人看出端倪。 陆铖泽收回视线,垂下头逗着雪灵。 她知道每个人的指纹掌纹不同又怎么样,玉佩上又看不出来谁拿过。 哪怕是打官司拿出契约对比,也是契约上有指纹,要对比也要当事人再在纸上按一个指纹来相互对比才行。 她拿到了院子里所有人的掌纹指纹,却没有对比对象。 她还能给玉佩涂抹上墨汁,盖在宣纸上看看拿过玉佩的人的掌纹都有哪些不成?这种事,根本就没可能的。 第228章、你这是侮辱我们 “你把我们的手弄得乌漆嘛黑,是为了什么?” “就是,取了我们掌纹做什么。” 许多人替陆铖泽问出了心中疑惑,他吊着眼等待着柳茹月的回答。 柳茹月不负众望抬头,对着众人笑道,“我赶路进京的路上,曾见过捕快捉拿窃贼,用的就是这样的方法判断是谁偷了东西。” 众人听得心痒痒,也是害怕自己被冤枉,追根究底的问道,“到底是什么办法啊?”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方法,当真不会冤枉了我们?” 一听已经有捕快用此法抓拿了人,陆铖泽越发的坐立难安起来,“到底是什么办法,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你说出来就不灵了?还是你在故意拖延时间,故弄玄虚?” 这话本来也是要说的,只是没想到陆铖泽如此耐不住性子,他这样的,沈丞相也会榜下捉婿? 按下心中的纳闷,柳茹月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大家都知道,卖身立契的时候都要按手印是为什么吧。” “是因为我们不会写字。” “担心我们赖账。” “担心我们当逃奴。” “所以最根本的原因呢,为什么按了手印,就逃不掉了呢?”对于柳茹月的发问,所有人都回答不出来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陆铖泽更是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只要知道了原因,他或许还能想出办法防止十娘用此法找到人。 柳茹月面向众人张开自己的手指,意味深长的说道,“捕快说,世上会有长相相似的人,但不会有指纹掌纹都一模一样的人,所以历朝历代签字立契都会加盖手印,打官司的时候,一对比指印就能辨别是不是本人按的指纹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还以为按了手印,就有老天爷看着,如果反悔当逃奴,会被雷神劈呢。” “可是你让我们按指印是什么道理?那平安无事牌上,也没被人按指印啊。” 拿起手边的毛笔,柳茹月指着上方道,“看,我那毛笔、拿砚台,都得用手指、手掌心拿着、拖着,所以上面会留下我的指印,以及刚才把笔墨纸砚端给我的人的指印。” 大家还是不懂,“可是,我们看不到你留下的指印啊?” “没用印泥、也没用墨汁,指印也能留在东西上面么?” 一个肥胖些的小厮恍然大悟,“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有时候我干活儿流了很多汗,拿碗喝水的时候,白瓷碗边上面也会有指印呢,一轮轮的、跟树的年轮似得,虽然没有印泥、墨汁留下来的明显,但的确会留下来呢。” 丫鬟笑死都不笨,闻言放了心,“白瓷碗能留下指纹,那羊脂玉比白瓷碗更白更嫩呢,说不定也能留下来指印掌纹呢。” “是啊,我又没碰触过小姐的玉佩,当然不会留下指印了。” “大家能放心不会被栽赃陷害了。” 柳茹月含笑的扫过众人如释重负的笑脸,也看到了一个人脸上慌张躲避的神情,将那人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好些人探着脑袋去瞅桌上的白玉,柳茹月直接拿了一张宣纸盖住了它,“大家还是把指印录完,看看是谁当了这个窃贼吧。” 阿云嫂白着脸说道,“我……我方才找玉佩的时候,摸了玉佩,上面有我指印,也不能说是我偷的吧。” 串儿也紧张的满头大汗,“是我找到的玉佩,上面有我指纹的话,总不能说是我偷窃的吧。” 柳茹月安抚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反正我没有触碰过这块玉佩,所以这块玉佩上不会有我的指纹,只要这块玉佩上出现了不该出现之人的指纹,那人便是真正的窃贼了。” 这么一说,就相当的清楚明了了。 柳茹月望向沈曼青,“请问沈夫人,这块玉佩你最近可有把玩,不把玩的时候是让谁搁置保管的。” 沈曼青原本也想借机会将手脚不干净的人找出来,且学会了这法子,将来抓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就更方便了,也不用打打杀杀的。 所以她很是配合,也没觉得自己被审问了,道,“今天白日里拿出来把玩了一番,但天气太凉,戴出门吹吹风就冰手,便让翠竹替我拿回屋中放到妆匣子里了。” 大家宅院的规矩,替小姐管金银首饰等财务的丫环是谁就是谁,其他人碰不得。 所以,玉佩上,如果出现了管账丫环之外丫环的指纹,那也逃不过一个嫌疑人的名头了,毕竟作为下人原本就不该觊觎主子的贵重宝物,上手把玩就是不该的。 随着沈曼青语毕,某个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这沈曼青的院子问题还不少嘛,柳茹月心中已有了底,谢过沈曼青就让后面的人一个个继续来按掌纹指印。 取掌印指纹,比审问快多了。 不到半个时辰,柳茹月就将除了沈曼青、陆铖泽、陆雪灵以及贴身伺候他们三人的丫鬟婆子小厮,竹染阁内所有下人的掌印都录好了。 “那就麻烦一下各位伺候主子的丫环嬷嬷小厮也来录一录吧。” 几个大丫鬟和嬷嬷都一脸难堪,“你这是侮辱我们!” 平日里主子的屋子一般的丫环婆子小厮根本进不得,有大丫鬟们如门神一样的守着。 可今晚上恰恰就有放烟花,大丫鬟也到院中来看烟花,这才可能给外人可趁之机,嫌疑人才多出来了这么多。 如果是寻常,根本不可能怀疑她这个外人的。 但柳茹月从一开始,怀疑的人就只有沈曼青亲近之人,因为外面的丫鬟婆子是拿不到她喜爱之物的,尤其这个事铁定还是陆铖泽安排的,那更是与院子里这些杂役没关系了。 这些人婆子上等丫环都要脸面,柳茹月安抚道,“非也,我这是帮大家洗脱嫌疑呢,自证清白后,将来在主子跟前岂不是更体面、更自信一些。再说,我一没问审、二没用刑,哪里就侮辱了各位姐姐婶子小哥呢? 等大家都录完了,十娘也会录下我自己的掌纹指印,到时候大家一起来对比一下玉佩上的掌纹指印,真相水落石出,孰是孰非大家一眼就能定夺的。” 第229章、想草草结案 【别订,凌晨一点替换】 侍立在沈曼青身后的老嬷嬷率先说道,“十娘这么一说,也是这么个理儿,我先去录吧。” 沈曼青宽慰的点点头,“还是乳娘明事理。” 老嬷嬷得了沈曼青的夸赞,脸上也不如一开始般难受了。 其他心中无愧的丫环婆子也明白过来,没做亏心事,先去录了指纹,反而更得主子信任呢。 掌管百宝匣、管财务的翠竹也明白过来,她这个职位多少人想顶替呢,此刻不证明自己光明磊落还待何时?“我去。” 青竹怕落于人后的大声道,“我也去。” 墨竹声音细小,“我……也去。” 屋子里伺候的三个大丫鬟都跟了上了沈曼青乳娘的步伐,伺候陆雪灵的乳娘也跟了上去。 陆铖泽身侧的两个小厮,也跟了上来。 沈曼青乳娘按的很大方。 翠竹也按的很是干脆。 青竹按的毫不犹豫。 墨竹犹犹豫豫落不下手印的动作都落在了众人的眼中,不少人已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墨竹也察觉到了大家的神情,紧张中满头大汗,心虚的她最后还是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捂着脸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柳茹月察觉到陆铖泽偷偷的松了一口气,而沈曼青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墨竹,没想到是你!” “小姐,小姐,我……我没偷,不是我偷的,我只是,只是好奇,因常听人说好玉温润,入手不冰不凉,但今个儿又听小姐说这玉冰手,所以我才好奇,这玉到底是凉还是暖,翠竹姐姐放好玉佩离开后,我就拿出来过了过手、摸了摸,我看完就立刻放回去了,我真的没有偷您的玉。”墨竹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铖泽义愤填膺的站起身,“此等手脚不干净之人,怎可留在娘子身边伺候,绑下去打四十大板,撵出去。” “小姐、小姐饶命啊,姑爷,姑爷饶了我吧!” 沈曼青闭上眼,不去看墨竹,翠竹青竹两人也遗憾失望的看着这个夕日的好友同僚,“墨竹,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今儿这事,就这样吧,大家散了。”陆铖泽一挥袖,弯腰就要去扶沈曼青回屋休息。 柳茹月怎么会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这个事情弄成一笔糊涂账? “慢着。” “你又怎么了?窃贼已经抓到,你已经自证清白,难不成还要我与娘子两人亲口向你道歉不成?”陆铖泽猛回头,眼神阴戾的看着柳茹月。 沈曼青也因着陆铖泽的话,不大友善的看着她。 “非也,既然已经录下了所有人的掌纹指印,不妨对比一下,看看上面还有谁的指纹吧。” 被人拖着胳膊的墨竹闻言,大声道,“求求小姐,对比一下吧,对比一下吧,” 小商贩和做大生意的人没办法比,卖糖葫芦、卖编草鞋、卖糖人儿的人,也是稀罕干净衣服的。 另外两个人看着卢三都道歉了,其中一个也别别扭扭的跟着道了歉,另一个人则是不屑的看着这两个半路折腰的家伙。 “你们穿多大的衣服我也不知道,只能麻烦你们自己跑一趟去置办了。”直接给钱,担心别人觉得这是侮辱人,话也要说得好听。 他们骂了她,她打了回去,此时就这么结了,到底还是不好看,赔一件衣裳,得一个道歉,在外面跟前不算亏了。 “不麻烦,原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十娘不必赔偿我们衣服也是说得过去的。” “对……对。”道歉是为了衣裳,明面上却也不能说出来啊。 柳茹月看向翟宁,“阿宁。” 翟宁拿出钱袋,按照这两人所穿衣服材料猜测他们衣服的价格,拿出了在京中重新置办一套所需的价钱。 因为今天要来会馆,两人都穿的是最拿得出手的衣服。 不多不少,一人给了1银子。 卢老三捏着银子笑道,“谢谢十娘!” 许亮捧着银子感,眼神莫名,“谢过十娘!” 衣服回家还能洗,算得上白得了一两银子,还和十娘对上了话,虽然初见不愉快,但没人觉得这是大问题,十娘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人都觉得今天不算白跑一趟,来粤西会馆参加新年聚会,还不一定能和其他大老板搭上话呢,说了话别人也不一定搭理他们。 可十娘就在食肆里做生意,想找她多容易! 翟宁对两人拿了银子后,喜笑颜开的样子膈应到了,回到柳茹月身后。 柳茹月点点头,带着翟宁离开了。 余白生气的往后挪了两步,小声的抱怨道,“卢老三,许亮,没想到你们两是这样的人,为了银子就向一个女人道歉。” 卢老三和许亮收好银子,对视一眼,对余白道,“我们在背后妄议人,污人清白,本来就不对,难道因为她是女人,我们做错事就不道歉了?” 许亮也跟着说道,“而且,在大门口的时候,是你先说的煞有其事,我还以为你当真看到过呢。” 余白也反应过来,自己家做的生意比这两人的吆喝小本买卖大好些,这两人说那些话不过迎合他罢了,现在和做更大生意的十娘攀扯上交情了,就立刻甩开他了。 “你们两个小人,哼!”余白愤愤甩袖,朝后院走去,打算找了水井打了水,先清理一下外衫上的米饭油污。 卢老三、许亮满身污迹,再在这里也难堪,想着一会儿这般仪态去拜见大老板也不可能得见,只能当作今天白交了入场银子了。 也不算白交,至少搭上了十娘。 两人对视一笑,携手离开了会馆。 余白打了水,用马毛刷刷着衣服上的脏污,突然从一旁钻了一个人出来,“余白,我家老爷有请。” 你家老爷是谁? 余白将这句问话吞了下去。 吃流水席的都没资格叫老爷,二楼三楼的都是老爷,做不过是比他有钱有势的老板,余白眼珠儿一转,猜测可能是自己抵挡住了十娘银钱的诱惑这一点,被哪个大老板看上了。 亦或者,哪个老板和十娘有间隙,所以…… “可是我这衣服很脏,就这么过去,万一冲撞了老爷怎么办?” 那人冷冷开口,“换身干净衣服,也是一身穷酸,有什么区别,这就跟随我过去,难道还要我老爷等你?” 余白感受到了比十娘讽刺他时更难堪的感受,脸皮都燥热了起来,但这下人身上的气势让他不敢拒绝,哪怕现在内心抗拒,他也只能跟过去了。 柳茹月和翟宁回了家,罗妈子开门迎了她们进门。 几人相处一段时间了,罗妈子也不似一开始拘谨,说话熟稔了很多。 第230章、不可能是翠竹 【先别订,凌晨两点替换】 “掌纹指印既然已经显现出来,十娘那就快快做个对比吧!” 要对比这么多人的掌纹指印,并不会比审问人更节约时间。 但柳茹月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对象,所以专挑这那个人的去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果然有问题。 “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屋子里正在躬身打招呼的人们,应声朝门口看来。 男人也随之扭头看向门口,目光扫过柳茹月那张脸的时候,脸上维持着的虚伪笑容差点皲裂。 紧紧掐紧了拳头,才让他没吓得尖叫出声,却也腿软的往后小退了半步。 这样微小的异样,在众人都看向门口的时候并不明显,察觉的人几乎没有。 但柳茹月对他太了解了,他认出自己了! 柳茹月的心砰砰直跳起来,虽然知道在京城总免不了会突然在大街上遇到的可能性,但她万万没想到会在今天,这样的地方突如其来的遇到他——陆铖泽! “你怎么在这儿?” 陆铖泽只觉得在岳父跟前历练了两年半的自己,已经能应对任何小场面,却不包括大白天撞鬼这样的事。 快要把手掌心掐出血的陆铖泽,艰难开口,“我……”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 感受着牙齿打架的陆铖泽发现自己被抢了话茬儿,也才发现柳茹月看着的人不是他,而是他身侧。 他闻声扭头看向早就失了帝心,正在苦苦挣扎的得胜候府家的岳无逸,这个男人正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亡妻的鬼魂。 他……能看到自己亡妻的鬼魂? 那,就是说这不是做梦了? 不是厉鬼索命? 柳茹月克制自己不扭头去看陆铖泽的反应,对岳无逸不友好的讽刺道,“你只是一个侍卫吧,难道也开始负责宫中采买了?” 这不是暗讽他是负责采买的公公? 这女人刚才不仅抢了他的词儿先朝他发难,现在还蹬鼻子上脸了,岳无逸怒极反笑,“你一个做菜的,来爷们儿吃饭的贵宾室做什么,粤西商会什么时候要找一个厨娘来陪酒了?” 这两人一见面就势同水火,让在座的各位商界老油条们都哑了火,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消息精通之人都晓得岳无逸自小在穷山恶水的山村长大,说话混不吝,这两人有过间隙,十娘摔了岳侍卫的糕点,岳侍卫也履约砸了她的店,更离谱的是这十娘还上赶着把另一个同样规格的蛋糕送上门给了得胜候,这不是明晃晃打岳侍卫的脸么? 事后岳侍卫没去找十娘的麻烦,怕是看在爷爷得胜候喜欢十娘糕点的事情上,却没想到今天十娘还敢率先朝岳侍卫发难。 莫非,这两人有什么猫腻儿不成? 不然一个女人,哪儿有这么大胆子,招惹一个侯门公子,更别说还是最近在宫中混的不错的岳无逸,谁敢招惹他? 继续让他说下去,指不定这两人会把粤西会馆都砸了! 钟敏在会长丁淮的眼神示意下,硬着头皮上前打圆场,“岳爷,十娘是我们粤西大山寨子里的人,今儿邀她一同来参加我们商会过年的聚会,请给我们粤西商会一个面子吧。” “十娘,你和岳爷那是不打不相识,有什么恩怨,咱们今天好好向他敬杯酒道个歉就是了。” “这是一杯酒就能释怀的?”他可是被这个女人当着众人的面,驳了两次面子了! 柳茹月冷笑一声,也脖子一歪,“凭什么要我向他道歉,他砸了我的店,赶走了我的客人。” 两头劝说的钟敏头一回感受到头大如牛,往常劝人那些话,女人要识大体、大局为重、大人不记小人过、好男不和女斗完全不敢用在这两人身上,就怕他们听后怒火更旺。 这时候桌旁穿着苗人服饰的女人站了起来,浑身银饰铛铛玲玲,她拍着桌子哈哈一笑,“我当你们在吵什么,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们是谁了。” 她笑得爽朗坦荡,像个侠女散发着可靠的正义之气,让柳茹月紧张的心随之一颤,反而不紧张了,也朝她看去。 “你们两在生什么气?”苗夫人英气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十娘砸了糕点,岳爷你上门要说法,不小心碰坏了几根凳子桌子,都是意外。 做生意嘛,哪有不失误的,走个路哪有不踩滑的,在座哪位敢说自己做生意没出过岔子?走路没摔过跤?” 不想自家商会被砸了招牌,的最大人物的商人们纷纷打哈哈附和,“呵呵呵,是是是,都犯过错嘛,犯了错才会整改,才能越来越好嘛。” “我经常摔跤,摔的可疼了,你瞅瞅,我肩膀上还是青肿的呢。” “哟,吕老板,你还真摔了啊!我回去就让下人给你送一壶跌打酒过去。” “那就谢过梁兄了!” “啊,是啊,是啊,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岔子。”被迫应声的一些商人,不甘的加上一些赘述。 得到应承的苗夫人又对岳无逸自责不已的说道,“就说我吧,得岳爷您祖母瞧得上我手艺,曾让我打造过几套金饰,我也出过岔子呢。 可是翁老夫人并未苛责于我,仁慈的原谅了我,现在依旧会偶尔叫我上门为府上夫人姑娘们打造首饰呢,老夫人的菩萨心肠让我感恩于心。” 苗娘子崇敬的对岳无逸施了一礼,“我想岳爷不仅承袭了得胜公的英武不凡,也得了翁老夫人仁慈的真传吧,何必和十娘闹,吓着她了。” 被她这么一说,岳无逸满腹的苦水更是不没办法发泄。 当即一甩下摆,坐回椅子上,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拿起一杯往前一递。 柳茹月从他眼中看出了挑衅,你敢喝这杯酒么? 你敢道歉么? 他才不是真的原谅了她,只是还没抽的出手整治她罢了,他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与她一个小女子计较,会让人怀疑他的胸怀。 不过这岳无逸是真小人,她与南宫家的关系还稳固,得胜候还想攀上南宫家这条儒道,就不会容许他动她的。 而今天她要应付的主要目标是陆铖泽这个伪君子,掩饰她进门看到陆铖泽那一刻或许没掩饰好的表情变化。 她不能本末倒置了。 挑起这场争吵本就是她在先,她利用了岳无逸,已经达到目的,就不必死咬着不放了。 做的太过,反倒引人怀疑。 “苗夫人说得对,都是意外。”柳茹月感激的朝苗夫人偏头微微施礼,又看向岳无逸,“既然岳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亲自倒了这杯释怀酒,我当然要喝。” 第231章、是你破的案 【写别订,凌晨3点替换】 沈曼青冷冷一笑,“你的孝心,便是我的孝心,她做菜是有几分本事,花无百日红,这些菜京城的人总有一日吃够,这起子小人猖狂不了多久,我们何必与她一个厨娘计较,她所求不过一点银子,给她便是。” 施粥之后,柳茹月在废弃屋子里见到了团成一坨窝在墙角的小疯。 “他们五个怎么样?都换上棉衣了吗?” “恩,他们可开心了,我也叮嘱他们别穿外头,免得打眼招人抢。”说到这里,小疯还抬眼看了看柳茹月。 柳茹月走到他跟前,塞了一袋碎银子给他,“乞丐们的日子越发艰难,你有想帮的人,就帮吧,我们能力有限,只能帮帮能帮的人。” 想劝她别再烂好心招人眼的话,还怎么说? 这银子自己是不拿了还是不拿了? 银子可是好东西,不拿白不拿,拿了还想拿,小疯动作迅速的拿了钱袋,也没打开清点,直接揣回了怀里,很是唾弃的说道,“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可自私了,怎么可能拿银子帮谁,我拿你银子,帮找孩子肯定会做好,别的,是你看错了,我才没有想帮谁。” 从他那句老气横秋的“下雪了”,柳茹月就知道他并非是心冷之人,也知道小疯性格别扭,也不和他在这事儿上闲话。 “最近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有。” 说到正事儿,小疯坐直了,脸上带着一丝打趣,“三日前休沐,那人带着娘子低调的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沈家娘子脸色不好,给那上门女婿甩脸子呢。” 柳茹月激动了起来,两人一起出行,会不会是带着沈曼青去拜见婆婆黄氏? “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他们坐马车,小北那小短腿儿可追不上他们。” 柳茹月止不住的叹了一口气,让小乞丐盯人不容易被发现,比大人更好躲藏,但用小孩子的缺点也十分明显。 小疯得意的用筷子敲了敲木碗,却没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后来询问过去,有乞丐兄弟见过他们,我还原了路线找过去,发现他们去的是篱笆巷一个三进的大院子。” 篱笆巷在京城北边,文人气氛很是良好的一处宅子聚落处。 黄氏很是崇尚文人风气,若是她来了京城,陆铖泽又不放心让她住陆府,安置她,选北边儿黄氏会更心甘情愿得多。 莫非黄氏在那里! 这种可能性很大。 柳茹月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她当真不知道小疯竟能追问过去,“可知道里面住了什么人?” “里头的人不怎么出门,昨天我钻狗洞进去看了看,里面住了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太太。”小疯也打量着十娘的表情,他比谁都想尽早找到十娘的孩子们。 柳茹月为小疯拧了一把汗,“里头有狗怎么办?” “哪条狗不怕我这个疯狗的?我牙齿比它们还锋利呢,我咬死的狗可不少。”小疯裂开嘴,掀开唇给柳茹月看牙齿。 这模样看得人好笑,“以后小心点,万一人家院子里养了七八条狗,你一张嘴可咬不过七八张嘴。” “我知道,我在墙外听过,里头没有狗叫声,我才进去的。”钻狗洞经验丰富的小疯,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 柳茹月摇了摇头,“你可看清楚那老太太什么模样?多高,胖还是瘦?脸上可有什么特征,府里下人怎么称呼她?” 小疯托着下巴,眼珠儿朝上的回忆起来,“比十娘胖一些,只到十娘眼睛处高矮,表情不喜不怒,比西边儿那些贵族老太太还有派头,眉毛里头有颗绿豆大的肉痣,丫环叫她老夫人。” 是了,是黄氏。 那个拦着孩子们,眼睁睁的看着陆铖康把她扔下河的狠心老婆子,十二年未见了,柳茹月想起她就恨得牙痒痒。 上一世,柳茹月一直以为是陆铖康输了银子,要卖了孩子,嫌她碍事才推她下河淹死她。 若不是雪蓉告诉她,她还不知道黄氏这个老东西其实是为了陆铖泽的前程,才这么干的。 她在陆家从小乖巧听话,什么活儿都干,侍奉夫君婆婆和小叔子,从来没有怨言。 也从不曾和婆婆发生过口角,黄氏竟然能狠下心看着她被扔下河,放纵陆铖康卖掉孩子们。 那可是黄氏的亲孙子们啊,就因为孩子们是从她这个没权没势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知道儿子另攀高枝儿就对她和孩子们下狠手。 “十娘,十娘?”小疯察觉十娘表情不对劲,轻声呼唤。 柳茹月舒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垂头道,“你可在府里发现一个30左右的老爷?” 小疯很是肯定的摇头,“没有。” 陆铖康不知道被陆铖泽藏在哪儿了,不过没关系,找到了黄氏,也不怕找不到陆铖康。 “小疯,你可认识长得乖巧的女孩子?” “认识啊,你想干嘛?” “附耳过来。” 小疯不疑有他,贴近了十娘。 听完十娘的话,他点了点头,自信的笑着打包票,“我知道了,这事儿我熟,见的可多了。” 这孩子总是充满自信,像什么都见识过了一般,柳茹月就担心他大意失荆州,“你小心点,找个机灵的,别坏了事儿。” 小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这事儿简单,小南就是女孩子,你见过,她很机灵,正好冬天太冷了,这次我让她去,也能在宅子里蹭个暖炉烤烤。” 原来小南是女孩子,柳茹月和东西南北中接触过,他们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但都很听小疯的话,也很聪明。 若是小南去,柳茹月自然是放心的。 黄氏为人傲慢了一点,却不会无缘无故磋磨人。 两日后,天光亮。 一个运着大木桶的拖板车摇着铃铛走进了篱笆巷。 听到铃铛声,巷子两侧的人家,院中都响起了动静。 各家后院的门都打开,有粗使婆子提着恭桶出来,等着收夜香的车。 忽的,一阵惊呼响起,“滚滚滚,哪儿来的晦气东西,别倒在我家门口。” 等夜香车过来等得无聊的婆子们,都探头朝发出动静的那边看去。 因着这几日夜间都会飘一点小雪,那户人家运气不好,被躲雪的乞丐将门檐当成了躲雪的地方。 阿婆模样的乞丐抱着一个小乞丐窝在那里,倒夜香的粗使婆子打开门就被眼前的乞丐吓了一跳。 第232章、你很聪明(3更) 【先别订,凌晨四点替换】 还是他们原本就不在意自己? 远近亲疏在卖儿卖女那一刻,真的是能看出来的啊……只有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柳茹月察觉莺歌表情寂寥中带着一丝怨愤,猜想方才的情形唤醒了她不好的记忆,上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掌心。 众人当场色变,连陆铖泽也惊讶不已。 这样倔脾气的女人他当真未曾见过,尤其她还只是一个商妇,哪怕得胜候失了圣心,爵位也还没剥夺,岳无逸也有官职在身,她哪里来的胆子和岳无逸对着干? 品尝过白身之苦、在权贵跟前卑躬屈膝过的陆铖泽赞叹归赞叹这女人的勇气,也想看老贵族出身的岳无逸吃瘪。 却也免不得觉得这个像茹月的女人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茹月乖巧听话,从不顶撞男人,才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看来只是人有相似罢了,脾性完全不同。 娘和弟弟都说了,骗茹月上京途中,一碗毒鸡汤送走了茹月和孩子们,随后将她们扔进了吴江里。 娘不会拿他前程开玩笑的。 这女人这般不识趣,岳无逸也会让她讨不了好果子吃,用不了自己出手调查,她恐怕已经步茹月的后尘了。 岳无逸,“十娘,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岳爷,你先别恼。” 柳茹月保持着不变的微笑,反手将酒杯口往下盖在桌上,又慢条斯理的将怀里的孩子放在地上。 而落地的子曜,则小步跑到柳茹月身后,气呼呼的对着岳无逸吐舌头做鬼脸。 岳无逸:这一大一小都好讨厌。 陆铖泽:这母子胆儿真肥,真没教养。 粤西商众:要死了要死了,别连累我。 柳茹月抬起手臂往身侧一摊开手掌,“阿宁,酒来!” 翟宁反应很快,将酒坛子解下一缸放在了柳茹月手上。 双手接过十斤量的酒坛子,放到桌上一拍,“既然是化解你我恩怨的释怀酒,自然要用我亲手酿的蓬莱醉了。” 众人闻言,纷纷觉得自己酿的酒道歉,更显诚意,而且好些人已经去芸瑛坊吃过酒,知道蓬莱浆多稀罕了,京中以往那些酒水与蓬莱浆比起来,简直寡淡如水,没了滋味。 “蓬莱醉?不是蓬莱浆么?”钟敏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同。 “啪” 柳茹月一掌拍开封口,馥郁芬芳扑鼻而来,整个屋子内顿时酒香四溢。 尝过蓬莱浆的商人纷纷迷醉,“妙啊,此酒比蓬莱浆还更香醇。” 柳茹月又转头看向钟敏,询问道,“可有牛角杯?” “有,当然有!”纵有万般想法,此刻钟敏只想让这两人不闹起来,先平息了这一场风波才是。 有商人察觉贵客脸上出现了不解,解释道,“牛角杯是苗人村寨在重要的场合才拿出来饮酒的酒器,我们与他们打交道久了,也学了一些苗人的习惯,牛角酒得一口饮尽,才能彰显诚意。” 岳无逸这才信了柳茹月不是在整他。 陆铖泽也在心中点了点头,茹月不爱喝酒,一杯酒就醉,此女豪爽倔强、不依不饶,哪里有茹月赋性温顺、温婉可人、言听计从的优秀品格。 其实他也从别人嘴里听过十娘的名,没想到她和亡妻长得如此相似。 他做出与众人一般好奇的样子,打量着这个叫十娘的女人,看她到底能不能喝酒。 钟敏很快捧来了两个半截手臂长的黑色弧形,由圆到细,毫无加工调整的黑色牛角杯。 好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牛角杯,没想到竟然这么长这么大,粗的地方不比小碗小。 一一杯酒下去,比大碗酒还多,这的确很有诚意啊。 柳茹月让人拿好牛角杯,倾斜着酒坛子,将两个牛角杯里的酒都倒满。 放下酒坛,伸手对着岳无逸,“请。” 不过一杯酒罢了,军营生活苦闷,闲暇时候除了操练就是喝酒,喝酒于他不过喝水,这女人难道想让一大杯酒就让他出洋相? 别以为长得美,就能想得美! 岳无逸站起身,众人纷纷为他让开路。 柳茹月也捧起一个牛角杯,与岳无逸碰了碰,扬唇轻呵,“干。” “干!”岳无逸回答得就咬牙切齿了。 不管旁人,柳茹月捧着酒杯,仰头就往嘴里灌酒,洁白的鹅颈仿就这么袒露在了恨不得杀死她的两个男人跟前。 岳无逸忍住手痒,也效仿,一口酒入口,就呛住了。 “咳咳咳……”这酒真忒娘的辣。 不过,真够劲! 岳无逸甩了甩脑袋,怪不得喝过的人都称赞。 可不能让人觉得他喝酒还喝不过一个女人,岳无逸张嘴,重新喝了起来。 酿酒之人,分外清醒,或是因为知道酒水醉人遂不想喝酒误事,或是酿酒时的味道比成酒更熏人,清冽的酒水再辣也入不了心。 柳茹月就属于第二种,从前的她一杯就倒。 尝过了生活的艰苦,酿得比苦艾还苦的酒,饮用再多也让她睡不过去了,老天不让她逃避。 她潇洒的重复之前的动作,将一饮而尽后的牛角杯倒立过来,一滴都不曾滴落。 “好!” “十娘真乃女中豪杰,酒中仙!” “十娘,一会儿我可能去你家讨一坛蓬莱醉,闻了你这酒,过年,我家中可没得酒能吃了。”苗娘子早就忍不住肚中馋虫,苗人女子不似中原女子娇贵,喝酒也是豪爽的,不羁的。 柳茹月半点未曾上头,只是脸颊微微粉红,更添气色。 她对苗娘子点点头,“蓬莱醉是我闲暇时候酿的,除了今日带来与同乡们共饮的三坛,我家中还有两坛,苗娘子要,我自是乐意给的,除了蓬莱醉,蓬莱浆苗娘子可要?” 苗娘子就喜欢十娘这般豪爽的女子,说话直来直去,给不给一句话的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要,当然要!” 商户们见状,顾不上还没喝完酒的岳无逸,纷纷借着苗娘子的话口道,“十娘,我也想要一坛蓬莱浆,是哪个酒庄酿造的蓬莱春啊,我们想买都寻不到地方。” “是啊,那芸瑛坊严防死守的紧,小气的很,十娘这样豪爽,定不似那莺歌小女人样儿,会大方告诉我们的吧?” “能在芸瑛坊买一坛,我们也不会吵着你买了,听说也是我们粤西老乡酿造的,不知是哪个寨子里的酒方子?” “我们走过的苗寨也不少,喝过不少苗人酿造的酒水,闻着这味儿,不似我们喝过的,难道是瑶人寨子的酒水?” “或者是仫佬人的酒水?” 让他们再说下去,得把粤西各个村寨族人都说个遍了, 第233章、赠与 “你在宫中闭塞的很,出趟宫跟与世隔绝了七八年似得。”马骞打趣着青石,随后拉开凳子招呼道,“来,十娘来坐,莺老板你再去拿壶蓬莱浆来。” 面色阴柔的少年却说笑道,“马骞,你陪老板娘去拿酒,免得总觉得莺老板诓了你,拿次酒敷衍了你。” 马骞酒后的脑子还不算太迟钝,稍微愣了愣,就反应过来,“对哦,走,走,莺老板,我们去酒窖,嘿嘿。” “嘿你个头啊~!”莺歌见多识广,何曾看不出来这是在支开她们。 但她也知道青石不会对十娘如何,忧心忡忡的看了十娘一眼,带着马骞离开了。 “你们三个也累了一宿了,回去休息吧。” “是。”仙儿、萧玉蝶、惜莲齐齐起身,躬身退下,还乖觉的替两人拉上了门。 没了外人,青石脸上的笑容比方才真诚了许多,没有刚才那一股拿腔拿调的感觉,“几月未见,十娘看上去精神了许多,这些时日在京城过得可习惯?” 也不知道青石是主动来找她,还是真如马骞所说是被他强行拉来,恰好遇到了。 碍于对方东厂之人的身份,柳茹月如实答道,“我就在芸瑛坊挨着的对巷,不过200米处开了一个食肆,在京城过得挺好的。” “回京后我就回了宫中,几月都不得机会出来,甚是想念十娘做的菜,没想到十娘开了一家食肆,这样我将来出宫吃饭倒是有了去处,免得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了。” 青石表情一直是诚挚的,柳茹月辩不得真假,况且她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一个宫中的太监利用诓骗的吧。 要说利用,柳茹月自己想和宫中的人攀上交情多一点,“几月未见,青石倒是比在船上时清减了许多,你出一趟宫不容易,想要吃饭随时来都可以。” 青石迟疑了一下,尔后想起了什么的笑了笑,“哦,马骞给我说过,有一家食肆要吃饭,还得预约,想来就是十娘开的这家食肆?!” “恩。” “十娘厨艺这么好,为什么不开个大酒楼?” “我喜欢研究新菜色,又要替芸瑛坊这边提供饭菜糕点,所以花在食肆上的时间就不多,每天只能做十桌饭菜罢了。” 青石微笑着不变,“哦,听说十娘还接一些上门做菜的活儿?” 柳茹月小心回答着,“是的,能来食肆吃饭的都是男子,大家娘子不便于出门,所以也上门做一些。” “哦,那我今日出宫前,听人所说右相府昨夜巧破失窃之事,莫非也是十娘所为?”青石侧身,兴致盎然的看着拘谨的十娘。 柳茹月诧异不已,“这事儿,竟然已经传到宫中了?” 青石直白的很,“十娘有所不知,右相府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宫里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柳茹月不是惊讶宫中怎么可能知道,而是惊讶青石竟然主动说这些给她说,他和锦衣卫的人交情深厚,知道这些事情很简单。 可,为什么要给她说? “我……我昨晚只是为了自证清白,这样做,不会犯了什么忌讳吧?”柳茹月忧心忡忡,她对京中盘根错节的势力根本就不了解,莫非青石是要来提醒她什么的? 可是为什么呢,就因为上京的时候同坐一条船,做了几顿饭给他叔吃的交情? “这能犯什么忌讳。”青石朗笑后陷入担忧,“只是听了一耳朵,觉得昨晚实在凶险,好在十娘聪慧,让自己洗清了嫌疑,你在京中各达官贵人府中行走,以后要更加小心才是。” “谢谢青石为十娘着想。” 青石少年心性的望着柳茹月,“十娘昨夜让指纹显形的手段,听起来实在新奇的很,青石想见识一下呢。” 哦,如果是为了这个而来,柳茹月心中还踏实了一些,不然她心中实在不安的紧,“青石想看,我就演示给你看看。” 柳茹月从怀里掏出了瓶子,青石很是赞同,“十娘心细是对的,随身携带在身上,万一突然被请去谁家府门做客,也能随时取用。” 总觉得对方是在提醒自己什么,柳茹月拿了碗,就要做演示。 青石好奇的离开了座位,走得近了来观察,“除了玉佩上,白瓷碗这些原本就是白色的物件,指印若是恰好附着在棕色的物件儿上了,这药粉会不会就没什么作用了?” “如果指印是在木筷子上怎么办?还能留下指印么?” 回想了一下当时所百~万\小!说中这一段儿,柳茹月道,“指印有时候的确很难提取到完整的一整枚,这还是得看运气。” “为什么手指碰过的地方,遇到这个药粉会变成棕色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书上有些东西,柳茹月和楚阡澈都看不懂,像是奇怪的符号,跟道士们写得鬼画符差不多,圈圈叉叉的,两人只能挑自己看得明白的部分看。 青石也没再问,直接把屋子里温酒的炉子给柳茹月用了。 按照昨晚所做的方式,柳茹月演示了一遍,白瓷碗上有她和青石两人的指纹,熏了白雾之后,都变成了棕色。 青石拿到手里观察,红着眼万分感慨的哽咽道,“果然能让指印显形,若是早一些有了这东西,我从小一起在宫中长大的朋友小邓子也不会因为被冤枉盗窃了后妃的玉钗就被乱棍打死了。” 想起上一世小儿子陆永庆的下场,柳茹月心中一软。 这些孩子有得选的话,谁会愿意入宫当太监? 伺候人的活儿可不好干,宫里的事情比大户人家后宅里更复杂,稍不留意,就是一个死,且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柳茹月将盖好瓶塞的瓷瓶递向青石,“这一瓶显形粉,你拿去用吧。” 青石惊讶抬头,“给我?” “嗯。” “给了我,十娘怎么办?” “我家里还有一瓶。”柳茹月没说自己会做,这也是为了避免麻烦,将瓶子塞给青石手中,“况且这东西哪有可能经常使用,一瓶也能用很久了,最好就是一辈子也用不上才好。” 第234章、不要脸的东西 “只是这东西,一定不能受潮了,倒出粉末就要立刻塞上。”柳茹月想起他还有个疑问. 细想了一下书中所说,“如果是要检测与这个棕色相近的物件,你可以熏了之后,用涂抹了薄薄一层浆糊的白娟,去取印下来,这样应该是可以的吧,我也没试过。” “谢谢十娘。”青石开开心心的收下瓷瓶。 原本柳茹月以为青石会要求她做些饭菜,但他却没有说这些,又闲聊了会儿,他就起身道,“我出宫还有要务在身,只能下次再来品尝十娘的手艺了,今日谢过十娘赠予我的东西,可惜出宫没带太多银子在身上,用钱未免太俗套了一些。” 他直接在腰间解下一块梅花鹿玉佩,“这玉佩不算什么贵重之物,却是我贴身之物,十娘若是遇到什么难事,想要找我,可以拿这块玉佩到皇宫西华门等出宫负责采买的魏蓝魏公公,让他带话给我。” 正苦于难与宫中牵线搭桥的柳茹月,按捺住兴奋,郑重的接过了这块玉佩。 虽然她期盼孩子还没进宫,但谁知道永庆到底已经进宫了没有呢,万一他已经进宫了,至少……至少能让青石照拂一二。 如果永庆还没进宫,与青石再熟悉一二,也能拜托他多多关注一下给新进宫人净身的蚕室。 当然,这一切都得在确定青石与右相一脉的确没有关系之后才行。 柳茹月捧着梅花鹿玉佩感激不已,“谢谢青石。” “十娘照拂我,我当然也要投桃报李。”青石乐呵呵的,宛如此间少年一样阳光,哪里还见阴郁。 “只是我在宫中人微言轻,虽然与一二贵人有交情,这情谊也没办法时常拜托过去,所以若非紧要之事,十娘慎用。”青石变脸似得,忧心不已,随后又释然一笑,“当然如果不是大事,是青石靠自己也能做到的事情,十娘自可随意来找我。” “我省得。”柳茹月当然不会拿小事去麻烦人。 “十娘,就此告辞。” “再会!” 两人互相作揖,青石转身轻快的下了楼梯。 或许,他就是冲着自己手里的显形粉来的,柳茹月如是想着。 给两人腾出空闲聊天的莺歌与马骞也迟迟而归,马骞回了房,知道青石已经离开,不太愉快的说道,“真不够意思,竟然把我一人扔在这里。” 但他也不是真的在意青石的去留,舔着脸笑呵呵的望向莺歌,“莺老板,姑娘们呢,叫她们出来啊。” 莺歌放下酒壶,吹了吹指甲,“姑娘们都伺候你们一宿了,当然是回去休息了,天都亮了,你还不许姑娘们睡觉啊?哪家花楼大白天还营业,你自可去玩,反正我芸瑛坊白天不营业。” “真小气,不就看到出银子的人走了,就赶我这个没银子的穷人么,我就还不走了,姑娘们不在,莺老板陪我喝酒就是了。”马骞混不吝的上前拉着莺歌的袖子,孩子气的不撒手。 柳茹月担心的很,上前要帮莺歌说两句。 莺歌朝她摇了摇头。 “呸,老娘可不陪酒。”她可不吃男人这些手段,挥手拍掉马骞的爪子,“你不要耽搁我出去行善积德,小心满天神佛怪罪你。” “你?行善积德?哈哈。”马骞像听到了什么世纪大笑话,醉醺醺的笑睨着莺歌。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在团圆,可大雪天气里,衣不蔽体的乞丐们多难熬,我和十娘约好了今日要去施粥,发煎饺,你如果耽搁了我们的行程,我饶你,神仙都不饶你。” 马骞像是重新认识了贪财又牙尖的莺歌一样,脸上打趣的笑容也消失了,上下打量着花枝招展的她,“啧啧啧,没想到你还是个女菩萨。” “去你的。”这种纨绔正经起来夸人也是满口的黄花花,莺歌幸灾乐祸的点了点刚才抱过来的四壶蓬莱浆,“这些酒,你还是拿回家自己慢慢喝吧,您家管得严,下次能哄骗别人带你来吃花酒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你就知道讥我,没银子是我的错么,我爹不给我银子,我娘不给我银子,我祖父也不给我银子,满京城哪个纨绔活得像我这么窝囊。”马骞揣着手怂着肩,像极了讨饭的叫花子。 莺歌,“你的画不是很值钱么,那些艳画随便卖一副也够你来我这里吃一月的酒了,你这还叫没钱?” 马骞委屈道,“只吃酒有什么意思,你又不会让仙儿陪我,再说了,每一幅画都是我的宝贝,我的命根子,我凭什么要卖她们?” 这两人聊了起来,应该是出不了什么岔子了,柳茹月给莺歌使了个眼色,就退出包厢,去准备食材了。 肉粥自然是要准备的,只吃饺子,也分不了太多给乞丐们,只能说有个嚼头,吃个新鲜,每个人只能分六个煎饺。 在柳茹月和芸瑛坊的老妈子揉好面团、和好两大桶的肉馅之后,莺歌可算是换好了朴素的棉衣下来了。 杂役和护院张罗着把所有东西搬上马车,柳茹月和莺歌也爬上了马车,她一副受不了的摇着头感慨,“这些纨绔的脑袋里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 “怎么说?”也不知马骞说了什么,让莺歌哭笑不得。 莺歌翻了个白眼儿,“他竟然想在我这芸瑛坊寻个差事做,他不要脸,我还要小命儿呢,他当真来我这里做事,他祖父得派人拆了我的芸瑛坊。” “他怕是喝多了,在说笑。” “他抱着我大腿哭得可真诚了,说蒋博闻都能在我这里记账、管仓库,做这些又不需要文韬武略,他也会写字会算术,还不要工钱,只要包吃住,能见到廖仙儿就好了。”莺歌就觉得这些纨绔没救了。 “他还说他替蒋博闻那书呆子顶一半的活儿,让他能多些时间温习功课备考也是一片好心。” 柳茹月也同莺歌一样理解不了马骞,出身那么好,却不好好珍惜,尽往泥泞污浊的花街柳巷跑,不像她们这些贫民为了脱离泥沼得多作出多少努力,生存都不容易,更别说活得像个人了。 “醉翁之意还是在廖仙儿身上吧,他曾经到我食肆上,哀求我找你走后门儿,让他见见廖仙儿呢。” 莺歌拉着柳茹月的手,“他竟然求到你跟前了,不要脸,我家仙儿是他相见就能见的?” 第235章、消息 【别订,凌晨两点替换】 沈曼青见柳茹月还算有眼色,没有继续追究,微微扬了扬唇,轻轻嗯了一声,“十娘受惊了。 青竹,拿一千两银票,再拿一柄玉如意,再把前儿个刚打造的,镶嵌了波斯红宝石的金丝鎏金步摇拿来,赠给十娘压压惊。” “你把我们的手弄得乌漆嘛黑,是为了什么?” “就是,取了我们掌纹做什么。” 许多人替陆铖泽问出了心中疑惑,他吊着眼等待着柳茹月的回答。 柳茹月不负众望抬头,对着众人笑道,“我赶路进京的路上,曾见过捕快捉拿窃贼,用的就是这样的方法判断是谁偷了东西。” 众人听得心痒痒,也是害怕自己被冤枉,追根究底的问道,“到底是什么办法啊?”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方法,当真不会冤枉了我们?” 一听已经有捕快用此法抓拿了人,陆铖泽越发的坐立难安起来,“到底是什么办法,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你说出来就不灵了?还是你在故意拖延时间,故弄玄虚?” 这话本来也是要说的,只是没想到陆铖泽如此耐不住性子,他这样的,沈丞相也会榜下捉婿? 按下心中的纳闷,柳茹月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大家都知道,卖身立契的时候都要按手印是为什么吧。” “是因为我们不会写字。” “担心我们赖账。” “担心我们当逃奴。” “所以最根本的原因呢,为什么按了手印,就逃不掉了呢?”对于柳茹月的发问,所有人都回答不出来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陆铖泽更是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只要知道了原因,他或许还能想出办法防止十娘用此法找到人。 柳茹月面向众人张开自己的手指,意味深长的说道,“捕快说,世上会有长相相似的人,但不会有指纹掌纹都一模一样的人,所以历朝历代签字立契都会加盖手印,打官司的时候,一对比指印就能辨别是不是本人按的指纹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还以为按了手印,就有老天爷看着,如果反悔当逃奴,会被雷神劈呢。” “可是你让我们按指印是什么道理?那平安无事牌上,也没被人按指印啊。” 拿起手边的毛笔,柳茹月指着上方道,“看,我那毛笔、拿砚台,都得用手指、手掌心拿着、拖着,所以上面会留下我的指印,以及刚才把笔墨纸砚端给我的人的指印。” 大家还是不懂,“可是,我们看不到你留下的指印啊?” “没用印泥、也没用墨汁,指印也能留在东西上面么?” 一个肥胖些的小厮恍然大悟,“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有时候我干活儿流了很多汗,拿碗喝水的时候,白瓷碗边上面也会有指印呢,一轮轮的、跟树的年轮似得,虽然没有印泥、墨汁留下来的明显,但的确会留下来呢。” 丫鬟笑死都不笨,闻言放了心,“白瓷碗能留下指纹,那羊脂玉比白瓷碗更白更嫩呢,说不定也能留下来指印掌纹呢。” “是啊,我又没碰触过小姐的玉佩,当然不会留下指印了。” “大家能放心不会被栽赃陷害了。” 柳茹月含笑的扫过众人如释重负的笑脸,也看到了一个人脸上慌张躲避的神情,将那人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好些人探着脑袋去瞅桌上的白玉,柳茹月直接拿了一张宣纸盖住了它,“大家还是把指印录完,看看是谁当了这个窃贼吧。” 阿云嫂白着脸说道,“我……我方才找玉佩的时候,摸了玉佩,上面有我指印,也不能说是我偷的吧。” 串儿也紧张的满头大汗,“是我找到的玉佩,上面有我指纹的话,总不能说是我偷窃的吧。” 柳茹月安抚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反正我没有触碰过这块玉佩,所以这块玉佩上不会有我的指纹,只要这块玉佩上出现了不该出现之人的指纹,那人便是真正的窃贼了。” 这么一说,就相当的清楚明了了。 柳茹月望向沈曼青,“请问沈夫人,这块玉佩你最近可有把玩,不把玩的时候是让谁搁置保管的。” 沈曼青原本也想借机会将手脚不干净的人找出来,且学会了这法子,将来抓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就更方便了,也不用打打杀杀的。 所以她很是配合,也没觉得自己被审问了,道,“今天白日里拿出来把玩了一番,但天气太凉,戴出门吹吹风就冰手,便让翠竹替我拿回屋中放到妆匣子里了。” 大家宅院的规矩,替小姐管金银首饰等财务的丫环是谁就是谁,其他人碰不得。 所以,玉佩上,如果出现了管账丫环之外丫环的指纹,那也逃不过一个嫌疑人的名头了,毕竟作为下人原本就不该觊觎主子的贵重宝物,上手把玩就是不该的。 随着沈曼青语毕,某个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这沈曼青的院子问题还不少嘛,柳茹月心中已有了底,谢过沈曼青就让后面的人一个个继续来按掌纹指印。 取掌印指纹,比审问快多了。 不到半个时辰,柳茹月就将除了沈曼青、陆铖泽、陆雪灵以及贴身伺候他们三人的丫鬟婆子小厮,竹染阁内所有下人的掌印都录好了。 “那就麻烦一下各位伺候主子的丫环嬷嬷小厮也来录一录吧。” 几个大丫鬟和嬷嬷都一脸难堪,“你这是侮辱我们!” 平日里主子的屋子一般的丫环婆子小厮根本进不得,有大丫鬟们如门神一样的守着。 可今晚上恰恰就有放烟花,大丫鬟也到院中来看烟花,这才可能给外人可趁之机,嫌疑人才多出来了这么多。 如果是寻常,根本不可能怀疑她这个外人的。 但柳茹月从一开始,怀疑的人就只有沈曼青亲近之人,因为外面的丫鬟婆子是拿不到她喜爱之物的,尤其这个事铁定还是陆铖泽安排的,那更是与院子里这些杂役没关系了。 这些人婆子上等丫环都要脸面,柳茹月安抚道,“非也,我这是帮大家洗脱嫌疑呢,自证清白后,将来在主子跟前岂不是更体面、更自信一些。再说,我一没问审、二没用刑,哪里就侮辱了各位姐姐婶子小哥呢? 等大家都录完了,十娘也会录下我自己的掌纹指印,到时候大家一起来对比一下玉佩上的掌纹指印,真相水落石出,孰是孰非大家一眼就能定夺的。” 第236章、去看看 【别订,凌晨3点替换】 “恩,闻着是不像喝了酒。”翟宁一说话,罗妈子闻着也的确如此,扶着柳茹月拐进了房。 翟宁没有跟进来,罗妈子扶着柳茹月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水烧开了正温着,可要热水洗脸还是洗澡?” 在南宫府上喝了一杯酒,拜了一个早年,柳茹月就背着背篓离开了。 又分别去了北镇抚司和广盛镖局京城分舵,将剩下的竹筒酒给蒲浩和陆三叔送了过去。 卸了一身竹筒酒,浑身轻松,柳茹月去了卖食材的街上,准备置办一些年货。 这事儿说来奇怪,来京城这么久,先前就遇到过一次陆铖泽罢了。 今儿除了陆铖泽主动找过来,现下竟然又遇到了陆铖泽。 这叫什么孽缘。 柳茹月见他亲自在挑选食材,也明白为什么两人会在此处遇到了,只是没想到他以前不屑做这些琐碎杂物,君子远庖厨再挂在嘴边。 现在娶了金枝玉叶竟舍得放下男人的自尊,亲自来买食材了。 柳茹月挑选了自己的所需的食材,转身就走,没兴趣过多打量他。 回到家中,翟宁就对她说道,“十娘,方才神丞相府派了小厮来,把剩下的银子补上了。” “哦。” 翟宁将银票递给了她道,“那小厮给了两张崭新的100两银票,我找了80两银票的零给他。” 一眨眼的功夫,柳茹月就明白了过来,陆铖泽没有银子,应当是回家要了银子,让小厮送来的。 如果他有私房钱,或者说这银票当真是沈丞相府管家派人来送的,直接就送120两的银票过来了,哪儿还需要她们找零。 看来,陆铖泽这个丞相府女婿,当的真不怎么风光嘛。 柳茹月收好银子,对铺面唤道,“巧燕,把铺面关了吧,到后院来帮忙,把食材都打理出来。” “好嘞!” 民间初一到初五不做饭,所以得提前把这几天的吃食都准备好,也算不得真不做菜,只是到时候稍微加热烹饪一下就能吃。 大家伙热热闹闹的杀鸡杀鸭,拔毛,忙的不亦乐乎。 罗妈子满脸笑意的扒着鸡毛,以前过年都吃的紧巴巴的,哪里有这么多鸡鸭鱼肉吃,不说过年了,寻常也不能顿顿有肉吃,她是撞了多大的好运,才来了十娘家当差。 一想,就乐呵,“一年到头的忙碌,也就过年能轻松两天,十娘见天儿的做菜,现下就好生休息吧,让我们来杀就好了,十娘去陪陪子曜吧,这两日你总不在家,他想你想的紧。” 十娘回头看了一眼蹲在身后,委屈巴巴看着她的子曜,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那好吧,我去陪陪子曜。” 子曜举着双手,求抱抱,“娘。” 柳茹月洗了手,才抱起他回了屋子。 第二日,大家伙又忙活了一上午,这才剩下几天的食材都备好,吃了午饭,睡了午觉后,沈丞相府的小厮就过来接人了。 原本不想带着子曜去做菜,子曜却越发的黏人,不愿意撒手。 “翟宁,陪我一道去吧,一会儿我做菜的时候,你帮着照看孩子。”柳茹月终究还是心软了,对孩子狠不下心,最近比较忙碌,冷落了他。 三人上了沈丞相府派来的马车,不过两炷香就到了达官显贵扎堆的京西,沈丞相府挨着左相府,但右为尊,左相府比不得沈丞相的右相府雄伟壮观。 柳茹月只是厨子,在这样显贵的人家,角门儿也是没资格走的,马车直接去了后巷,在后门处停了下来。 柳茹月抱着子曜,翟宁背着背篓,跟着接应的婆子走了好一段路,绕过碧瓦朱甍、高屋建瓴,和鳞次栉比的排房,到了一个垂花门前,抬头一看,写着竹染阁。 这样的地方,可不是大厨房。 请她来做饭是陆铖泽的意思,这处透露着浓浓女子审美的宅院,恐怕是沈曼青的院子。 沈曼青是个深宅妇人,柳茹月对她了解不多。 上一世当她知道陆铖泽另娶的时候,对这个女人也是没有恨意的。 毕竟那会儿她还不知道是陆铖泽让婆婆、小叔子杀了自己、以为婆婆他们骗了他、谎称她病死了,都十二年了,陆铖泽另娶并无过错。 她又毁了容,早就配不上陆铖泽了,一心只想找到孩子的她,对沈曼青真的没有任何想法。 此刻,她也没什么感想,上一世陆铖泽那么着急杀她灭口,恐怕也是他不想让沈曼青知道她的存在吧。 毕竟那会儿礼部让京城百姓停罢享乐、食素三日为陛下祈福,传言陛下身子不行了,沈丞相拥立的太子也快登基为帝了。 沈丞相风光大盛,依旧屹立不倒,陆铖泽还没能脱离岳丈的势力控制呢。 害她的人是陆铖泽,沈曼青……也是被陆铖泽骗了吧。 她暂时也不想遇到沈曼青,不想与她有什么交集,实在不知道用什么心情去见这个女人。 被带到了整洁精致、品种齐全的小厨房,一个利落大方的丫环迎了过来,“十娘是吧,你要的食材都在这里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只管给我说,我叫青竹。” “那就麻烦青竹姑娘了。” 洗了手,柳茹月很快就投入了做菜中。 做菜的事,翟宁完全帮不上忙,带着子曜在一旁守着柳茹月干活儿。 干活儿不算难事,都是柳茹月做过的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柳茹月做的菜也一一做好了。 有丫环将所有菜装了盘端走,青竹挽留着就要离开的十娘,“姑爷说,为了感谢十娘上府做菜,请你们在府上吃了饭菜再走。 十娘也尝尝我们从宫里请来的御厨做的菜吧,说不定还能生出来一些灵感,研究一些新菜式呢。” 推脱两句,青竹态度坚定,“十娘若是不应,我没做好姑爷的交待,怕是过不好这个年了,麻烦十娘帮帮忙吧!” 柳茹月也想再多看看沈丞相府,看着时间还早,便应了下来,“好吧,那就谢谢青竹姑娘了。” “谢我做什么,都是姑爷心善。” 呵…… 青竹引着三人绕来绕去,倒是没有离开竹染阁,最后到了一个暖亭。 虽然外面已经冰天雪地,但这暖亭中却春意盎然,花团锦簇,看得翟宁和子曜瞪大了双眼,看得入了迷。 “主子们都在大花园那边吃饭,你们就在这里吃吧,一会儿叫我,我便来。” “好。” 第237章、此去经年 【别订,凌晨4点替换】 见好就收,柳茹月抱拳道,“沈夫人,夜已经深了,我家孩子也困了,为了证明我的清白,劳沈夫人陆大人宽宏大量、容我胡闹了,多有叨扰实在抱歉。” 翟宁过来帮忙,看着马骞,恨不得揍他一拳,这样的人太无赖了。 “马公子靠自己本事见不着仙儿姑娘,何必来为难十娘,十娘是钱比你家多了,还是比你更有才华了?”翟宁放下抱着的酒缸,不屑的打量着马骞。 被揭了老底儿,马骞面上有些挂不住,对上翟宁比他强壮许多、毫无美感的身躯,肚中怒火一瞬间就熄灭了,“我是纨绔嘛,我文章不行,让比作画,我肯定能赢。” “我爹自己还要养外室呢,哪儿有银子给我找仙儿姑娘,若不是他的银子被那些女人吸干了,他找仙儿姑娘也不会带上我的。”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么。 柳茹月和翟宁对视一眼,没成想这纨绔还能代代相传呢。 这人耍赖呆在食肆里没什么,柳茹月就担心这些画作里有艳画,不小心被别人瞧了去,引人闲话,“马公子不必难过,说不定哪日,芸瑛坊就改成比作画了呢,你回去潜心画画,只要画得好,到时候不就有机会了?” “借你吉言。”马骞想想也是这个理,收拾好画卷,抱着离开了食肆。 哭笑不得的两人又各自忙碌了起来。 这期间,来订餐的人也不少,不过年夜饭这活儿,柳茹月却一家都没有接。 就在这时候,来了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他抱拳对柳茹月道,“十娘生意兴隆啊!” 柳茹月放好手中抹布,看着来者陌生的样貌,礼貌一笑,“您是?” 来人回礼道,“我叫钟敏,是粤西商会的人。” 粤西,柳茹月心里紧了紧,这人不会是来探她老底儿的吧。 不敢露出异样,柳茹月用粤西乡音重新打了个招呼,“原来是老乡,钟大哥有何事?” 人在他乡,闻乡音倍感亲切。 先前还不确定的钟敏此刻对小道消息更加确定,也露出了对自己人的笑容,笑得更真诚道,“是这样的,快要过年了,各个商会都会举办各自的聚会,听说十娘正是我粤西人,所以我特意来邀请十娘参加我们粤西商会的聚会。” “出门在外做生意,很难回到故乡,在京城做生意多有艰难,作为同乡自是应当互相帮扶才是,出门在外靠朋友嘛。” 钟敏言辞真诚,目光殷切,“这过年了,大家聚在一起吃些家乡特产、对对山歌,也能一解思想之愁,你来感受一下,若是对粤西商会感兴趣,也可以经我介绍加入商会,将来在京城,所有粤西商人就都是朋友了。” 自己苏碧君的身份,是假的,但钟敏当真了,柳茹月也不能现在就拒绝,避免将来有人怀疑她身份的时候,拿此事来当作佐证。 聚会可以去看看,但加入商会的事情,她还得再考虑考虑。 出门在外靠朋友,这话不过听着好听,柳茹月不会当真的。 不排除有商会的确能帮助新来的人极快熟悉新地盘,但同乡能帮助的事情其实很有限,不过是帮忙断一些同乡相似生意的矛盾,与别的商会生意冲突了,大家好抱团去“讨”道理。 上一世跑镖的时候,柳茹月见过商会之间打架的事,不会真把这些生意人当作和气生财的儒商。 商会内部也不是无理由的帮扶,是要交会费的,相当于保护费。 她是一个女人,势单力薄,加入商会交了会费就能换来这些男人的帮助和呵护? 柳茹月不信。 商会是能提供经商机会,可是她开一个食肆,也不往外扩张生意,并不需要什么商机。 至于帮助? 她到京城来也不是一天两天,食肆一开就搞出了不小动静,虽然传不到贵人耳中,但做生意的人多有耳闻。 先前酒坊不卖酒水给她的时候,粤西商会的人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也没看他们当时就来帮她。 反倒是现在莺歌说十娘的同乡会酿酒,这些人就找上来了。 这人,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带着目的来的。 “谢谢钟大哥好意,商会的聚会我多有向往,只是不知是哪一天,不知与客人们订餐的时间撞上了没有。” 钟敏庆幸的摸了摸胡须,“应该不会撞上,我们聚会在晚上,腊月二十八。” 连她晚上不会去别人府里做菜的事情也知道,钟敏对她做过调查,柳茹月敛了心思,这次聚会她原本也没想拒绝,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要去一趟的,这关乎着将来苏碧君这个身份坐实的关键。 柳茹月欣喜的应下,“太好了,好久不曾喝过家乡的瑞露酒了,商会里应当有贩卖瑞露酒的同乡吧,到时候我可要畅饮一大杯。” 一丝尴尬划过钟敏眼眸,他装作没明白柳茹月话中的意思,“那是当然,我们聚会怎能不喝家乡酒,到时候还得靠十娘做上一些家乡小吃来下酒呢。” 这户籍是莺歌早就准备好的,在路上用废了一张户籍,只剩苏碧君的还能用。 这粤西,柳茹月上一世也只是走镖路过了而已,桂林郡豆腐乳也是在那里学会的,其他菜,她跟着楚阡澈吃过一些,确也不能保证样样都能做出符合本地人吃的“家乡味”。 但拒绝做菜会招人怀疑,外人都知道她最擅长做菜,柳茹月只好做了个铺垫,正好了应了她早就想好的身份说辞,“我也没旁的本事,做吃食还算勉强,承蒙钟大哥看得起,这下酒菜啊,十娘肯定要做上两道。 不过,我幼时就随父离开家乡,四处漂泊,虽家父不忘教导我做家乡菜,但味道并不正宗。” 钟敏一副关心的模样,“哦?十娘并未在粤西成长?” 柳茹月点点头,“毕竟要生活嘛,还好中途家父也带着我回过几次村子,急急忙忙扫了坟,见过一些村里老人,我会的家乡菜还是阿婆婶子教我做的呢,只是在外漂泊也不常做。” 露出一抹苦笑,柳茹月感怀的说道,“天南地北的菜我都学了一些,反倒是家乡菜做得不正宗,到时候钟大哥可别嫌弃啊。” 第238章、拜年串门 【半小时后修改】 “见过婆婆。”沈曼青摈除心中所想,仪态端方款款行礼。 今儿都初六了,这个媳妇儿才让儿子回来见她,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哪怕她爹是天王老子,都得遵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她儿子又不是入赘沈家,沈家这做派实在没规矩的紧,她应当大年三十儿就回陆府过年才是,右相府是她的娘家,她不该把那里当做家日日住着。 黄氏眼中的不满一闪而逝,也不开口叫沈曼青起身。 陆铖泽见状就知道要遭,他娘亲最是知书达理、讲究规矩不知灵活变通,然而沈曼青是右相府捧在手掌心的千金贵女,我行我素惯了,哪里会和柳茹月一样一声不吭任由娘亲教养改正自小养成的娇小姐坏脾气。 果然,沈曼青盈盈一拜后也没等待多久,就作势要起身。 陆铖泽连忙伸手去扶她,“娘子,都是一家人,行什么礼,快快起身。” 以前也没见儿子如此给茹月打过掩护驳她面子过,黄氏心中一酸,假意伸手虚扶一把,笑道,“阿泽说得对,行什么礼,都是一家人。” 她看了一眼左右,“雪灵那孩子呢?” “雪灵前日贪玩,吹了风,惹了风寒,太医说最好是别再出门了,就没带她回来,等她好了,下次再带她回来见奶奶。”沈曼青哪儿习惯站着回人话,除了宫里那几位,还有老王妃她们,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 只一瞥眼看了一眼椅子,陆铖泽就会意的过去将椅子帮她搬了过来,放在了她身后。 黄氏看得心里直冒苦水,她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儿子,竟被沈曼青这个女人呼来喝去,这还是她看得到的地方呢,在右相府指不定儿子被这媳妇如何折腾呢。 “哎~,到底不是自己孩子,那些丫鬟婆子怎么可能不错眼的照顾雪灵。” 沈曼青眼睫毛轻轻一颤,并不接黄氏的话茬儿,“婆婆在京城过得可还适应。” 自己的话就这么被无视,黄氏气得胸口疼,对上儿子的眼神也只能忍耐,“还行。” 就像没察觉老太太满眼的不满意,沈曼青笑道,“如果婆婆有什么不习惯的,打发了粉荷来右相府找我说,儿媳虽然不常出门,好歹父亲还有几分薄面,想要找什么东西,还是能说上几句让人帮忙的。” 黄氏一愣,粉荷已经死了,沈曼青应该不知道吧,她只是还以为粉荷伺候在她跟前才这么说的? “粉荷前几日染了风寒去了,所以我方才听到儿媳妇儿说雪灵也染了风寒,我这个当祖母的才会……哎。”黄氏对沈曼青各种不满,尤其她肚子不争气生了一个女儿,现在看起来还是个体弱的。 哪里有茹月生的那些孩子精壮,那四个身体好的好,从小就没怎么生过病,好养活。 如果雪灵死了,黄氏一点都不会心疼,到时候正好给儿子安排几个侍妾,这样才能给陆家开枝散叶啊! 听闻类似诅咒的话语,沈曼青也不见多气恼,黄氏有些讪讪,这些高门大户的女子就是会装。 两人见面没什么好谈的,各自按捺着性子交锋了几句,没像上一次那般争吵起来已经相当让陆铖泽满足了。 沈曼青坐了一会儿就要走,陆铖泽也不挽留,他现在满肚子的疑惑,只想早些送走了沈曼青好好问问娘亲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留在这里陪陪婆婆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被陆铖泽送到门口,黄竹立刻给沈曼青披上了狐裘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寒风无处可钻。 说完话,也不等陆铖泽回复,她径直扶着黄竹的手就离开了。 陆铖泽望着她离开的淡漠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从小不曾因为自己过人的长相沾沾自喜过,书生要靠学问求上进,而不是靠容貌。 但他也深深的知道自己长相不俗,毕竟每当上街,乡镇大街上那些女子围观他之势,仿若见着潘安,他也曾为长相这事烦恼过。 哪怕来了京城,除了南宫霖,他自认相貌未曾输给过谁,当然,他也未曾因此觉得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南宫霖靠容貌、出身夺了他探花,南宫霖才是一个小白脸。 沈曼青总有一天能看到他的好,就像柳茹月一样,和他相处久了,总能看到他稍逊于南宫霖皮囊之下的风采,爱上他的。 “儿啊,外面风大,怎么还不进来。” 令人牙酸的踏雪声走远,黄氏撩开厚重的棉门帘,心疼的拉着陆铖泽进了门。 握着儿子稍冷的手,心疼之情溢于言表,对着门口方向啐了一口,“要死了,沈曼青这儿媳妇儿是怎么当的,哪有她要走,让夫君伺候的,看你送出去,也不知道疼人,这就是京城贵女的教养么,还没乡下妇道人家有妇德。” 抽出手,陆铖泽负气背过手,“娘,你在搞什么?” “什么搞什么。”黄氏假装没听懂的说道,“我知道,在康儿还没立功回来之前,我不会” 丫环,“是。” 南宫越过来的时候,满脸的无奈,“二弟,青天白日不做文章,喝什么酒?竹筒还能酿酒,你莫不是做梦了?” 南宫弘扬了扬手里晃荡荡的竹筒,“哼,大哥,你不是说实践出真知么,你都没看也没喝,就来否定我,你这大儒是怎么做的,对吧,小七。” 南宫霖轻笑,“二爷爷,莫害我了。” 南宫越走过来坐在南宫弘身侧,瞧着竹筒听着弟弟的解释,也觉得新奇,“那就劳烦十娘开酒吧。” 柳茹月拿出锉刀,将竹筒立在桌上,压紧对着竹筒上方的节就一顿凿。 节一破开,阵阵酒香就飘了出来,带着独属于竹、又有些像青草的清冽香气。 南宫弘忍不了了,将杯子递到了柳茹月跟前,“快快快,给我满上。” 见弟弟这么一副猴急的模样,南宫越就手痒痒,碍于有外人在,他只是拉了拉他衣袖,“二弟,注意形象,不急不躁不嗔不怒。” 南宫弘哪里听他这些,柳茹月也已经将青绿色透亮的液体倒入了白瓷杯中。 “香,真香,哥,你闻闻。”南宫弘将酒杯递到南宫越脸前晃了晃,在南宫越露出兴色时,就收回了酒杯,一口饮下,“好酒,我觉得挺适合小七喝的。” 柳茹月边给剩下的酒杯漫酒,边道,“我也觉得竹筒酒很适合七公子。” 第239章、人牙子的消息 【两点修改】 听到铃铛声,巷子两侧的人家,院中都响起了动静。 各家后院的门都打开,有粗使婆子提着恭桶出来,等着收夜香的车。 忽的,一阵惊呼响起,“滚滚滚,哪儿来的晦气东西,别倒在我家门口。” 等夜香车过来等得无聊的婆子们,都探头朝发出动静的那边看去。 沈曼青轻声唤道,“翠竹,从百宝匣里拿两千两银票过来,给姑爷。” 两千两,陆铖泽心中又喜,又悲愤。 沈家得了他这个二甲传胪,却并未给予足够的尊重。 以前茹月赚了银钱,也只是在手中过一过,就交给了娘亲和他,她从不会管银子,她需要用银钱都是找他要,从未发生过他找她要银子的事情。 这沈曼青自己不管银子这阿堵物,却全交给丫鬟管理。 若是把娘和弟弟也接来,一起住在陆府里,让娘当家,也不知道沈曼青这个媳妇儿能不能学得像茹月一般三从四德,交出银子来做家用,她嫁给了他,自然是陆家的人了。 他都叫她爹父亲了,她也得叫他娘为母亲,都是一家人,她的就应当是他的,可现在他还得想着法儿哄来一些银子花。 这日子,过得实乃憋屈,哪里畅快了。 翠竹进屋,打开柜子,搬出百宝匣放在桌上,打开匣子,顿时金光四射,好一副珠光宝气的盛景。 纵使这匣子他看过不下十次,依旧让陆铖泽觉得刺眼得很,转过身偏开头不再去看。 在陆府见到沈曼青陪嫁的百宝匣时,陆铖泽就惊讶于沈府的奢靡了,却不想,那还不是沈曼青所有的家当,在丞相府里,她还有一个比陪嫁的百宝匣存放的珠宝更多的大匣子。 既然嫁给了他,这些东西竟然没搬去,这是防着他么?都是一家人了,竟然做出这般行径。 她搬到陆府那些东西原来只是敷衍他罢了。 “姑爷,您拿好。”翠竹数了两张500两银票、10张100两银票过来,双手举起递给了陆铖泽。 陆铖泽望向对百宝匣看也不看一眼的沈曼青,“两千两太多了吧。” 沈曼青抱着套了牡丹刺绣薄棉的铜炉,“除了给十娘开的上门银票,剩下的银子你自己拿着用,大过年的,你看看你娘那边小陆府缺什么,该添置的就帮着添置些,我这个做媳妇儿的不怎么懂归置家用,还劳你自己多费些心思。” “我就知道,娘子还是记挂着娘亲的,娘含辛茹苦把我抚养成人,我小时候身子弱,总有人欺负我,娘怕村中人欺负我,为人刚强了一些,操劳的也多些,说话可能唠叨了一点,但她绝对是关心我们的。” “我乏了,你先去把事办妥吧,免得那十娘收了别家的银子,不来了。”沈曼青伸手,青竹上前扶着她起身,聘聘婷婷的朝床榻走去。 陆铖泽知道她在赶人了,不卑不亢的接过翠竹手里的银票,揣到了怀里,“娘子好生休息,我一会儿给你带些十娘铺子上的糕点回来。” 放下的帐子里只传来轻轻一声,“嗯~” 陆铖泽出了暖房,身上有些冷,“郑书,拿我红狐披风来,陪我出去一趟。” 贴身小厮郑书进了门,拿了披风出来,给陆铖泽披上,两人一同出了丞相府。 柳茹月此刻正在南宫府上,南宫弘好奇的把玩着她从背篓里拿出来的竹筒,上看下看,翻滚着看,“你说,你在竹子里养了酒,怎么养的?这酒怎么灌进去的?我怎么看不到缝儿啊,孔的。” 南宫霖也拿了一个在手里翻看起来,他还以为是二爷爷老了眼神儿不好所以没看到开口,没成想自己也找不到。 柳茹月道,“找到幼竹,用钢针钻孔,将基酒灌进去,用特制蜂蜡堵住开口,随着竹子的生长,开口处就会愈合。” “基酒在里面还会发酵的吧,温度那么高,不会把竹子烧坏了吗?”南宫弘一开口,柳茹月也知道他多爱酒了,也是个尝试亲自酿酒的人。 “因为这基酒发酵的时间是经过我计量的,时候刚刚好,灌入竹筒中后,虽然会散发热量,却不到烧毁竹子的热度,反而会让竹子的清冽香气更容易融入酒水中。” “妙哉,快去把大哥叫来,让他也来尝尝这竹筒酒。” 伺候在花房外的小厮,“是。” 南宫弘抚着胡须,又命令道,“你去拿四个酒杯来。” 丫环,“是。” 南宫越过来的时候,满脸的无奈,“二弟,青天白日不做文章,喝什么酒?竹筒还能酿酒,你莫不是做梦了?” 南宫弘扬了扬手里晃荡荡的竹筒,“哼,大哥,你不是说实践出真知么,你都没看也没喝,就来否定我,你这大儒是怎么做的,对吧,小七。” 南宫霖轻笑,“二爷爷,莫害我了。” 南宫越走过来坐在南宫弘身侧,瞧着竹筒听着弟弟的解释,也觉得新奇,“那就劳烦十娘开酒吧。” 柳茹月拿出锉刀,将竹筒立在桌上,压紧对着竹筒上方的节就一顿凿。 节一破开,阵阵酒香就飘了出来,带着独属于竹、又有些像青草的清冽香气。 南宫弘忍不了了,将杯子递到了柳茹月跟前,“快快快,给我满上。” 见弟弟这么一副猴急的模样,南宫越就手痒痒,碍于有外人在,他只是拉了拉他衣袖,“二弟,注意形象,不急不躁不嗔不怒。” 南宫弘哪里听他这些,柳茹月也已经将青绿色透亮的液体倒入了白瓷杯中。 “香,真香,哥,你闻闻。”南宫弘将酒杯递到南宫越脸前晃了晃,在南宫越露出兴色时,就收回了酒杯,一口饮下,“好酒,我觉得挺适合小七喝的。” 柳茹月边给剩下的酒杯漫酒,边道,“我也觉得竹筒酒很适合七公子。” 南宫霖明白了,这就是月余前,十娘所说过年时候要送给他的礼物,不管口味如何,这份灵巧心意,他收到了。 他拿了酒杯先递给了爷爷,才自己拿了一杯,一嗅一品,一气呵成。 这酒,有他最喜欢的竹子清香不说,味道也如竹的寓意一般清华其外、澹泊其中、清雅脱俗、不作媚世之态。 是至今为止,他饮过的酒水里,最喜欢的酒水了。 第240章、就那么巧 恢复了些许少女心性的莺歌,今夜芸瑛坊都不开张了,放了姑娘们结队出去游玩,还派了女护卫保护她们。 而她自己也换了一身玄底银线绣九尾狐的厚披风,唇红齿白作白面书生状,陪着柳茹月赏花灯。 柳茹月自然也放了巧燕和罗妈子自行去游玩,不然带着太多人,在人群里也不好行走。 子曜也穿的厚厚的,戴着红色的虎头帽,显得整个孩子都虎头虎脑的,着实可爱的紧。 翟宁也做男子打扮,哪怕有人走近了,也瞧不出她是女扮男装,因为她着实魁梧,比好多京师的文弱书生都更像男人。 柳茹月是三人中唯一还是女子打扮的了,享受了一把左手俊秀书生,右手伟岸护卫环伺的待遇。 并肩接踵的行人让她们前行的步伐有些艰难,担心子曜被冲撞到,翟宁直接将他捞起来,骑在双肩上。 视野比好多人高的子曜,开心的拍着手掌,看到好看的花灯就指着那边叫大家看。 “娘,那边,那边好大一个打老虎啊,还会摇头晃脑呢!” “莺姨,那边有个大福蝶。” 三个大人由着他看花灯,由着他咋呼,也极为配合的去看他指向那边的热闹。 “娘,面具,我要戴面具。” 柳茹月扭头看去,街边好几个小摊架子上都挂着奇形怪状的面具,也有适合小孩子戴的款式。 “好,那我给大家都买一个。” 五彩斑斓的蝴蝶面具、俏皮可爱的兔子面具、狡黠妩媚的狐狸面具、霸气威严的老虎面具…… 让莺歌看花了眼,她拿不定主意的向柳茹月求助,“十娘,你帮人家选一个吧。” “好。”柳茹月一一拿了面具在莺歌脸上比划了一番,还和翟宁、子曜讨论了一会儿,最后拿了一个白面狐狸的面具递给她,“这个很适合你,恰好你今个儿穿的披风也绣着银狐。” “我也觉得这个好看。”莺歌仰着脖子,让柳茹月替她严丝合缝的戴好。 戴上面具后,更显得她这个书生透着一股邪魅阴柔的味道。 “十娘,也帮我选一个吧。”翟宁也有女子心性,好奇的打量着架子上的面具,不知道选哪个好。 柳茹月心中好笑,看来大伙儿在面对如此多选择的时候,都会选择困难呢。 “这个,宁姨戴着好看。”子曜指着一个玄色,龇牙咧嘴的赤鬼面具,两额还做了两根牛角一样的鬼角,看着十分瘆人。 但这孩子没被这红脸獠牙的东西吓哭,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柳茹月注意到翟宁不爱这个东西,也是,她长得魁梧,肯定还是有爱美之心的,“子曜是自己喜欢这个面具吧,可惜你现在脸蛋儿太小,戴不上,可不兴欺负宁姨。” 子曜吐了吐舌头。 柳茹月上前替翟宁拿了一个粉红猫儿的可爱猫脸面具,递给了她,“你看这个怎么样。” “我是狐狸,阿宁是猫儿,很合适啊。”莺歌看了一眼,上前拿了一个有长长兔子耳朵的白色小脸面具,“这个给子曜吧。” 子曜的目光在兔子面具和赤鬼面具之间游移,小小年纪也举棋不定的样子。 对于这些形形色色,或可爱或妩媚的面具,历经两世的柳茹月早就没有偏好了,既然孩子喜欢赤鬼面具,她买了就是。 其实以她现在的身份来说,她戴这瞪着铜铃一般大眼珠子的赤鬼面具反而更合适。 上前拿了赤鬼面具,往脸上一戴,“娘买了,娘戴,好不好哇。” “好。”子曜一应下,翟宁就自动弯腰,莺歌也配合的给子曜戴上了兔子面具。 柳茹月付了钱,一行四人继续赏灯,又买了一些小物件在手上拿着,基本都是子曜和莺歌这两个家伙看上的东西,稚气的紧。 带上面具后,子曜更开心了,一路上都摇头晃脑,好似他自己真的是兔子一样。 “宣百姓了!” “内侍宣咱们进宫了!” 周围的人群嘈杂起来,不明白的外乡人问道,“咱们百姓也能进宫?” 京城人自是热情的告知,“是啊,咱们陛下体恤百姓,元宵节与民同乐,从不为难咱们,可以进宣德广场与陛下一同观看表演、花灯、烟花。” “快快,快去,一会儿陛下和皇后娘娘要出来了,早点去,能近距离的瞻仰圣颜。” “离得近一些,陛下和娘娘撒的银钱、银钱也能抢的多一些。” “抢?就不怕圣驾之前失仪被治罪么?” “不会的,咱们陛下从不会因为撒钱时候大家的失态而治罪。” “哎,别说了,咱们快点过去吧。” 周围的人群都涌动了起来,纷纷超皇宫那边挤去。 若不是人太多,大家早就跑起来了。 在人群里的三人一孩,哪怕手拉手,也被人群挤得分开了去。 柳茹月身材娇小,根本扒拉不开人群,只能对也在回头找寻她,想挤过来的翟宁高声道,“阿宁,保护好子曜,玩够了,直接回家就好!” “十娘放心吧,我会带好小公子的。”翟宁点点头,更紧的抓紧了子曜的双腿。 “子曜,听宁姨的话,好好呆在宁姨肩头。” “好的,娘,我听话。” “莺歌,你玩够了,也自己回家啊!” “好的,十娘,你也别走丢了啊!”莺歌个头更矮,很快就淹没在了流动的人群里。 柳茹月对进宫看表演没什么兴致,极力的往路边挤去。 你推我搡中,你踩我一脚,我踢你一腿的环境中,她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撞到了身后的人,身后的人又推她,这么推来推去,身形狼狈的她倒是从人群里冲了出去。 一股劲下,她窜到了路边屋檐下,撑着墙壁刚喘息了两声,后背又被人撞了一下。 扭身看去,脸上的面具就掉落了下去。 “鬼……鬼……鬼啊!”黄氏脸上的血色瞬间被吓退,脸色比青鬼面具还难看。 今夜出来赏花灯的黄氏早就被人群挤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挣脱人群到了没两个人的屋檐下,就看到一个面目狰狞、吐着长长舌头的赤面恶鬼出现在她面前。 本来这就够吓人了,可更吓人的是,那赤面鬼一瞬间就变成了被她和康儿推下吴江的柳茹月。 第241章、机不可失 【一点替换】 她……她变成恶鬼,回来找她索命了! 一股骚腥味由下至上的窜了起来,熏得柳茹月和另一个躲在屋檐下的行人尴尬对望。 嘭 黄氏两眼一翻,吓得晕倒在了黄色液体上。 “这……” 有外人在,柳茹月忍住了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也忍住了满眼的恨意,做出陌生人才会有的反应,对另一个躲人群的行人问道,“怎……怎么办啊?” “我想,是娘子你戴的面具吓到这位夫人了,现在行人这么多,我们也没办法扶这位夫人去医馆。” 柳茹月面漏关切的看着黄氏,“这样吧,我身材娇小,我去找人来救这位夫人,麻烦先生在此等候一会儿。” 从怀里掏了一两银子出来递给了这位行人,“麻烦你了。” 不等那人回过味,柳茹月就转身扑进了人流里。 在那行人等得以为自己被诓了的时候,一群乞丐钻了过来,臭味熏天扑鼻而来,熏得那行人直往后退。 这些乞丐犹如蝗虫过境,将那老夫人身上值钱的物件一一摸走,还扭头朝他看来。 行人不想惹祸上身,不敢在这继续等下去,扭身就跑进了人群里。 待他一离开,这些乞丐就给黄氏换上了破布衣服,扶着她钻入了人群里消失了踪影。 黄氏被扶上了马车,马车带着她到了城南的一处乞丐窝。 戴着赤鬼面具的柳茹月将银子给了这些临时找来帮忙的乞丐,遣散了他们之后,就和小疯扶着黄氏进了一处破院子。 方才柳茹月离开之后,就立刻找了一个她眼熟的乞丐帮忙,让他去找几个大乞丐来帮忙抬人。 又找了一个乞丐让他去城南找小疯。 其他乞丐认不出戴着面具的柳茹月,小疯对她却十分熟悉,立刻 就算这县衙的人没有沈丞相的门生,也不是每个人都敢得罪沈丞相的。 柳茹月上一世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并不懂朝中这些弯弯绕绕的裙带关系,她只能小心再小心。 她若是敢暴露自己的姓名和孩子们的事情,这个事情绝对会被压下!她和她的孩子们,绝对活不到上一世那个年龄。 上一世,陆铖康绝对不敢给陆铖泽老实交代,而婆婆黄氏也会帮着二儿子隐瞒,以为四个小孩子也掀不起浪花花。 这也导致陆铖泽一开始一直以为她们母子五人已经死了,这才让孩子们有了成长的时间,发展各自的力量。 柳茹月接触官司不多,但她明白,就算是戏文里的秦香莲,也知道上京找京官告状,也不能在地方上找个县衙州府告状。 “你那孩儿几岁,身上有何特征?” 面对雷县丞的询问,柳茹月开口道,“我那孩子到现在十一个月大了,刚出生三个月,就被一个面黑的疯妇偷走了,那妇人我也记不清长相,我孩子还没取大名呢,他爹就去了,小名叫狗娃,贱名儿好养活,他后脖颈处有一坨黑色椭圆,大拇指指尖大小的胎记。” “好,十娘,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一个杂役走过来,领着柳茹月和两个士兵朝县衙后方走去。 来到一排厢房前,打开一间厢房的门,“十娘,这是县丞给你安排的住处,这是馒头,还有茶水,你先休息,抓到黄财主,我会来叫你。” “谢过这位大哥。”柳茹月一路都是有礼且谨慎的,送走了杂役,看了两个站在厢房门口不动如山的士兵,径直进了厢房,关上了门。 没有外人,柳茹月才敢大口呼吸,松了气儿后,浑身的劲儿都被抽走了似得,软倒在了床上。 她得好好捋一捋,刚才的话,有没有什么差错。 她也不算完全编的故事,上一世她一路寻找孩子,遇到了很多很多人,她虽不擅长交际、不善言辞,但有些人看她老实,也放心将心中的苦闷说与她听。 这个十娘一家人的事,也是真的,是她在陈家米庄做工的时候,同在米庄做活的十娘的婆婆告诉她的。 她知道柳茹月也丢了孩子,便来开导她,找她说话儿,她说十娘的孩子狗娃被人偷走后,没有多久十娘就疯了,跑出去找孩子,也不知道现如今是死是活,也没个音讯。 茹月这里用一用十娘的故事真真假假的编一编,并不打紧,如果他们真的能找到十娘和十娘的孩子,送回那老婆婆身边,也算好事一桩了。 所以,这些人去查她的身份,只会查到疯了跑了的十娘是真实存在的。 调查的人也会以为她柳茹月就是那个十娘,如果能给她一个十娘的路引,那就最好了。 只要她攒够了银子,到时候到黑市买个籍贯,到时候再换个新的路引也不是难事了。 只要还没到京城,还没找到孩子们,她就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柳茹月理顺了细节,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手,拿起桌上的馒头大口大口的伴着茶水吃了起来。 两个大馒头入腹,柳茹月觉得自己这才是真正的活过来了。 她只是一个证人,并不是贵客,县丞也没给她安排热水洗澡、和换洗的干净衣服,提供了馒头和一间厢房,已经十分不错了。 柳茹月十分满足,浑身乏累的她,重新躺回床上,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会让她重生。 她聪慧不及大闺女雪蓉,狡诈不及陆铖泽,她也没有什么手段和人脉。 如果老天爷让雪蓉重生多好啊,她的大闺女可聪明了,也懂得利用手边的一切去…… 不不不,不行! 柳茹月从床上坐了起来,拍着胸口,万分庆幸重生的是她自己。 她怎么能把报仇和找孩子们的事情扔在雪蓉一个孩子的身上呢? 她才是娘亲,雪蓉上一世付出了那么多才结交了那些权贵,但她也失去了贞洁、自由和堂堂正正嫁个良人的可能性。 在她找到雪蓉之后,发现她晚上总是做噩梦,睡不着,如果雪蓉重生了,那孩子得带着多沉重的枷锁生活啊,她心中的怒火恐怕比上一世还盛,而她现在也才八岁而已。 是,这一切都应该是她这个娘的责任。 柳茹月下了床,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向老天爷磕头,心中默念,“谢谢老天爷让我重生,我一定会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请原谅信女刚才对您的冒犯,您的安排一定是最好的安排,请保佑信女能及时找到孩子、护他们一世幸福。” 脱掉草鞋,爬上床,柳茹月瞪着眼睛睡不着。 第242章、人牙子是 【明天看吧,今天就别订了】 “那人牙子……叫尕娃,就找了过去,这事儿是恰好尕娃要送一批孩子上船去送货,我们就直接把孩子们交给他了。 “是不是那药铺掌柜诓了刘爷?拿这个东西冒充了我们要的药材?”莺歌愤愤不平的问了一句。 刘保夸张的砸了一下拳头,“啊,想起来了。” “我去买药材的时候,铺子里还在给别人配药,可能是把别人的药材放在我们包里了,一会儿得空,我就把这药材拿回去退掉。”刘保将泽泻包好放到了怀里。 彭小山明明记得这个泽泻是刘保专门叫掌柜给他拿来放在这包裹里的,搞不懂老大为什么要这么说,对上刘保警告的眼神,他默默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现在东西也拿到了,十娘,我让彭小山送你回去做口脂,别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专心把口脂做出来,到时候允诺你的好处,一个子儿都不会少,如果做失败了,就算我不惩罚你,那些山匪也会把你一家三口埋了。”刘保眼神狠厉的警告柳茹月。 “做口脂,我是专业的,刘大哥不用担心。”柳茹月自信一笑,“不过我想找刘大哥先预支一个月的工钱给我,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想给孩子们买些衣服吃食都不行呢。” 抢了这女人七两银子,现在她还没帮他赚银子,就开口找他要十两银子了,若不是知道她当真能做口脂,刘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个女人骗了。 但这生意要做下去,柳十娘是真的重要,得罪了她,将来的合作恐怕不会愉快,刘保板着脸,不舍的数了十两碎银子给她,故作大方道,“拿去吧,给孩子买些好吃的。” “谢谢刘大哥。”柳茹月将银子收好,扛起药材,彭小山也在一旁拿了东西,两人一起离开了。 坐着牛车,这些东西也不算重,路上柳茹月还给孩子买了肉包子。 回到小院儿,柳茹月对彭小山道,“去找一些大盆子出来,我一会儿把药材处理好,就要放在盆子里晒太阳了。” “好,我马上准备。”彭小山记得大哥说过,只要是和做口脂有关的事情,只要不是离开院子,一切都听柳十娘的。 “春妮儿,狗娃,娘回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们起床了么?”还没到房门前,柳茹月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缩在床角抱着狗娃抖了一晚上的陈尧听到柳十娘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他还以为十娘回不来了呢,以为等那个刘保回来的时候,他恐怕也只能甩出自己的身份,看看刘保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带他回去领钱了。 吱呀 房门被打开,陈尧一阵风似得冲出来,冲入了满脸带笑的女人怀里,“呜呜呜,娘,你回来了。” “真是傻孩子,睡梦魇了?怎么还哭起来了,一晚上不见娘,就吓成这样,瞧你这出息。”柳茹月心中酸酸的,虽然陈尧不是她的孩子,但到底叫了她几天娘,性格也乖巧,还是有了一些感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孩子,将她们拥在怀里,听着她们叫自己娘亲。 “春妮儿是女孩子,需要什么出息。”梁响闻声走过来,往嘴里扔着花生米,“再说了春妮儿长得好,长大后不知道多美呢,十娘又这么会赚钱,只要把银子攒够了,将来求亲的人得从泰依县排到我们镇上去。” “借梁大哥吉言。”柳茹月一副与大家伙儿熟悉的模样,将纸袋放在了石桌上,“刚才在路上买了一大包肉包子,大家拿来吃吧。” “春妮儿,你自己拿。” “娘吃了么?”陈尧爬到石凳上,拿了一个包子,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娘吃过了,弟弟怎么样?” 陈尧饿极了,担惊受怕就会饿得快,手里又拿了一个包子,“狗娃昨晚上哭了好久,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了,不过他尿了两次,我给他换了尿布,但后面没得换了……现在屋子里臭臭的。” 捧着包子的陈尧,眼眶又红了,像极了兔子眼睛。 作为陈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陈尧还从来没有做过伺候人的事情,照顾小孩子更是头一着,颇有些手忙脚乱,但和独自一个人在山里东躲西藏比起来,照顾孩子不算什么。 “你慢慢吃,我进去给狗娃收拾一下。”柳茹月进了屋子,在一旁盯了半天的梁响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拿包子吃,咽了咽水口,朝彭小山走去。 陈尧偷偷瞄着梁响的背影,撇了撇嘴,十娘才不会拿下了药的包子给他吃呢,这个傻大个不吃拉倒。 柳茹月在院子里忙里忙外,烧了水,还叫高威去给两个孩子买了两套新衣服,还有新的尿布。 给两个孩子洗了澡,自己也洗了澡之后,便倒腾起药材来。 这么好的干花、药材、橄榄油,即便没办法做出集芳斋品质的上等口脂,做出来的口脂也绝对不会差,但柳茹月并没有时间将这些口脂制造出来。 真真是可惜这些上好的材料了。 明知没有结局,柳茹月依旧认认真真的将干花、药材按照比例研磨成粉,有些药材和干花却不必研磨成粉,一一放在了一个个盆子里。 高威几人在一旁看着,打了偷师学艺的打算,却发现他们不仅连药材也认不得,甚至那些寻常可见的花儿也有些叫不上名字。 他们只觉得奇怪,不同的花瓣、药材混在一起,泡在黄橙橙透亮亮的橄榄油里,竟然还有点好看。 颜色还真的不一样,虽然还不太显色,却已经能看出颜色的区别。 海棠红、朱红色、湘妃色他们已经见过了。 还有另外两个看起来像豆沙、南瓜的颜色,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明明那些花儿不是这个色啊。” “怪了怪了,这么混合起来,就变了色,晒够一个礼拜后,指不定多鲜艳呢。”陈达伸手想要搅一搅浸泡在橄榄油里的花瓣,被彭小山拍了一巴掌,夸张地说道,“这些都是银子,你不要乱动,一盆的成本就是20两,20两!卖了你都不值这个价钱。” “我滴个乖乖,女人的钱真好赚,我们以前干嘛还辛辛苦苦去杀人抢劫?” “你个傻子,以前我们有十娘么?” “对哦,有十娘这个聚宝盆,我们将来何愁不发达。” 第243章、找他 【明天再订阅,今晚别看了】 这也是柳茹月一开始就否决了直接带着陈尧回陈府的原因。 如果方姨娘当真如陈尧所说富有心机,那刘嬷嬷都能活着,陈嬷嬷也不可能死掉了,陈嬷嬷恐怕就是方姨娘留着解围的棋子吧。 柳茹月做的这些菜,虽然有些耗费时间,但其他厨娘用心烹制的食物也俱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她这边做完两菜一汤一粥,不前不后,正好是第六个。 魏嬷嬷听后,表情没什么变化,舀了两份小样旁边的小碗里,让丫环端去了两旁那一男一女两位厨子品尝。 这两位吃完柳茹月的菜,表情和魏嬷嬷如出一辙,看不出满意亦或者不满意。 这或许,就是大户人家的素养吧。 柳茹月躬身退到一旁,挨着前面五个比她更早做完菜的厨娘后面站着,等着最后的评价。 “这个绾娘真有意思,陈家的姨娘能和外头那些小门小户的姨娘一样么,竟然给她做下奶的药膳。” 这些厨娘见她过来,其中身材最丰韵的那位罗厨娘好笑的睨着柳茹月的背影,撞了身旁李厨娘一下,小声嘲讽起来。 李厨娘被撞了一下,也没气,垂着头小声打趣,“就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小地方出来的村姑,这么不懂规矩,怕是看到这里招厨娘,就急匆匆的跑过来应聘了,也不打听打听陈家是什么人家。” 张厨娘拍了拍胸口,“刚才听她说,第一道菜就是药膳,可把我吓到了,还以为遇到个行家了,现在听几位姐姐说,才知道这绾娘怕不是瞎胡诌的吧,药膳能是随便抓的么,可别把人吃坏了。” 孙厨娘道,“就是这个理儿,她一个外地人恐怕不知道,陈家除了当家主母刘氏,就只有方姨娘一个姨娘了,方姨娘多得宠啊,现在主母探亲还未回,家里就是方姨娘主事了,她能不给自己找医女调理身子么?轮得到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给方姨娘做下恶露的菜?呵。” 看上去就小心翼翼的张厨娘又松了一口气,那双肥嘟嘟的手不住的拍着胸口就没离开过,“听孙厨娘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更有谱了,我们当厨娘的,按照主子的要求做好菜就行了,她还去找那个奶娘问什么,她给奶娘做菜?魏嬷嬷都说了,是给方姨娘做菜。” 绾娘是柳茹月现在户籍上的名字,柳茹月也没觉得自己就一定会被选上,该考虑的,她都考虑了,如果做的不好,以后再想别的方法就是了。 她一言不发,那几个议论她的人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轮到后面的人做好了菜,交给了魏嬷嬷走过来之后,她们又议论后来者的不是,亦或者给后来者说柳茹月的不是。 那几张嘴儿真是得理不饶人极了。 这样的大户人家,最是讨厌多嘴之人了。 见魏嬷嬷和大厨们的反应,也能猜到陈家治家严谨。 更别说,柳茹月是见过陈家车夫和护卫的,都被教育的很好,只是不知道陈顺是否活下来了。 “好了,大家的菜都已经做完了,就听听两位大厨的评价,看看留下来的是谁吧,你们站过来。” 魏嬷嬷招了招手,十个厨娘按照交菜的顺序站了过去,站成一排。 魏嬷嬷念了名字,“罗厨娘。” 听闻声音,罗厨娘有些紧张的站了出去,“是。” “拿30文给她,带她去一旁等着,一会儿同其他八位一起离开。” “?” “为什么?”罗厨娘不可置信的抬头,极力力争道,“我做的乳鸽汤、黄豆猪蹄、五彩鹿肉丝,阿胶大枣羹俱是滋补身体的好菜,火候拿捏得绝对好,味道肯定也没得说,为什么评论都不评论,就直接让我走了?” 方才一直冷面菩萨似得魏嬷嬷冷笑出声,“看来,你是没有把我的话听到心里去。” “我说过,这里是陈府,可是你们在一旁议论这个,议论那个,以为我们都是聋子听不到?” 说到这里,魏嬷嬷生气的一甩帕子,“真是好大的胆子,还没进府,就连陈家主母、方姨娘也议论了起来,贵人们能是你们议论的对象么?你们当这里是茶馆菜场么?” 刚才参与了议论的厨娘们纷纷跪在地上,叩头,“请魏嬷嬷开恩,我们错了,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进府后绝对好好学规矩,现在的犯过的错失,绝对不会再犯!” “我们不懂规矩,才需要魏嬷嬷您这样在主子跟前的红人好生调教的啊。” 被点名批评的罗厨娘不服气的跪直了身子,“既然是选厨娘,小的觉得还是厨艺为大吧,规矩这些,大家都能学,我是可以离开,但是后面的妹妹们都是因为我带坏了头,才跟着学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连累了妹妹们,我于心不忍。” “再说了,如果我们都因为未进过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不懂规矩说错了话从而被开除了,那不就只留下绾娘这个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厨娘了么?这是劣币驱逐良币,乱做菜的人在府里伺候主子就是对主子负责了么?” 被罗厨娘开口护着的厨娘心中感动,再说她们也觉得自己就是因为绾娘而被牵连了,大家都走,那不是便宜绾娘了。 此刻不开口争取一番,那就真的留下那个带着孩子来打秋风的绾娘了。 “是啊,我们会讨论她,还不是因为绾娘乱做菜么,药膳是一般人能做的么,没有大夫开的方子,怎么能瞎做药膳。” “我也不服,如果是我们做的菜不好,我们甘愿离开,可是两个大厨对我们的菜也不做点评,直接就找点错处打发我们走,我还怀疑是陈府是早就内定好了人,找我们来走走过场呢。” “找个本事厉害的,我们也认了,可是绾娘做得那些菜,的确不适合给姨娘吃啊,哪个有钱人家的姨娘要自己喂奶啊!” “看不出来,一个个牙尖嘴利,你们若是我们府里的人,早就一人30大板了,不过,既然你们要一个理由,那就给你们一个理由。”魏嬷嬷严厉的目光扫向柳茹月。 “绾娘,你可懂药膳?懂得饮食相克之理?” 柳茹月上前一小步,微微点头,“略懂。” 第244章、请帖 粉芍捧着黄氏穿过的中衣和外衫过来,黄氏扯过来,正反面都看了看,又放到鼻下嗅了嗅。 三个贴身侍女看得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开口询问。 粉鹃想得最少,就担心黄氏生气,“老夫人,这衣服脏了,是不是放在房中熏着您了?奴婢立刻拿下去给您清洗干净。” “你们看到我的时候,我就穿着这身衣服?”黄氏却没听到粉鹃的话似得。 “是啊,老夫人,我们见着你的时候,就穿着这身衣服呢。” “你们没清洗?”黄氏手上反复的揉搓着换下的外衫和中衣。 “没有,是奴婢大意了,希望老夫人给奴婢一个机会。”粉鹃三人拿不准黄氏的意思,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叩头。 “给我拿镜子来。” “是。”粉芍动作快,麻利就捧来了铜镜,恭敬的递到黄氏脸前。 一开始黄氏也不敢瞧镜中的自己,但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她还是对镜细看起来,脸上有三道细细的红色爪印,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伤口。 这样的爪印,不至于流出来那么多血。 “你们看到我的时候,我身上可有不妥?” 不妥,这范围可就大了,粉鹃不知道怎么回答,求教的看向粉兰。 粉兰已经从黄氏的反应看出来了一些门道,老夫人恐怕是担心晕倒期间是否被浪荡子碰过吧。 斟酌一番,她小心回答,“见着老夫人时,与我们挤散时没什么差别,衣衫上被人踩了两脚有脚印,老夫人头上的发簪一根也没掉,只是人群拥挤,将头发挤松了一些,露出些许的碎发了。 老夫人脸上沾了一些尘土,我们已经给您擦掉了。” 黄氏沉吟。 所以说,她并不是被人掳去打劫了,因为首饰、衣衫都在,且浑身都干净利索,没有血、没有死老鼠。 她只是被人撞晕在路上,做了一个噩梦。 不,如果是噩梦,她脸上的血痕又怎么解释? 眼光瞟过镜子,忽而凑近,对着镜子看了看颈子,上面果然有一圈红紫色的掐痕。 这一发现,吓得黄氏一把拍飞了粉芍捧着的铜镜。 “奴婢该死,吓着老夫人了,请老夫人饶命!”不管自己有没有错,先认错都是为了自保,粉芍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死死的抵在冰凉的地面上。 “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人……” 什么人? 三个丫头悄悄打量对方一眼,一起摇头,“没有看到老夫人身旁有什么人。” “的确没有可疑之人?” “没有。” 她们发现精神萎靡的黄氏,一瞬间就泄了气,更老了十岁似得。 “你们……快去请法师来。” 听到法师,三个丫头齐齐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撞邪了啊! 只要不是怪罪自己就好了。 “是,我们立刻去给老夫人找法师。” “老夫人,这事儿要不要给大少爷说一声?” “不必了,大过年的,右相府忌讳多,免得给大少爷惹麻烦。”她这个当娘的,怎么能给儿子拖后腿? “是。” 三个丫头不敢在房中久呆,收了衣服,就准备出去办事儿。 黄氏却扯着收衣服的粉芍袖子不让走,“你们两去,粉芍留在屋子里陪我。” “是,老夫人。”粉芍琢磨着老夫人定是撞了邪,害怕一个人待在房子里。 可她也害怕啊,将衣服递给了粉兰,她道,“老夫人,要不,我在屋子里多点几根蜡烛吧。” “好好好。”黄氏为粉芍的懂事,宽心不已,“多点几根红蜡烛,一定要红的。” “诶~!” 黄氏请法师做了一宿法事的事情,第二天就传到了柳茹月耳朵里。 她做法事,柳茹月就放心了。 从小陆府里传来出的消息,说黄氏也没把陆铖泽叫回来,看来她的确把一切都当作撞邪处理了。 这于柳茹月来说,是好事。 就害怕惊动了陆铖泽,黄氏年龄大,受了惊吓智慧求神拜佛,又不想拖累大儿子,只会把这个事独自承受。 可陆铖泽不会,他肯定会想更多。 事情已经安排下去,柳茹月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好好赚钱,给他们提供银子。 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给自己找孩子吧。 对于别人的店铺来说,年后生意都会忙碌起来,但柳茹月这铺子,每天只做十桌,因此也不算忙。 反倒是莺歌忙得脚不沾地,二月十二就是花朝节,只有一个半月的准备时间了。 虽说廖仙儿现在风头无两,有颜又有才,但花魁大赛当天杀出黑马夺得头筹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以莺歌还要研究一下以前历届出彩表演,以待搞出来一个惊艳的表演。 柳茹月也帮不上忙,只能看到她忙的嘴角生燎泡、吼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做些下火的花茶。 原本以为花魁大赛明面上与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干系,却不想筹备秦淮花魁比赛的花好楼却找上了她。 花魁大赛历史悠久,除了灭国之乱、兵荒马乱的年代,以及国丧之时,基本上不会断。 每一次举办,各家花楼都会出力,但承办人每次还是会变的,上一届得胜的花楼,就得承办下一届花魁比赛。 承办花魁比赛,看起来费时费力,但办得好的话,当天赚的银子能顶得上一两个月的营收。 举办花魁比赛,并非在某一家花楼比,那场子实在是太小了。 而是约定俗成的,在秦淮河畔举行,只需将河这边围起来便可。 想要想要视野好,就得买舞台附近的座位,想近一点的,也能撑舟船来观看,在对岸观看的,也就不收费了。 也当众乐乐,与全城百姓一起同乐了。 这样,也就不拘泥于逛花楼之人才来看了,而是所有行人都能一览花魁芳容与才艺。 赛期间,引来的客源就不是寻常能比的,且在比赛场地摆摊的摊儿都得缴费。 不知道要承办这次花魁比赛的花好楼给自己发来请帖是为何意,难道是要询问自己要不要去她场子里摆个小食摊? 或者请自己去给主场里做小吃糕点? 第245章、争名 【1点半修改。先别订阅】 “你为了活命,休想再骗我。” “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我……我和康儿杀了你之后,也不敢去屏县县城,康儿认识一个人牙子……” 柳茹月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工具,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她就不想了。 想了想,还是往河边走去。 她折了路边食指粗的树枝,拿在手里,正准备下河。 发现孩子还哭着呢。 她抓着小孩子的拳头,抽出大拇指,对着孩子的嘴巴就塞了过去。 嘴里有了嚼物,孩子似是感觉惊奇,使劲的吸吮起来,倒也止住了哭声。 “你不要哭啊,姨马上给你做鱼吃,烤鱼可香了。” “你要是哭,会把鱼吓跑,到时候姨和你就只能一起挨饿了。” 也不管孩子能不能听懂,柳茹月挽起裤脚,脱下自己用路边野草编的草鞋放在河边,拿着树枝下了河。 她弯着腰,举着棍儿,耐心十足的立在河里,宛如一尊战士的雕像。 鱼儿们一开始对这个闯入者充满忌惮,但过了许久也不见这庞然大物动过丝毫,便重新开始了游动,自由的在河里游来游去。 “xiu” 水花四溅,群鱼吓得炸开,四处逃窜。 但木棍上依然扎中了一只巴掌大的白鲢。 柳茹月露出一抹微笑,这幅身子正当壮年,她才24岁,身强体壮,眼睛还没花,刺鱼的力量还是足够的,准头也不错。 不像之后因为繁重的活计熬坏了身体和眼睛,再也不可能爬树抓鸟下河抓鱼了。 提着还挣扎着摆动尾巴的鱼,踏在滑溜溜的鹅暖石上,回到岸边。 柳茹月将鱼取下的,摔在地上拍死后,扔在一旁。 徒手将刚才扎鱼的树枝的皮撕了一截下来。 树枝的皮有些硬,正好拿来当刀用,虽然比不上钢铁坚硬,没办法杀人,但剖个鱼刮个鱼鳞还是可以的。 柳茹月在醉仙楼的时候,一开始也是负责打理食材,三年下来,杀鱼杀鸡,她闭上眼都能打理干净。 手速老练的刮干净了鱼鳞,将鱼肚子里的东西都掏干净了,又把鱼放在水里清洗干净。 还是将就刚才扎鱼的棍子,从鱼嘴巴扎进去,桶个对穿。 拿着清洗好的鱼,走到河边林子里,找了一些干柴,在树林边上,拿着干树枝不断的搓,忙活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引燃了火堆。 怀里的孩子含着手指头,呆愣的看着忙活了半天的柳茹月。 “还不是你饿了么,不然我干嘛这么辛苦抓鱼杀鱼烤鱼,我生吃鱼都能咽的下,刨草根也能过日子。” 嘴里虽说在抱怨,但柳茹月并未讨厌怀里的孩子,他的娘送给了她户籍和路引,她磕过头说过要照顾好这个孩子的,那就必须做到。 她能重生,说明还是有神佛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她不能食言。 举着棍子烤好了鱼肉,不管什么东西,烤熟了都会很香。 馋的怀里的孩子,流了一大片口水。 “马上就喂你,但姨身上没有盐,这鱼你就将就吃,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姨买盐,以后烤的肉就会很好吃。”柳茹月倒不是在吹牛,她上一世到死都是个老实巴交的妇人,从不说大话。 她从小就会做饭,但厨艺精进,还是到了醉仙楼帮厨,被主厨教会了好多菜。 上一世她什么都不会,但做的菜,总是能得到主人一句夸的。 每被卖到一个新地方,她都会学当地的特色菜,没有谁吃了她做的菜不夸一句好。 做菜可能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技术了吧。 不过……,陆铖丰是看不上这些终日和油烟作伴的活计的,她做的菜再好吃,他依旧看不起她。 “哇~哇~” “好好好,马上给你吃。”柳茹月掰开烤得黄酥酥的外皮,露出了里面白嫩嫩的鱼肉。 伸手将鱼肉撕下来,剔除鱼刺。 小家伙闻着味儿就知道是吃的,早就迫不及待的大张着嘴,伸着脖子,像鸟巢里嗷嗷待哺的雀儿。 这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孩子比雀儿长得好看多了,长得白白胖胖,像年画上的娃娃似得。 他娘应该没死两天,他还没被饿瘦。 柳茹月将撕下来,挑了刺儿的鱼肉碾成沫,这才塞到孩子嘴里。 孩子也是不挑食,吧唧吧唧的吃的可香。 “不挑食,好养活,怪不得你能长得这么白白胖胖,将来收养你的人家,肯定会喜欢你。” 似是知道柳茹月在夸他,亦或者吃到了食物感到开心,孩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那四个孩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就雪蓉最喜欢笑了,她可爱笑了,一笑就停不下来,笑得让人的心都能化掉。”到死,她也一直在笑着,嘲笑着那个畜生不如的生父。 柳茹月眨了眨眼,将泪水憋了回去,“笑一笑十年少,你要多笑,谁都喜欢爱笑的孩子,这样你能过得更好。” 除非是冷石心肠的坏人,才不喜欢别人笑。 边唠叨着,边给孩子喂吃的,婴儿看起来也就六七个月大小,吃不了太多东西。 不一会儿就饱了,舒服的伸了伸身子,开始打哈欠。 小孩子就是这样,吃饱了就想睡。 柳茹月抓紧时间将剩下的大半条鱼狼吞虎咽的吃下肚。 什么调料都没放的鱼,真的不好吃,任她技术多好,没调料去腥,这鱼也是腥的。 得亏这孩子饿得不嫌弃,不然,她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伺候挑食的嘴。 吃饱了饭,扔了鱼刺,柳茹月解开背带,准备提前给孩子把尿,免得他半路上使坏,到时候又要去找河清洗。 她手边也没有孩子的替换衣物,到时候也不可能把自己衣服给孩子穿,自己不穿吧。 孩子吃了鱼,但没得水喝,并没尿出来。 柳茹月心里也着急,驿道上有茶馆,希望到时候能讨杯水喝,孩子不能喝河水,会拉肚子的。 重新回到河边,河里的鱼似乎有了记忆,看到她靠近,全都极快的游走了。 柳茹月蹲下,弯腰,伸手拂了拂河面,这才捧起水,喝了两口。 孩子张着嘴,渴望的看着她手里的水。 “傻孩子,你不能喝河水,知道么,再忍忍。”柳茹月故技重施,将孩子的拇指塞入他嘴巴里。 柳茹月再次出发了。 夏末的日头还是有些大,但也多亏了是夏日里,不然柳茹月在河里泡着的两日,早就被冻死了。 她遇到芭蕉树,折了一片叶子,当作伞遮在头顶。 太阳的热却能穿透芭蕉叶,将她整个人都烤得汗水琳琳。 她还不忘时不时给怀里孩子扇扇风。 第246章、醉翁之意 花好楼的柴老板忙碌着招呼人,到了时间看到所有人都到齐,也进了屋子,宣布今日的议事开始。 这种议事,以前柳茹月也参加过,那就是跟着楚阡澈跑镖的时候,偶尔会参与一点大小议事。 像今日这样的情况,来者皆是规模不小的大老板,像她这样的小小食肆老板,就她一个。 花魁大赛这样的花街盛事,不晓得叫上她来做什么。 一开始商议的也不过是定下哪一家来搭建临时的台子架子、布置比赛场子,这事儿,负责饮食这边的人,也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柳茹月也看出门道了,花好楼柴老板叫这么多人过来,其实就是为了在各个行业里各选一个龙头做事,其他落选的同行业,就看那龙头愿意不愿意把自己的活儿分给他们做。 反正花好楼只与今日选出来的那一家洽谈,所有事情也由那一家龙头牌坊负责,这样花好楼自己也乐得轻松。 如何布置比赛会场的事情,拉扯的不算久,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的,拿了样式图纸,谁家画的好看,谁家画的不好看,有眼睛的都能鉴别,所以很快就定了下来。 柳茹月记得莺歌说过,花好楼是秦淮一片花楼里得花魁最多的老字号,这柴老板处理这些事务手到擒来,十分干净利索。 解决了场地,柴老板又看向酒楼这一片老板们。 方才还各自聊着天,假意奉承着对方的老板们都认真的看向她。 “今日麻烦各位老板跑一趟,希望没影响各位老板酒楼的生意了。” “没有没有。” “还好还好。” 众人客套的寒暄两句,柴老板捂嘴一笑,“今年和以前的规矩也一样,也没什么办法玩出花儿,依旧是谁家出的菜品最好,且价格公道,就用哪家。” 她扫了大家一圈,“众位老板在大多关顾过十大酒楼,还有新起之秀几家几楼的的菜,口味如何,大家心里也有数,今日请来的酒楼都是京城数得上名号的。” 此言一出,众人没有不点头的。 没有谁想在花魁大赛上砸了自家招牌,众人谁不知这样的大日子,以往历代君王或许都会偷偷出宫来观赏,更别说别的从不关顾花楼的王公贵族也会来瞧个新奇。 这菜、这酒水,这风景,这美人,各家都会拿出自家最好的。 承办者也不敢为了节约成本,就找差的来办,本来赚头就很大了,毕竟花魁大赛这样的花楼盛景,当天可以说全秦淮的花楼青楼窑子都不会开张,因为开了张,也不会有几个客人去。 所有恩客都会去参加花魁大赛,平日里花楼里为妓子一掷千金的豪客们,在花魁大赛上为了自己支持的妓子获胜也会继续砸钱。 平日这些收入都算各家花楼的,但花魁大赛上,这些钱都属于承办者,当然也会从中抽一成奖励获得花魁的花楼。 对于承办方来说,这得是多大的盈利?! 这也是各家花楼挤破头也想自家头牌拿到秦淮第一花魁头衔的原因。 本来赚头就很大了,花楼根本就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节约银子。 这也是十大酒楼的东家或者少东家都亲自来参加一个花楼聚会的原因,因为那一日的客人属实是多,半个京城的人都会来,比赛时间长,很多人都会叫吃食,更别说贵客包厢里的开销了。 柴老板客气一阵,直接开口道,“那就请各位酒楼的老板,先把你们拟定好的菜单和菜品的花样彩图都送上来吧。” 陪在老板身侧的大厨或者小厮帮着将一垒装订成菜单的书送到了柴老板手里。 柴老板拿到手之后,并未亲自过目,而是分给众人传阅,她则是笑盈盈的望向柳茹月,“菜品,我相信各位老板各自家大厨的实力,不过今年呢,我也想加入一些新颖的菜品,十娘,这就只能拜托你了。” 翟宁开心的看着柳茹月,她就知道,自家东家可厉害了,别看只开了一个小小食肆,但做的菜比十大酒楼的还精致还好吃呢。 柳茹月可没翟宁开心,她就一个人,柴老板要她来做菜,她能做多少份儿?能帮上什么忙? 她摸着茶盅客气道,“柴老板,真是折煞我了,十娘就一个人,每天做十桌菜已经是极限了,能帮到您什么忙啊?” 柴老板大笑一声,“十娘真谦虚,您可是大能人,你家食肆菜品不多,但道道菜都是新颖精品,口味还不错呢,重质不冲量,也怪不得你家食肆的生意从开张到现在,就没断过客源。” “我前几日派人到你家食肆订餐,发现这才年头呢,订餐都排到11月尾巴上去了,这一年的生意,十娘都不用操心了,实在是比咱们这些开一天张才有一天生意,开了门还得担心来不了几个人、坐不满席的操心日子好过多了。” 柴老板一脸的殷羡,说的话头头是道,高帽一个个往柳茹月头上戴。 如果不是重活一世,柳茹月都要被她说的飘飘然了,此刻她多希望莺歌在跟前,帮着讲这些话一一应付回去,她可没莺歌那么会说。 “柴老板是大生意,家大业大,要照顾几百来号人的营生,自然操心更多,十娘就是一个厨子,赚的都是辛苦钱,做一碟菜才能赚一碟菜的钱呢,有什么好羡慕的?” 柳茹月琢磨着他们的意思,隐晦的拒绝道,“看着我生意不愁,还不是每日只有十桌菜么,哪家酒楼、花楼像我这么没上进心,一天只接待十桌的?到时候各家小厮丫头吃什么,说到底还是各位老板更能干,拥有大智慧,把酒楼做大,还管理的井井有条,我就不行了,就只会研究几道菜。” 柴老板一挥帕子,“哎哟,瞧我,还想说十娘若是想把生意做大,开个大酒楼的话,这里这么多大老板,我帮你牵个线合作呢,你这一说,倒是把我这话头给堵死了。” 这时候食客来的老板开口道,“既然十娘心思都花在研究菜样上,不如直接来我们食客来安心研究菜样。” 第247章、我爱惜人才 【1点修改,先别订】 “哦,我是食客来的东家孙新。”那中年男子又指了指身侧的大厨,“钱大海,是我家大厨,你已经见过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十娘的厨艺我们都有目共睹,虽然达不到大酒楼摆盘的讲究程度,但味道可以,算新奇,我也不用再对你进行什么厨艺考评,我食客来直接录用,将来十娘就放心在我食客来研究新菜品,我孙新看重人才,绝不会让十娘累着。 你除了研究菜品,其他事情都不用烦心,你也有更多时间照顾孩子。” “哇,好香啊。”莺歌似是没觉得屋子里闷热,欢喜的冲了进去。 垂头惊喜的用团扇指着地上的盆子,“这个是杜鹃泣血,这个是霜天红叶,这个是枫林尽染……这个……这个是什么啊,十娘?” 对满屋子甜腻气息不太感冒的男人们原本是不想进去的,但莺歌抹着香汗将肩上的粉色桃花纹薄烟纱披帛取下,露出肩部大片的嫩白后,一个个争先恐后的钻了进去。 刘保对他们四个的表现很是不满,但此刻大业未成,过河拆桥也不能这么急,他忍着怒气进了屋子,对柳茹月招手道,“十娘,莺歌问你话呢,这些口脂做出来都是什么名字?” 莺歌刚才不过随口乱说的名儿,柳茹月也进了屋子,抬头指着剩下的两盆说道,“那个是胭脂点雪,那个是洛儿殷。” “对对对,就是这两个,我就说看着颜色挺像的。”莺歌似是因为自己猜对了名字而万分欢喜,“刘爷,这些名字将来恐怕是不能用了,毕竟是集芳斋用过的名儿,咱们口脂质量颜色和他们一个样,总不能名字还一个样吧,不然人家铁定找上门来砸我们招牌。” “他们敢!”刘保此刻豪情万丈,在自己女人面前怎么能认怂,“这里可是泰依县,他们集芳斋在京城如何势大,在我们泰依县也得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办事,他们敢闹事,那正好,集芳斋的货就别想进泰依县各个胭脂铺子了。”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刘保在就心里策划起如何去真的惹怒集芳斋。 “这些货还得往别处销呢,别的地方可不是泰依县,刘爷是忘记今日我和那些山大王的深入交流了么,他们都答应酬银子明天与你商谈如何合作了,您可不能只把眼光放在泰依县啊。” 莺歌事事为刘保着想,将刘保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情一般上心的模样,取悦了刘保,“娇娇说得对,这次是我想岔了,还好娇娇在我身边提醒,那,这取名儿的事情,就交给娇娇吧,你可是才女,我们这些粗人胸无点墨可取不出这等诗情画意的名字。” 闻言,莺歌抿唇托腮的认真思考起来,“奴家想把刘爷的名字加到一款口脂的名称里呢,刘……鎏金……落梅流雪……不吉利不吉利,听起来像受伤流血了,流放流芳……” “熏梅流芳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 男子们的眼紧紧的黏在一边思考一边变换着姿势、偶尔拉扯一下衣领的莺歌身上,哪里还有心情去看柳十娘在做些什么。 柳茹月掏出火折子,将着这屋子里唯一一张桌上的红烛点燃了,将指甲盖里的药粉撒了进去。 她的动作十分小心,屏息凝神都不敢大喘气,一点药粉都没有飞出来。 盖上火折子,柳茹月揣好后,静静的站在一旁继续听男人们附和着莺歌取名儿,梁响和刘保注意到了十娘点蜡烛的动作。 梁响却知道这蜡烛是屋子里本身就有的,刘保见外面的天色也的确逐渐变黑,这屋子里就更暗了,点蜡烛着实正常。 两人转眼就忘到了脑后。 眼前的莺歌越看越美,她似乎在对他笑呢,朝他扭着腰走了过来,彭小山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想要一亲芳泽,却捞了一个空,脑子迷迷糊糊的,还没想明白怎么了,就嘭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嘭 嘭 嘭 接二连三的摔地声响起,莺歌眼里的笑意越发真诚,她上前惊恐的摇了摇刘保,“刘爷,爷,您怎么倒了?” “别装了,他们都昏过去了,我们的时间不多,快些把他们绑起来。”柳茹月吹灭了蜡烛,从怀里拿出一张没用过的尿布,将蜡烛包在里面后放在了怀里。 不能让别人发现蜡烛里的药粉,这个东西得带走销毁才行。 莺歌也挽起了袖子,跑去牛车上将缰绳这些解下来、割断了之后,递给柳茹月。 两个消瘦的弱质女子,将倒在地上五大三粗的男人一个个背过手,绑了起来。 男人们的手被背在身后,被绑住的脚也穿过一根绳子与手绑在了一起,这么一来,即便他们骨头灵活也不好解绑、挣脱。 这样的绑法,也是跑镖的时候跟着镖师学的。 莺歌看得啧啧称奇,“姐姐这捆绑方式好生奇特,手法也熟练的很,嘻嘻,奴家就知道跟着姐姐混,将来肯定不会被臭男人欺负了去,其实奴家这里也有一些奇怪的捆绑手法呢,是那些客人与我玩耍的时候捆绑过……” “既然你不想当妓女才找上我,将来就不必再提这些事情了,我身边有小孩儿呢。”柳茹月并不是瞧不起莺歌,她只是不想听妓女是如何接客的罢了。 不然,她总会代入雪蓉,她害怕自己会崩溃。 “啊~,对哦,奴家以后不说了嘛,姐姐不要生气哦。”莺歌乖巧的闭上嘴,转身就恶狠狠的扯开了刘保的衣服,将他怀里的银票、匕首这些都摸了出来。 柳茹月见状,也将其余几个人身上的东西搜了一遍。 武器是不能留给他们的。 银子,也是不可能留给他们的。 这些劫匪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他们自己抢劫的弱质女流反洗劫一空吧,这可真是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睛。 刘保身上的银票是最多的,总共有1400两。 其余四个人身上搜下来的银子加起来也不过4两银子,真的是穷得不像个劫匪。 “姐姐~”莺歌将银票按在胸口,爱不释手的亲了两口,情意绵绵的对柳茹月眨眼睛,“按照我们的约定,这一千两银票,就是奴家的咯。” “你拿去吧。”柳茹月心情复杂的从一张夹杂在银票里的合作契约上收回眼神,原来这些银票里还有那日在镇上找她麻烦的那个杂货铺老板的300两银子。 想来是刘保找上那杂货铺老板借钱,那杂货铺老板套出话来,就知道了十娘的事情。 第248章、就为这 【1点半修改,先别订阅】 柴老板一挥帕子,“哎哟,瞧我,还想说十娘若是想把生意做大,开个大酒楼的话,这里这么多大老板,我帮你牵个线合作呢,你这一说,倒是把我这话头给堵死了。” 这时候食客来的老板开口道,“既然十娘心思都花在研究菜样上,不如直接来我们食客来安心研究菜样。” 刘保夸张的砸了一下拳头,“啊,想起来了。” “我去买药材的时候,铺子里还在给别人配药,可能是把别人的药材放在我们包里了,一会儿得空,我就把这药材拿回去退掉。”刘保将泽泻包好放到了怀里。 彭小山明明记得这个泽泻是刘保专门叫掌柜给他拿来放在这包裹里的,搞不懂老大为什么要这么说,对上刘保警告的眼神,他默默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粉芍捧着黄氏穿过的中衣和外衫过来,黄氏扯过来,正反面都看了看,又放到鼻下嗅了嗅。 三个贴身侍女看得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开口询问。 粉鹃想得最少,就担心黄氏生气,“老夫人,这衣服脏了,是不是放在房中熏着您了?奴婢立刻拿下去给您清洗干净。” “你们看到我的时候,我就穿着这身衣服?”黄氏却没听到粉鹃的话似得。 “是啊,老夫人,我们见着你的时候,就穿着这身衣服呢。” “你们没清洗?”黄氏手上反复的揉搓着换下的外衫和中衣。 “没有,是奴婢大意了,希望老夫人给奴婢一个机会。”粉鹃三人拿不准黄氏的意思,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叩头。 “给我拿镜子来。” “是。”粉芍动作快,麻利就捧来了铜镜,恭敬的递到黄氏脸前。 一开始黄氏也不敢瞧镜中的自己,但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她还是对镜细看起来,脸上有三道细细的红色爪印,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伤口。 这样的爪印,不至于流出来那么多血。 “你们看到我的时候,我身上可有不妥?” 不妥,这范围可就大了,粉鹃不知道怎么回答,求教的看向粉兰。 粉兰已经从黄氏的反应看出来了一些门道,老夫人恐怕是担心晕倒期间是否被浪荡子碰过吧。 斟酌一番,她小心回答,“见着老夫人时,与我们挤散时没什么差别,衣衫上被人踩了两脚有脚印,老夫人头上的发簪一根也没掉,只是人群拥挤,将头发挤松了一些,露出些许的碎发了。 老夫人脸上沾了一些尘土,我们已经给您擦掉了。” 黄氏沉吟。 所以说,她并不是被人掳去打劫了,因为首饰、衣衫都在,且浑身都干净利索,没有血、没有死老鼠。 她只是被人撞晕在路上,做了一个噩梦。 不,如果是噩梦,她脸上的血痕又怎么解释? 眼光瞟过镜子,忽而凑近,对着镜子看了看颈子,上面果然有一圈红紫色的掐痕。 这一发现,吓得黄氏一把拍飞了粉芍捧着的铜镜。 “奴婢该死,吓着老夫人了,请老夫人饶命!”不管自己有没有错,先认错都是为了自保,粉芍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死死的抵在冰凉的地面上。 “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人……” 什么人? 三个丫头悄悄打量对方一眼,一起摇头,“没有看到老夫人身旁有什么人。” “的确没有可疑之人?” “没有。” 她们发现精神萎靡的黄氏,一瞬间就泄了气,更老了十岁似得。 “你们……快去请法师来。” 听到法师,三个丫头齐齐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撞邪了啊! 只要不是怪罪自己就好了。 “是,我们立刻去给老夫人找法师。” “老夫人,这事儿要不要给大少爷说一声?” “不必了,大过年的,右相府忌讳多,免得给大少爷惹麻烦。”她这个当娘的,怎么能给儿子拖后腿? “是。” 三个丫头不敢在房中久呆,收了衣服,就准备出去办事儿。 黄氏却扯着收衣服的粉芍袖子不让走,“你们两去,粉芍留在屋子里陪我。” “是,老夫人。”粉芍琢磨着老夫人定是撞了邪,害怕一个人待在房子里。 可她也害怕啊,将衣服递给了粉兰,她道,“老夫人,要不,我在屋子里多点几根蜡烛吧。” “好好好。”黄氏为粉芍的懂事,宽心不已,“多点几根红蜡烛,一定要红的。” “诶~!” 黄氏请法师做了一宿法事的事情,第二天就传到了柳茹月耳朵里。 她做法事,柳茹月就放心了。 从小陆府里传来出的消息,说黄氏也没把陆铖泽叫回来,看来她的确把一切都当作撞邪处理了。 这于柳茹月来说,是好事。 就害怕惊动了陆铖泽,黄氏年龄大,受了惊吓智慧求神拜佛,又不想拖累大儿子,只会把这个事独自承受。 可陆铖泽不会,他肯定会想更多。 事情已经安排下去,柳茹月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好好赚钱,给他们提供银子。 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给自己找孩子吧。 对于别人的店铺来说,年后生意都会忙碌起来,但柳茹月这铺子,每天只做十桌,因此也不算忙。 反倒是莺歌忙得脚不沾地,二月十二就是花朝节,只有一个半月的准备时间了。 虽说廖仙儿现在风头无两,有颜又有才,但花魁大赛当天杀出黑马夺得头筹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以莺歌还要研究一下以前历届出彩表演,以待搞出来一个惊艳的表演。 柳茹月也帮不上忙,只能看到她忙的嘴角生燎泡、吼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做些下火的花茶。 原本以为花魁大赛明面上与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干系,却不想筹备秦淮花魁比赛的花好楼却找上了她。 花魁大赛历史悠久,除了灭国之乱、兵荒马乱的年代,以及国丧之时,基本上不会断。 每一次举办,各家花楼都会出力,但承办人每次还是会变的,上一届得胜的花楼,就得承办下一届花魁比赛。 承办花魁比赛,看起来费时费力,但办得好的话,当天赚的银子能顶得上一两个月的营收。 举办花魁比赛,并非在某一家花楼比,那场子实在是太小了。 而是约定俗成的,在秦淮河畔举行,只需将河这边围起来便可。 想要想要视野好,就得买舞台附近的座位,想近一点的,也能撑舟船来观看,在对岸观看的,也就不收费了。 也当众乐乐,与全城百姓一起同乐了。 这样,也就不拘泥于逛花楼之人才来看了,而是所有行人都能一览花魁芳容与才艺。 赛期间,引来的客源就不是寻常能比的,且在比赛场地摆摊的摊儿都得缴费。 不知道要承办这次花魁比赛的花好楼给自己发来请帖是为何意,难道是要询问自己要不要去她场子里摆个小食摊? 或者请自己去给主场里做小吃糕点? 第249章、破产的好机会 【3点替换,先别订阅】 “你们把东西都撤了吧。”魏嬷嬷指挥着小厮点了点那些炉子还有杂物,又对另一个丫鬟道,“海棠,绾娘做的菜,锅里还炖着的舀了,给李奶娘端回屋吃去。” 这也是柳茹月一开始就否决了直接带着陈尧回陈府的原因。 如果方姨娘当真如陈尧所说富有心机,那刘嬷嬷都能活着,陈嬷嬷也不可能死掉了,陈嬷嬷恐怕就是方姨娘留着解围的棋子吧。 粉芍捧着黄氏穿过的中衣和外衫过来,黄氏扯过来,正反面都看了看,又放到鼻下嗅了嗅。 三个贴身侍女看得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开口询问。 粉鹃想得最少,就担心黄氏生气,“老夫人,这衣服脏了,是不是放在房中熏着您了?奴婢立刻拿下去给您清洗干净。” “你们看到我的时候,我就穿着这身衣服?”黄氏却没听到粉鹃的话似得。 “是啊,老夫人,我们见着你的时候,就穿着这身衣服呢。” “你们没清洗?”黄氏手上反复的揉搓着换下的外衫和中衣。 “没有,是奴婢大意了,希望老夫人给奴婢一个机会。”粉鹃三人拿不准黄氏的意思,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叩头。 “给我拿镜子来。” “是。”粉芍动作快,麻利就捧来了铜镜,恭敬的递到黄氏脸前。 一开始黄氏也不敢瞧镜中的自己,但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她还是对镜细看起来,脸上有三道细细的红色爪印,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伤口。 这样的爪印,不至于流出来那么多血。 “你们看到我的时候,我身上可有不妥?” 不妥,这范围可就大了,粉鹃不知道怎么回答,求教的看向粉兰。 粉兰已经从黄氏的反应看出来了一些门道,老夫人恐怕是担心晕倒期间是否被浪荡子碰过吧。 斟酌一番,她小心回答,“见着老夫人时,与我们挤散时没什么差别,衣衫上被人踩了两脚有脚印,老夫人头上的发簪一根也没掉,只是人群拥挤,将头发挤松了一些,露出些许的碎发了。 老夫人脸上沾了一些尘土,我们已经给您擦掉了。” 黄氏沉吟。 所以说,她并不是被人掳去打劫了,因为首饰、衣衫都在,且浑身都干净利索,没有血、没有死老鼠。 她只是被人撞晕在路上,做了一个噩梦。 不,如果是噩梦,她脸上的血痕又怎么解释? 眼光瞟过镜子,忽而凑近,对着镜子看了看颈子,上面果然有一圈红紫色的掐痕。 这一发现,吓得黄氏一把拍飞了粉芍捧着的铜镜。 “奴婢该死,吓着老夫人了,请老夫人饶命!”不管自己有没有错,先认错都是为了自保,粉芍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死死的抵在冰凉的地面上。 “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人……” 什么人? 三个丫头悄悄打量对方一眼,一起摇头,“没有看到老夫人身旁有什么人。” “的确没有可疑之人?” “没有。” 她们发现精神萎靡的黄氏,一瞬间就泄了气,更老了十岁似得。 “你们……快去请法师来。” 听到法师,三个丫头齐齐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撞邪了啊! 只要不是怪罪自己就好了。 “是,我们立刻去给老夫人找法师。” “老夫人,这事儿要不要给大少爷说一声?” “不必了,大过年的,右相府忌讳多,免得给大少爷惹麻烦。”她这个当娘的,怎么能给儿子拖后腿? “是。” 三个丫头不敢在房中久呆,收了衣服,就准备出去办事儿。 黄氏却扯着收衣服的粉芍袖子不让走,“你们两去,粉芍留在屋子里陪我。” “是,老夫人。”粉芍琢磨着老夫人定是撞了邪,害怕一个人待在房子里。 可她也害怕啊,将衣服递给了粉兰,她道,“老夫人,要不,我在屋子里多点几根蜡烛吧。” “好好好。”黄氏为粉芍的懂事,宽心不已,“多点几根红蜡烛,一定要红的。” “诶~!” 黄氏请法师做了一宿法事的事情,第二天就传到了柳茹月耳朵里。 她做法事,柳茹月就放心了。 从小陆府里传来出的消息,说黄氏也没把陆铖泽叫回来,看来她的确把一切都当作撞邪处理了。 这于柳茹月来说,是好事。 就害怕惊动了陆铖泽,黄氏年龄大,受了惊吓智慧求神拜佛,又不想拖累大儿子,只会把这个事独自承受。 可陆铖泽不会,他肯定会想更多。 事情已经安排下去,柳茹月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好好赚钱,给他们提供银子。 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给自己找孩子吧。 对于别人的店铺来说,年后生意都会忙碌起来,但柳茹月这铺子,每天只做十桌,因此也不算忙。 反倒是莺歌忙得脚不沾地,二月十二就是花朝节,只有一个半月的准备时间了。 虽说廖仙儿现在风头无两,有颜又有才,但花魁大赛当天杀出黑马夺得头筹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以莺歌还要研究一下以前历届出彩表演,以待搞出来一个惊艳的表演。 柳茹月也帮不上忙,只能看到她忙的嘴角生燎泡、吼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做些下火的花茶。 原本以为花魁大赛明面上与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干系,却不想筹备秦淮花魁比赛的花好楼却找上了她。 花魁大赛历史悠久,除了灭国之乱、兵荒马乱的年代,以及国丧之时,基本上不会断。 每一次举办,各家花楼都会出力,但承办人每次还是会变的,上一届得胜的花楼,就得承办下一届花魁比赛。 承办花魁比赛,看起来费时费力,但办得好的话,当天赚的银子能顶得上一两个月的营收。 举办花魁比赛,并非在某一家花楼比,那场子实在是太小了。 而是约定俗成的,在秦淮河畔举行,只需将河这边围起来便可。 想要想要视野好,就得买舞台附近的座位,想近一点的,也能撑舟船来观看,在对岸观看的,也就不收费了。 也当众乐乐,与全城百姓一起同乐了。 这样,也就不拘泥于逛花楼之人才来看了,而是所有行人都能一览花魁芳容与才艺。 赛期间,引来的客源就不是寻常能比的,且在比赛场地摆摊的摊儿都得缴费。 不知道要承办这次花魁比赛的花好楼给自己发来请帖是为何意,难道是要询问自己要不要去她场子里摆个小食摊? 或者请自己去给主场里做小吃糕点? 第250章、假装没看出来(3更) 【5点替换,先别订阅】 柳茹月做的这些菜,虽然有些耗费时间,但其他厨娘用心烹制的食物也俱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她这边做完两菜一汤一粥,不前不后,正好是第六个。 她将菜装盘之后,就退到一侧,躬身道,“我这里的菜做好了。” “端上来吧。” 进府后,柳茹月给狗娃换的名字,水根。 方姨娘抬起头看了一眼白白胖胖的水根,心中甚是欢喜,“我也挺喜欢孩子的,以前没当娘不知道当娘得操心这么多事,绾娘带着孩子还要出来做工赚钱补贴家用,实在是太辛苦了,就带着孩子留下来吧。” “谢过方姨娘!” “哦,我是食客来的东家孙新。”那中年男子又指了指身侧的大厨,“钱大海,是我家大厨,你已经见过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孙新派头十足的点评,“十娘的厨艺我们都有目共睹,虽然达不到大酒楼摆盘的讲究程度,但味道可以,算新奇,我也不用再对你进行什么厨艺考评,我食客来直接录用,将来十娘就放心在我食客来研究新菜品,我孙新看重人才,绝不会让十娘累着。 你除了研究菜品,其他事情都不用烦心,你也有更多时间照顾孩子,薪酬我按照我们楼里一品大厨的给你开。” 这时候,坐在离孙新两桌之距珍香楼的文劲松老板笑道,“十娘还没答应呢,孙老板就拿出老板的派头拿腔拿调的,十娘自己开食肆,每天一千两稳定入账,这还是食肆,还没包括糕点铺子的收入,你要十娘抛下自己创下的家业,来你酒楼做大厨,就开一品大厨的工钱,你是看不起谁?” 孙新被文老板呛了嘴,也不生气,只侧过身对他挑眉道,“短期来看,十娘这样是赚钱,可长期来呢,又要招呼客人,又要研究新菜,多辛苦啊!大家都是厨子出身,都懂得研究新菜多难,越往后越难,到了最后一月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新菜恐怕都难保证。” “十娘那食肆就靠着新奇才有那么多客人,一旦她研究不出新菜色,就会被客人们抛弃,她以前研究的菜再拿出来炒回锅肉卖,当然也会有客人去吃,但价格是绝对不可能还保持现在这虚高的情况了。” 他看向柳茹月,语重心长的劝说道,“我是个惜才之人,不忍看到十娘将来落入那般窘境,所以,十娘还不如珍惜才华,早早进我食客来,每天不用劳累,才有更多精力研究菜品,养精蓄锐之下,才不至于精力耗尽、江郎才尽。” “每天做十桌菜还在十娘的能力范围内,谢过孙老板的好意了。”柳茹月知道,自己的食肆开不了多久的,这食肆只是完成陈熙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到时候她的食肆势必要垮的。 她为了找孩子而赚钱的重心,早就转移到芸瑛坊和酒庄上了。 哪怕她真的研究不出新菜品了,也无需担心。 孙新难过的说道,“我的一番好心,十娘却不领情,等你将来研究不出新菜品的时候,再来找我,我可开不了今日这么高的价了。” 这时候,品鲜馆的严福全笑了起来,“哎呀,孙老弟不要十娘,我却是要的。” 他站起来,对柳茹月抱了个拳,“我是品鲜馆的严福全,这是我家大厨谷升,你们也是见过的了,我们家大厨回来后对十娘的果敢、坚毅、聪慧夸赞不已,今日原本一早就想找十娘说说话,但又担心有心人造谣,现在当着众人面,我倒是能畅所欲言了。” “十娘的菜做得好,我们都知道,十娘这样的技术去哪家酒楼不是大厨?甚至去各位世家豪门的后厨都是顶尖的那一个,我呢,当然也希望十娘到我品鲜馆来做菜,十娘到我家来做,除了开一品大厨的工钱,只要你每个月保证出十道新品,我还给你当月盈利的一成分成。” 作为京城十大酒楼,每月的盈利金额可不是小数目。 这时候众人小声议论起来,“十娘每日收入一千两,扣除成本这些也就还有八百多两银子罢了。” “哪怕不扣除成本,每日一千,一整月都不休息一天,也不过三万两收入。” “也不过?三万两已经很多了啊!”有些别的行业的老板,已经啧啧称奇的羡慕起来了。 “京城十大酒楼一月的利润可不止这一点,哪怕一成分成不足三万两,但比自己开店轻松多了,也有更多时间研究新菜品,陪伴孩子,女人嘛,本来就更应该把心思多花在相夫教子上,十娘老琢磨着赚钱,将来可养不好孩子的。” “是啊。” “她现在还年轻,时间一多说不定能研究更多菜品出来,压着这些菜品,她将来分月给东家,也能吃许多年了,多划算。” 对于众人的议论,柳茹月也听到了耳中,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每天赚钱花在孩子身上的精力少,是不对的。 哪怕不为照顾子曜,她花在找孩子这个事上的精力的确是太少了,刚来京城大半年,一心扑在赚钱,找信得过的人去找孩子。 这计划当然不会有错,因为上一世靠着自己一个人去找孩子,太艰难了,北昙国那么大,她每天不停的找,也找不到孩子,找孩子不能像上一世那般靠着自己一个人去闷头找。 但现在自己守着店子,也还是不自由的,和上一世在别人后院做事比起来,也只是相比较起来自由了而已。 等她这食肆被陈熙安排的人弄垮了,她也去右相府找到了东西交给了陈熙,她还是要安心去找孩子了。 这么一想,柳茹月将目光投向在场众人,不知道这些人里,哪个陈熙安排来的。 虽说反正十娘食肆要垮,但她研究的这些菜品,便宜了陈熙的酒楼,也比给了这些对她不怀好意的酒楼好,毕竟她还是拿了陈熙的银子才开起了芸瑛坊。 只要她办好了事情,芸瑛坊是她的就是她的,与陈熙无关,但开店的钱的确是陈熙给的,她要和陈熙一刀两断划清关系,总得让他减少损失,柳茹月心中才安稳一些。 “没想到十娘食肆这么抢手,各位老板都想十娘去帮忙,都不需要我来拉线了,看来方才都是我自作多情了。”柴老板在众老板的开价还价中,骤然出声打断了大家的讨论。 “只是我看十娘,也没那个意思,她现在年轻力壮,独自经营食肆还是可以的,我看各位老板还是别为难她了,我们还是先把精力花在这次花魁大赛上吧。” 她一说,众人也不争了,争十娘而得罪了柴老板,影响了争柴老板手上那一大单的机会,得不偿失。 屋子里安静下来,被给足了面子的柴老板非常满意,“十娘不愿意去他们酒楼帮忙,我却希望十娘能我,你做的铺子里做过的菜品、糕点,我想订500桌。” 第251章、他回来了 【不要订阅】 “你为了活命,休想再骗我。” “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我……我和康儿杀了你之后,也不敢去屏县县城,康儿认识一个人牙子……” “我以为,十娘和你多说了几句才耽误了回来。”翟宁心中又是焦急,又是自责。 今夜也是这几日里,十娘故意没让芸瑛坊的人送她回去的日子,莺歌知道十娘的计划成功了,现在埋怨翟宁也没有用。 “快去报官!”莺歌按商量好的说辞催促了起来。 “好。” “十娘可有什么相熟的食客是官府之人?朝里有人好办事,总比瞎捉摸强。” 翟宁来的时间不长,并不知道南宫弘的事情,想了想道,“平日里倒是有一个锦衣卫档头时常来买些糕点,十娘和他也说得上话,对了……这档头今日会带人来吃饭……到时候十娘不在,坏了他的好事,他……” “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找他!”翟宁记得转身就要走,骤然想起了什么,“老板娘,麻烦你让沈湘跟我回去一趟,把孩子带过来,我担心离开久了,孩子醒来见不着人,会害怕。” 这个翟宁也不算笨,莺歌立刻吩咐沈湘跟她离开了。 按照十娘的计划,她能参与的只有这么多,也不知道十娘现在怎么样了。 柳茹月并没有昏迷,那些人等她离开了芸瑛坊,在小巷子里趁着夜色直接捂着她的口鼻,用破帕子堵了她的嘴,又绑了她手脚,装入袋子里扛走了。 宵禁的时候,没有人敢在大街上随意乱走。 这些人也不敢动用马车,扛着她小心的往南边跑去。 跑了半个时辰,柳茹月终于被扔到了地上。 “轻点,摔坏了小娘子怎么办?” “摔死了,你就不上了?” “你说的什么话,活着想什么时候玩都行,死了没多久就臭了。” “嘿嘿,哪有那么严重,摔一下不至于就死了,摔断了腿不正好跑不掉了么。” “去给大哥说,把这娘们儿绑到了,让他快些去要钱。” “我去?我去是可以,你们可不能先对她动手,我不要排最后,不然我不去。” “我们兄弟有好事都一起,我们不会抢先,你快去吧。” 开门声传来,那人离开。 “真的要等他?” “是兄弟不?” “那……那当然是。” “那就等咯,把袋子解开,别把真把她闷死了。” 柳茹月感到束缚的确被人取走,呼吸顺畅了很多,但这里的味儿闻起来不太好,充满了霉臭。 “走,出去守着门,拿到钱再说。” 又是一阵脚步声,三个人都离开。 柳茹月扭了扭手,想将靴子里的匕首拿出来以防万一,却听外面传来砰砰倒地声。 心中砰砰直跳,她期待着,又有些害怕,肯定是那个人来了! 她停下了动作,支着耳朵倾听,只听到一阵比鬼魅的脚步声更轻的声音朝她这边飘来。 紧接着,一双粗糙的大手摸上了她的脸。 这双手! 柳茹月激动的颤抖了起来,这双不同于一般干粗活留下的老茧的手,就是当初粗鲁的把她按入了水盆里的那一双。 这人的老茧在虎口、指腹处,他应是擅长使用刀和飞镖之人。 这段时间他没有出现,柳茹月反而惴惴不安。 她不觉得这人已经离开,就担心他一直潜伏下去,把她调查的更透彻,到时候找准她松懈的时候对她使出致命一击。 根据她上一世对练武之人的了解,那些女镖师并不是他的对手,这人善于隐匿,女镖师们很难找到他,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她对今日的冒险不后悔。 在她思索见,大手将她嘴里的破布抽了出来,掐着她的下巴左右翻看。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还想问你呢! 柳茹月心中又怒又怕,还不能让对方知道她已经知道是他了,她得拖延时间,希望莺歌那边能早些找上锦衣卫的人来。 “你绑我做什么?要钱么?” “你当真记不得我的了?” “我……我欠过你钱?” “呵,还装傻。” 柳茹月感觉到这人把手伸到了她脑后,一阵悉悉索索,将盖着她眼睛的布揭了下来。 “我,我不看你,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你要钱,我给你,快把布条给我蒙上。”柳茹月紧紧的闭着眼睛,偏过脑袋就是不去看来人是谁。 “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男人嗤笑一声,掰着柳茹月的脸不让她躲避。 甚至腾出一只手,去掀柳茹月的眼皮。 柳茹月就没见过这么混账的人,男女授受不亲在他看来是不存在的,就是要逼着她看他。 男人见她实在是倔,吐字清晰的将她的老底儿掀了个清清楚楚,“柳十娘,江高县望凌乡顺清村人,嫁给同村朱守昌,夫君年前病死,家中公婆决定去盘州投奔二叔朱守义,中途,尚在襁褓中的孩儿被人偷了,你便独自出来寻找孩子。” 这人,怎么知道她在桐县说的话? 他果然把自己调查的很清楚,这更坚定了柳茹月要除掉他的决心。 柳茹月往后挣扎着,“你……你在说什么,我虽然小名十娘,但我不叫柳十娘,我叫苏碧君,好汉,你认错人了,放过我吧,你要钱,要多少,只要我能给,我都给你。” 男人冷哼,“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柳十娘,柳十娘还没找到她被疯婆子抢走了的孩子,柳十娘的婆婆张氏看过你的画像,你不是她的儿媳妇儿。” 越听越心惊,当初编这个谎言就是因为张氏很难找到,毕竟张氏一家都背井离乡十分难找,桐县离张氏做工的地方隔着六百多公里。 没有谁会那么无聊去调查她的。 可,现在真的有人这么较真儿去查了张氏,这个人想干嘛? 柳茹月实在不知道,除了陆铖泽,还有谁会把心思浪费在她身上。 “我……我当然不是柳十娘啊,我婆婆是林氏,洞庭郡人,我夫君是洞庭郡广盛镖局的楚阡澈,好汉你真的认错人了。” 可来者似是笃定了什么,根本不听柳茹月的辩解,“你为什么会做西域之外红毛番人的糕点?” “我曾经跟随夫君走过镖,去过西域,遇到过来自大食、欧罗巴的商人,夫君他们只是护镖、被保护的商人也只是专注在购买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我无事可做,就把目光放在了不同于中原的饭菜上。 我一直想有个安稳的生活,觉得开食肆挺不错的,能让夫君不再四处奔波卖命,就找这些红毛番人学了他们食物的做法。” “我不止找红毛番人学做菜,我随夫君还去过暹罗、安南,不管去哪里,即便是路上遇到的外番人,我都会找他们学一学他们的家乡菜。 你……你是其他酒楼派来的人么,我,我的菜谱都是我自己学来的,我没有偷谁家的菜谱,你的主人若是想学我会的菜,我也可以教他,只求好汉放了我。”柳茹月依旧装作不知其来意的模样,继续打胡乱说。 1603382059 第252章、消息 【不要订阅】 接下来的日子,柳茹月也再次尝试了一番,不去酒水一条街买酒,去那些遍布京城的小酒铺买。 她刚来京城不久,不可能京城所有酒铺的人都认识她吧。 右边卖布匹的铺子那位风韵犹存的徐老板娘也随之掐起了腰,“哎哟喂,十娘不是说每天只做十桌饭菜么,你们家怎么吃上的? 你们家靠卖豆腐养着一大家人,做那么多豆腐卖不出去,整桶整桶的烂在后院。” 徐氏左手捏着鼻子,右手扇着风,“从你们家后面巷子路过总能闻着豆腐发酸发臭的味道,就这样,你们还有钱吃一桌100两的饭菜?” “替人出风头,也得量力而为!”她走到曾氏跟前,昂着头,用肩膀顶了顶曾氏的胸膛。 曾氏被撞得有些疼,却也因为对方指着她的痛处撒盐,也恼了,“徐凤娇,咱们多年老邻居,揭人不揭短,我家豆腐卖不出去关你什么事?坏掉的豆腐给你吃了?全扔了,我家的损失让你掏钱了?” 这番话,却对徐氏没什么作用,她不疼不痒的继续在鼻子前扇着风,厌嫌无比的呕了一声,“是没给我吃,但熏着我了!” 豆腐能有多臭,家里的豆腐下午没卖完,夏天会臭的快一点,可当晚就扔掉了,都不会过夜,能有多臭。 曾氏明白徐凤娇就是找她麻烦,说话也不客气了,“原来是你这狗鼻子太灵了,你屙屎的时候怎么没把自己臭死?” 徐凤娇抓住了曾氏的错处,哪肯放过,“你你你,你一个卖豆腐、做吃食的,说话怎么能这么粗俗,别屎尿屁挂在嘴上,多寒碜人,谁还敢买你家豆腐。” 牵扯到做生意的事情,曾氏哪儿能含糊。 她灵光一现,指着徐凤娇道,“哦,我知道了,我就说以前老林卖早餐,卖的好好的,怎么就发生了那么多怪事,还匆匆把铺子卖掉了,怕不是他家卖豆汁儿臭着你,你在背地里捣乱吧!” “那些死老鼠、蟑螂,是不是你扔他小院儿里的?” “你,你胡说!”徐凤娇跳脚的上前抓曾氏的头发。 曾氏吃痛,一口咬在徐凤娇手腕上。 徐凤娇疼得松了手,曾氏抓住机会就往自家铺子里跑,“老邱,儿子,救命啊!” 柳茹月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变成了这样,但曾氏也算是在帮她说话,现在徐凤娇这般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她还以为徐凤娇出来说她的风凉话,是因为眼红她生意好以及自己铺子卖不出去了的事情。 没想到还有这些原因在里头。 想一想就明白了。 做饭会有气味、油烟,徐凤娇的布店在隔壁,布匹上难免会熏上味道,影响出售。 可,即便不开食肆,左邻右舍哪家不做饭菜? 徐凤娇还能让人不做饭不成? 当初买铺子的时候,柳茹月也打听过,也知道这早餐铺子也是林家祖辈传下来的,反而徐凤娇是中途过来买铺子开了布店。 所以,这事儿算不得林老板和自己有错吧,原本这个铺面就是卖吃食的,隔壁卖豆腐的铺子也是祖传的。 林凤娇嫌弃气味、油烟,就不该来买这个铺子。 周围的邻里一大早也没什么生意,各个都在看热闹。 徐凤娇这女人也是肝火大,曾氏一大家子男人,她追过去哪里打得过他们。 邱家人直肠子,嘴巴笨,论理说不过徐凤娇,还打不过她? 但柳茹月也不想这事儿闹大,打了人总要吃官司,她不想帮她说话的邱家人因徐凤娇遭罪。 上前抓住了徐凤娇的腰带,柳茹月晓得对方块头比自己大,打不过,抓不紧,就嚷嚷道,“说不过怎么能打人呢?你再打人,我就把你腰带割了!” 众人都惊呆了。 看上去娴静宽容、和和气气的十娘竟然能作出这样的事情! 果然人不可貌相,甚至,他们还挺期待的…… 一垂眸,就瞅见十娘不知从哪里摸了一把刀出来,在她腰带处比划。 下意识伸手揪着裙子,就怕十娘突然发狠,让她当中出丑,徐凤娇讨饶道,“哎呀,我们老街坊了,就是开个玩笑,十……十娘莫当真。” “哦,原来是开玩笑啊,我这人向来古板,开不得玩笑,徐老板将来还是莫这般说话了。” 话是这么说,手上却没松。 柳茹月转头对大家说道,“街坊邻居不是说没吃过十娘做的饭菜,不知道当真好不好吃么,恰好之前我买了邱老板家的豆腐,见他家豆腐肉质细腻无渣,特别甘甜,就做了一道豆腐乳出来。” “豆腐乳是何物?” “我听桂林郡的朋友说过这玩儿。” “好吃么?” “不知道,我朋友也不会做啊。” 想要帮邱家一把的柳茹月道,“这道豆腐乳是我结合了巴蜀、桂林郡的风味之后,再次研究出来的,见邱老板家豆腐特别好,特别适合做豆腐乳,就请他们品尝了我做的豆腐乳。” “也算不得菜吧,但挺下饭的,我开食肆也没那么多精力好好开发豆腐乳,就把方子卖给了邱老板,大家若是好奇豆腐乳是什么味儿,到时候上邱老板家店铺买就是了。” 躲在男人身后的曾氏探出头和邱老板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十娘食肆那么有名,谁都想吃她家的菜,可没钱哪里吃得上。 到底十娘做的菜好吃不好吃,是个未解之谜。 但吃不上她做的菜的人一大把,听说她把做菜的方子教给了他们,那些人肯定会上他们家买豆腐乳来一试究竟。 这是,这是在帮他们啊! 十娘的豆腐乳当然好吃,他们之前还担心十娘教的方子是不是真的,此刻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邱老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似乎看到之前在十娘食肆门口排队而不得那些人,都来他家豆腐坊外排队的人山人海景象了。 瞧把老实巴交的男人乐得找不着边,曾氏从男人身后钻出来,吆喝道,“到时候欢迎各位街坊邻居来我们家买豆腐乳啊!” 这一嗓子唤醒了邱老板,他是不善言辞,却也懂得做生意的一些小技巧,“七日后,我们小店重新开张,只要是老街坊来买豆腐乳,我通通多送两块!” 瞧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十娘教的方子,那肯定好吃。 1603382059 第253章、坏消息 【不要订阅,两天没合眼,脑壳是糊的,越来越焦虑,越焦虑越写不出来,希望吃了药能睡着】 “只是什么?”沈曼青的目光横着就瞪了过来。 陆铖泽垂头不敢看沈曼青的目光,“只是这尾款我若不能今日就送过去,她明日不会来。” 沈曼青冷冷一笑,“你的孝心,便是我的孝心,她做菜是有几分本事,花无百日红,这些菜京城的人总有一日吃够,这起子小人猖狂不了多久,我们何必与她一个厨娘计较,她所求不过一点银子,给她便是。” 而柳茹月对自己派过去的人,充满信心,因为孟家寨的情况,她通过孟伦有些了解,知道孟家寨缺什么,也知道孟伦需要什么。 柳茹月倒了一碗酒,和苗娘子碰了碰,“嗨,说这些做什么,来,姐姐,干一杯。” 黄老太婆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专门找来人牙子,说以前曾得一个哑巴帮助,现在想还愿,找不到原主,只能委托人牙子找一个说不了话的女人回来,说是当下人,其实也会好好供着,就当还愿了。” “好!”苗娘子没有对柳茹月这一声套近乎的姐姐产生排斥,反而因为这个故事对她亲近了不少。 两个女人一碗白酒下肚,对视一笑。 陆铖泽听得认真,扶着岳无逸肩膀的手下意识的轻轻拍打。 “爷又不是奶娃子,你拍什么拍。” 醉醺醺的岳无逸嫌弃的往后一仰脖子,抖掉了陆铖泽的手靠在了椅背上。 陆铖泽眼中生出一丝愠意,却见有人好奇看过来,换上一副无奈的模样笑看着岳无逸,“没想到岳兄醉酒后竟是这般可爱。” 柳茹月在心里撇撇了撇嘴,这人还真会演。 钟敏也不敢晾着两位贵人太久,张罗着大家坐下,互相介绍了一下房中老板的身份。 能上三楼来的老板并不多,也就坐满了一个大圆桌,数来数去,排除那两个朝廷中人,有12个老板。 会长丁淮借花献佛的端着柳茹月带来的酒水,站起身对着桌上人转了一圈。 “我们粤西真是人才辈出,以前有苗娘子一个女中豪杰,今年又出了个苏十娘,各位同乡可要多多照顾她们啊!” “那是那是。” “十娘,我们粤西可不同于中原这边,咱们粤西儿女靠自己赚钱,不管男女,只要有本事,都是真英雄!你莫要担心旁的,我们支持你!” “到了京城,没有什么好操心的,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们。” 酒桌上这些话听听就得了,柳茹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一一回酒。 丁淮招待着贵客,也没那么多时间和柳茹月套近乎。 陆铖泽嗯嗯哈哈,敷衍的应付着丁淮,让丁会长有些心里没底。 钟敏来邀请柳茹月的时候,虽说有让她亮一手的意思,但今晚却并没有真的叫她去炒菜。 一桌人聊着来年的展望,下一年得如何相帮,柳茹月就与苗娘子聊着天,偶尔喂孩子吃些饭。 出门前给子曜喂过饭了,这种场合,没有谁是真的来吃饭的,但子曜这孩子馋,柳茹月就喂他少少的吃点。 “十娘,你孟叔叔也是粤西商人,你怎么没叫上他一起来啊?” 柳茹月停下筷子,往发声处看去。 是一个留着八字胡、危险富态的男人,经钟敏介绍,她知道他是一个大药商,叫蔡永,且是王夫人的夫君。 蔡老板随口一关心,柳茹月不由得想起了他那个牙尖嘴利的夫人,只是淡淡的回应,“我叔回家过年去了。” 蔡老板惊讶道,“哈?你们才来京城没多久,他离开的时候,酒都还没酿好吧,也不担心酒庄子?” “庄子上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舀了一小勺鸡汤到碗里,柳茹月垂头轻轻吹凉了送到子曜嘴边。 这些人对她这么热情,多半就是冲着酒庄子来的。 柳茹月随后都紧咬着不再透露过多消息。 众人看从她这里套不出什么话,又知道了孟伦的身份,也没有继续为难她了,甚至不似一开始对她那么热情了。 她乐得这个结果,带着目的的热情,她消受不起,将孟伦说出来,也是为了让他们把目光从她身上转移开。 商人们渐渐的将重心都放在了结交陆铖泽身上,虽然他们也想和岳无逸这个将来可能继承得胜候爵位的爷攀交情,奈何这人喝醉了,睡着了似得。 就集中火力在陆铖泽身上了。 陆铖泽因为柳茹月的出现,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 自打喝了两杯柳茹月带来的蓬莱醉,知道这酒的威力后,又见柳茹月一碗接一碗的与娘苗子喝酒,更是信了几分这女人绝对不是他的茹月。 两杯酒下肚,陆铖泽也放开了,飘飘然的享受着商人们的吹捧,将岳父安排的事情做好,是他现在的主要任务。 喝得开心了,也到了每年请商妇进来拜见大人的时候了。 钟敏一招手,叫来了服侍的侍女。 那侍女离开不多久,就带着三个妇人上来了。 一个正是王夫人,一个是乔夫人,一个是一直捧着王夫人说话的卫夫人,她们的夫君把陆铖泽哄得很是开心。 “民妇王氏,见过陆大人,岳大人!” “民妇乔氏,见过陆大人、岳大人!” “民妇卫氏,见过陆大人、岳大人!” 岳无逸侧过头看了她们一眼,继续蒙头大睡。 陆铖泽礼貌性的扫了她们两一眼,点点头,对蔡永、崔俊、柯隆道,“三位生意能成功,看来是缺不了贤内助的帮忙了,……” “得陆大人吉言,内人不过……” 柳茹月没工夫听他们的客套话,之前在们的聚会饭,她还以为是朝廷派来的人。 然而刚才陆铖泽和岳无逸所说,又像是私人来的,两人也没有着官服,所以这事儿大抵是官商勾结一类的了。 陆铖泽大抵是因沈丞相的命令而来,岳无逸嘛,多半是他汲汲营营不晓得是哪个想攀上世家贵族的商人把他拉来的。 也不知道被夸了什么,王夫人谦虚道,“哎哟,我们不过在家里做些日常杂物,照料家中人,根本帮不上夫君什么,我们就是普通妇道人家罢了,哪里比得上苗娘子和十娘的魄力、能力和样貌!” 被说道的苗娘子和柳茹月不由得看向她,王夫人露齿一笑,谁看得出来她在 1603469075 第254章、就这样吧 【先不要订阅】 有外人在,柳茹月忍住了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也忍住了满眼的恨意,做出陌生人才会有的反应,对另一个躲人群的行人问道,“怎……怎么办啊?” “我想,是娘子你戴的面具吓到这位夫人了,现在行人这么多,我们也没办法扶这位夫人去医馆。” 这还不止,门就像感应到了柳茹月的怒火,一直开开合合,砰砰砰的撞击在黄氏的心脏上。 “黄氏,我会盯着你的,今天先放过你,不过今后我还会来梦里找你聊天,我现在先去找孩子,验证一下你所说,如果你骗我,我找不到孩子们,你就死定了!”柳茹月飘着往大门方向而去。 小疯徐徐说着黄氏身边的事情,“大丫头的位置空缺了一个,小南因此也被调配到黄老太婆院子里,她吓坏了,就担心做错事黄老太婆会罚她跪雪地,不过还好,她白担心了一场。 黄老太婆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专门找来人牙子,说以前曾得一个哑巴帮助,现在想还愿,找不到原主,只能委托人牙子找一个说不了话的女人回来,说是当下人,其实也会好好供着,就当还愿了。” “人牙子也有本事,果真找了一个说不了话的哑巴女人回来了,黄老太婆将哑巴留在了自己屋子里伺候,连原本的粉兰粉鹃粉芍都受了冷落,很少能进屋伺候了。” 说到这里,就连自小在京城和乞丐们斗智斗勇抢一口饭吃的小疯都笑了出声,“十娘,这黄老太婆骗谁呢,还报恩还愿?我看她就是做了亏心事,找一个说不出话的人留在跟前伺候才放心。” 小疯也不知糟了多少罪,小小年纪就如此洞悉人心。 想她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已经是个乖巧的“童养媳”,整日里都算着什么时间该做饭、烧水、洗衣,给陆铖泽研磨掌灯、给婆婆洗脚搓背,脑子里除了这些,根本什么都没想过。 柳茹月也不知是为自己上一世的不开窍难过,还是为小疯心疼,只希望这么聪明的孩子,能少遭些罪。 再聪明,他也是孩子,想起一茬儿说一茬儿。 “对了,那哑巴女人还有个四岁大的女儿,两人都被黄老太婆买回家了。” 这应该没什么吧,倒显得黄氏还有些人性,没让母女分离,将两人都买了下来,柳茹月不知道小疯为什么还说这个。 然而事实证明柳茹月还是太心善,把黄氏想得太好了,她听到了能让自己吐血三升的消息。 “黄老太婆给哑巴女人取名月娘,给她女娃取名蓉卉,月娘在老太婆屋子里伺候,但蓉卉日子过得还行,真像老太婆所说是要还愿报恩一般,蓉卉过着小姐一样的生活,连小南都被派去伺候蓉卉了,整日里就陪着蓉卉玩儿。” 这消息炸得柳茹月恨得牙痒痒,黄氏磋磨了她上辈子,现在还嫌不够,找了一个哑巴替身回来让对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啊! 还拿人家的闺女当人质! 给哑女的女儿取名蓉卉,呵呵,雪蓉雪慧的名字,被黄氏按在人家闺女身上,她是有多心虚害怕,多害怕晚上做噩梦被索命啊! 既然那么害怕,还养在家里做什么。 “小南说好几次都看到那哑巴女人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哭过了,走路也不正常,但小南没胆子问她发生了什么,毕竟那女人也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小疯对黄老太婆屋子里这些事漠不关心,只要小南没事,他就无所谓,“我看这黄老太婆就是那些嘴碎婆子所说的佛口蛇心那种有钱人太太。” 佛口蛇心,这个词用来形容黄氏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柳茹月听了这些消息不大好,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小疯,你让小南保护好自己,最近别主动去打听陆铖康的事情,好好听黄氏的话,方能少受罪。” “我知道。”做乞丐的,最是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了,不然讨口饭吃都容易被人踢死了。 今日得到的消息足够柳茹月消化许久了。 留了20两银子给小疯,柳茹月就离开了。 正月头,家家户户忙着串门拜年。 柳茹月初来乍到,除了给有交情的府邸送些糕点也没亲自上门拜访,她只是一个厨娘,还没那么大脸面能登门拜年。 在京城没有亲人,除了莺歌上门,几人围在屋子里吃吃喝喝,日子过得也算安乐。 她不出门,但她在右相府发生的事情,还是传到了好多后宅中,成为了后宅妇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与陆铖泽一开始设想的情况相差甚远,他做的局,非但没有害得柳茹月被名门望族厌弃,还让众人对这个厨娘更有兴趣了。 不过陆铖泽也没太多时间懊恼这件事,他很忙,忙着帮衬岳父招待上门拜年的各豪门贵族和大小朝臣。 依照他现在从五品翰林侍讲学士的地位,照理来说,过年过节都该他上门提着拜礼求见这些二品三品的官员才是。 然而,他有一个好岳丈,这些面对着别的从五品官员鼻孔朝天、摆够了官威的朝廷大员,面对他这个小小从五品翰林,谁不是笑脸相迎、慈祥有加的? 虽然忙碌,却也乐在其中,陆铖泽早把十娘这里给他带来的那一丁点不顺心忘到了天边。 这一忙,就忙到了初五,终于才得空想起了独自在家守望的娘亲。 他都陪着沈曼青帮衬丞相府招待来客五天了,沈曼青这下子总得给他脸面陪他回去孝顺一下他的娘了吧。 这么一提,沈曼青也没拒绝,陆铖泽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女人嘛,孩子都给他生了,总归是要软化的。 然而他的好心情,还是终结在见到母亲那一刻。 “儿啊,你终于回来了。”看到儿子,黄氏心里开心,却没像之前一样亲自奔到大门口接人。 只是懒懒的坐在暖暖的炕上,轻轻挥手支开了下人,“如楠带蓉卉出去玩,月娘,去给少爷泡一壶碧螺春来。” 月娘,蓉卉,这几个字像榔头一样哐哐哐的凿入陆铖泽的脑海里,吓得他浑身冷汗直冒。 他扭过头才看到娘亲点名的几个人,小孩子他粗粗略过,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低眉顺眼的女人。 也不知道娘是从那儿找来的女子,身形虽说和柳茹月完全不像,但这温驯服帖的模样儿,和柳茹月一模一样。 沈曼青发现了陆铖泽的不对劲,刚撇头看去,陆铖泽已经回过头对她露出儒雅的笑容,“我们先见过母亲。” 1603469062 第257章、不是她 “孟大哥,你瞅瞅,这些都是手脚麻利的丫头,也会照顾人。” 穷了一辈子的孟伦没想到自己还有挑选下人的一天,“你……是让我挑一个?” “只留一个丫环,怕是照顾不过来,我的意思是全都留下来,让她们轮流着照顾你娘。” 黑壮的孟伦顿时觉得脑子都晕乎了起来,五个都留下来照顾娘,“这也太多了吧,就留两三个就行了。” 早就料想到孟伦会拒绝全留下。 她只道,“那孟大哥给你娘选两三个,剩下的就留下来照顾你。” “?”孟伦傻眼了。 急忙摆手,侧过身燥的不行,“不不不,我一个大男人,做什么让小姑娘来照顾我,我什么都能做的,不用被照顾。” 孟伦出自孟家寨,在当地本就不好找娘子,更别说他娘亲又病重、家里穷,附近寨子根本就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就算有姑娘觉得他靠得住,很勇猛,愿意嫁给他,他也不愿意祸害好心的姑娘、也不接触,不答应娶她们。 这么蹉跎下来,三十好几,还没成婚,此刻害臊是应当的。 柳茹月哀叹一声,指着五个姑娘道,“她们五个也都是穷苦人家出生的清白姑娘,我买她们也是考虑到孟大哥和吴阿婆需要人照顾才买的,如果孟大哥这里不需要她们,庄子里也没哪里需要这么多女子干活了,庄上不养闲人,恐怕只能找人牙子带走了。” 被人牙子带走,谁都听得懂这个意思。 这五个姑娘都长得唇红齿白,比他在寨子里看到的那些姑娘板儿正条顺很多。 这庄子上,虽然伺候人是累活儿,但孟伦觉得还能照应她们,不让她们被人欺负。 若是她们被人牙子转卖出去,谁知道她们这样的会被卖去什么地方。 柳茹月瞅着孟伦纠结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一招起效了,他到底也是个深山里单纯的猎户,本性善良。 她这么算计孟伦似乎有些不地道,但她不想让孟伦觉得受制于人,所以没让被派去找孟伦的人因为给他银子又找大夫治病这个事,让孟伦签下卖身契。 孟伦是个自由的人,她必须留个卖身契捏在自己手里的眼线在他跟前盯着才行。 这样的手段卑鄙么? 或许是吧,这些手段都是跟着以前伺候过的后宅那些夫人姨娘学来的,不算光彩,但……有用。 她只是为了自保,也不会害孟伦。 “那,就让她们留下吧。”最终孟伦还是答应了下来。 “谢谢庄主大恩大德。” “感谢庄主心善。” 五个丫环感激涕零的跪地叩谢。 孟伦上前想扶人,又碍于男女之别,往后退了一步,虚扶道,“都起来吧,谢我做什么,你们应该谢十娘才是。” “孟大哥果然如道上兄弟所说仗义,这般恩情都不领,非要推到我身上。”柳茹月对这五个丫头说道,“庄主的恩情,你们要记在心里,将来好好伺候孟庄主和吴老夫人。” “是。” 五个丫鬟起身站好,柳茹月依次介绍道,“进府的时候给她们取了新名字,我也没念过太多书,就取名春橘、夏桃、秋梨、冬枣、杨桃,都是些时节水果名,就为好记,如果孟大哥嫌弃,也能给她们重新取一个。” “不用不用,这样挺好的。”孟伦一听要重新取名,就头大,让他取名都变成大丫、二丫、三丫了。 对于孟伦的省事,柳茹月更满意了,“孟大哥,我还要带你逛庄子,你看一下分哪三个去你娘屋里伺候,分两个去你屋子里先收拾着。” “这……好的。”孟伦也没询问谁擅长什么,直接指着左边打头三个道,“春橘、夏桃、秋梨名气听着就充满生机,讨喜,你们去我娘屋子里伺候。” 尔后他看向后面两个,“冬枣和杨桃,就去我屋子里收拾吧。” “是,庄主。”丫鬟们被分配好任务,各个低眉顺眼的应下,俯身行礼后,各自做事去了。 这般,和自己猜测的也差不多,一年四季,冬季最寂寥,没什么心机、只有拳拳孝心的蛮汉果然没让冬枣去伺候娘亲。 若是直接让自己来分配谁谁谁去伺候谁,就太明显了。 “孟大哥,请随我来。”虽是让孟伦来当个表面上的庄主,酿酒的事情也是秘密,外头的人如何试探也可不说酿造之法,但基本的酿酒需要注意的事情,柳茹月还是要给孟伦说一说,免得那些人精试探出他不会酿酒的事实。 到了酿酒的酒窖外,柳茹月叫来了翠蓉,“这是庄上酿酒的翠蓉师傅。” “翠蓉,这是新来的孟大哥,也是我们庄子上的孟庄主。” 翠蓉出自烟花场所,当然知道女人经商多难,也知道这些时日莺歌和十娘被那些想要酒方子的人骚扰得多烦恼,来一个充门面的男人也是不错的。 “以后庄子上的外务,就拜托孟大哥孟庄主张罗了。”作为被传授了酿酒之法的翠蓉,性格虽说温吞了些,但她对给予她新生活的柳茹月十分忠心,此刻也表明自己知晓对方底细。 孟伦没想那么多,也没去想庄子上酿酒的大师傅竟然是个女人,毕竟粤西那些山寨也有好多女当家,“我……我什么都不会,还劳翠蓉师傅将来多多提点,避免我给庄子惹来麻烦。” 梳了妇人头的翠蓉一开始对这黝黑粗壮的汉子有些排斥,以前在花楼的时候,这样长相的男子最是粗鲁、暴脾气不好伺候,但现在见他还算识趣,稍微将这排斥压在了心底。 “庄子上也没什么复杂的事情,若是遇到不明白的,就让吕护院差人去请示十娘便好。”翠蓉不留痕迹的一句话,让柳茹月心中宽慰,这姑娘不是个傻的。 翠蓉也不过是希望这男人知道,满庄子的女人,不都是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有吕氿她们这些比男人还厉害的女护院。 留一个有堤防之心的人在院子里,始终是好的。 “嗯,那是自然。”大家都说要听十娘的,孟伦也听在了心里,这庄子里的人都是听十娘话的人,他也听就是了。 第258章、发卖的人 将庄子上的事情事无巨细的给孟伦说清楚,已经到了下半夜。 这个时候回京城,没有皇亲贵族的令牌也进不了城门。 两人索性就在庄子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趁着淡淡的光芒刚射透黑幕,柳茹月就和莺歌上了后山,准备砍一些活竹酒。 惊蛰之后,阳气上升、气温回暖,这会儿冬雪早已经消融看不见影子,春雷乍动、雨水增多,万物生机盎然,所以后山上的竹子涨势竟是很不错。 两人各自砍了一背篓的竹节酒下了山,这时候孟伦也等在了庄子里。 看得出他忽然得知自己做了“庄主”的事情,有些难以入睡,气色看起来有些憔悴,或许一夜都没休息好。 他现在依旧一身猎户的打扮,看到柳茹月抱拳行礼,“十娘怎地一大早就亲自上山砍竹子?这样的粗活儿,知会我一声就是了,我正愁一身的力气没地方用呢。” 从翟宁的背篓里拿抽了一根活竹酒出来,又将腰间别的小刀拿出来,对着竹节捅了一刀。 一瞬间,带着竹子独特清冽气味的酒香就冲了出来,熏得孟伦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没见十娘往里面倒酒啊?可是这竹节明明就是完整的呀,怎么把酒装进去的?” 立在一旁的翠蓉笑道,“我也闹不明白怎么把酒装进去了竹子还不死的,不过要是人人都明白,那不是所有人都能开酒庄了?” 翟宁也在一旁附和,“咱们十娘可厉害了,见多识广,知道好多咱们不知道的事情,你说同样是行走江湖,四处漂泊,为啥我就没注意到十娘注意到的这些东西呢。” 两人一唱一和的打诨,让孟伦明白过来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东西,这酿造酒的办法,自然不会告诉他的,这方法也没让他觉得尴尬。 柳茹月将活竹酒递给了孟伦,“孟大哥,你尝尝,后山那一片竹林都是活竹酒,寻常都有吕氿派人把手,寻常人不得上去,将来还劳烦你帮着打理一番了。” 知道自己来的是酒庄,孟伦却滴酒未尝过这庄子里的酒水,一拿到手里的就是从未见过的活竹酒,他拿着端详好一会儿,啧啧称奇下,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喝了一小口。 尔后,他裂开嘴笑得开怀,如喝白开水似得将一竹筒的酒水一饮而尽,发自肺腑的夸赞道,“这酒水真香,比我以前喝的浊酒有滋味多了,只是这酒水也不是酒窖里酿造出来的酒啊,酒窖里酿造的酒得多好喝?” 看得出来,这活竹酒虽说新奇,却并不对他的胃口。 孟伦自然也是爱酒之人,只是他上一世喝的酒都是粤西各寨子酿造的浊酒。 “是我没考虑周到,我爱喝果酒、花酿、竹节酒,所以我就想着砍了我喜欢的竹节酒请孟大哥品尝了,酒窖里酿造的蓬莱浆前两日因为一些原因,除了放在洞里储藏的,全都送去京城了,竟是没一坛蓬莱浆给孟大哥品尝。”柳茹月充满了歉意的看着孟伦。 作为“庄主”,自然是要知道自家酒水滋味的,只是她又不想孟伦喝酒误事,庄子里到底女子更多,虽然吕氿她们都有功夫在,可翠蓉这些女子也没有功夫在身。 果然事事难周全,解决了一个问题,又会有别的问题冒出来。 “只能等下一窖酒水酿造出来后,才能让孟大哥品尝到蓬莱浆了,或者,现在跟我去京城喝一杯?”柳茹月观察着孟伦的表情。 孟伦嗅了嗅竹筒里的酒水味儿,“不用了,运去京城的酒水定然是做生意需要的,我去喝了岂不是浪费。” 这壮汉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继续和他拉扯下去实在耽误时间,翟宁忘了一眼天空,在一旁道,“十娘,该回京了,一会儿订餐的客人得来吃饭了。” 柳茹月顺着她的话,对三人抱拳,“孟大哥、翠蓉、吕氿,庄子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十娘放心吧。” 所有的交代昨晚都说好了,现在也不用她再多说,翠蓉和吕氿会把孟伦照看好的。 柳茹月和翟宁快马加鞭的回到了京城,开始了忙碌的生意。 龙抬头当日,柳茹月又做了好些饺子给乞丐们送了过去。 何时,才能和孩子们一起吃这些食物? 到了春分那一天,小疯亲自来店铺门口晃荡了一圈,看他那模样就是有话要说。 柳茹月结束了一天的生意,早早就关了门。 春暖后,早已经不用穿厚厚的棉衣了,她换上一身轻便了许多的布衣,带着翟宁朝小疯的地盘走去。 再次成功的活过一个冬季的乞丐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柳茹月也由衷的为他们感到开心。 离小疯住所越近,乞丐的影子就少,但柳茹月能察觉得到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却并未减少。 她心中一乐,对于小疯的成长她是乐见其成的,坚强的人在什么地方都能像小草一样顽强的生存下来,总是要找适合自己生存之法的。 小疯不把完全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是最好的事情,他自己知道经营势力,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经营的势力,她可以资助,但不宜亲自插手,她承担不起这么多人的未来,一个不好,会连累他们。 敲响了门,小东过来开了门,他比年前看起来高了一些,但依旧瘦瘦的,眼睛大大的,看着像瘦猴精似得。 看到十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十娘,您来了,疯哥在里头等你呢。” 柳茹月的手钻出斗篷,提了提手上的食盒,“许久未曾看到你了,走,进去吃好吃的。” 小东瞪大了眼,舔了舔舌头上前就伸手,“十娘,让我帮你提吧。” “好啊。”柳茹月将食盒递给了小东,三人进了破院子。 “十娘,你可算来了。”小疯看本想说什么,看到食盒,对着小东招了招手,“让我先瞅瞅有什么好吃的。” 小东打开食盒,里头的肉香味儿就飘了出来。 小疯馋得咽了咽口水,拿了一只烧鹅,“其他东西你拿出去给兄弟们一起吃。” “谢谢疯哥!”小东盖上盒子,欢天喜地的抱着食盒溜出了门。 第259章、 【先不要订】 小孩子就是这样,吃饱了就想睡。 柳茹月抓紧时间将剩下的大半条鱼狼吞虎咽的吃下肚。 什么调料都没放的鱼,真的不好吃,任她技术多好,没调料去腥,这鱼也是腥的。 得亏这孩子饿得不嫌弃,不然,她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伺候挑食的嘴。 吃饱了饭,扔了鱼刺,柳茹月解开背带,准备提前给孩子把尿,免得他半路上使坏,到时候又要去找河清洗。 为了保险起见,柳茹月不敢用迷烟。 就担心送黄氏回去之后,陆铖泽会找太医来给她把脉,到时会看出端倪。 从小疯拉动的板子上挑下去,柳茹月再次进入屋子,在晕过去的黄氏后颈上补了一手刀。 因为已经安排小疯准备好了后手,柳茹月以极快的速度,给黄氏洗了一个澡,洗了头,换上一套新的中衣后,给她擦干头发复原了发型,戴上被乞丐们摘下的珠钗、穿上扒下的外衣。 柳茹月又让乞丐们将黄氏送回了依旧热闹的花灯节,找一条街,随手一扔。 而房间里的那些破布、死老鼠、蝙蝠这些,也被小疯安排的值得信赖的乞丐收拾干净了。 大门一开,通了风,屋子里的血腥气味也很快消散。 盯着黄氏被到处找她的下人带走,柳茹月也转身离开。 小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他望着浑身散发着悲凉怨恨之情的十娘背影,在屋外听了一耳朵“秘密”,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以前觉得自己自打有记忆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也没有亲人庇护,谁都能欺负他、抢他的吃食,自己被父母抛弃,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现在看来,有了亲人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暗害,还更惨呐。 所以,自己会不会是被恶祖母从娘亲身边抢走,扔掉的孩子呢? 不是娘亲不要自己,是有坏人从中作梗? “小疯,你都听到了吧。”小疯是个聪明孩子,虽然她以前没有说过个中详情,但方才的话他若是听到了,肯定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阴沉的声音不似往常温柔和煦,吓得小疯心脏直跳,自己不会被十娘杀人灭口吧,心一横,破罐子破摔的说道,“听到了,又怎么样,你想怎么样?” 这语气听着,可不像平日里胆大妄为的小疯,自己把他吓到了。 柳茹月转身,只见小疯故作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叉着腰,抬头望着她。 “只有一个名字,尕娃,你能帮我找到他么?” “当然能。”不能也得能,找到了十娘的孩子们,他才能当十娘的孩子呀。 虽然方才的十娘看起来挺可怕的,但她那是爱子心切,如果能当她的孩子,她肯定也会这么关心自己的嘛! “诶,不对呀。”小疯摸了摸下巴,“那个老太婆说你有四个孩子,你也让我找四个孩子,可是你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孩子么?而且之前你也说过是六个孩子的,另一个孩子恩?” “你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柳茹月望着街道上洋溢着笑容的人们,伸手拉着小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说。” 原本很想知道一切的小疯却不着急了,指着街边的小摊子,“十娘,我想要一个面具,还想要一盏灯,可以么?” “以前都没人给我买。” 孩子的脸上露出憧憬之色。 此刻的小疯,根本不像寻常的小疯。 喲,不错嘛,抓到她的把柄,就知道灵活运用了。 “你这是讹上我了,要我提前认你当儿子么?”柳茹月苦笑,拉着他走向小摊。 “人牙子的名字都有了,十娘的孩子我肯定能找到,干嘛拿这个威胁十娘呢。”小疯的回答充满了自信。 有自信,柳茹月就放心了,他保证了,就会去做。 没有人喜欢吹牛的人,但有些人吹了牛,卯足了劲儿都会去完成,小疯就是这样的脾气。 所以柳茹月不怕他骄傲自大。 如小疯的愿,给他买了一个青鬼面具,买了一盏憨态可掬系着红色领巾大白狗的生肖灯笼,这孩子就满足的手舞足蹈。 还真是容易满足。 小陆府里,气氛安静得可怕。 黄氏满头大汗,睡梦中也不安慰的呢喃着,月娘脸色惨白的独自给她喂药。 其余的丫环婆子根本不敢进屋伺候,就担心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落得和粉荷一个下场。 所以,只有月娘一个哑巴在里面照顾黄氏。 粉兰、粉鹃、粉芍挤在一起,害怕又担心的小声讨论,“老夫人病成这样,我们要不要去找大少爷请太医来啊,我们找的大夫到底不如太医的医术啊。” “找大少爷回来,我们还能有命么?我们在人群里把老夫人跟丢了,才会害得老夫人晕倒在街上,还好没被人踩多少脚。” “又不是我们故意丢了老夫人,是陛下大开宫门召宣百姓进宫同游玩导致了拥挤才……” “粉娟,你不要命了,你这是说错在陛下了?” 被粉兰提醒,粉鹃懊恼的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兰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吱呀 房门被打开,月娘端着放着空碗的托盘走了出来,引得三人断了讨论,朝她看去。 月娘指了指屋内,对她们招了招手。 依着她的手势,粉兰猜测道,“老夫人醒了,叫我们进去?” 月娘点点头,就端着托盘转身离开。 粉鹃还想问点什么,才想起月娘是个哑巴,她们想打探点什么,也没办法从月娘的比比划划里,看明白是什么意思。 普通的出去、进来、吃饭这些比划,她们能看懂。 可是私下嚼舌根揣摩主子心意的事情,还真没办法看懂比划。 “进去吧。”粉芍呼了一口气,拉了粉兰一把。 粉兰作为仅剩三个丫头里的大丫头,带头领着粉鹃、粉芍垂头小步进了屋子,老夫人醒了就是好事,怎么办,老夫人有注意,总比自己这些下人揣摩怎么办好多了。 一进门,芬兰就扑到床边,“老夫人,您可算醒了,我们正在外头说,要不要去右相府找大少爷,求他请太医来给您诊脉呢!” 粉鹃、粉芍也纷纷点头,一副赤胆忠心的忠仆模样,“谢天谢地,老夫人醒了。” “都怪我们,没跟好老夫人,害得老夫人被人挤到路边,摔晕了。” 黄氏靠在枕头上,虚弱的看向三个丫头,“我只是摔在路边了?” “是啊,离我们失散的地方2里地远。” “2里……”这么点距离,不远。 “立刻拿来,我看看。” “是。”粉兰和粉鹃对视一眼,不知道老夫人是何意。 第261章、 大大的愁字写在翟宁脑门上,拉着带他们来后厨的人询问,“这里是大厨房吧,不是说会给十娘准备单独做菜的小厨房么?” 领路之人一脸茫然,“姑娘,这事小的不知,抱歉。” 翟宁,“你再去问问呢?我家夫人做菜需要一个独立的厨房,柴老板允诺了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才答应接下这单的。” 不管翟宁怎么问,这小厮都打着马虎眼,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那两位在此等候,我去问一问管事。” 这小厮一走,一炷香后也没见着回来。 “十娘,他们就是故意的,咱们不做了。” 如果没有莺歌告诉她的消息,柳茹月还当真可以选择不做菜。 但她要在别人的场地里找人,那就做菜吧。 十桌菜都是柴老板订的餐,也都是这些月份下来,客人们评价最高的那些菜的总和。 这些人为了偷师,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这柴老板一开始看着也没觉得对她做的菜有什么想法,还挺好说话的。 现在看来,不过是假象罢了。 这时,一个围裙上绣有珍香楼的厨子走了过来。 方才听厨房里墩子叫他杨哥,应该就是珍香楼大厨扬程之子杨鹏,两父子都是厨子,但扬程曾经在宫中做过御厨。 杨鹏状似关心的问道,“十娘怎么还不开始布置灶台,莫不是担心我们珍香楼的厨子会偷学了你的本事?” 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哪里是关心了,分明是来埋汰人的。 这大厨房里,原本就有好些厨子、墩子在收拾灶台、食材,听到他这么说,厨房里哄然大笑起来。 “这十娘也真是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就她会做几道小菜似得。” “就是,她那么能,就开个大酒楼,也跻身十大酒楼啊,一个小小食肆把自己会做的那些菜看守得那么严实,殊不知在我们大酒楼眼里,也不过是讨巧儿的东西罢了。” “上不得台面。” “妇道人家嘛,能有什么见识,我们还是别和她一番计较了。” “我们还没担心她偷学我们的厨艺,她倒好,在一旁先担心上了,这是不是贼喊捉贼啊?” “我看这叫做疑邻偷斧。” “你们别用词儿……” 这厨房里都是珍香楼的人,还全都是男人。 柳茹月哪怕把自己食肆的人都叫来,比人数也比不过他们。 在里头,两人太吃亏了。 对方人多势众,料准了她不敢违约毁掉十娘食肆招牌的丑陋嘴脸,让柳茹月恶心。 她拦下了要开口的翟宁道,“你们方才说的对,你们珍香楼也有自己的拿手绝活,也会担心我偷学你们的厨艺,我们这么互相提防,做菜的时候都无法挥洒自如的发挥出我们的实力,做出最好的菜,所以这厨房就让给你们了。” 打头过来说事儿的杨鹏双手抱胸,“怎么,十娘这是要撂挑子不干了?” 他一说话,身后那些厨子又跟着嚷嚷起来,“十娘原来是这么不讲信义之人,以后还开什么食肆啊,开一个耍赖皮食肆算了,哈哈。” “女人嘛,想一出是一出,本就不该出来开食肆做生意的抛头露面,既然要出来混,又要我们让她这、避讳那的,这哪叫做生意,想被人忍着让着,就在自己家里待着呗!” “十娘,你做生意就是这般任性的么?” “她本来就任性,每天就做十桌饭菜,哪家酒楼这么干的,这不叫任性叫什么。” 翟宁听不下去,扯着嗓子骂了回去,“我家十娘若不是每天只做十桌饭菜,真的开一个酒楼,你们珍香楼怕是生意都要少三层。” 杨鹏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哈,兄弟们,给这两位小娘子说说我们十大酒楼凭什么叫十大酒楼。” 立刻有候在身侧的厨子解释道,“因为十大酒楼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绝活儿不说,最主要的是,我们都有从宫里出来的御厨驻店,客人来我们酒楼能吃到皇家菜,可不是你们那些乡野小味可比的。” “就你那没见识的样子,才会把那点新鲜菜当成什么绝世美味,真那么美味,却连我们十大酒楼都不敢来应聘尝试一下。” “再不济,你去应聘宫中御厨啊。” 杨鹏抱歉的皱眉道,“十娘莫生气啊,我们都是厨子自当互相尊重,我们说的是你身边这不懂事的丫头,什么都不懂,在这里发什么言,徒惹人笑话。” “你……”翟宁气得直撸袖子,看样子是想上去大干一架。 她这样的反应,是厨房里众人乐见其成的,但他们看向翟宁身旁的十娘,却有些意外,她依旧不紧不慢,也看不出生气,莫非,她是…… 她是被吓傻了不成? 杨鹏心中一喜。 结果却听柳茹月淡淡的说道,“我家阿宁的确不懂厨房的之事,我会做饭做菜就行了,不懂后厨事务难道是什么好笑的事情么,阿宁又不是厨子,做什么要懂做菜的事情。” 原本激动的翟宁一听,似乎是这么一回事哦,她刚才在激动个什么劲儿? 翟宁一冷静下来,众人逗猴儿看乐子的兴致就少了一半。 柳茹月继续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对于我们厨子来说也是如此,对于能进宫伺候陛下娘娘的大厨,十娘充满敬意,可是方才众位嘲笑乡野小菜,十娘十分不解。” 她看向杨鹏,指了指他,又看向那些附和杨鹏的厨子墩子,“小杨大厨的父亲在进宫做御厨之前,也不是什么名师的学徒,杨家菜也是来自小镇的杨大厨自己琢磨的菜谱,你们这么嘲笑乡野小菜,莫非是看不起杨大厨的出身?” “……” “你别胡说!” “我们可尊重杨大厨了。” “我们说的是……” 翟宁截住话头道,“哦,所以说,就是你们一大群男人一起欺负我家夫人咯,看我们人少就欺负我们,说什么我们家做得是乡野小菜,我家夫人又不是你们珍香楼请来的厨子, 第262章、 “我家夫人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哪由得你们这些个珍香楼打杂的东西在我夫人跟前放肆!”翟宁这么指责也并无不妥。 此刻天色还没亮呢,珍香楼是有规模有规矩的大酒楼,分工明确。 真正的大厨除非是有独家菜的,不然不用来厨房做洗菜、切菜这些准备工作。 哪怕这些人里混的有大厨,翟宁也能说刚才叫骂的是打杂的人,大厨何必自己对号入座来找骂。 “我家夫人是柴老板请来的厨娘,不是来受你们珍香楼欺负的,你们珍香楼还是十大酒楼呢,没想到里面的人就这样。”叫骂完,翟宁还不忘给对方甩一个轻蔑的笑容。 她这么说本来就是有道理的,柴老板都没说什么,他们同为柴老板请来的厨子现在来管柳茹月,就是越俎代庖了。 杨鹏冷笑一声,“你这婢子长成这样,没想到也长了一张伶牙俐齿,我们哪里敢管十娘,不过是看在同行的份儿上,劝十娘不要做毁坏声誉,砸了自己招牌的事情罢了,你若是不领情,便罢了。” 他脑袋一偏,把手一挥,做了一个你随意的动作。 柳茹月胡搅蛮缠的说道,“小杨大厨都表态得这么直白,直接做出赶客的手势,那我就走了,我不会怪你,反正此处不能做菜,我回去食肆里照样能做菜,谢谢小杨大厨的担心了,若非意外,十娘从来不是不遵守契约之人。” “我要做的菜只有十桌,不似你们珍香楼任务重大、繁忙,要负责今日逛园子九成人的菜,我回去食肆做出来了,再送过来,也是一样的。” 柳茹月做了一个告辞的手势,潇洒的转身,翟宁对珍香楼这些欺负人的家伙扬了扬拳头,紧跟在柳茹月身后,“瞧他们那样,以多欺寡,难看死了。” “说什么十大酒楼之一,却连柴老板承诺好的独立小厨房都压着不给我们,这还说瞧不上夫人做的菜,分明就是想偷师嘛,我呸他个珍香楼,真小人!”离开了厨房,翟宁这悄悄话的声调却越说越大声。 “杨哥,这两个女人说话太难听了!” “我们怎么可能瞧得上她们食肆的小菜。” 杨鹏面有难色的扫了一眼连在一起的两个灶台,这是他早就看好的角落,将柳茹月安排在这里,他就在她旁边做菜,就能看到她怎么做菜的了。 做菜嘛,有什么稀奇的,看看就能学会了。 有些菜只用吃一嘴,也能尝出放了些什么调料,也能仿造着作出一模一样的菜,而有些菜,却不知道放调料的顺序,火候,就得看一遍。 只用看一遍,还能难到他杨鹏? 这小女子做的那些菜,的确是新奇,因为好些菜属实不是中原菜,连放了些什么调料他都吃不出来。 她太过谨慎,竟然让他的布置落了空。 “哎呀,十娘莫气,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屁事都不懂,他才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能做几道菜啊,竟然嘲笑十娘做的菜是乡野小菜,如果十娘做得菜都是乡野小菜,那我入宫前做的那些菜叫什么。” 还没走出后厨的院子,一个胖墩墩的厨子从角落走了出来,笑哈哈似弥勒佛似得挡在了柳茹月跟前。 这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么? 柳茹月顿足,抱拳道,“杨御厨!” “使不得使不得,我已经离开皇宫、离开御膳房了,哪儿还当得一声御厨,十娘太客气了。”嘴上说着使不得,杨大厨脸上的得色却丝毫不减。 笑呵呵的脸一看到跟出来的杨鹏他们就板了起来,比变天还快。 他指着他们数落道,“这些混账东西,柴老板给十娘安排的小厨房不是就在大厨房隔壁么,你们怎么说没有了?” “爹,我们的食材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放在外头,若是下雨,这些食材淋了雨怎么办?所以……”杨鹏拢着肩,垂着头,一副犯了错辩驳的模样。 “所以,所以你还想老子夸你咯?!”杨程上前,就对着杨鹏踢了两脚,踢得杨鹏摇摇欲坠。 杨鹏连连后退哀求,“爹,当着这么多人呢,你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杨程紧追不止,“面子,你的面子值几个钱?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今日花魁大赛是盛世,是柴老板准备了一年的大日子,哪里容得你在这里捣乱,你知道十娘多厉害么,她除了还没进过宫,哪点比不得你老子,多少达官贵人请她进府做过菜,有人请你上门做过菜么?她做得是乡野小菜,你是瞧不起谁呢?” 杨鹏狡辩道,“我又没有瞧不起那些名门望族,他们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已……” 杨程一巴掌一巴掌的向他挥去,但杨鹏躲得快,他那巴掌看着架势大,却连他狗儿子的衣角都碰不到一片。 “你还说,你还说,你给老子过去给十娘道歉,若十娘不原谅你,从今日起,你就给老子刷一个月盘子!” 翟宁看得有趣,畅快的对十娘道,“还好这杨大厨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这杨鹏还是有人能治他。” 柳茹月抿嘴笑笑,却并未给翟宁解释,这两人一看就是做戏给外人看的罢了。 最后杨鹏终究还是被他爹拧着耳朵,走到了柳茹月跟前。 “哎呀呀,爹,松手,松手呀!” “道歉。” “我不。” 杨程一提胳膊,杨鹏就哎呀呀的叫唤起来,“好好好,我道歉,爹你松手啊。” 杨程尴尬的对着柳茹月笑了笑,“让十娘见笑了。” 柳茹月尴尬又不失礼仪的勾了勾唇。 杨程松了手,杨鹏脸皱成一团,揉着耳朵,对柳茹月敷衍的说道,“对不起,我不该为了抢了十娘的小厨房做仓库放东西,就挤对十娘。” 别人都道歉了,也要将小厨房腾出来了,柳茹月也不好继续坚持要回食肆做菜了。 “看来小杨大厨也是担心珍香楼的食材才做出糊涂事,我就不追究了。”要追究又能怎么追究?两父子所说洗盘子的事情,她又不在珍香楼,还能天天监督着不成? 第263章、他们这么好心 在杨程大厨的监督下,杨鹏带着那些杂工去大厨房隔壁将不算多的食材搬了出来。 杨程痛心疾首的又教训了杨鹏一顿,充满歉意的拱手,“耽误十娘准备食材的时间了。” 柳茹月也与他虚以为蛇一番,“也劳烦杨大厨陪着我等在初春的晨风中等待了。” “哎,都是我自己没管教好孩子,惭愧惭愧。”杨程以手覆面。 孩子? 柳茹月扫了一眼比自己还大十三岁的杨鹏,这叫孩子? 或许,在父母眼中,自家孩子总是孩子吧。 “时间不早了,杨大厨也得忙碌了,十娘在这里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好好好,我们各自忙碌去吧,总不能为了这逆子惹的麻烦,把柴老板的活计耽搁了。” 杨程带着杨鹏转身离开,柳茹月也带着翟宁将自己带来的食材一一搬进小厨房。 今日要做的饭菜,都是柳茹月做过的,也没特殊要求得重新研制的新菜式,只有十桌,在翟宁的帮助下,柳茹月很快就将菜全部准备好。 只等着柴老板的人来叫,就做出来。 至于糕点,这个东西是昨晚就做出来的,不用临时现做。 “十娘,柴老板要一桌饭菜,你先做出来吧,这是柴老板给的对牌。” 巳时一刻,有婆子拿了柴老板和柳茹月对好的牌子和菜单过来叫菜。 这时辰也差不多到饭点了,柳茹月接下对方给的牌子,以免出错,“麻烦你在外等候,我做好之后,叫你。” 那婆子退出小厨房,翟宁也跟了出去。 这一桌菜要做的是荔枝鱼、西施含珠、蒜蓉粉丝蒸娃娃菜、东安子鸡、乳燕归巢、剁椒鱼头、炸荷包鱿鱼、卤味拼盘、椒盐排骨、宝塔肉、文思豆腐。 柳茹月决定先做东安子鸡。 鸡是一早就宰杀好的,现在直接放入汤锅焯水,煮制没有血水就捞起来。 晾凉,切成小长条。 炒锅放油烧至八成热,下鸡条、姜丝、醋、花椒末等煸炒。 再放鲜肉汤焖至汤汁收干,揭开锅盖的时候接着锅气倒入少许米醋,放葱段、麻油等,出锅装盘即成。 东安子鸡属于湘菜,这一道菜柳茹月做得酸辣带着麻,让人吃的时候有一种层层递进的口感。 辣的解馋、麻得爽口,酸味收尾解辣。 将东安子鸡放到一旁用竹罩子罩好,柳茹月又准备做宝塔肉。 宝塔肉做出来就得玲珑剔透、整整齐齐、四四方方,比较考验刀工、火候。 这道菜在柳茹月的食肆出来之后,也有别的酒楼开始做,不过刀工这方面和她做出来的相差甚远。 她切出来的宝塔肉薄厚均匀,且不会出现参差不齐的锯齿状肉片,每一片肉都是均匀的,不会过于肥腻,让人无法下口。 她看过那些人仿制的宝塔肉,切肉的错误实在太多,连烹饪放料也少了一些味道。 打理好五花肉,正要进行最难的切“片”,专心致志切肉的柳茹月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被人偷看的感觉。 她切着肉的手,顿了顿,放下了手里的刀。 转而开始准备下一道菜,也就是文思豆腐。 豆腐她准备的不少,拿起一坨嫩豆腐就开始在另一块案板上切了起来。 在她不做菜的时候,被偷看的感觉就没有,一旦她试验不同的食材处理方法,如果是别的酒楼也会处理的食材,也不会有被偷窥的感觉。 一旦是别的酒楼没有做过的食材…… 准确点说,只要是珍香楼没有的菜,她一做,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就出现了。 文思豆腐被人瞧了去也没用,这刀工没太多技巧,主要是勤奋苦练罢了。 杨鹏着急的拉了杨程一把,挥笔在纸上写道,“这女人为什么突然不做菜,而是开始处理一道道菜的食材?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杨程自信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洞口外依旧在处理食材的女人,翻篇记录做菜步骤那一页,在新的一页上写道,“她不可能发现的,我们做得这么隐秘,从未失手过,不会有人知晓。” 杨鹏写道,“也是,十娘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一根筋,以为靠着自己一双手打拼,靠着自己的绝学就能打遍京城酒楼,太幼稚了,让我们教教她什么叫做现实。” 一大早两人就唱了一出双簧,一是为了打乱对方计划,二是耽误对方时间,让对方无法像寻常那般谨慎认真。 所以杨程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放心。 柳茹月好歹也行走过江湖,对于偷师学艺这些事也略有耳闻,也有防备,当即就警惕了起来。 她状似好无所觉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去包袱里掏了一些中原菜不常用的香料出来。 来了,那种被死死盯着的感觉来了。 她垂着头开始往盆子里放香料,并把做宝塔肉的五花肉放到了里面。 杨鹏在纸上记录道,“宝塔肉在切片之前得先用料腌制。” 腌制需要时间,两人写完一段,又朝洞口看去。 却不知道对面的女人在做什么,似是担心被人偷看似得,竟然没有在案台上炮制,而是端着盆子侧过身在炮制肉。 这般遮遮掩掩的,实在小气的很,难道她平时也是这般担心被人偷看了去? 嘿,任她再小心,还不是得被他们父子学了去。 两父子对视一笑,随后一起看向洞口那边。 “啊!” 砰砰砰 哐哐哐 隔壁传来了霹雳乓啷砸锅摔盆的声音,随后就是一群人吱呀推开门后关切的问候声。 “怎么回事?” “怎么了?” “杨大厨,杨哥,你们怎么了?” “你们的眼……” “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摔倒了,你们不要吵闹,砸了柴老板的场可怎么办?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小远留下来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一下。” 杨程的声音隐忍又克制,怒喝之后,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就留了一个小远帮忙。 而杨鹏就没有他父亲能忍了,全程在哎哟哎哟的哀嚎着。 听到隔壁动静,翟宁推开门进来,看到柳茹月手里拿着以前找她要来防身用的广盛镖局特制烟火信号弹竹筒。 第264章、这菜谁做的 烟花弹还冒着灰色的烟儿,一股难闻的火药味在厨房里飘荡。 一看就是刚才用过了。 “噗,哈哈哈。” 翟宁脸上的担忧之色瞬间一扫而光,毫无形象的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她也是行走江湖的女镖师,综合刚才的情况略一深思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是有人偷窥想偷看十娘的菜谱,十娘发现后不声不响的把他们阴了一把。 偷师是吧,不挖了他们狗眼都是仁慈了,闪瞎他们的狗眼都是十娘法善心了! 出门在外不能说话太直,走镖也得有黑话,翟宁耿直又不傻,她对柳茹月竖起了大拇指,“十娘,这道菜就是要烟熏火燎的炮制,五花肉的皮太厚可不得好好熏一番?不知道这炮仗你还需要么,需要的话,我再回去给你拿一些来。” 对于翟宁的上道,柳茹月很是满意,“应该够用,不就做十桌菜么,哪怕桌桌都有这道菜,也只需要十个吧。” 这话说得,就像拿出烟花信号弹是做菜秘方中的一道秘密工序似得。 听得隔壁杨家父子心里这火撒也撒不出来。 不管她们两说什么,反正这哑巴亏两父子是吃定了,原本就是他们偷看在先。 眼睛被闪疼了,现在还看不见东西,他们怎么着柳茹月负责? 难道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两在偷窥么? 哪怕十大酒楼里很多厨子都想知道十娘在各地学的一些他们还没听过的新奇菜是怎么做的,哪怕偷师也在所不惜。 但,真的做了,不被发现便罢了。 一旦被发现了,将来他们在京城也混不下去了,谁都担心自己的菜方、秘籍被人偷了去。 所以,柳茹月坑了他们一把,他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翟宁拿着扇子,帮柳茹月将屋内的火药味儿驱散。 柳茹月也把乱放调料的宝塔肉捞出来用清水洗了洗,“刚才没处理好,这块肉用不了了,不过能拿回去研究研究新菜式。” “十娘就是节俭,留着做什么,有的是狗稀罕你手上这块肉,干脆扔出去便宜了狗吃两口就是了。”每一个镖局都是自家前辈武师传承下来的武艺,翟宁也恨急了偷学功夫的人, 此刻嘴上也不饶人了起来。 柳茹月笑睨着她,开始重新处理新的一块的五花肉。 翟宁凑到柳茹月身侧,小声问道,“十娘,要不要我把偷师的人揪出来,送官府去,反正我们也算证据确凿了。” 对方眼睛被熏就是证据了? 柳茹月摇了摇头。 她今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做菜,也不想搅了柴老板的花魁大赛。 因为大赛若是因为后厨这边出了大事,来了官差举办不下去或者吓跑了偷偷摸摸开私宅训练扬州瘦马的人,就不妙了。 “人家说是生火被烟熏得怎么办,也算不得证据确凿,你们这烟花弹在夜空中炸开明亮如白昼,霸道的很,他们这眼睛没有一两个月,怕是好不了的。” 担心翟宁还是想不通,柳茹月警告道,“我们可不能给东家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将来谁还敢来找我们去做菜。” 翟宁一想,的确是这样,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些个小人,一大早就来惹麻烦,还以为就小的不是个东西,大的还是个人物,现在看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外头忽然热闹起来,翟宁探头看去,幸灾乐祸的跑回来道,“是大夫来了,十娘,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不了,我这边还得赶着做菜呢,方才耽误了好一会儿,客人得等着急了。” 翟宁闻了闻,因为大开门窗,又用扇子驱散,此刻小厨房里火药味儿已经很淡很淡了,“那,我出去了。” “恩。” 看到翟宁关上门出去,柳茹月又开始做菜。 其实方才,她也想过找翟宁进来,就借口说这厨房内太脏了,找些布来挡了可疑的墙壁便是。 可这样做,根本起不到威慑那些小人的作用。 重活一世,柳茹月觉得自己不能像上一世那般凡是都委曲求全,该出手的时候就得出手,让对方知道疼才行。 可以留一线,但不能全是自己退让,闪瞎对方眼睛,治疗一两个月也能好。 对方知道能治好,也不会和她拼命,见好就收,也没什么不好。 安下心做菜,心中的杂念就消失无踪,没多久,柳茹月就将第一桌饭菜做出来了。 打开门,等候在门口的老妈子叫了丫环一一装在食盒里,拿走了。 翟宁拉着柳茹月,一脸八卦的给她说方才看到的事情。 “杨家父子被珍香楼打杂的抬走了,只说是做菜的时候,不小心被炸裂的石炭伤了眼,没法做今日的菜了,珍香楼只能临时派来了另一个大厨过来救场。” 柳茹月摸索着食指,“没引起太多人知道吧。” 翟宁事无巨细的禀告,“那倒是没有,只有我们后厨这边的人知道,前面场子的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后面发生了什么。 对了,柴老板过来看了一眼,珍香楼闹出这事儿,她有些不开心。 珍香楼的文老板也赶过来赔礼道歉了,反正没我们的事儿,攀扯不到我们。柴老板还来关心了十娘你的情况呢,我说你没受到影响在做菜,她为此感到很是抱歉呢,鼓励了两句就忙碌去了。” 这些都是聪明人,柴老板肯定也猜得出是她报复了那两人,但今日这事,她没有闹绝,没搅了柴老板的生意,柴老板自然不会刁难她,还对她表达了歉意。 呵,京城这些事情,果然复杂,家家户户都是盘根错节的关系,只有她是孤身一人,得靠自己护着自己,不然被欺负了,谁会来给她道歉。 “你去找花好楼的管事,要三匹布,就说我厨房要用。” 翟宁立刻会意,知道十娘还是担心那些人屡教不改,哪里可能次次都用烟花弹啊,别把菜的味道都染上火药味了,“我马上去。” 许是知道后厨房发生过什么,翟宁跑过去一说,不像早上那般推辞,立刻就给她找来了三匹布。 翟宁抱着布匹回来,两人将布订在了墙壁上。 第265章、江南春色好 时间就那么巧,刚钉好布,挡住了能看到案板操作的三面墙,就立刻有婆子拿了对牌来订餐。 柳茹月只能又回到厨房里,再次准备做菜。 这次除了身后,都被蓝色粗布挡住,再也没有被偷窥的感觉了。 一直忙到未时一刻左右,柳茹月这边才有了休息的时间。 柴老板也派人过来,这裴婆子也在柳茹月手里拿了五次菜了,两人也算相熟。 她客客气气的说道,“柴老板说,十娘辛苦了,她实在太忙,不得闲过来亲自感谢十娘,现在已经做了9桌饭菜,最后一桌就留到晚上再做,十娘可以休息了,也可以随意逛这天净沙,到了晚上饭点儿,我们再来找您!” “好,劳烦裴妈亲自过来说一趟了。” “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嘛,十娘请随意,我这边还得去大厨房拿餐点呢。” “有劳!” 送走裴婆子,柳茹月敲了敲酸痛的手臂。 翟宁则是从隔壁晃回来,手上提着两个食盒,“十娘,你总算忙完了,来,吃饭了。” 柳茹月摸着肚皮,止不住苦笑,“忙过头,竟是不觉得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翟宁将桌上的食材收拾干净,又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又布好餐筷。 “平日里我们食肆上,客人都是陆陆续续来的,不曾像今天这般一股脑儿的来就餐,奈何我啥也不会,帮不了十娘的忙,只能去隔壁拿饭菜来,让十娘别饿坏了,饿着了你,被罗妈子知道了,我要被训的。” 柳茹月含笑接过翟宁递给她的饭碗,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虽说珍香楼小杨大厨嘲笑她做的都是乡野小菜,可是平日里吃的饭菜本来就是家常菜,不能说京城这些大厨还未听说过的菜就是寂寂无闻的乡野菜。 此刻放在桌上这些菜,其实也是家常菜,只是摆盘比寻常百姓家讲究一些,却也比不得在大酒楼里那般讲究。 “刚才我去拿菜,那珍香楼不懂事的小子还嘲笑我,说是十娘做的菜不好吃了,才去拿他家的饭菜么?” 翟宁脸带讥笑的数落道,“嘿,十娘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欠揍,今日所有食材、饭菜都是柴老板出了银子的请大家来做的,我们都是为柴老板做工做菜,怎么就吃不得他们做的菜了,还真以为我们是讨他们珍香楼的饭吃呢,还拦着我。” 说到兴头上,她骄傲的看向柳茹月,“结果十娘你猜怎么着? 吃着饭的柳茹月摇了摇头。 翟宁将筷子拍在桌上,站起身比划起来,“那人仗着长得壮实,拉着两个跑堂的就想拦我,结果我轻轻一推,就把他们三推开了,他们弎还不服起呢,还找了擀面杖来对付我。” 说到愤怒处,翟宁两手翻了翻袖子,“我可牢记十娘叮嘱,叫我别惹事,所以我就把他们放倒在地上,一个叠一个的垒了个大王八。” “别看他们是三个大男人,没用的紧,中看不中用,他们还好意思叫人来帮忙呢,来一个我放倒一个、叠一个,我又没打人,我只是好心成全他们友好兄弟的仗义之情,叠个罗汉嘛。” 说到最后,鄙夷之情堆满了翟宁整张脸。 她说得眉飞色舞,柳茹月听着也有趣,这些大酒楼的看不起食肆、大排档是常有的事,可欺负到自己身上,柳茹月可不会让翟宁忍让,不然她干嘛花银子养着翟宁呢。 不就是为了不让人欺负自己么。 翟宁做得很好嘛! 柳茹月给翟宁夹了一筷子色泽红艳的红烧狮子头,“那些人就是欠教训,以为我们小小食肆的两个女子就好欺负了,也不看看咱们翟宁以前可是走南闯北的女侠。” “嘿嘿,女侠可不敢当,我也没那么快意恩仇,走镖的规矩还是挺多的。”嘴上谦虚着,翟宁的表情还是因为柳茹月夸她女侠而开心的。 坐回座位上,翟宁也不再耍宝,安安心心的开始吃饭,“这红烧狮子头还挺好吃的。” “是呀,肥瘦各半,肥而不腻,肉质鲜嫩、清香味醇,十大酒楼自然不是说说而已的。”柳茹月从未瞧不起过十大酒楼,其实小杨大厨说的也对,她做的那些菜精妙在吃过的人少,又加入了别的风味,所以出其不意,大家吃个新鲜。 十大酒楼还是有底蕴的。 上次在廖府比赛,她能获胜,也是讨巧罢了,一是她的的确确去过廖仙儿父母家乡,会做那边的菜。 二是廖仙儿也有投入芸瑛坊的想法,两相结合就胜了其他花楼请来的大厨。 不代表,她就真的比那些大厨厉害了。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她不会因为赢了一次,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陈尧找上她,也是因为她做的食物不是各菜系内系统做菜法做出来的,而是能做天下趣菜、小吃。 想到这里,柳茹月没了胃口,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一会儿准备出去逛逛消消食。” “等等我,一起。” 翟宁三下五除二的刨干净碗里的饭菜,“我也吃好了。” “何必吃这么急。”柳茹月怕翟宁噎着了,拿了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快喝些水。” 翟宁结果水一饮而下,抹干净嘴边的茶水,没甚心机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十娘挺着急的,所以也忍不住着急起来,不想耽搁十娘的时间。” 柳茹月摸着脸询问,“看得出我很着急么?” 翟宁凑过来仔细瞧了瞧,摇了摇头,“看不出来,十娘表情很冷静,一直都不慌不忙的样子。” 又挠了挠头,“但我就觉得,就一种感觉吧,就像我押镖时,有时候觉得有山匪在伏击,结果还真有山匪劫道来着,不过这种感觉也不是次次都很准。” 否定的话还是被咽了回去,柳茹月夸赞道,“这次还挺准的,我就是挺着急,一直听说江南春色好、秦淮十绝艳,我也想长长见识看看秦淮这边春色到底怎么个独好。” 第266章、娘 “没想到十娘还对这些有兴趣,不过我觉得十娘肯定是在为莺老板着急,不知道芸瑛坊现在成绩怎样。” “是啊,我们赶紧收拾了,过去瞧瞧吧。” “嗯。”翟宁分离的点点头,她也挺感兴趣的,刚才就很想去看看了,只是守护着十娘是她的职责所在,也只能忍着好奇心了。 两人洗了碗筷,收拾好厨房,锁了门,便离开了小厨房。 两人一离开,隔壁大厨房就有人望向了她们锁了门的小厨房。 无雨百花熟,是为百花生辰。 平日里柳茹月住在商街上,左邻右舍皆不得爱花之人,院中也没地盘栽种盆栽,只一棵黄桷兰树孤零零立在墙角,春来虽抽了嫩芽,却非开花时节。 这天净沙,被柴老板围着布置了一月多,也不知道从哪里移栽来了这么多开得艳丽的百花,正是应了花朝节,枝头花意俏。 山茶冬日里盛开,春日里依旧开得荼蘼。 早春里,水仙、迎春,桃李梨杏的花蕊也迫不及待地往外涌,似要跟上山茶的步伐,驱散冬日最后一丝严寒,迎来浪漫的暖春。 走在天净沙中,宛如置身于花海,女子皆换下了冬日繁重的毛裘,换上艳丽飘逸的衣裳,一个个都似花中仙,比那花儿还俏。 俗话说春到花朝碧染丛,枝梢剪彩袅东风。 天净沙此处的女子,大多是花楼姑娘,但她们也有少女心事,结伴踏青、扑蝶,像未出阁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也在花枝上系五色纸筏,也会许愿求花神娘娘保佑。 现在是白日里,哪怕也有男子在天净沙中寻游,也不会调戏这些踏青玩闹的花楼姑娘,因为今日是花朝节,所有女孩儿都是花神呵护的娇花。 况且,也会有寻常百姓因为好奇进来游玩,看热闹,所以这些寻欢场的花客今日也规矩的很。 最重要的是,这些娇花再美,也不是花魁啊! 每个花楼顶尖的那几个头牌都还在进行着琴棋书画的表演,这些没去进行比赛的,在他们心中也就一般姿色,什么时候想见都能见,何必在此刻浪费时间。 就让她们自己玩去吧。 对于柳茹月这样有些姿色,却一副布衣妇人打扮的人,这些寻花客丝毫没兴趣。 所以柳茹月也没受到任何的骚扰,畅通无阻的在天净沙内闲逛起来。 无目的的逛了一圈,柳茹月不经意的盯着那些半大不大戴着帷帽的小姑娘,但一点发现也没有。 或许,孩子还太小。 哪怕刚被从她身边抢走到了京城就被卖到私宅中训练,也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就训练了这么会儿时间,或许不会被带来这里涨见识。 是她操之过急了。 “娘!” 就在柳茹月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一个戴着帷帽的半大女孩儿朝她这边跑来,半路上却被一个嬷嬷拦腰拉住,捂着嘴就要带着蹬着腿向她这边挣扎的女孩儿离开。 柳茹月心中一突,差点就应声追了过去。 这个女孩儿戴着帷帽,看不见面貌,身形与8岁的雪蓉有几分相似,手上小动作也很像雪蓉。 可,就是这么巧,刚出门就遇到一个与雪蓉如此相似的女娃娃,让柳茹月警铃大作。 哪怕这个孩子就是雪蓉,她此刻也不能认下她。 她死死咬紧后牙槽,控制住自己险些脱口而出的雪蓉两字,面露疑惑的看着那嬷嬷将小女孩儿抱走。 随后又恍然大悟的对身侧同样看热闹的翟宁道,“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被娘卖到花楼了。” 翟宁左右看了一圈,附近的女子也不少,也没发现哪个刻意的,“也不知道是谁干了这么缺德的事,看到自己孩子大喊自己名字呼救,也没个反应,这心是石头做的吧。” “大抵是千年寒冰做的心吧。”柳茹月忍着酸涩,像是在点评着别人的事。 “哼,是我把人想得太好,那娘亲都能把孩子卖到火坑里了,还能是什么好娘亲,这里的女子大多也是花楼的姑娘,哪怕没办法自己抚养孩子,也没必要把孩子也卖入火坑吧。”翟宁气呼呼的揪了一朵迎春花,在手掌心碾成了泥。 “是啊~”柳茹月控制着自己别回头去瞧那孩子的身影,走进花亭坐下后对翟宁道,“才发现刚才出来得匆忙,竟是忘了拿一些鲜花饼,阿宁帮我跑一趟吧,我在这里歇歇脚。” “好,十娘别走动,我去去就回。”翟宁也不觉得十娘在这里会有什么危险,转身就离开了。 柳茹月坐在花亭中,把玩着摘下的桃枝儿。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多想追上去,或者命令翟宁去调查那小姑娘。 可,一切太巧了。 她在赌翟宁正义感爆发,会自动寻上去打探。 她又希望那小姑娘是雪蓉,又不希望那小姑娘是雪蓉。 如果那小姑娘当真是雪蓉,她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如果那姑娘不是雪蓉,那就代表,有人在给她设局,在试探她。 全京城唯一怀疑她身份的人,只有陆铖泽。 或许还有个黄氏,可小南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来看,黄氏一直没有给陆铖泽说过元宵节当日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会采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她身份的人,只有陆铖泽。 等了半个时辰,翟宁也没回来。 柳茹月没嫌弃时间长,反而更放心了。 拿糕点不可能要这么久,阿宁肯定是去追查小姑娘身世去了。 忽的,柳茹月感觉到一阵比鲜花的味道更甜腻的香气飘来,脑袋也开始昏沉。 她赶紧摈住呼吸,将袖中的提神醒脑油打开,以袖子遮挡时偷偷嗅了一口,当时买几十文买的东西,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困顿瞬间就消散不见,但她还是装作中了招的样子,趴在石桌上,紧闭着双眼。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人走到她身后,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往前走动起来。 “这妈子竟然不好好干活,躲在一旁吃酒,吃醉了,还要我们照顾!” “醉成这样,主子可饶不了你!”两人一唱一和的带着柳茹月往前走,所遇之人听她们这么说,也没什么怀疑。 柳茹月垂着脑袋,由着两人带着她走,眼睛睁开一条缝儿,辨识着脚下的路。 第267章、我是雪蓉啊 这两人并没有把她这么个大活人带离天净沙的地盘,而是将她带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厢房,将她扔在了地上。 柳茹月忍着疼,没叫唤出声,看上去睡得深沉。 其实进屋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处也是客人厢房,虽然因为角度原因没能看到屋子里都有什么人,但她知道这些人肯定不是真来绑票的。 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操作的事情,这两个绑匪现在都做了一遍,找来布带将柳茹月的眼睛缠了起来,又找了了麻绳,将她的手反绑好。 随后,将她扶起来,靠在了墙壁上。 一阵瓷壶轻响之后,柳茹月感觉得自己衣领处、胸膛上被人淋了一点水,现在还是初春,这水很快浸入衣服黏上了皮肤。 冷意激得她脑子更清醒了。 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柳茹月不得其解时,又听到环佩叮当的传来。 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慢慢的朝她这边走来,坐在了她身侧不说,还斜靠在了她胸膛上。 这…… 一个男生压抑着嗓子催促,“眼睛上来点水。” 一声儿莺啼似得小小少女声在柳茹月胸膛上响起,嗔怒的说道,“不用,我哭得出来。” “行,你最好别坏了大人好事,我们要开始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哼。” 柳茹月感受到少女再次靠在自己胸膛上,还狠狠的吸了一下鼻子,嫌弃的说道,“一股子油烟味儿,臭死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快开始了,你给我躺好。” “哼。” 柳茹月感受到自己的腰也被少女环住了,她趴在自己胸膛上,抽噎了起来,“娘~,娘你快醒醒啊。” ……啊,方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子,果然不是自己的雪蓉。 柳茹月控制着自己的心虚,让自己的心跳不至于暴露自己已经醒来的事实。 还好,她之前就有所猜测了,所以现在发现真相,也不至于气息起伏不定而露馅儿。 “把她的手也绑起来,看起来更真一些。” “你们敢!” “你想坏了主子的事?” “哼~” 随后柳茹月感觉到环着自己腰的一双小手离开了。 那个小姑娘哼哼唧唧极其不乐意,却也没有再挣扎。 等她再次载入柳茹月怀里的时候,一个人拿出臭烘烘的提神油在柳茹月鼻翼下晃了下。 柳茹月便适时的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蹙了蹙眉又哼哼了两声。 左侧传来熟悉的男声,但他的声音不复方才暴戾,倒是尽显憨傻,“抓她做什么,人老珠黄,抓回去接客,谁看得上啊!有什么抓的必要?” 右边传来一个男声,“接客?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这小娼妇竟然想逃,想找这个女人帮她,这女人看到嬷嬷的脸了,或许还看到姑娘的脸了,不干掉她,那不是给我们惹麻烦么?” “原来是这样,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妈妈的意思是让我们咔擦了她?”憨傻的男人弱弱的的发出疑问。 教训他的人也不像刚才笃定,“再等等吧,妈妈还在参加花魁大赛,一切等她晚上回来了再做定夺。” “先把她们两关在这里,让这小娼妇也吃点苦头,走。” “走。”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柳茹月所靠角落。 紧接着,就是房门被拉开,又关上的声音。 但柳茹月并没听到脚步声离开的声音,那两个人是假意离开的! 他们想做什么? 想试探自己到底是不是柳茹月么? 还没整理好思绪,柳茹月也不打算清醒过来。 但倒在她怀里的小姑娘并不依她所想,在她怀里抽噎着,感情比方才还充沛几分,连刚才清亮的嗓子都哑了,活像哭了一宿了似得。 “娘~,娘你醒醒啊。” 柳茹月,呼…呼。 “娘,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么,你怎么不来找我啊。” 柳茹月,呼…呼。 “娘~,娘~,你有想雪蓉么?雪蓉好想你。” 柳茹月,呼……呼。 还好心里早有准备,呼吸也只是滞了一瞬。 若非被人贴近了胸膛,这样的些微差别柳茹月根本不担心被人发现。 可现在…… 为了不被人察觉,柳茹月决定还是清醒过来为好。 苏醒之前,呼吸混乱一些也说得过去。 在怀里的“雪蓉”又哭了两嗓子之后,柳茹月悠悠转醒,作出害怕的模样,双手、双腿都收拢起来。 “娘,你醒了!”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惊喜不已。 柳茹月则是假装刚苏醒过来,迷迷糊糊的没听清楚她在叫什么,挣了挣手脚,似是终于发现自己被绑架了,惊恐的问道,“这是哪儿?你是谁?” “娘,我是雪蓉啊,这是一处私宅里,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我被卖到这里之后,整日整日被她们鞭打着逼迫我学唱曲儿、弹琴,呜呜~” 少女抽抽搭搭的埋在柳茹月怀里,这次是湿润又温暖的液体浸入衣服内,烫得柳茹月不安的扭了扭。 这少女好演技,她竟然真的哭得出来,还哭得如此真情意切。 若不是自己在路上买了提神醒脑油且随身携带,在发现气味不对劲之时就立刻偷偷使用,才在清醒的状态下听到了他们算计她的过程。 不然,仅仅靠着醒后这少女微妙微翘的演技和说辞,她定然浑身都是破绽。 “什么娘?小姑娘,我叫十娘,你被卖到私宅是为训练成扬州瘦马吧,可为什么抓我?我是有夫之妇,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我,我长得也不如何国色天香,可以说平平无奇了,花大价钱把我训练出来也……也卖不了几个钱的啊。” 柳茹月往后缩了缩,就为了避开少女靠在她胸口上倾听她心跳的声音,这种不要脸的审问手段,山匪里对女镖师是爱用的…… 少女锲而不舍的哭道,“娘,我是雪蓉,你不记得我了么,呜呜呜。”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雪花、雪绒花的,我哪儿有你这般大的闺女啊。”柳茹月的声音尽显无奈和慌张。 “娘,你为什么不认我,就因为我被卖到妓院,学了那起子丢人现眼、伺候男人的手段,你就嫌弃我了是不是?” 第268章、替她赎身多少钱 不是不是不是! 如果是雪蓉,她哪里舍得嫌弃她,都是娘没有保护好孩子们,才让孩子们被至亲之人抢走卖掉的! 她上一世也没嫌弃雪蓉,经历那么多事,她只希望孩子们都还活着,健康地活着…… 不能去想上一世那些可怕的回忆,柳茹月咬得满腔都染上了血腥味,面无表情似贞洁烈妇的苛责道,“小姑娘,说得哪儿跟哪儿啊,我只有一个孩子,才一岁半呢,我和夫君成婚不过才三年,哪里能有你这般大的孩子,你莫要乱叫污我清白,到时候我怎么和夫君解释啊。” “你……你若不是我的娘,我方才叫你的时候,你为何回头看我!” “哦,原来之前路上遇到那个女孩子是你啊。”柳茹月恍然大悟,转眼就生气的说道,“你叫得那么大声,好多人都回头看你了,我的婢女也回头看你了,你怎么不胡诌她们也是你爹娘?” 之前还应对得当的少姑娘,这次哑了声,好一会儿她那边都只有抽泣的声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娘,你就是嫌弃我了,我就不该说这是训练扬州瘦马的私宅……不过,罢了……爹爹是举人老爷,娘自小也跟着爹学了四书五经,不是大家小姐也有两分文墨,自有傲骨,不认我这零落的烂泥,雪蓉不强求。” 这小姑娘好一张恶毒的嘴,每句话都扎在柳茹月血淋淋的心肝上,她忍着鼻酸,跟着布带莫名的看向“雪蓉”那边,浑身充满了警惕。 柳茹月这般,少女在她身上找不到丝毫的弱点,她又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娘就当我死了吧,这样也挺好,免得玷污了陆家诗书世家的清白,呜呜……好在还有妹妹们和弟弟,他们不像我被卖到这样的腌臜地方,被卖到……呜呜……” 这死丫头,到底是谁派来试探她的? 每句话都那么凑巧! 若非柳茹月知道这不是她的雪蓉,哪怕她说话方式、走路方式以及声音学得再像,也不是她的雪蓉。 怕是会被她诓了去,立刻开口询问另外三个孩子被卖到哪儿去了,从而暴露自己吧。 “你……你……能别埋在我胸口哭么,衣衫湿了怪凉的,而且你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做饭菜呢,就穿了这一身儿衣服,没准备更多换洗的衣衫。 若是我脏兮兮的回去做饭,被人看到了,会被骂的。” “……” 少女期期艾艾的问道,“你,你真的不是我的娘么?” 柳茹月唉声叹气的说道,“我真的没有你这么大的闺女,我只有一个儿子,才一岁半,你若是不相信,可以让人去查,我是十娘食肆的掌柜,你派个人出去调查应该是可以的吧,快让你的人放我回去做饭吧,要是这招牌砸了,我将来怎么养孩子啊。” 原本柳茹月以为还要和这个少女纠缠一会儿,没想到她却放弃了,“你实在是太像我娘了,我才……才以为你是我的娘,对不起啊十娘,我连累你也被抓了。” 柳茹月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也?什么意思?” 少女解释道,“我方才以为你是我娘,就跑过来找你,被嬷嬷惩罚了,抓了扔柴房里叫我反思呢。” “原来是这样,那你快叫绑了我们的人进来,让我好好向他们解释一下,今儿可是大日子,若是我撂挑子了,我这名声可就毁了,将来谁还会来找我上府做菜啊。” 柳茹月表现得冷酷又自私,只顾着自己的营生,对面前哭泣的少女敬而远之,怕极了被沾染上麻烦似得。 “嘭” 房门被狠狠的砸在墙上,两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叽叽喳喳个没完,你这娘们儿,当真不是她娘亲?” “我真的不是,你们放了我吧,我是十娘食肆的厨娘,你们可以去查的,我为人清清白白,我……我方才也什么都没看到,现在也没看到你们的脸,你们要多少钱,只要我给得起,我都可以给你们,只求你们放我一条命,我家里孩子还等着我呢,呜呜。” 柳茹月也唱念俱佳的哭了起来,要比演技,柳茹月自认不比这假装雪蓉的小姑娘差。 “呵,你个小娼妇,到处乱叫人!”随着这一声怒骂,耳光声在柳茹月耳侧响起。 那小姑娘应声哇哇的哭了起来,“我想娘了而已,认错了又怎么样,你们要打,就打死我吧!打死了倒一身清白,死了不怕去见陆家列祖列宗了。” 这小姑娘有几分本事,把雪蓉的脾气也学了七分像。 声音憨直一些的汉子劝说道,“既然你不是她的娘,我们就放了你,不过这事儿你也别到处说,其实这事儿你告到应天府,我们也不怕的。因为她是被她二叔和祖母卖的,我们可不是逼良为娼,也非买的不明来历的姑娘,有契约为证的。 我们只是怕你当真是她娘,会在花魁大赛上惹事儿救女儿,这不是会毁掉我们私宅的名声么,十娘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计较这事儿了,可好?” 另一个一直都强势许多的男人生气道,“你说什么呢?我们辛辛苦苦抓了她回来,就这么放了?至少也得交我们300两银子买自由吧。” 柳茹月赶紧点头,就害怕他们只是说说而已似得,“好好好,300两,我交,我交。” 强势的男子道,“你可别赖账,也别有别的心思,我们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两次,希望你多为家里儿子想想,不该操心的事情就别瞎操心。” 柳茹月点头如捣蒜,“记住了,记住了。” 在两个男人将她扶起来,要带出去的时候,柳茹月小声询问道,“那个小姑娘……及何时开始接客?” “当然是及笄那天。” “听声音那孩子还挺小的,养到及笄,还得好多年吧,要花费老多银子了,既然遇到了,我能问一下,这姑娘花多少银子能赎身啊?” “你又不是她娘,替她赎身做什么?” “也不是不可以赎身,银子嘛,也不便宜。” 第269章、小姑娘你谁 原也没想会这么顺利。 当柳茹月察觉到手上的绳子松了,屋子里也没别的人气息的时候,摘下了遮着眼睛的布带子。 他们真的离开了。 就这么放过了她。 她刚才应该是应对得当的吧,不晓得他们还会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虽然方才她表现得自私又卑鄙,和自己平时善良贤德的样子大相径庭,但人在遇到危及生命事件的时候,会暴露不为人所知的本性,也属正常。 应该,不算太离谱吧。 忐忑不安的柳茹月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忙忙的离开了人去楼空的房间。 他们既然敢用这屋子,定然不会是用自己的身份定的房间,她后面去查也不知能不能查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现在她没必要在屋子里查找东西,她表现得那么害怕,有了机会自然要尽快离开才是。 当柳茹月离开之后,满头珠钗的小姑娘从灌木丛后探出脑袋望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冷哼了一声,“假善人。” 柳茹月出去没走多远,就遇到了找寻而来的翟宁。 翟宁提着食盒小跑过来,端详着气息有些乱的她问道,“十娘,你去哪儿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拉着翟宁的手腕,往前又走了一些,柳茹月才对她说道,“回家后再与你说,现在我们去看看芸瑛坊的表演吧。” “嗯。”翟宁看得出来柳茹月头发和衣衫都有些微的凌乱,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现在人好好的,看着也不像发生了大事,自然柳茹月说什么,她就什么。 两人不再闲逛,直接往搭了台子的汀兰水榭走去。 众多花楼的选拔正在进行着。 白日里春光正明媚,不同于各家花楼夜间花烛映照出的暧昧颜色,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在舞台上天然去雕饰的纯真表演,也看出了几分可爱。 白日里来看比赛的人也不少了。 台下拉拉杂杂也坐了一些人,远一些的香船上,也不知道有多少闺秀躲在船上来看一眼热闹。 四周都热热闹闹的,与平时看社戏的情景差不离多少。 只是台上表演的并不是唱戏,而是古筝对古琴、琵琶对箜篌、玉笛对竹萧,一个个姑娘展现着自己的绝活儿,就为了能脱颖而出,涨了身价或许能遇到个良人早些救自己出火海。 柳茹月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莺歌。 倒是被沈湘先看到她,向她招手。 柳茹月和莺歌绕过人群,走到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沈湘跟前。 沈湘看到食盒,咽了咽口水,“十娘来看莺老板?!” “是啊,这些糕点都是十娘昨晚做好的,新鲜着呢,找到莺老板咱们就一块吃一点。”翟宁哪儿能不了解姐妹的想法,一句话就让沈湘乐开了怀。 “沈湘,你拿的这些大包小包的是什么东西啊?” 沈湘挎着包袱的右手拍了拍挂在左手的包袱,“这是晚上表演要用的衣服。” “怎么才回去拿,是上午出门的时候拿掉了?”翟宁不解的问道。 沈湘瞪了她一眼道,“咱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么,是莺老板担心一早就带过来,出去表演的时候疏于看管出岔子,所以等三位姑娘都过了初赛,这才叫我回去拿晚上的衣裳过来。” “哦,莺老板真谨慎。” 柳茹月初闻时刻就知道莺歌的打算了,别看莺歌平时咋咋呼呼、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也是个仔细谨慎的人。 有沈湘带领,两人很快就找到了芸瑛坊的房间。 芸瑛坊才开张不久,倾尽所有就买了一个廖仙儿,再加上萧玉蝶和惜莲,也就三个人来参加花魁大赛。 所以房间里还算清静。 “十娘,我就知道你要送糕点过来。” 在与三个台柱子聊着天的莺歌,一见柳茹月,就起身迎了过来,随后拿走了翟宁提着的食盒,“我看看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只有一些糕点,今儿一上午都忙着做饭菜,也没时间给大家做好吃的。”柳茹月重活一世,把莺歌也当作孩子一般看待,哪里会计较她这些调皮的行为。 廖仙儿、玉蝶、惜莲也凑过来往食盒里瞧,十娘的手艺,甭管做什么吃的,就是比外面买的好吃。 “去去去,你们三没份儿。”莺歌赶苍蝇般对自己稀罕无比的三个姑娘挥着手。 萧玉蝶原本就活泼开朗,笑吟吟的甜似蜜,“莺姐姐,让我们吃一口嘛。” 惜莲也期期艾艾的遥望着食盒里的糕点,“我们还要替莺老板比赛呢,老板也不知道心疼咱们一下。” 廖仙儿只是用一双如倾如诉的水润眸子,控诉的看着莺歌。 “平时我亏待你们了?今儿花魁大赛一结束,我就请十娘来给你们做一桌饭菜,不止糕点有了,别人排着队想吃也吃不着的菜也有了,怎么就非得今天吃一块糕点呢?”莺歌回过身,伸手对着离得近的萧玉蝶肚子一戳。 满脸的嫌弃,“这么多肉,再吃一块儿也不怕一会儿跳舞的时候衣服撑破了,被喜欢你那些男人嫌弃。” 萧玉蝶脸皮厚,不以为耻,反而娇笑道,“他们看到我衣裳撑破了,哪里会嫌弃,他们指不定多喜欢看呢。” 惜莲对她这话白眼翻上天,“不要脸,白给他们看,他们将来就不舍得在你身上花银子求你脱了给他们看了。” “你这小蹄子,咱们又不是窑子里的姑娘,说什么脱不脱。”萧玉蝶那俏皮话还听着是开玩笑的意思,惜莲这埋汰人的话就不中听了,莺歌哪里允许她这么说。 “好好好,人家也只是顺口一说罢了。”惜莲知道莺歌平日里和她们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严肃起来的时候,她可不敢触她眉头。 身形比两人更清瘦的廖仙儿,摸了摸自己肚皮,撇开了脸,“莺姐姐把糕点拿远一些吧,看得到吃不着,着实难受。” 柳茹月看这三个姑娘也跟看自己孩子似得,“莺歌快提了食盒,与沈湘躲着偷偷吃了去,都是我不该带进屋子里来的,等姑娘三人结束比赛,你们想吃什么,随意点。” 第270章、怪事 莺歌当真提着食盒,唤着沈湘和伺候三个姑娘的丫头去屏风后偷吃糕点去了。 搞得大家哭笑不得。 三个姑娘和柳茹月也不陌生,莺歌躲着吃糕点,三人围着她聊了起来。 “十娘说话算话,我能提前点餐么?”三人里最圆润的萧玉蝶,捧着自己的圆脸盘子眨巴眨巴的望着柳茹月,“我想多吃一点蛋糕。” “复议!” “我也一样。” 没有姑娘能逃掉对甜点的喜爱,三个人难得的达成了一致,连她们自己都为此感到惊讶。 柳茹月,“糕点吃多了,容易发胖,我就做两个口味的蛋糕,你们三个自己选择要哪两种口味的。” 萧玉蝶毫不犹豫就说道,“我要吃抹茶千层蛋糕,还有乳酪蛋糕。” 惜莲也跟着说道,“我要吃甜酒蛋糕,还有果冻蛋糕。” 萧玉蝶很不爽惜莲提出的两个糕点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与她相似,“你是在找我茬儿么?” “我只是提出自己想吃的口味罢了,我喜欢的口味自然与你不同。”惜莲不与急躁的萧玉蝶一番见识,看向还没说话的廖仙儿,“我们还是看看仙儿想吃什么口味的吧。” 原本担心两人吵起来的柳茹月,也看向陷入深思的廖仙儿。 她抬起头,眨眨星眸抿唇一笑,“十娘做过的蛋糕,我们都吃过了,再好吃,其实随时都能买来吃,我……想吃十娘还没做过的蛋糕呢。” 经她这么一说,萧玉蝶和惜莲都顿觉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怪不得廖仙儿更得大家喜欢呢。 柳茹月也来了兴趣,她如今会做的蛋糕都是上一世看着红毛番人做过的蛋糕,蛋糕品种也不过这几个,要创新做出新花样还是挺考验能力的。 她拘泥于对现有食材的了解,研究新菜品和糕点,也不过是按部就班做一些些微的改变,如果是外人在不了解食材的情况下提出天马行空的要求,想像力会更丰富一些。 再加上她对廖仙儿这个仿若谪仙的姑娘的了解,她气质出尘,看的书也比她多,想法也与常人不同,到时若是能根据她提出的点子做出世上没有的糕点,那才是妙的事了。 这般想着,柳茹月询问道,“仙儿姑娘有想过想要吃什么样子的蛋糕么?” 廖仙儿没想到柳茹月对自己随口应付萧玉蝶和惜莲日常吵嘴的说法也伤心了,“这也能提意见的么?” 柳茹月如实以告,“我最近也在为研究新菜色、新糕点绞尽脑汁,仙儿姑娘不妨说说想吃什么样的,如果我能做出来,到时候一定首先送给仙儿姑娘品尝。” “我也要提。” “对对,我也有想吃的,十娘也能做么?” 另外两个姑娘也兴致勃来。 柳茹月点点头,“都可以提,到时候做出来了,再免费送三次同款糕点给为我开阔思路的你们好不好。” “可是,我好像想不出来想吃什么。”萧玉蝶愁眉苦脸的咬了咬手指,把话题甩给了别人,“仙儿你先说吧。” 廖仙儿透过窗户,遥看天空,伸出青葱似得手指,遥指虚空,“自小我被关在院子里,犹如井底之蛙,每日最常见的只有这一方天空,尤其夜间,我时常对月思念家母。” 她一开口,萧玉蝶和惜莲也被说中了心事,俱都沉默了下来,没有继续打闹。 静静听廖仙儿说话。 “夜晚使我孤独,但比我寂寥的是孤月,它挂在空中上千年、上万年,我不过才一个人十多年罢了,书上说月亮有星星相伴,但它们真的相伴么,明明隔着那么远,也没遇着啊,虽然如此,我们三者确实在夜色中遥遥对应,久而久之,我觉得它们就是我的好友。” 她放下了手,对柳茹月咬唇一笑,“我在说些什么呢,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爹不疼后娘不爱,我就想找个把星星月亮摘下来送给我的人。” 又露出自嘲的表情,“但我知道,爹尚且做不到这般对我,那些男子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也不过是好色之徒的痴语做不得数。” “所以,十娘能把星星月亮做成糕点,送到我跟前么?” “哇~”萧玉蝶从愣神中回过劲儿,“星星月亮做成糕点,听上去就很好吃。” 惜莲蹙着远山眉,“这不算难吧,十娘又不是没在糕点上用奶油做过莲花、蝴蝶、寿桃、各色花儿的样式,做月亮、星星比做花儿更简单吧。” 廖仙儿摇了摇头,“我想要的自然不是十娘以前做过的那些糕点换个花样的款式,我想要的是和星空一样的糕点,或许有几句诗能表达我的想法。” “星依云渚溅溅,露零玉液涓涓,宝砌哀兰剪剪。碧天如练,光摇北斗阑干。” “众星罗列夜明深,岩点孤灯月未沉。圆满光华不磨莹,挂在青天是我心。” 柳茹月随着这两首诗想了想,明白了廖仙儿的意思,“星月皎洁,明河在天,我知道仙儿姑娘的意思了。” 两人相视一笑,看的还没想明白的萧玉蝶和惜莲一脸疑惑,所以到底是要做什么样子的糕点呢? “你们三也别缠着十娘了,要吃什么,最后还是不是我定,先过来把晚上的衣裳换上,看看哪里还需要改进的。”用帕子擦着嘴的莺歌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招着手就把三人从柳茹月身边唤走了。 “你别听她们三个乱提意见,有糕点吃就不错了。”莺歌走到十娘跟前,酸涩的说道,“我都还没说要十娘替我摘星星摘月亮呢,仙儿这小浪蹄子真是好大脸。” 这一个个的,不是小孩子脾气是什么,跟以前四个孩子在自己面前拈酸吃醋没什么差别。 柳茹月可不敢说莺歌像孩子,只盈盈一笑拉着她手腕询问,“那你想要我做的星星月亮么?” “当然也想要咯。”莺歌眼神一亮,能挂酱油壶的嘴也笑了开来,“那些臭男人的承诺我可不信,但十娘说能把星星月亮摘到我跟前,我就信。” 柳茹月点了点她的脑门,“傻啊,哪怕我真的做出来了,也不是真的。” 第271章、不给他人做嫁衣 莺歌也没顾着在姑娘们跟前的形象,挂在柳茹月身上,“可是这么难做的东西,以前并未听说过的事物,十娘花费心思能做出来的话,可不比真的摘星星月亮更来的真诚么。” 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男人的承诺就是镜花水月,大抵只是说说而已,柳茹月这辈子都不敢相信了,可是自己的承诺,亲口承诺了要去做,她总要努力去试一试的。 就方才,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好几个想法,只是到时候能不能做出来,做出来合不合仙儿心中的星空所想,那就无法把握了。 “有你这么说,我当更加努力琢磨了。”寻常寒暄完,柳茹月又闻了闻初赛的事情。 “我们家拿得出手的姑娘少,就三个,我一心扑在她们身上专心训练,倒是有了成效,她们仨都过了初赛,不过按照成绩来说,玉蝶和惜莲下午就陪跑一下,也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能帮她们涨涨身价。” 莺歌说的也不算自夸。 花魁大赛就一个花魁,难道所有姑娘都是陪跑么? 没有好处,明知道不能拿花魁的姑娘还来比什么? 当然是哪怕当不上花魁,能在比试里大出风头,也让自己身价大涨啊。 “可惜白天没看到她们的表演。” “白天有什么看的,重头戏还得看晚上的比赛,你知道的,为了晚上这一场比赛,我让仙儿准备了多久,十娘一定要和咱们在一起,为仙儿助威。” “还有一桌饭没做,柴老板的意思是要等到贵客来了才做,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晚上仙儿的比赛。” 莺歌失望的叹气,“也是,还得看别人的意思,如果时间撞上了,那就太遗憾了。” 伤心难过从来不是莺歌的风格,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不过咱们是自己人,错过了的话,我让仙儿单独表演给你看一遍也是一样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一点不着急了。” 下午的比试,很快也开始了,柳茹月陪着莺歌去看了看。 萧玉蝶和惜莲的表演一直是不错的,中规中矩,就是缺乏惊艳之感。 从观众们的反应来看,还是觉得下午比赛之人美则美矣,也各有特色,但算不上角色佳人。 在晚上的比赛开始之前,中等的姑娘们也排了个先后。 比起上午初赛被淘汰的姑娘勉强说自己进了秦淮前一百,百花碟榜上有了自己一席之地好多了。 至少,也能说自己做了个秦淮百花仙中的进士,萧玉蝶得了个42名,惜莲得了个38名,两人势力相近,名次挨得近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两人都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帮着莺歌在一旁打扮廖仙儿。 还没人叫柳茹月做菜,她也乐得不走,原本是打算今日在天净沙里到处逛逛找寻孩子迹象的。 可是发生了中午的事情,柳茹月不敢再出去乱逛了,就害怕那些人变卦,万一陆铖泽最后还是觉得试探不可信,干脆直接偷偷干掉她呢? 而且如果她到处找孩子,旁人看不出来,陆铖泽派来盯着她的人,肯定会发现她在找人,到时候对雪蓉也不好。 “十娘,上次你说见过大漠佛窟里的飞天绘壁?” “是的。”听到莺歌的呼唤,柳茹月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向她们那边。 发现她们依旧给廖仙儿换上了飞天的衣服,只是与上一次的衣着配色差别甚大,这次配色更大胆、艳丽,但廖仙儿穿上之后依旧不会有有轻浮之感,照旧宝相庄严。 “我就见过绘卷上别人临摹到京城的飞天绘,琢磨了一个多月妆面了,越画越不满意,越添加元素越觉得繁琐,少了天然,十娘见过真实的飞天绘壁,你能帮仙儿画一个更适合她今晚表演的妆容么?” 莺歌知道十娘那一双巧手不止会做美食、还会做口脂、伪装,能做伪装的人,化妆更不在话下了,因此一双眼珠央求的望着十娘。 莺歌有所求,柳茹月自不会推辞,上前净手擦净后,走到梳妆镜前,看着铜镜中面色被映照的黄溜溜的廖仙儿,“今晚要表演什么风格的舞蹈?” “依旧是舞乐伎,不同之处就是添加了两个乐器。”莺歌随手一指,萧玉蝶就走过去将箩筐上的布料掀开。 露出了里面的鼓面。 那是一面与箩筐一样大的鼓。 “仙儿要敲鼓?”不是柳茹月不信,而是仙儿那清瘦的身子骨,哪里敲得动这么大面的鼓。 “不是,你看后面。”莺歌又抬手指着箩筐后面。 原来萧玉蝶还掀开了一张布,里面露出了一把直项琵琶。 又是琵琶又是鼓,柳茹月的视线在两者之间扫来扫去,最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上次表演了单纯的飞天舞技,这次莺歌想让廖仙儿完善之前的舞蹈,踩在大鼓之上,反弹琵琶!” “哎,十娘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猜到了,我还憋着一口气,想告诉十娘正确回答呢。”萧玉蝶失望的坐回了椅子里。 柳茹月对寻欢场的喜好当真不太懂,“我还以为你会让廖仙儿换一个风格。” 莺歌叹了口气,“我一开始是想换风格的,就害怕那些花客之前也算看过了,就少些惊艳之感。” “可是重新找寻别的舞蹈,一个多月哪里那么容易创造一套新颖又独特的,还不是把以前别人跳过的舞蹈杂糅一遍,跳得比前人好,就是胜,如果跳的不好,还会被前人骂呢,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才不想做。” “我知道仙儿一曲飞天舞动京城之后,好些个不要脸的花楼也培养了苗子在模仿仙儿的飞天舞。 年龄比仙儿还小两岁的雏儿也好意思拿出来说比仙儿腰肢柔软,飞天需要的是柔软么?我呸~!”说道气头上,莺歌啐了一口,“靠的是气质和舞技。” “仙儿长得这么一副好模样,偏偏她自己也擅长跳飞天舞,想来想去就不换了,不如坐实飞天女仙的名号,牢牢抓着这名号。 让那起子模仿仙儿的人,永远都跟在仙儿屁股后头追,何必让自家仙儿把这个名号让给她们坐?我可不给她人做嫁衣。” 第272章、三幅面相 【这一章明早看吧】 了解了莺歌的决心,柳茹月以指挑起闭目冥想廖仙儿的下巴,她这无欲无求的脸,格外容易让人生出玷污她的冲动,让她露出脆弱、哀求的表情。 但柳茹月不喜欢破坏,她喜欢这样美好的姑娘,她得给她描绘出一幅盔甲,让她看起来不怒自威、遥不可及,连攀扯她、玷污她的想法都生不出来才好。 这样的妆容在飞天绘壁上看到过的,她也垂眸回忆起来,千百张飞天的脸在柳茹月脑海里晃过,最后她选中了其中一张的妆面。 通过自己的理解,又根据廖仙儿这张脸的特色,画了起来。 两刻钟后,不同于上一次飞天舞伎的廖仙儿出现了。 闭目温婉可亲,半阖着眼则怜悯众生、不忍看众生受苦,睁眼则似怒目金刚、震慑人心不让人为恶。 “哇,十娘,你怎么能画出三幅面孔?” “这眼睛一闭一睁,就能变三次脸了,比蜀中的变脸绝技还绝呐!” “孟大哥,你瞅瞅,这些都是手脚麻利的丫头,也会照顾人。” 穷了一辈子的孟伦没想到自己还有挑选下人的一天,“你……是让我挑一个?” “只留一个丫环,怕是照顾不过来,我的意思是全都留下来,让她们轮流着照顾你娘。” 黑壮的孟伦顿时觉得脑子都晕乎了起来,五个都留下来照顾娘,“这也太多了吧,就留两三个就行了。” 早就料想到孟伦会拒绝全留下。 她只道,“那孟大哥给你娘选两三个,剩下的就留下来照顾你。” “?”孟伦傻眼了。 急忙摆手,侧过身燥的不行,“不不不,我一个大男人,做什么让小姑娘来照顾我,我什么都能做的,不用被照顾。” 孟伦出自孟家寨,在当地本就不好找娘子,更别说他娘亲又病重、家里穷,附近寨子根本就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就算有姑娘觉得他靠得住,很勇猛,愿意嫁给他,他也不愿意祸害好心的姑娘、也不接触,不答应娶她们。 这么蹉跎下来,三十好几,还没成婚,此刻害臊是应当的。 柳茹月哀叹一声,指着五个姑娘道,“她们五个也都是穷苦人家出生的清白姑娘,我买她们也是考虑到孟大哥和吴阿婆需要人照顾才买的,如果孟大哥这里不需要她们,庄子里也没哪里需要这么多女子干活了,庄上不养闲人,恐怕只能找人牙子带走了。” 被人牙子带走,谁都听得懂这个意思。 这五个姑娘都长得唇红齿白,比他在寨子里看到的那些姑娘板儿正条顺很多。 这庄子上,虽然伺候人是累活儿,但孟伦觉得还能照应她们,不让她们被人欺负。 若是她们被人牙子转卖出去,谁知道她们这样的会被卖去什么地方。 柳茹月瞅着孟伦纠结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一招起效了,他到底也是个深山里单纯的猎户,本性善良。 她这么算计孟伦似乎有些不地道,但她不想让孟伦觉得受制于人,所以没让被派去找孟伦的人因为给他银子又找大夫治病这个事,让孟伦签下卖身契。 孟伦是个自由的人,她必须留个卖身契捏在自己手里的眼线在他跟前盯着才行。 这样的手段卑鄙么? 或许是吧,这些手段都是跟着以前伺候过的后宅那些夫人姨娘学来的,不算光彩,但……有用。 她只是为了自保,也不会害孟伦。 “那,就让她们留下吧。”最终孟伦还是答应了下来。 “谢谢庄主大恩大德。” “感谢庄主心善。” 五个丫环感激涕零的跪地叩谢。 孟伦上前想扶人,又碍于男女之别,往后退了一步,虚扶道,“都起来吧,谢我做什么,你们应该谢十娘才是。” “孟大哥果然如道上兄弟所说仗义,这般恩情都不领,非要推到我身上。”柳茹月对这五个丫头说道,“庄主的恩情,你们要记在心里,将来好好伺候孟庄主和吴老夫人。” “是。” 五个丫鬟起身站好,柳茹月依次介绍道,“进府的时候给她们取了新名字,我也没念过太多书,就取名春橘、夏桃、秋梨、冬枣、杨桃,都是些时节水果名,就为好记,如果孟大哥嫌弃,也能给她们重新取一个。” “不用不用,这样挺好的。”孟伦一听要重新取名,就头大,让他取名都变成大丫、二丫、三丫了。 对于孟伦的省事,柳茹月更满意了,“孟大哥,我还要带你逛庄子,你看一下分哪三个去你娘屋里伺候,分两个去你屋子里先收拾着。” “这……好的。”孟伦也没询问谁擅长什么,直接指着左边打头三个道,“春橘、夏桃、秋梨名气听着就充满生机,讨喜,你们去我娘屋子里伺候。” 尔后他看向后面两个,“冬枣和杨桃,就去我屋子里收拾吧。” “是,庄主。”丫鬟们被分配好任务,各个低眉顺眼的应下,俯身行礼后,各自做事去了。 这般,和自己猜测的也差不多,一年四季,冬季最寂寥,没什么心机、只有拳拳孝心的蛮汉果然没让冬枣去伺候娘亲。 若是直接让自己来分配谁谁谁去伺候谁,就太明显了。 “孟大哥,请随我来。”虽是让孟伦来当个表面上的庄主,酿酒的事情也是秘密,外头的人如何试探也可不说酿造之法,但基本的酿酒需要注意的事情,柳茹月还是要给孟伦说一说,免得那些人精试探出他不会酿酒的事实。 到了酿酒的酒窖外,柳茹月叫来了翠蓉,“这是庄上酿酒的翠蓉师傅。” “翠蓉,这是新来的孟大哥,也是我们庄子上的孟庄主。” 翠蓉出自烟花场所,当然知道女人经商多难,也知道这些时日莺歌和十娘被那些想要酒方子的人骚扰得多烦恼,来一个充门面的男人也是不错的。 “以后庄子上的外务,就拜托孟大哥孟庄主张罗了。”作为被传授了酿酒之法的翠蓉,性格虽说温吞了些,但她对给予她新生活的柳茹月十分忠心,此刻也表明自己知晓对方底细。 孟伦没想那么多,也没去想庄子上酿酒的大师傅竟然是个女人,毕竟粤西那些山寨也有好多女当家,“我……我什么都不会,还劳翠蓉师傅将来多多提点,避免我给庄子惹来麻烦。” 梳了妇人头的翠蓉一开始对这黝黑粗壮的汉子有些排斥,以前在花楼的时候,这样长相的男子最是粗鲁、暴脾气不好伺候,但现在见他还算识趣,稍微将这排斥压在了心底。 “庄子上也没什么复杂的事情,若是遇到不明白的,就让吕护院差人去请示十娘便好。”翠蓉不留痕迹的一句话,让柳茹月心中宽慰,这姑娘不是个傻的。 第273章、辰王 眼看着珍香楼的人得意洋洋的回了大厨房,翟宁怒上心头的对柳茹月说道,“我找个办法把他们厨房砸了,也让他们找不到人,看他们得意的。” “不必了,这事儿也不一定是他们做的。”柳茹月知道自己食肆和酒庄碍了多少人眼,惹得多少人红了眼珠子。 “就算真是珍香楼做的,他们做小人,我们也不必跟他们比烂,先想办法做好晚上的菜吧。” 翟宁自是要听柳茹月话的,她心中还是气不过,只能自我宽慰,“这么一想,能被十大酒楼的珍香楼惦记,不正说明他们怕了十娘么,肯定是害怕十娘今晚在贵客跟前做的菜比他们的出彩,才用这下作手段。” 确信自己的猜测后,翟宁转身就要走,“可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我这就去重新买菜,十娘等着我。” “阿宁说得对,不过你等等,你按照上面的地点去拿菜。” 翟宁回过身,接过柳茹月从怀里掏出来的信纸,上面写着每一道食材的取货地点。 她惊呆了,“十娘,你早就订好了啊……这是未卜先知么?” “这叫有备无患。” 不说后宅里的阴谋诡计,当初在醉仙楼的时候,柳茹月也见识过其他酒楼针对醉仙楼的打压手段。 珍香楼会不会做什么,她不知道,但她都防着。 人活在世不容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柳茹月掏了一锭银子给翟宁,“你快些去吧,我在这边等着你。” “恩。” 翟宁急匆匆的离开。 珍香楼那边负责盯梢的人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悄悄话,见她慌忙跑走,就回到大厨房。 他避开了新来的刘大厨及其徒弟,找到了被排挤到一角做配菜的杨程的两个徒弟。 “如大师兄所说,十娘果然派那个野蛮无脑的女人去买菜去了,师兄,要不要我继续去盯着她。” 二师兄道,“不用了,天都要黑了,菜市早就关了,她去找熟人,人家还能事先知道提前给她预留着食材么?这些女人做不了什么大事,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你也不用……” 大师兄却不赞同,“万一她们真的买到了呢,我觉得还是盯着好一点。” “喂,你们三个聊什么,做好菜了么,就在聊上了,真是晦气,原本咱们今儿休息的,非要叫我们来顶班,你们师父烧个炭还能炸了自己,我们来帮你们就算了,你们还不好好干,什么意思?” 原本商量着害人的三人看向了刘大厨带来的徒弟们,捡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这些个家伙了,也不知道之前是谁想和师父抢这一趟活儿,没抢成,现在还说什么帮忙。 奈何师父不在没办法护着他们,他们也不敢和这些人起冲突,“马上好了,催什么。” 有这些人搅和,三个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埋头继续做事。 柳茹月回到小厨房,同柴老板派来的小厮田桂儿一起将乱糟糟的小厨房打扫了出来,将垃圾都扔了出去。 “这菜,得多久才能买回来啊?”田桂儿可谓是望穿秋水,一直盯着门口。 “你先回柴老板那边说一说,看看大抵什么时候传菜,我这边会尽快做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我先回去禀报。”田桂儿也担心差事完不成,总得先回去让东家有个心理准备。 虽然柳茹月事先让供应食材的人给她预留了一些食材,尤其新鲜肉类,下午杀的给她留着,若在戌时她还没派人去拿,再将那些食材送去食肆上。 可现在才申时,这些食材就还没送到食肆上,便只能麻烦翟宁一个个地方跑一趟,亲自去拿了。 这样一算下来,还挺耗费时间。 翟宁还没回来,倒是田桂儿回来了,他脸上已经不见了着急之色,竟是庆幸的对柳茹月道,“十娘你运气真好,今日来的贵客是当今辰王,原本就要传膳了,却没想锦衣卫右使拜见辰王,两人大抵是有公务要谈,吃饭这事儿就往后拖一拖了。” 原来是辰王,当今圣上最小的十一弟,坊间皆说两兄弟感情深厚,与别的同辈王爷成年后就被派到番地上不同,辰王被陛下留在京城做了一个逍遥王爷。 但,哪怕柳茹月上一世多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听说过这辰王因为谋反,被当今圣上大源帝砍了头。 当时还牵连了许多人,好多世家都牵连其中,似乎是与皇嗣有关,反正很多人被砍了头。 具体都有谁、因为什么,柳茹月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她原本就所知不详尽。 毕竟她当时满心满眼只有找自己孩子一事,国家大事与她一个做牛做马的老奴有什么干系。 难道换了皇帝,她就不用当奴婢了? 天塌了,还有那么多高个儿的顶着呢,哪里轮到她一个老奴去关心这些东西。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去打听过这些事情。 …… 现在,她倒是有些后悔了,如果知道辰王的事情详细一些,或许还能压中将来皇朝走向。 如果按照上一世脉络而走,她被陆铖泽烧死在应天府郊外小院子里的时候,沈丞相一脉因为拥立太子之功,过得依旧顺风顺水。 也不知道结交辰王,提醒他小心一些,只要他不死,会不会让沈丞相一系文臣下台。 倒不是柳茹月要和沈丞相过意不去,而是沈丞相是陆铖泽的靠山,他若不倒台,她就没办法报复陆铖泽。 别说什么上一世的事情,这一世还没发生,已经发生的伤害,不可能在她心中湮灭。 这一世若她什么也不做,孩子们的命运照样会和上一世一样,老天给她重来一世的机会,她不能让孩子们重蹈覆辙。 要保住孩子,让孩子们光明正大的活下去,不用躲躲藏藏,唯有干掉陆铖泽才行。 要干掉陆铖泽,只能让沈丞相先倒台才行。 可是这样的事情,太难了。 哪怕她靠芸瑛坊探听各位大臣的阴司之事,现在也不足以扳倒沈丞相。 这样的事情,任重而道远。 走捷径,去提醒辰王,看起来更有效,但辰王凭什么信她? 第274章、御厨不易做 她又能提醒辰王什么? 她所知细节不多,难道让辰王别去谋害当今圣上的皇嗣? 或者让他下手的时候,谨慎点别落下把柄? 这句话一旦说出口,死的第一个就是自己。 到时候,她还找什么孩子,直接在奈何桥上等着孩子们一起去阎王殿还差不多。 “十娘?”田桂儿奇怪的看着愣神的十娘。 “啊,天哪,我从来没有给这么有分量的大人物做过菜,有些……惶恐。”柳茹月回过神,赶紧找了借口应付下来,一副害怕的模样。 田桂儿混在花楼中,哪里会信这些,“十娘惯会说笑,我可听说您经常去达官贵人府上做菜呢,见多了勋贵,还会惶恐?” 柳茹月解释道,“你别打趣我了,我去贵人府上做菜,不过是府中小姐夫人想尝尝鲜罢了,轻易见不得家主的。” “这倒也是,只是听说十娘是个不畏权贵的奇女子,未曾把得胜候的孙子放在眼中,把他得罪的死死的呢,遇上咱们京城最平易近人的逍遥王辰王,怎么还惶恐上了?” 田桂儿笑得憨厚,柳茹月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了,这话让她怎么回答才不容易出错? “这当然是我这等没什么见识的妇道人家对天家发自内心的敬畏之情啊,辰王再如何平易近人,人家也是先帝最宠爱的十一皇子,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十一弟,辰王越好,我们越不能没大没小,而是更应该把他放在心里尊重啊!” 田桂儿反省了自己一番,“十娘说得对。” 之后没有再等多久,翟宁不负所托,及时的将食材买了回来。 “翟宁,你再回食肆一趟,把冰室里的糕点拿一些过来。”方才猫儿捣乱,也把冰镇着的蛋糕掀翻了。 “好嘞,我这就去。”反正自己留在厨房也帮不上忙,翟宁也不嫌累,转身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重新杀鸡杀鱼,对于柳茹月来说也不算麻烦。 就是给辰王做的菜,有两道蒸煮的时间多一些,一个时辰后,才终于做好。 这次又是裴婆子带着丫头过来提菜,柳茹月退到一旁准备收拾好自己,就去找莺歌看廖仙儿的比赛。 “十娘呀,你可不能走,给贵人做的菜,得亲自在一旁候着才行。” 柳茹月当真不知道这规矩,稍微一想也明白,大抵是害怕做菜之人下了毒,做了菜就溜吧。 “好,我跟您一块儿过去。”其实柳茹月也觉得亲自盯着大家送菜她还能放心一点,其实她也担心有人借机在她做的饭菜里下药呢。 裴婆子送菜送出经验了,很快就装好了盒子,让比白日里姿色好了十成的丫环提着食盒走在前面。 她看了柳茹月一眼,“你走前面。” “是。”这是害怕她跑了呀,柳茹月走上前,又转身对翟宁道,“阿宁,你不必陪我,去找莺歌,我这边伺候好辰王用饭,自会去找你们。” “好。” 翟宁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跟过去,乖巧应下,在一旁目送柳茹月离开,这才去找莺歌。 田桂儿见大家都严肃的很,一声不吭,别的有些闷,挤眉弄眼的对柳茹月道,“这些年的花魁大赛,不仅是青楼女子的一次机会,其实也是京城厨子的一次机会。” “哦,这是什么说法?”柳茹月来了兴趣,这样的事情,多听听不是坏事。 有人爱听自己说话,田桂儿可开心了,摇头晃脑的说道,“不想做花魁的妓女不是好瘦马,不想考状元的书生不是好男儿,同样,不想做御厨的厨子不是好大厨。” 这田桂儿说话比莺歌还一套一套的,“所以呢?” “所以?” 田桂儿津津有味的说道,“普通的厨子想做御厨多难啊,得过六关斩六将,首先得进入京城十大酒楼才行,这样给王公贵族做菜的机会才多,或许能得到推荐机会。 另一种方式就是参加厨神大赛得胜,才可能得到机会得见辰王。” 柳茹月耳朵一动,又是辰王?! 都说他是个吃喝玩乐一把好手的逍遥王,哪儿哪儿都有他,倒也正常,但结合上一世的事情,柳茹月总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反正最后的评委都是辰王嘛,厨神大赛和咱们花魁大赛一样,最后决赛的时候,辰王才去,运气不好的,前面就被刷掉了,照样见不着辰王,怎么获得推荐?” “所以还是在咱们花魁大赛上更好见辰王呢,根本就没有竞争的,只要大厨想提拔自家哪个徒弟,让他做菜就是了,辰王只要来了,他看上的厨子,将其推荐到宫中,做御厨可不是简单多了?只是,辰王吃尽天下美食,嘴很刁,能被他看上眼的厨子寥寥无几,但也比厨神大赛简单多了。 十娘现在知道给咱们花好楼做菜的名额被多少人抢破脑袋了吧?十娘做菜也有些本事,但和十大酒楼那些高端大气的菜比起来显得小家子气了一些,但你会做糕点,但当今陛下不太爱这一口,后宫妃子公主或许喜欢。” “但只要你进了宫里御膳房,管你伺候的是皇帝陛下还是公主妃子呢,不都是御厨了么?对吧!”田桂儿对柳茹月甩了一个眼神,让她自行品味。 柳茹月从善如流的点点头,“你说得对。” 田桂儿满足了,这时候裴婆子挤上前来,接着道,“十娘可知我们柴老板的心意了?” 原来前面说了那么多,为的现在啊,柳茹月还真的以为是田桂儿话多呢。 听她们这么说,柳茹月心中惊醒,进宫做御厨是很多厨子的毕生所想,但却不是她的梦想。 她现在不想进宫,她只想在宫外找孩子,在宫外很多事情她才好布置,如果进了宫,她想往外传一句话都不容易。 而且,柴老板为什么要送她进宫当御厨? 天下没有白得的便宜,柳茹月不留痕迹的感谢道,“能得柴老板提拔,十娘铭记于心。” 裴婆子亲昵的拉着柳茹月的手,“哎呀,十娘也不必如此,柴老板说大家同为女子,自然明白你一个妇道人家做生意多么不容易,如果你能进宫做御厨,将来出了宫再开酒楼,还有谁敢欺负你。” 第275章、进宫 【明天中午再看】 得到这个机会,能不能进宫还是两说呢,就邀功了。 不过这也只是寻常客套话,怎么好听怎么说,真相信了就是棒槌。 柳茹月也不是败兴之人,“柴老板为十娘考虑的真周全,就怕十娘没这个本事抓住机会了,毕竟辰王也是吃遍天下美食之人……若十娘当真能进宫,定然牢记柴老板的恩情。” 漂亮话柳茹月也会说,附加条件是能进宫再说,不能进宫那就是白说。 反正她不可能进宫的,她进宫做什么,柳茹月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得了她这句话,裴婆子就相当满意了,带着她走到了二楼一处包厢外。 门口伺候的丫鬟们将菜一一提了进去,“” 烟花弹还冒着灰色的烟儿,一股难闻的火药味在厨房里飘荡。 一看就是刚才用过了。 “噗,哈哈哈。” 翟宁脸上的担忧之色瞬间一扫而光,毫无形象的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她也是行走江湖的女镖师,综合刚才的情况略一深思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是有人偷窥想偷看十娘的菜谱,十娘发现后不声不响的把他们阴了一把。 偷师是吧,不挖了他们狗眼都是仁慈了,闪瞎他们的狗眼都是十娘法善心了! 出门在外不能说话太直,走镖也得有黑话,翟宁耿直又不傻,她对柳茹月竖起了大拇指,“十娘,这道菜就是要烟熏火燎的炮制,五花肉的皮太厚可不得好好熏一番?不知道这炮仗你还需要么,需要的话,我再回去给你拿一些来。” 对于翟宁的上道,柳茹月很是满意,“应该够用,不就做十桌菜么,哪怕桌桌都有这道菜,也只需要十个吧。” 这话说得,就像拿出烟花信号弹是做菜秘方中的一道秘密工序似得。 听得隔壁杨家父子心里这火撒也撒不出来。 不管她们两说什么,反正这哑巴亏两父子是吃定了,原本就是他们偷看在先。 眼睛被闪疼了,现在还看不见东西,他们怎么着柳茹月负责? 难道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两在偷窥么? 哪怕十大酒楼里很多厨子都想知道十娘在各地学的一些他们还没听过的新奇菜是怎么做的,哪怕偷师也在所不惜。 但,真的做了,不被发现便罢了。 一旦被发现了,将来他们在京城也混不下去了,谁都担心自己的菜方、秘籍被人偷了去。 所以,柳茹月坑了他们一把,他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翟宁拿着扇子,帮柳茹月将屋内的火药味儿驱散。 柳茹月也把乱放调料的宝塔肉捞出来用清水洗了洗,“刚才没处理好,这块肉用不了了,不过能拿回去研究研究新菜式。” “十娘就是节俭,留着做什么,有的是狗稀罕你手上这块肉,干脆扔出去便宜了狗吃两口就是了。”每一个镖局都是自家前辈武师传承下来的武艺,翟宁也恨急了偷学功夫的人, 此刻嘴上也不饶人了起来。 柳茹月笑睨着她,开始重新处理新的一块的五花肉。 翟宁凑到柳茹月身侧,小声问道,“十娘,要不要我把偷师的人揪出来,送官府去,反正我们也算证据确凿了。” 对方眼睛被熏就是证据了? 柳茹月摇了摇头。 她今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做菜,也不想搅了柴老板的花魁大赛。 因为大赛若是因为后厨这边出了大事,来了官差举办不下去或者吓跑了偷偷摸摸开私宅训练扬州瘦马的人,就不妙了。 “人家说是生火被烟熏得怎么办,也算不得证据确凿,你们这烟花弹在夜空中炸开明亮如白昼,霸道的很,他们这眼睛没有一两个月,怕是好不了的。” 担心翟宁还是想不通,柳茹月警告道,“我们可不能给东家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将来谁还敢来找我们去做菜。” 翟宁一想,的确是这样,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些个小人,一大早就来惹麻烦,还以为就小的不是个东西,大的还是个人物,现在看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外头忽然热闹起来,翟宁探头看去,幸灾乐祸的跑回来道,“是大夫来了,十娘,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不了,我这边还得赶着做菜呢,方才耽误了好一会儿,客人得等着急了。” 翟宁闻了闻,因为大开门窗,又用扇子驱散,此刻小厨房里火药味儿已经很淡很淡了,“那,我出去了。” “恩。” 看到翟宁关上门出去,柳茹月又开始做菜。 其实方才,她也想过找翟宁进来,就借口说这厨房内太脏了,找些布来挡了可疑的墙壁便是。 可这样做,根本起不到威慑那些小人的作用。 重活一世,柳茹月觉得自己不能像上一世那般凡事都委曲求全,该出手的时候就得出手,让对方知道疼才行。 可以留一线,但不能全是自己退让,闪瞎对方眼睛,治疗一两个月也能好。 对方知道能治好,也不会和她拼命,见好就收,也没什么不好。 安下心做菜,心中的杂念就消失无踪,没多久,柳茹月就将第一桌饭菜做出来了。 打开门,等候在门口的老妈子叫了丫环一一装在食盒里,拿走了。 翟宁拉着柳茹月,一脸八卦的给她说方才看到的事情。 “杨家父子被珍香楼打杂的抬走了,只说是做菜的时候,不小心被炸裂的石炭伤了眼,没法做今日的菜了,珍香楼只能临时派来了另一个大厨过来救场。” 柳茹月摸索着食指,“没引起太多人知道吧。” 翟宁事无巨细的禀告,“那倒是没有,只有我们后厨这边的人知道,前面场子的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后面发生了什么。 对了,柴老板过来看了一眼,珍香楼闹出这事儿,她有些不开心。 珍香楼的文老板也赶过来赔礼道歉了,反正没我们的事儿,攀扯不到我们。柴老板还来关心了十娘你的情况呢,我说你没受到影响在做菜,她为此感到很是抱歉呢,鼓励了两句就忙碌去了。” 这些都是聪明人,柴老板肯定也猜得出是她报复了那两人,但今日这事,她没有闹绝,没搅了柴老板的生意,柴老板自然不会刁难她,还对她表达了歉意。 呵,京城这些事情,果然复杂,家家户户都是盘根错节的关系,只有她是孤身一人,得靠自己护着自己,不然被欺负了,谁会来给她道歉。 “你去找花好楼的管事,要三匹布,就说我厨房要用。” 第276章、辞谢 【莫订,明天中午看】 此刻黄氏的表情无比真诚,不断的作揖叩首,“真的,真的,我怎么可能会杀了我的孙女孙子呢,我若是真的动了手,百年之后我哪儿还有颜面去见陆家先祖?” “你为了活命,休想再骗我。” “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我……我和康儿杀了你之后,也不敢去屏县县城,康儿认识一个人牙子……” 在杨程大厨的监督下,杨鹏带着那些杂工去大厨房隔壁将不算多的食材搬了出来。 杨程痛心疾首的又教训了杨鹏一顿,充满歉意的拱手,“耽误十娘准备食材的时间了。” 柳茹月也与他虚以为蛇一番,“也劳烦杨大厨陪着我等在初春的晨风中等待了。” “哎,都是我自己没管教好孩子,惭愧惭愧。”杨程以手覆面。 孩子? 柳茹月扫了一眼比自己还大十三岁的杨鹏,这叫孩子? 或许,在父母眼中,自家孩子总是孩子吧。 “时间不早了,杨大厨也得忙碌了,十娘在这里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好好好,我们各自忙碌去吧,总不能为了这逆子惹的麻烦,把柴老板的活计耽搁了。” 杨程带着杨鹏转身离开,柳茹月也带着翟宁将自己带来的食材一一搬进小厨房。 今日要做的饭菜,都是柳茹月做过的,也没特殊要求得重新研制的新菜式,只有十桌,在翟宁的帮助下,柳茹月很快就将菜全部准备好。 只等着柴老板的人来叫,就做出来。 至于糕点,这个东西是昨晚就做出来的,不用临时现做。 “十娘,柴老板要一桌饭菜,你先做出来吧,这是柴老板给的对牌。” 巳时一刻,有婆子拿了柴老板和柳茹月对好的牌子和菜单过来叫菜。 这时辰也差不多到饭点了,柳茹月接下对方给的牌子,以免出错,“麻烦你在外等候,我做好之后,叫你。” 那婆子退出小厨房,翟宁也跟了出去。 这一桌菜要做的是荔枝鱼、西施含珠、蒜蓉粉丝蒸娃娃菜、东安子鸡、乳燕归巢、剁椒鱼头、炸荷包鱿鱼、卤味拼盘、椒盐排骨、宝塔肉、文思豆腐。 柳茹月决定先做东安子鸡。 鸡是一早就宰杀好的,现在直接放入汤锅焯水,煮制没有血水就捞起来。 晾凉,切成小长条。 炒锅放油烧至八成热,下鸡条、姜丝、醋、花椒末等煸炒。 再放鲜肉汤焖至汤汁收干,揭开锅盖的时候接着锅气倒入少许米醋,放葱段、麻油等,出锅装盘即成。 东安子鸡属于湘菜,这一道菜柳茹月做得酸辣带着麻,让人吃的时候有一种层层递进的口感。 辣的解馋、麻得爽口,酸味收尾解辣。 将东安子鸡放到一旁用竹罩子罩好,柳茹月又准备做宝塔肉。 宝塔肉做出来就得玲珑剔透、整整齐齐、四四方方,比较考验刀工、火候。 这道菜在柳茹月的食肆出来之后,也有别的酒楼开始做,不过刀工这方面和她做出来的相差甚远。 她切出来的宝塔肉薄厚均匀,且不会出现参差不齐的锯齿状肉片,每一片肉都是均匀的,不会过于肥腻,让人无法下口。 她看过那些人仿制的宝塔肉,切肉的错误实在太多,连烹饪放料也少了一些味道。 打理好五花肉,正要进行最难的切“片”,专心致志切肉的柳茹月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被人偷看的感觉。 她切着肉的手,顿了顿,放下了手里的刀。 转而开始准备下一道菜,也就是文思豆腐。 豆腐她准备的不少,拿起一坨嫩豆腐就开始在另一块案板上切了起来。 在她不做菜的时候,被偷看的感觉就没有,一旦她试验不同的食材处理方法,如果是别的酒楼也会处理的食材,也不会有被偷窥的感觉。 一旦是别的酒楼没有做过的食材…… 准确点说,只要是珍香楼没有的菜,她一做,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就出现了。 文思豆腐被人瞧了去也没用,这刀工没太多技巧,主要是勤奋苦练罢了。 杨鹏着急的拉了杨程一把,挥笔在纸上写道,“这女人为什么突然不做菜,而是开始处理一道道菜的食材?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杨程自信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洞口外依旧在处理食材的女人,翻篇记录做菜步骤那一页,在新的一页上写道,“她不可能发现的,我们做得这么隐秘,从未失手过,不会有人知晓。” 杨鹏写道,“也是,十娘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一根筋,以为靠着自己一双手打拼,靠着自己的绝学就能打遍京城酒楼,太幼稚了,让我们教教她什么叫做现实。” 一大早两人就唱了一出双簧,一是为了打乱对方计划,二是耽误对方时间,让对方无法像寻常那般谨慎认真。 所以杨程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放心。 柳茹月好歹也行走过江湖,对于偷师学艺这些事也略有耳闻,也有防备,当即就警惕了起来。 她状似好无所觉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去包袱里掏了一些中原菜不常用的香料出来。 来了,那种被死死盯着的感觉来了。 她垂着头开始往盆子里放香料,并把做宝塔肉的五花肉放到了里面。 杨鹏在纸上记录道,“宝塔肉在切片之前得先用料腌制。” 腌制需要时间,两人写完一段,又朝洞口看去。 却不知道对面的女人在做什么,似是担心被人偷看似得,竟然没有在案台上炮制,而是端着盆子侧过身在炮制肉。 这般遮遮掩掩的,实在小气的很,难道她平时也是这般担心被人偷看了去? 嘿,任她再小心,还不是得被他们父子学了去。 两父子对视一笑,随后一起看向洞口那边。 “啊!” 砰砰砰 哐哐哐 隔壁传来了霹雳乓啷砸锅摔盆的声音,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随后就是一群人吱呀推开门后关切的问候声。 “怎么回事?” “怎么了?” “杨大厨,杨哥,你们怎么了?” “你们的眼……” “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摔倒了,你们不要吵闹,砸了柴老板的场可怎么办?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小远留下来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一下。” 杨程的声音隐忍又克制,怒喝之后,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就留了一个小远帮忙。 而杨鹏就没有他父亲能忍了,全程在哎哟哎哟的哀嚎着。 第277章、壁画活了 莫不是芸瑛坊不地道,为了营造神秘感,竟然不顾比赛规则,请了神秘嘉宾来帮忙? 这可是违规的呀。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际,舞台上的纱幕瞬间被拉开,光影绰绰映照下的单人身影,这下才完全露于好奇的众人眼前。 舞台上的女子手持琵琶,踩在一面大鼓上。 大鼓! 怪不得没看到纱幕后有人敲打鼓。 原来这一面大鼓不是放在架子上立起来敲的呀! 原来芸瑛坊的仙儿姑娘是以那白嫩嫩、俏生生的脚丫子在敲击鼓面。 众人的眼神不由得就随着红蓝相间的纱裙之间摆动着忽隐忽现的腿而移动,只是这一扭胯、摆尾,就无尽的异域风情扑面而来,不似方才江南女子强行摆出舞乐伎姿势生凹硬造出来的不适感,她只一个动作,就让观众们洗去了前面三个飞天舞留下的不过如此之印象。 她是活生生的从壁画里走出来的天女,她在大鼓上旋转、跳跃,反手弹奏着琵琶,衣袂飘飘中,似真的漂浮在空中一般千姿百态、美轮美奂,尤其那一张脸。 真乃神奇,一张脸,却能作出佛陀各神态。 从前只是听说过飞天舞的人们,方才已经被前面几个跳飞天舞的姑娘搞得败兴的人们,看罢腰姿柔软,绰约多姿的廖仙儿起舞,这才领略到了什么叫天女,就像壁画活了似得。 也才明白了,为什么那一群衣着华贵的纨绔,从方才起就对那几个东施效颦跳飞天的姑娘不屑一顾。 廖仙儿并没有因为舞台下大家的反应,就沾沾自喜亦或者心情澎湃,她依旧用那张无悲无喜的脸,睥睨着终生,然而随着脚下鼓点和手上的琵琶声越来越急促,就像看到了苍生遭遇了不公,她逐渐睁开了半阖的眼睛,怒目毕现。 这一睁目,刺入了看客们的眼中,也扎入了辰王的心中,这一眼金刚怒目,对不公的愤怒,何不是他心中隐而不发的心事? 无人知晓,只有自己知道,他也不稀罕别人怜悯同情,唯有菩萨……她明了,她慈悲、她愤怒、她怜悯、她普度众生,他才不觉得自己被低等人侮辱。 不止辰王一人从她的舞蹈里看到了点东西,有人从她的舞蹈中看到了温柔、有人看到了希望、有人看到了威严、有人看到了…… 不管他们看到了什么,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他们的视线都被舞台上的表演吸引,哪怕是之前想毁了飞天舞印象的姑娘们,也被震撼住了。 她们没看过真正的飞天舞,只听过老鸨的转述,以及画卷上的绘画姿态。 她们之前理解不了老鸨羡慕中又带着不屑的描绘口气,也不觉得画卷上飞天的姿态是真实存在的,那只是古人的浪漫描绘罢了。 哪怕是马骞这些纨绔所绘制的廖仙儿版飞天图,她们依旧觉得是这些纨绔加入了太多个人感情,想讨好她,所以把廖仙儿画得跟真的仙儿似得,真的人,哪里会飞。 她们觉得自己能跳得和绘卷上的人动作一模一样,已经很努力了。 现在她们才知道,自己差了什么,表再像,没有内里,那她们终究只是落了下乘的粗糙模仿。 先前廖仙儿还没出来之前,她们以为自己还能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现在这讨巧的表演却会让她们落入无人问津的地步,排名别想多高了,尾巴尖儿上,已经是众人对她们的宽容了。 这是第二次看廖仙儿跳飞天舞,她与上一次相比,舞蹈进步的更多了。 更别说上次只是单纯的迎合舞曲跳,而这次,主要的曲调却要由她自己奏响,一边反弹琵琶、一边击鼓、一边跳舞,一心三用可谓凡人能所及的境界。 柳茹月也不由得看入了迷。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一股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会有什么人在这样的时刻,不去看舞台上的表演,盯着自己瞧?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对上了青石带笑的眼睛,他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就转头像窗外继续看表演去了。 是他么? 柳茹月觉得不像青石平时看自己的那种感觉,那种没有感情的,带着考究的试探目光,不像青石。 若说是屋子里别的人,会是谁? 她自然不会觉得是辰王,辰王看外头表演看得比谁都痴迷。 至于镇抚使,他观察自己做什么,两人根本就没什么关联。 因着这么一个视线的干扰,柳茹月后面看表演都没有那么沉醉了。 但不可否认,廖仙儿今晚表现的很好,芸瑛坊一行人的付出,在今晚达到了最好的呈现。 一曲舞毕,众人恍然不想醒来,更愿意沉醉于丝绸之路那大漠中的一点绿洲蜃景中。 直到天女消散,最后一抹幻境也消失,他们抓不到一片纱裙,这才彻底醒来。 舞台下、包厢里、河上的棚船、花船里,浪潮一般的掌声经久不衰。 柴老板面色凝重,她没想到飞天舞还能这么跳,她原本想着先安排别的同一类型的舞蹈先上,让廖仙儿上场再无惊艳,最后再安排自己家的姑娘上场,表演一曲丽人舞,定然能让看够了飞天舞的人影响深刻。 然而现在……她家姑娘跳的舞,根本没几个在认真看,几乎所有人都还在回味方才的飞天舞,看她家姑娘的丽人舞,味同嚼蜡般没有滋味。 不说别人,就说她自己,也有些看不下去这清汤寡水的舞蹈了。 今年,这花魁,她的花好楼守不住了。 能做得,她都做了,做生意总有得失,花魁年年易主得,获得最多的还是她花好楼,这样的事情,她早就习惯了。 今年做不好,明年再争取便是,这点气度,她还是有的,若被这样的失败击溃,她又怎么能带着花好楼夺回花魁之荣呢。 比赛还没结束,她就准备去芸瑛坊的厢房恭贺一番了,却没想比她跑得更快的人不少,还好这一次是她花好楼主办,护院们看到她为她清路,这才让柴老板挤到了最前面。 莺歌正在应对各位花楼老板或是真心、或是虚情假意的恭贺,不管真心还是带着别的心思来的,莺歌此刻根本不在乎,她笑得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 第279章、花落谁家 “你该不会是吃味了吧。” 镇抚使问那话,不过熟人之间打趣的玩笑之语。 辰王最后加上这句,就……暧昧了许多。 柳茹月在后宅里也见识过一些寻常少见之事,但此刻,她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江嵩听后只是无奈摇头,在一旁伺候的人依旧见怪不怪,似是方才的对话很常见一般。 辰王又转头去询问廖仙儿,“方才,本王挑的几样吃食,仙儿最爱哪样?” 廖仙儿抿唇,面漏为难之色。 辰王觉得对于自己来说,哪些菜好吃都是尝一口就能吃出来的,为何这么简单的问题,廖仙儿却为难了。 “难道这些菜,没有哪一道姑娘觉得满意的?” “非也,方才辰王能挑出来给仙儿品尝的食物,定然都是辰王觉得好吃的美食,仙儿每一道都浅尝截止,只觉得每一道都很美味,定要我说最爱哪一道菜,一时间还真是每一道都舍不得呢。” 莺歌听得直着急,辰王这么问,不就是想靠廖仙儿帮柳茹月一把,决定今日谁做的菜最优秀么,她怎么这么说。 柳茹月哪能不知道莺歌在着急什么,莺歌和自己不同,她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不知道辰王多危险,才觉得能得他夸赞和扶持是什么稀罕事儿。 莺歌平时也不笨,只是她对辰王的了解大多是民间所传的那样,都不过是辰王自己塑造出来的假象。 廖仙儿对辰王的了解如何,柳茹月不知道,但廖仙儿这个人整个人都是通透的,再加上她离辰王那么近,或许能察觉离得远的莺歌察觉不到的情况。 现在廖仙儿的回答,对于柳茹月来说,反倒是安全的了。 她很聪明,虽看不出辰王的狼子野心,但也知道辰王对她殷勤,她也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 “也是我着急了,看到这么多美食,每一道都想分享给仙儿姑娘品尝。”辰王宽容的没有在这个事上刁难廖仙儿,而是转头问品茶的江嵩,“这一桌菜,离廷更喜欢哪几道?” 镇抚使慢悠悠的放下手中茶杯,指着几道菜点了点,“我喜欢这几道菜。” 莺歌吃惯了柳茹月做的菜,充满了期待,可见他所指皆不是柳茹月拿手菜,顿时担忧的回头看着柳茹月,“十娘……” 刘大厨在一旁偷偷朝柳茹月递了一个得意的眼色,哪怕这话不是辰王所说,能得锦衣卫镇抚使一句夸,他也赢了。 如果辰王当真喜欢十娘的手艺,方才就宣布了,何必问一个妓子,那还不是知道美人和十娘那点关系,不想得罪美人,让她亲口说么。 若是廖仙儿开口是十娘,辰王再判十娘做的菜好,刘大厨哪怕心中不服气,也不会太难过,毕竟这是辰王为了讨美人一笑作出的牺牲。 他愿意为辰王牺牲这一点荣誉,算不得什么。 只可惜,这木头美人,美则美矣,却悟不透辰王话中意,连自己人都不帮扶一把。 “瞧瞧,你这么一说,莺老板可不开心了,莺老板应该更喜欢十娘的手艺吧。”辰王这么一说,屋中所有人都看向了说悄悄话的莺歌。 大人物从不会考虑给人什么面子,还好莺歌脸皮厚,也不觉丢脸的笑道,“草民吃十娘做得饭菜糕点更多,没吃过刘大厨的菜呢,再说了,往京城赶路,一路吃干粮,在草民嘴里淡的出个鸟的时候,就是十娘做得烤鱼解了馋,要我说,那一顿鱼肉,可谓是世界上最美味的存在了。” “哪怕将来能吃上七八十个御厨做的菜,在我心中,自是十娘做的菜最美味。” 见莺歌这么一绕,滴水不漏的应付了辰王的问题,柳茹月松了一口气,她也算不知不觉中帮自己绕开了辰王的陷阱。 辰王……想要做什么啊? 他询问的人,都是与她亲近的人,莫非真想把她弄进宫不成。 想着辰王谋害皇嗣的传言,她就止不住心肝发颤,不会是想选一个厨子送到宫中给皇嗣们做糕点慢慢毒死他们吧…… 辰王恍然大悟道,“原来莺老板和十娘还有这一层关系在,看来我询问你,是得不到中肯的答案了。” 他这么一说,就像真的不知道她们两有关系似得,柳茹月打心眼里不相信。 这些大人物,哪儿会不去打听给自己做菜的是什么人,不知来历的人做的菜,他也敢吃? “今晚花魁倒是选出来了,这菜里最美味的一道却没有选出来……”辰王眉头轻蹙,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国家大事。 什么菜好吃,你自己心里就没个数? 柳茹月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屋里人也都是人精,没人在此刻开口。 “没想到漪凡也有如此烦恼的时候,莫不是与我一般,虽觉得十娘做的糕点也不错,但俱是些女子更喜欢的甜品,不算正餐,再加上我们男子也不爱甜嘴儿,觉得拿十娘擅做的甜品与刘大厨善做的菜相比,不公平?” 辰王眼中一丝迷茫消散无踪,笑着摇头,“还是离廷懂我,今晚这满菜里刘大厨不愧是在御膳房历练过的大厨,这正菜做得端端是好,而甜品嘛,是十娘做得好。” 一碗水,就这么端平了。 “谢王爷谬赞!”得了这一句话,刘大厨知道自己今晚稳了。 在刘大厨心中,甜品不算正餐,所以他赢了。 王爷是为了不让十娘一介女流伤心,也不想让木头美人被东家刁难,这菜提了一嘴十娘的甜品也不错罢了。 辰王真是温柔善良的仁王啊! “谢王爷夸赞!”满脑子阴谋论的柳茹月,暗暗觉得自己应该是安全了。 或许是因为皇子们不爱吃甜品吧,只有公主才爱吃甜品,然而暗害公主,有什么用? 也不知道自己猜测对不对。 不对!!! 如果这么说都能说得通,那提醒辰王这一点的镇抚使是什么立场? 上一世这个镇抚使…… 他的下场,柳茹月一时间想不起来,她上一世能知道辰王被砍了头还是因为周围人太过震撼到处都在讨论才听到了一耳朵。 至于他的跟随者们,柳茹月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这时候,她反倒希望是自己猜测错了,不然,她之前好不容易打通的锦衣卫里的关系,可不是走错门了? 第280章、谁不爱美人 她之前打点的关系就是经常上门买吃食的蒲浩,他不过是锦衣卫里的一个低阶无品级档头。 现如今,她不想上辰王这一条船,她不想死,希望蒲浩和上头这些顶头上司没什么来往,这样,她才安全一些。 一个大家族里,都不可能所有人都一条心,锦衣卫里那么多人,应该也不会是齐心的吧。 就在柳茹月为自己是不是要舍弃一个助力的时候,辰王又道,“父皇都夸赞的手艺,若是能再次入宫伺候当今圣上,也能传为佳话了。” 柳茹月心中一凛,果然来了。 刘大厨跪在地上叩谢道,“承蒙王爷还看得上小的,只是草民如今也一把年纪了,现如今草民不过是带徒罢了,颠锅都颠不动了,今日这些菜部分不需要颠锅的是草民做的,王爷点的菜里有两道浪迹江湖、鸿运当头是小徒做的。” 辰王惊讶道,“看来你那徒弟得了你的真传,快快唤他进来。” 莺歌安慰的勾了勾柳茹月的手指。 柳茹月回过头,对她露出安抚的笑容。 莺歌不明白柳茹月为什么还能笑出来,今晚若是能夺得双重头筹就好了。 坊里的客人也不是没有叫过刘大厨做的菜到坊里吃过,她也跟着尝了一些。 明明就是一些毫无新意的老菜,再加上刘大厨年龄大了,掌握不好火候,他那些徒弟也还没能继承他衣钵,做出来的菜始终少点劲道。 珍香楼里要说菜的口味第一的还是杨大厨,这刘大厨早就沦为珍香楼里的二流了,刘大厨一系的菜根本没有十娘做得好吃嘛。 十娘心态好,不在乎这些虚名儿,但她在意啊,仙儿这孩子明明唱跳作诗都那么灵性,一点就透,怎么就不懂帮扶一把自家人呢。 莺歌如何担忧、不甘心,都影响不了大人物的决定。 刘大厨的大徒弟也是他自己的儿子刘缸,正正经经的推荐给了辰王。 辰王满意的拂袖,“父子两代都能进宫做御厨,伺候陛下,将来定然能成佳话。” 有辰王这句话,高兴地两父子不住的叩头,“谢王爷提携。” “谢王爷栽培!” 两人叩头叩的真诚,辰王虚扶一把。 对着皇宫的方向抱拳道,“诶,谢我作甚,你们应该感谢的是当今圣上大源帝。” “为了让北昙国百姓安居乐业,皇兄在宫中日理万机,我这个弟弟却帮不了哥哥什么忙,只能在玩耍的时候,多寻一些我觉得好吃的、好玩儿的送进宫,让皇兄也能品尝一下在他的治下百姓们制造出来的好东西了。” 刘家就着跪姿,直接转过身,对着皇宫的方向又拜了三拜。 “哎,这么一想,又觉得皇兄在宫中熬夜批改奏折,我却还在玩闹充满了愧疚之情。”辰王原本笑得灿烂的目光,瞬间就盈满了内疚。 “我哪里还玩得下去。”辰王倏地站起身,指着刘缸道,“你且陪你父亲回家好好尽孝收拾妥当行囊,两日后,自有小黄门来接你入宫。” 他又看向刘坤,“规矩什么的,你这个做爹的就多多费心教教他。” “谢辰王恩典,谢辰王提点!草民一定好好教导儿子。” “草民一定听父亲的话,进宫后好好在御膳房干。” 辰王露出满意的笑容,又对席上的廖仙儿道,“仙儿姑娘夺下花魁,依照旧例,本王也有赏,明日我府里管家亲自送上芸瑛坊仙儿姑娘手中。” “我还要进宫拜见陛下,还请仙儿姑娘见谅。”辰王抱拳,端的是贵气万千,谁还忍心责怪他不成。 廖仙儿懂事的起身,盈盈一拜,“仙儿好生羡慕王爷与陛下的兄弟感情,恭送王爷!” 事无巨细的安排妥当了这些事,辰王可算满意的背着手,被众人簇拥着离开了。 镇抚使自是二话不说,带着自己的人跟在辰王身后离开。 大人物们离场后,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刘氏父子志得意满的爬将起来。 刘坤甩着袖子掸了掸膝盖,嘿嘿一笑道,“缸儿,瞧为父说的什么来着,你根本就用不着担心什么,咱们刘家的手艺可是得了先帝陛下赞赏的,现如今又得了王爷的夸赞,一介女流,咱怕她作甚。” “爹,您说得对!我改天就要进宫伺候陛下了,也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刘缸挤眉弄眼想学着辰王那一副姿态贵气端方的姿态,却扭得脸都抽筋了。 “十娘,他们……”莺歌气不过的就想上前开骂,柳茹月拉住了她。 这种或许是送命的机会,她才不屑于去抢呢。 根本就不想和辰王搭上什么关系,压根不想和刘家父子争夺这进宫的机会。 “柴老板,谢谢你把今日的机会给了我们珍香楼,也把机会给了我刘家父子。”虽说开口就是感谢,但这口气已然比白日里傲慢多了。 柴老板眼尾扫过古井无波的十娘,没想到这十娘如此不求上进,倒是她给错机会了,没想到最不看重的人又重新得了宠。 “恭喜刘大厨、刘御厨了,父子两代御厨,不知道会羡煞多少人……” 柴老板和刘家父子聊得起劲,刘家父子就是想气气十娘拉着柴老板说个没完。 莺歌拉着柳茹月上前简单的辞别了柴老板,带着自己的人退了出去。 至于花魁还要不要上台露面这样的事,莺歌一点都不关心了。 方才是辰王叫走了莺歌,谁还敢叫仙儿上去说感谢辞不成。 现如今舞台都已经收拾干净了,莺歌带着仙儿回了包厢,换上了简单朴素的衣服,并不和收拾行囊的下人一起,在沈湘以及另外两个女护卫的保护下,与仙儿上了柳茹月的马车。 这样及时的避开了来堵芸瑛坊马车的那些贵胄富商,早一步回到了柳茹月的食肆里。 一进柳茹月小院儿,莺歌就饿得直嚷嚷,“罗妈子,快给我热些菜上来,巧燕,给咱们端些卖剩的糕点来吧,我着急一天了,现在慌过了,只觉得肚子里饿得呱呱叫。” 第281章、气哭了 廖仙儿还是第一次来柳茹月小院儿,好奇的打量着这布置得简简单单的院子,院中竹架子上,晾晒着好些食材,天有些晚,看不大清楚,似乎有竹笋干。 “你瞎看什么!”支走了罗妈子和巧燕,莺歌气不打一处来的开始算账。 小声质问道,“仙儿,咱们平日里对你不好么,辰王问你话,那么明显给你机会,你怎么不知道抬举抬举自家十娘啊!” 柳茹月心中莺歌样样都好,就是太在意她的事情了,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莺歌,我不适合进宫,仙儿若是帮我说话,我还不知道怎么推辞王爷的邀请呢。” “十娘,我这是教育自家孩子呢,我知道你不会进宫。”莺歌回过头,十分无奈的像柳茹月解释。 她这样的暴脾气也忍不了多久,“可是一码归一码,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哪里能不帮自家人,我气的是她的态度,咱们为了她花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多钱,她心里就没有咱们,咱这不是养了一个白眼狼么。” “亏得我平日里为了她得罪了那么多权贵,替她挡了多少男人下的帖子啊,生怕糟践了她、污了她的眼,可人家怎么想咱们的。” 莺歌斜睨着廖仙儿的眼神,就差生吞了她了。 原来莺歌在意的是这个,跟个孩子似得。 廖仙儿闷不做声的挨着训,听完了后哽咽道,“莺老板就是这么看我的么。” “不是我怎么看你的,是你原本就这么做了。”莺歌负气的扭开头,“你现在不得了了,当上秦淮花魁,又得了王爷青眼,只消你一句话,就能让王爷带你走,我还能不让他带你走?你眼里哪里还在意我一个花楼的老鸨啊。” “我……你什么都不问,劈头盖脸就指着我一顿骂,平日里深明大义,精通人情世故的莺老板去哪儿了?若是想警告我,也不必绕这么大个圈子。”廖仙儿向来淡漠的脸上尽显委屈。 莺歌脖子一倔,“夸我也没用,别装委屈……” 任这两人说下去,得伤感情了。 一手拉着一个进了屋子,将两人推到了床上,“两个大人,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莺歌,你就让仙儿好好解释一下吧。” 两人平日里做的力气活儿少,当真是身轻易推倒,摔在床上因着身上繁琐的衣物和头饰,缠在了一起,一时间还分不开来。 此时再如何不想看到对方,也没办法撇开头去了。 身形狼狈的莺歌嘟着嘴,“那你说说怎么回事。” 这么幼稚的东家,她当初是怎么看上的! 廖仙儿叹了一口气,边抽出头上的步摇,边说道,“我进花楼的时间虽然短,但对男人也有了些了解。” “当然,我到底经历浅,也不可能看穿人心,但辰王作出对我沉迷的模样,却一点不像马骞那些为我茶不思饭不想、为我痴迷为我狂的那种表现,他们的眼里只有我,哪怕只是我的皮相。 而辰王的眼睛里,没有我,既然他并不痴迷于我还作出这么一副姿态,要我承他恩情的样子作甚?我不是不想帮十娘,但我觉得……心里不安,也不知道为何如此。 反正我当时就觉得,他这反应有些像我爹,不管做什么决定都让二娘拿主意,明明知道二娘会怎么选,其实他心里也是那么想的,他就是自己不想心里上背负责任罢了。” 廖仙儿抛开手里的发簪,用手梳着发丝,“我就这么想的,的确没有什么缘由,如果莺老板觉得我还是在找借口,那我无话可说。” 看得出莺歌的表情还是不太信,柳茹月却是相信仙儿说法的,“莺歌,仙儿姑娘的担忧也是情有可缘,再说了,大人物心中自然是早有定夺的,仙儿何必去当那个聪明人。” 上前帮着两人解开缠在一起的衣物,扶着莺歌站起身,“这些大人物,就想给仙儿一个甜头,让仙儿觉得他对她多好,让她欠他人情,若真的如此了,我进宫后……” 也是要受他拿捏的。 这句话柳茹月没有说太明白,莺歌看了她一眼,有点明了了,只是表情疑惑,不太明白一个逍遥王要做这些事情做什么,没道理的嘛。 “你对我的恩,有心查的人都能查到,仙儿其实没必要陷入你我恩情中,让她这样也挺好。”柳茹月拍了拍疑惑不解的莺歌,转身又把仙儿拉了起来。 帮她整理了一下衣物,又是一个亭亭玉女的模样,“仙儿别怪你莺姐姐,她向来就是这么个脾气,因为把你当作自家人了,才会为此钻牛角尖,她不是敲打你,我一会儿再好好说说她。” 廖仙儿好看的眸子露出感激,“恩,谢谢十娘了。” “瞧这么好的姑娘,你也好意思乱发脾气。”柳茹月抬起食指轻轻点了点莺歌脑门。 不管生着闷气的莺歌,打开门,拉着廖仙儿出门,“巧燕,带仙儿姑娘梳个头,好生伺候她吃些糕点,她想吃什么,你都拿一些出来,不过,切莫让她吃多了。” 巧燕端着糕点点了点头,“好嘞,十娘。” 柳茹月又对廖仙儿道,“你跟着巧燕去,有什么尽管吩咐,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就是了,我再进去好好说说她,她这倔脾气,不好好说说是走不出来的。” 廖仙儿乖巧的应下,跟着巧燕离开了。 再次进了门,就看到背过身不搭理自己的莺歌,柳茹月上前还没碰着她,人就负气的避开了。 “我不讲道理,我钻牛角尖,还是仙儿聪明剔透,深明大义。” “说你是小孩子,你还当真闹小孩子脾气了?”柳茹月没憋住笑意,上前固执的拉着她的手,让她面对着自己,让她看到自己的眼睛,“我不想进宫。” 莺歌垂下头,端详着自己没被拉着那只手,“我知道啊。” “仙儿的感觉是对的。” “那当然,仙儿比我好嘛,又漂亮又聪明。” 瞧瞧这不是小孩子争宠失败,负气的话么。 柳茹月心中无奈,咧嘴笑着哄她,“只是因为仙儿离辰王近些,我相信莺歌如果能近距离挨着辰王,肯定感受到的东西比仙儿多多了。” 第282章、没什么变化 “你别以为夸了我,我就开心了,别想哄我,我离得远,你也站得不近,仙儿发现了什么,你怎么就发行了?你就是想帮她说话罢了。” 说到最后,莺歌脸上隐隐的笑意又变成了赌气。 “其实……”上一世那些事情,柳茹月没办法给莺歌说。 “其实什么?”莺歌来了劲,盯着柳茹月。 深呼吸一口气,柳茹月凑到莺歌耳边小声道,“辰王表里不一。” “啊?你怎么……” 就知道她想问什么,柳茹月又道,“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逍遥自在,宽厚仁义,当时小乞丐差点被他踢死了。” 只能这么编排辰王了。 “我曾经被青梅竹马长大的丈夫抛弃,被婆婆扔下江,我最害怕的就是表里不一的人了,谁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别说我本来就不想进宫,就算我想进宫做御厨为自己镀金,我也不敢走辰王的路子啊,谁知道他这样的人安排人进宫做御厨是为了做什么……” 说到这里,莺歌还有什么不信的。 她从不觉得柳茹月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骗她,尤其辰王还是一个唾手可得的金大腿,只要仙儿使把劲儿就能抱上,说不定对将来十娘找孩子、揭穿猪狗不如人渣陆铖泽真面目有十分大的助益。 可这么大的靠山,十娘都不要,还避得远远的,肯定不止是为了帮仙儿开脱。 “这……御膳房可是……,他不会是……我……”莺歌一时间语无伦次起来,她还没想过这么大的阴谋会呈现在她一个小妇人跟前过。 柳茹月担心莺歌被吓坏了,将来遇到辰王表现得不自然,又宽慰起来,“或许只是我的胡思乱想,但表里不一的人,我敬谢不敏,哪怕他没有那等心思,我也是不敢的。” “我也不是没想过进宫做御厨的可能性,但进宫后我就不能时刻和小疯联系了,我是想靠着自己的厨艺得到宫中贵人的帮助,可是古往今来做御厨的人那么多,做好吃食是应当的,哪里能讨来那么多额外恩典。” “就说秦淮这一片这么多花楼,难道各个楼里的下人表现好了,讨要一个恩典,老板们都会帮忙么?做好本分事,老板凭什么帮忙呢,我进宫做厨子,得立下什么功劳才能得陛下帮助?”哪怕她真的拿到了辰王谋害皇子的证据,就能见到皇帝面呈陛下了? 更别说,到时候陛下是信她还是信辰王了,别到时候被反咬一口。 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宫外靠自己发展的人去找孩子呢,宫里那些事情,她一个小妇人根本触及不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说的是,哎,还好仙儿警觉了,也还好她不是那等被王爷吹捧一番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姑娘,不然王爷一勾,她一走,我这芸瑛坊就失去一员大将了。”莺歌想通这些关节,就释怀了,又觉得仙儿是她心尖上的小闺女了,使劲的夸赞了起来。 “这些夸赞她的话,还是留到她跟前说吧,说给我听又没用。” “当着她面夸,她骄傲自满怎么办,我可不会当她面夸她,她面对男人的追捧还能保持清醒,都是因为我教育有方。” 说通了莺歌,这事儿就好办了。 带着莺歌出去找到了正在喝果酒、品尝着糕点的廖仙儿,在莺歌真诚的道歉后,两人一下子就和好了,都是真心之人,哪里有什么隔夜仇。 等两人吃饱喝足,柳茹月就让翟宁将两人安全的送回了芸瑛坊。 这些日子为了筹备这花魁大赛,大家都累得慌。 今日参与其中,柳茹月却觉得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得,她在其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去隔壁房间里,看着子曜睡得很沉。 没有叫醒他,帮他拉了拉被子。 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样了。 他们和子曜一样,能安心沉睡么。 百花节后,百花开,春的气息笼罩着神州大地,大家都爱出门了,不止芸瑛坊的生意越来越兴隆,好些铺子的生意也比冬日里旺了很多。 在柳茹月糕点铺子里架子上卖豆腐乳的邱家,不止在柳茹月这里摆着卖,也挑着担子家家户户去送,现如今也赚足了银子,买了一个更大一些的铺子,虽说地理位置不如这里好,但酒香不怕巷子深,生活也红红火火的过了起来。 十娘食肆的生意向来如此,每天十桌,倒也看不出兴旺,只是生意没断过。 徐凤娇过得就不好了,今春儿正好是绸子布料大卖,家家户户都要做新衣衫的时候,可是她布料铺子里的生意就是不好。 她彻底忍不住了,走到柳茹月食肆跟前叫骂道,“十娘,你怎么能这么心黑,每日做饭菜的油烟飘到我家,搞得我铺子里的布料都卖不去了,一股子油烟味,谁家愿意穿啊!你得赔钱!” 听到她大吵大闹,街坊邻居们又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跑出来看热闹了。 柳茹月现如今也不是以前势单力薄的时候了,身边除了翟宁,还有了巧燕、罗妈子,此刻自家人护着柳茹月走出小店,看着叉腰骂人的徐凤娇。 “你别以为你人多,就能以多欺少。”徐凤娇从她那个闷不吭声的男人手里扯过布料,朝柳茹月扔去,“你看看,你闻闻,多大的油烟味。” 翟宁半道截住了布,没让布扔得柳茹月劈头盖脸一脸。 接过翟宁手上的布料,柳茹月也没当真去闻,只是看了上面的花色,她就明白为什么徐凤娇这布庄生意不好了,“你这布料花样是去年春天的,今年当然卖不出去,你不进新花样,没生意,却来怪我做什么,这左邻右舍,前前后后哪一家不做饭了?你自己也不做饭的?” 听了柳茹月这话,大家都觉得有道理。 徐凤娇没想到柳茹月一个做饭的,竟然知道布料花样,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强词夺理的说道,“我当然进了今年的新花样,只是我方才出门随手一拿,拿了这一块布料罢了。” 第283章、赶走她 柳茹月也不和徐凤娇红脸,伸手招呼了起来,“既然有今年的新花样,翟宁、巧燕、罗妈,咱们就去徐老板铺子里看看布料吧。 反正开春也得做新衣服,在哪儿买布料不是买,照顾街坊邻居也是应当的,到时候徐老板可得给我们优惠价啊。” “十娘人真好,我们到了十娘家后,就没缺过衣服穿过,这又要做新衣裳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可得好好在姐妹们跟前显摆显摆了。”出来看热闹的罗妈子喜不自胜。 巧燕摸了摸身上才换上没两天的新衣裳,“才换上新衣裳呢,哪里又……” 罗妈子拉了她一把,就担心巧燕不好意思的推脱会给十娘拆台,“新花样做新衣服,自是开春新气象,十娘一片好心,我们做下人的安心领着就是了。” 不管十娘是真的要买布料,还是又有什么主意,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顺着她说就是了。 柳茹月含笑又招呼着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反正大家也没事做,也可以去徐老板铺子里看看新布料,喜欢呢大家伙儿一起买,也好叫徐老板一起给个优惠价,倒不用咱们私下里一个个去央着徐老板讲价了。” “如果没看到喜欢的,也当给徐老板的铺子增添一些人气嘛,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互相帮忙也是应当,对吧!” “是这个理儿。” “那咱们一起进去看看吧。” 一众没事做的街坊邻居,都存了看热闹的心思,打算随着十娘往徐凤娇铺子里去看看,买不买不重要,看看新花样也是妇道人家的乐趣,就看看徐凤娇铺子里有什么新款。 这架势,是徐凤娇始料未及的,她和十娘一直不对付,她没想到自己针对十娘,她还会去“照顾”自己生意。 她不会是在隔壁偷听到自己和夫君吵架,说没钱进新货,故意带着大家去铺子里拆穿她方才的谎言? 让大家看她笑话的吧。 “慢着? 谁……谁要你假好心了!”徐凤娇蛮不讲理的伸开双手,拦在了十娘跟前。 有翟宁在? 谁能拦得住柳茹月? 不过她还是停下脚步给徐凤娇面子的说道, “我怎么就假好心了? 不是你说今年生意不好,新进的布料卖不出去么? 我们是街坊? 互相帮忙是应当的。” 徐凤娇直挺挺的立在柳茹月跟前,昂首挺胸的往前一顶,“我不卖给你,我的布料卖不出去就是你做饭油烟大造成的? 你现在是想买一两匹布料假好心? 我稀罕呢,我那么大的损失,你还假好心,让大家伙儿觉得你是好人!觉得我无理取闹!” 如徐凤娇所猜,柳茹月当真是听到她和她男人吵架的内容了? 故有此一说。 徐老板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柳茹月这一世可不是老好人了? 也没真心想帮她,顺着阶梯下道? “既然徐老板心里是这么认定的,那我就不进去了? 不过别的街坊邻居可以进去看吧? 咱们做生意的人? 要和客人打交道,总得穿新衣服,不能太寒碜了。” 街坊们也不是说都听柳茹月的话,只是本来这个时间段就没什么生意,大家就想看看热闹。 布料铺子的生意的确不太好,他们也想进去看个究竟。 “不……我不需要你们同情我。”徐老板往后跑两步,挡在自家铺子门口。 指着柳茹月鼻子,“反正就是你十娘的错,都是你的错!你没来开食肆之前,我铺子里的布料就卖的挺好的,自打你来了,油烟一日比一日重,布料上全都是菜的臭味儿。” 柳茹月道,“你打开门做生意,总不能不做街坊邻居的生意吧,谁说买你布料就是同情你了,再说了,我每天就做十桌饭菜,也不全是放油煎炒的菜,而且我还找泥瓦匠给我食肆重新做了一个烟囱,油烟可没往你那边排,哪里会连累得一墙之隔你家就有油烟了。” “就说我自己的院子里,烟囱下,也没什么油垢,每天都有清洗,干干净净的。” “没有油垢?你哄谁呢!”谁家厨房没有油垢?再爱干净的人家,家里的油垢也不可能打理的干干净净,长年累月的那种又黑又黄的糊糊,粘稠的不得了,哪里那么容易打扫干净。 徐凤娇可算是找到了反击十娘的点,希望将话题从自家布料引到十娘厨房上,这可是十娘自己说的。 “十娘,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如果你厨房里有脏兮兮的油垢,那你就不能说一墙之隔我家院子里的油垢不是你造成的!”说完话,她就来了劲儿,“大家可是听到了,十娘自己说的,咱们就先去她家厨房看看!” 做过菜的都知道厨房什么样,不管是烧柴火还是烧碳做菜,这油烟一天三顿饭的熏烤,厨房哪里能没有一丝油垢。 不少人担心道,“十娘怎么这么说啊,谁家厨房没有老油垢,她这么说,徐凤娇可不得把她踩得死了。” 也有人觉得十娘活该,“所以说,话可不能说得太圆满,她自找的嘛,本来这事儿是徐凤娇无理取闹,十娘这么说,这不是把把柄往她手里送么。” “这大白天的,十娘方才做了菜,总得给她一点时间打扫厨房吧,不如等晚上食肆打烊了,十娘打扫干净了厨房,咱们再进去看吧。” “等?”虽说徐凤娇不相信宽限十娘一日,让她们铺子里的人一起打扫厨房和院子,就能把厨房清理得一丝油污都没有。 但她哪里肯给十娘打扫的时间,好不容易能抓住十娘的小辫子呢,还是她骄傲自满自己送上来的。 她双眼往十娘那边一瞟,撇撇嘴,一副不屑得模样,“十娘说的斩钉截铁,我还以为当真没有一丝油垢呢,如果还要给时间打扫,那不是给她消灭证据么,人嘛,不管说了什么话,都得负责的,不然说的话跟放屁有什么不一样。” 信口雌黄的人是谁,当事人心中清楚,只是街坊邻居却不知其中细节。 食肆的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大家都知道徐凤娇就是那个说话和放屁一样的人呗。 第284章、惹了事儿 “十娘若是不敢让我们进去看看你的厨房,我……也能理解,但我铺子里布料的损失,我可不会就此罢休,卖不出去的布料,你都得照价赔偿!”徐凤娇越说越硬气。 这厨房去不去,其实都无所谓,反正这囤压的老款布料能找到人冤大头买单了。 如此一想,徐凤娇都快要维持不住脸上克制的表情差点笑出声,得意洋洋的对着柳茹月挤眉弄眼的刺激她。 “十娘,你可敢让咱们进去看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你何必思考这么久呢?”这个事情十拿九稳了,徐凤娇说话也拿腔拿调了起来。 “是不是你的食肆造成的,只需要大家看一眼,只要当真如你说,你的厨房里、院子里没有油垢,我自然也找不到理由再找你麻烦了,我也不想街坊邻居误解我在无理取闹,这个自证清白的机会,我是希望你能抓住的。” 翟宁还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好像十娘还得感激她似得。 徐凤娇没发现,看热闹的人印证了盘观者清的道理,有人已经看出来十娘食肆这三个人一点都没有着急的。 看出门道的人窃窃私语起来,“难道十娘食肆当真那么干净?” “不可能吧,她们怕不是装的。” “装的能装的这么像么。” “那倒是,我还真想进去看看了。” 就在徐凤娇志得意满的等着十娘下不来台的时候,却听她道,“其实厨房里也没什么好打扫的,现在食肆里也没客人,大家想看看厨房,就进去看看吧,不过到底是厨房,里面锅碗瓢盆和刀子不少,大家就别往里挤,三个三个的进去看就好了。” “……”你当你家厨房是皇家园林啊,真以为大家稀罕看了?还三个三个的进去看。 徐凤娇没认真,实打实的翻了一个白眼,袖子一扯,“那还等什么,既然十娘坦荡,那咱们就进去验验。” 她老实不客气的挤开了看热闹的人,率先朝柳茹月的食肆走去。 这食肆她以前也不是没有来过,以前十娘还没盘下这个小食肆扩建的时候,豆腐铺子和早餐铺子她不仅都关照过、还进去串过门儿。 别说她对十娘食肆是无理取闹,哪个布庄开在食肆隔壁不闹心?她若是钱多能买早餐铺子隔壁的铺子做生意么? 那豆腐铺子的后院? 一进去就是生磨豆子后的生臭味儿? 豆腐放久了也有酸臭味。 那早餐铺子油烟味更别说了,她都进去看过? 豆腐后院随处可见的豆渣豆浆? 踩多了在地上黏糊糊的一团,恶心死了。 十娘接手这食肆虽说有扩建? 但能整理得多好? 哪怕能把前任铺子东家留下来的油垢、垃圾都清扫一遍,也不可能刮掉几层地皮。 就算刮干净了? 做饭菜还真的能没有油垢? 滑天下之大稽。 徐凤娇是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 熟门熟路的照着印象里厨房的位置,往厨房钻。 柳茹月没拦她,跟在她身后走去。 自家厨房里什么情况,柳茹月心里清楚? 但总的跟着过去看看才行。 跟着食肆的人进去看热闹的还不少? 都跟在十娘她们身后,自家铺子上的生意留了杂役看着,老板都来看热闹了。 徐凤娇走得步态轻盈又快,就差哼一曲江南小调来形容她此刻快乐的心情了,嘭的一下就伸手推开了厨房的门。 “?” 跟在徐凤娇身后走得比较近的人? 见她停在了门口也不进去,脸上的迟疑也很明显? 往前走了两步绕过十娘,探头往里看去? “这是厨房?” “怎么回事?” “怎么了?” 跟在后面的人,都想往里瞧。 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翟宁往前一站? 她身材魁梧? 又大小练功? 往前一站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街坊邻居谅解一下,都能进去看,只是得三个人一起进去才行,现在还差一个,谁来?” “我来!” “我我我!” “赵老板娘,你从来没有做过饭,进厨房能看出个什么花样啊?” “刘老板娘,你就做过饭了?” “咱们做老板的,家里都有仆人,谁真的做过饭呀。” “我做饭,我进去看看。” “谁说不做饭,就不知道厨房什么样子了。” 翟宁懒得看他们争,大臂一挥,就拦了一个最近的妇人往里送。 这妇道人家是隔壁隔壁又隔壁卖文房四宝的老板娘绾娘,浑身书香气息身行消瘦的她只觉得晕晕乎乎,一阵推背感袭来。 自己的脚都没用走的,一瞬间就被人提小孩子似得送到了徐凤娇身后另一侧。 她透过徐凤娇的肩膀看到了厨房里的情况,惊呼道,“哇,这厨房真亮堂!白白净净的,跟书院里似得。” 在徐凤娇左侧的林娘子也赞同的说道,“我也是看傻了眼,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厨房,十娘方才那么说,我还担心她是不是夸大了,现在看来,的的确确干干净净,一点油垢都没有。” 她捂着嘴,指着徐凤娇道,“绾娘你瞧,徐娘子都看傻眼了呢,其实方才我也看傻眼了,怎么就有这么干净的厨房呢?” 徐凤娇两人夹在中间取笑,一瞬间就燥的回过神,“这……这是厨房?别看到有灶台就是厨房了,说不定都没在这里做饭菜,我只是照着记忆里以前卖早餐的老板厨房所在打开得门,十娘肯定没在这里做饭菜。” 罗妈子早就看不惯徐凤娇了,这等人何须十娘应付她,越给她说越来劲儿,“徐老板娘,这就是咱们家厨房呢,咱们家两个厨房,这边是做饭菜的,隔壁原豆腐坊的厨房改成了做糕点的厨房,做糕点和炒菜不一样,不下宽油,也没有油锅,所以更没有油垢了。 且糕点厨房那边离你家院子就更远了,这个厨房才是和你的院子一墙之隔的。” 她们的对话,听得被翟宁挡在厨房外的街坊心痒难耐。 本来只是来看个热闹,没想到还挺有意思,把好奇心都吊起来了。 “只是外头看着好罢了,外表看着干净,指不定藏污纳垢之地在哪里呢。”铺子里的生意不景气,好不容易找到十娘一个语病,以为能找到人弥补她的损失了,徐凤娇怎么甘心这个机会从指尖流走。 第285章、 藏污纳垢,是这意思? 林娘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住没说,这徐凤娇她可不想招惹,讲书中道理徐凤娇又听不懂,她说不过这没念过什么书的妇人。 绾娘和林娘子也跟在徐凤娇身后进了厨房,在里面仔细看了起来。 “这墙上、地上都是什么啊,怎么这么白,我知道青砖,可是这摸起来光光滑滑,比青砖细嫩多了,像瓷器,不过没有瓷器通透。” 跟着进去的柳茹月帮忙解释道,“就是瓷砖,质地肯定比不上瓷器,但耐用耐磨,好清洗打扫,我专门找京外烧瓷的窑帮我烧了一些方方正正的米白色瓷砖出来,大块的铺在地上,小块一些的铺在墙上,这样厨房里看着就白净多了。” 林娘子和绾娘看得心中欢喜,虽说都不是亲自下厨的人,但这么干净的厨房看着谁能不欢喜? “这得花多少钱啊,厨房里都铺了这么多瓷砖。” 柳茹月解释道,“不贵的,烧上好的瓷器比较考验技术,这些瓷砖就粗糙厚实多了,只有一面有釉。” “你怎么想到这么铺砖的啊,怪不得你说厨房里能干干净净呢,到处都是白白净净的,这瓷砖光滑细嫩,有油垢油污一眼就能看到,擦一下子就擦掉了,看到这样的厨房,我吃饭都能吃得放心很多。”绾娘只觉得这些米白色的瓷砖,看起来和宣纸给她的感觉一样,看了让人心中欢喜。 柳茹月也没邀功,如实相告,“也不是我想出来的,瓷器原本就是咱们老祖宗烧制出来的宝贝,我以前跟着家父跑镖,去过西域,番外人可喜欢咱们的瓷器了? 可是瓷器这宝贝疙瘩轻轻一碰就容易碎? 路途遥远总有个磕碰,总有破损的? 所以西域那边商户们扎营的客栈外慢慢就积累了许多被清理出来的碎瓷片。 这些东西也不好仍? 被小孩子捡去玩容易割了手,那边沙漠多? 被人踩到了也是一脚的血,所以干脆就有人将这些碎瓷片内里糊了糯米泥往房子墙壁上贴? 渐渐地? 越贴越多,就还挺好看的,跟风者不少,这些被商人中途清理出来的碎瓷器渐渐的还不够用了。 西域那边的泥土不好? 烧不出来咱们这边这么好的瓷器? 但是烧些质地粗糙的瓷砖出来应付铺地用,倒是好用,虽说比不上大理石好,却也比青砖好清理油污。” “原来如此,番外人烧制不出绝美的瓷器? 烧些瓷砖铺地倒是够用了。” “十娘你在哪家定的瓷砖啊,我也想去买些回来铺地。” 林娘子和绾娘对于这一眼就看得出来洁净的厨房喜欢的不得了? 也不似徐凤娇那般拿着白帕子到处去擦,就想找出一处油垢出来。 她们三人聊得开心? 也听得屋外的人心痒痒,“林娘子? 你们看好了? 就出来换我们吧!” “你们看了好久了? 也该我们进去看看了吧,这厨房还能好成什么样儿!” 林娘子和绾娘相视一笑,问到了十娘烧制瓷砖的窑所在地,也不留恋,看了一眼还在仔细查找的徐凤娇,摇了摇头,“十娘,我们就不打扰了。” “就是,我们还是赶紧回家找夫君说说,早去早得,免得大家伙儿都知道后,我们也不知道得排到多后面才能等到瓷砖用了。” “两位娘子慢走!”十娘也没挽留,这里是厨房,也不是什么好聊天的地方。 林娘子和绾娘离开后,翟宁又放了两人进来。 又换来了两声惊呼,“哇塞,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林娘子和绾娘那么惊讶了。” “挂不得她们在里面赞不绝口,我看了也喜欢的不得了。” “只是,我不太喜欢全白色呢,看着不太喜庆,跟麻布孝衣的颜色似得。” 柳茹月道,“我只是觉得米黄色比较好清理油污罢了,反正要什么颜色,都能要瓷窑上了釉色烧嘛。” “对对对,我也要去烧一些铺在我的花园里,把那些青砖都换下来。” 柳茹月提醒道,“瓷砖比较滑,下雨天得仔细点。” “还是十娘想的周到……” 两人又拉着柳茹月询问起了瓷砖的一些事情。 外头的人问道,“不是说三个人三个人的进么,阿宁,你就放了两个人进去,该我进去了吧。” 翟宁不耐烦的说道,“是三个人进,可是徐老板娘还没出来呢,当然只能放两个人进去了,等她出来了,再说吧。” 恰在此时,第二批进去的刘娘子和赵婶儿已经心满意足的携手出来了,外头的人不满的问道,“嘿,这徐凤娇进去那么久怎么还不出来!” 赵婶儿没好气的指着屋内道,“厨房里是真的干净,没有一点油垢油污,干干净净都是瓷砖的本色,可是有些人就偏不信邪。” 刘娘子有模有样的掏出自己的绢帕,对着前头空无一物的半空涂抹起来,“这儿擦擦、哪里抹抹,真是想方设法都要从某个犄角旮旯抠一块油垢出来呢。” 嫌弃收回帕子,“哎呀呀,我也不说了,反正厨房里是真的干净,一会儿你们自己进去看了就知道我没有胡说了,十娘厨房里不仅瓷砖好看,那烟囱看着也和咱们家的不一样,不过烟囱无所谓,反正我隔壁又不是卖布料的。” 赵婶子家是做成衣的,闻言不开心的说道,“我家也是和布料打交道的,布料只要不存心往厨房里放,保持仓库干燥清爽,怎么可能染上油烟油垢,十娘食肆这烟囱挺那么高,和咱们的一样都是朝天上排烟,又没专门打个孔、修个拐弯儿的烟囱就对着她家院子里放烟。” “哎,有人啊,想做布料生意又舍不得花银子进新款式,怎么可能卖得出去,怪这个怪哪个,怎么不怪自家夫君拿银子去赌了没银子进新货。”赵婶子年龄大些,又是做成衣的,只有布料铺子讨好她的事儿。 没有她去讨好徐凤娇的说法,她对徐凤娇可没什么好感,其他行业的不清楚徐凤娇铺子里的情况,她们和布料打交道的,谁不知道谁啊! 第286章、 赵婶子这话,在大家心里留了影儿。 一对儿又一对儿的人进去看了厨房,出来后都是惊叹的神色,与林娘子绾娘、赵婶子刘娘子没什么区别,都惊叹不已,且对不信邪还在拿着帕子到处擦,就想擦一块儿油垢下来的徐凤娇摇头叹气。 虽说不是所有老板娘都对自家生意事无巨细的操心,但和夫君一起做生意到底还是懂一些门道。 看徐凤娇这般在意这件事,把找油垢当作救命稻草一样的去对待,大家心里明镜似得。 “这不像是赌气啊。” “就是为了找一块油垢出来让十娘负责赔偿损失么?” “她那叫什么损失,如果像赵婶子说的那般,是去年对生意太过自信进货太多,结果没能卖出去,后来男人又赌钱没银子进今年新货的话,这叫自作自受,还做什么生意,还不如早点变卖了铺子回家里买块地当个地主婆还逍遥快活些。” “徐老板,快出来吧,任你看出花儿,这亮亮堂堂的厨房里也找不出什么污垢的,人家十娘可爱干净了,说明不是十娘这边厨房造成的油污,你还是快些出来,带我们去你家看看你那些新款的布料。” “对,我们又不差那几个银子,要是有好看的新花样,我们帮你买一点……” 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徐凤娇灰头土脸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性子泼辣,可不是这些街坊三两句话就能打倒的,“这才只看了一处厨房,不是还有另一个厨房么。” “哦,这是非得在人家十娘身上找错了?” “不撞南墙不回头,徐老板娘,你还是见好就收好一点,将来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留个脸面多好。” 徐凤娇却听也不听她们的话,只是用那双闪烁着决绝目光的眼盯着柳茹月,“十娘敢不敢给我看另一个厨房。” 柳茹月也想早些打发了这个老给她找麻烦的徐凤娇,当即应下,“这有什么不敢的,既然大家都还在,那就一并看了吧,我的厨房里干干净净的,以后大家伙儿来买东西吃,也更放心得多了。” “那可不,我就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厨房? 比我自家家里的厨房看着还洁净呢? 就是不太好订得上十娘家的饭菜,买些糕点倒是可以的? 那我们也过去瞧瞧做糕点的厨房吧。” 众人一吆喝? 看这边厨房和看另一处厨房也没什么不同,有些人就跟着打头带路的十娘去了隔壁院子的厨房。 罗妈子则是留在这边带着大家看厨房。 做糕点的厨房油烟原本就比炒菜的厨房少很多? 里头更是整洁的不得了,都不需要徐凤娇拿着帕子到处去擦拭? 有眼睛的进去就知道多干净了。 今天这事儿? 孰是孰非,在这么多见证者的见证下,徐凤娇根本闹不起来了。 她想搞事,被柳茹月如此轻轻松松的化解掉? 心中再不甘心? 却也无可奈何。 此刻她想开溜,柳茹月怎会如她愿,“既然已经排除是我这里厨房的问题,那[八一中文网 .-du.]我们就去徐老板铺子里看看货吧。” “不……”拒绝的话,下意识就要开口? 徐凤娇却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强撑起一抹笑容改口道? “那我多不好意思,一会儿还希望各位街坊多多照应了。”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徐凤娇倒在是前头带起了路。 有得热闹看,大家伙儿都跟了上去。 一进布庄? 大家就左右看了起来? “诶? 快把今年的新样式拿上来啊,这些都是去年的款了,徐老板莫要替咱们节约钱,买一匹布我银子,我们还是出得起的嘛。” 徐凤娇的男人从后头迎出来,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街坊邻居看布料,心中开怀的很,朝自家女人走过去夸赞道,“娘子好手段,怎么不早些把街坊邀请来买布?” 这悄悄话,让徐凤娇眼神一冷,“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老板老板娘都在,怎么还不把今年的新款拿出来啊,怕咱们看脏了不成?” 老板脸一黑,这才知道为何来了这么多客人,娘子还是没个好脸色了,“你不是叫她们来清仓的?” 来看热闹的人哪里会给她们两夫妻慢慢商量的机会,“老板,老板娘,怎么也不招呼咱们啊,我们买了布还得回家买瓷妆休整厨房呢,去的晚了,怕是得排队了。” 徐凤娇长袖下的手暗中揪了男人一把,尴尬一笑,“哎哟,瞧多么不巧,夫君给我说,方才新款布料全被人全买走了,真是……真是麻烦各位街坊跑一趟来帮忙了,你们要来帮忙,我这边儿却……” 言至于此,她还装模作样的扭捏了起来,“让大家白跑一趟真是对不住了,不如我再去补一些新货回来,到时候再叫大家伙儿来瞧。” 也没谁是真的认真来帮忙的,闻言只是敷衍道,“既然没有货了,那咱们就先回家了。” “是真卖完了,还是……心疼咱们的银子赚的不容易,不想我们浪费银子啊~” “咱们也不缺这一两匹布用,徐老板娘将来进了货,可不一定咱们还需要呢。” 徐凤娇的心里也在滴血,若是她手上当真有布匹,哪里会把客人往外赶,可是这些人是十娘为了埋汰她撺掇过来的。 “哎哟,姐妹们愿意照顾我的生意就很好了,将来有需要了只管来看。”徐凤娇扯着笑脸,将她们一一送了出去,回过头看到十娘站在布堆前端详,心里一股无明业火升了上来。 她急匆匆上前阴阳怪气道,“我这些布匹虽说是去年的款式,却也是崭新的,可不打折卖给人送给乞丐穿呢,要是被人知道我铺子里的布给乞丐穿,指不定别人怎么笑话我。” 柳茹月心中好笑,徐凤娇这么说倒是更刻意了,看来她是在为年前自己买了许多旧衣服旧布料给乞丐做棉衣的事情怄气呢。 “既如此,那边算了,我原本还想……”柳茹月摇头叹息一声,“那我回去了。” ……她这话说一半什么意思? 徐凤娇气得要死,难道说方才十娘当真是想买布料的么? 可是她要买,干嘛过年前不买她的布料,偏偏去买别人的旧布料。 柳茹月何须和她解释,今天就是故意气徐凤娇才来的。 第307章、 若不是人太多,大家早就跑起来了。 在人群里的三人一孩,哪怕手拉手,也被人群挤得分开了去。 柳茹月身材娇小,根本扒拉不开人群,只能对也在回头找寻她,想挤过来的翟宁高声道,“阿宁,保护好子曜,玩够了,直接回家就好!” “十娘放心吧,我会带好小公子的。”翟宁点点头,更紧的抓紧了子曜的双腿。能不借么? 这雅音苑的小厨房哪里能做菜,这样的窘境,是方姨娘她们未曾想象过的情况。 为了吃上一顿饭,她们只能让出去。 方姨娘挂着牵强的笑意,“说什么借不借,都是做给家人吃,是吧,绾娘!” 柳茹月回以微笑。“老爷那样的人不会相信恶奴之言的,刘嬷嬷又没有证据。”白芷义愤填膺的为方姨娘抱不平,“更何况,刘嬷嬷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确定,她说主母并那么多下人侍卫都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不定过段日子,主母就回来了。” 黄灵眼眸一亮,“你这意思是?” 白芷眼一横,破釜沉舟的说道,“我看呀,这就是主母为了对付方姨娘,故意布下的局,在回府之前故意放出这样的谣言,坏了方姨娘声誉还是小,最好是气得老爷直接发卖了方姨娘,等主母回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她什么都没做? 就除掉了咱们姨娘了。” “陈老板勇气可嘉,把我这里当龙潭虎穴?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还敢一人来闯,足见爱子心切。” 从陈熙的反应来看? 他在本是避风港的陈府已被架空,如果他还有人可用? 定然能查到她绾娘这个身份住处? 家中还有夫君、两个孩子的事情,从而联想到那里就是陈尧所在的地方。 可是,他不知道。 怕他陷入绝境来个鱼死网破,柳茹月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一直防着他? 只好如实以告? “尧哥儿说,遇到爹爹就给他说,尧哥儿原想着回家和爹爹一起赏月吃月饼,他喜欢蛋黄馅的,爹爹喜欢火腿? 娘亲喜欢莲蓉馅儿的。” “他连这个也和你说了?”陈熙忍着呛人的滋味,捏着嗓子问。 孩子若是被绑架? 断然不会和绑匪相处得如此融洽,说这么多家庭相处日常。 尧儿比寻常孩子聪慧? 遇险后,他不可能轻信别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尧唤我干娘。”柳茹月收了刀? 缩回了床踏板上。 脖子处的锋芒退去? 陈熙捂着胸口躺在了床上,“怎么回事?那你为何骗我。” “我又没见过你,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陈尧的爹,而且一开始是你对我充满了敌意,我怎么敢说太多。”柳茹月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匕首,以防万一。 “抱歉,那你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么?” “我见他可怜,给了口饭吃,随后就带着上路了。”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道歉,柳茹月没有具体回答,反而问道,“你对方姨娘怎么看?” 陈尧不喜欢方姨娘,对方姨娘的厌恶,可能是正室妾室之争,男人看不出来,男人偏心也不是什么奇闻。 上一世柳茹月伺候过的后宅可不少,不管在外面多精明能干的男子,一回到后宅就装傻充愣,任由众多女子为他一人争风吃醋,亦或者当真被一女子哄住独宠她,其他女子都是昨日黄花、说的话都不够那女子一个屁响。 柳茹月害怕的就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陈熙还会觉得方姨娘没有参与其中,一切都是那些势力控制了陈府,方姨娘是无辜的。 如果是这样,她不放心把陈尧交给这么个糊涂的男人。 “她……” 黑暗中陈熙哀叹了一声,悲痛之中带着一丝悔意,“我不该带她回府,害了夫人和孩子。” 看来又是一笔男人的风流债,悔不当初又有什么用,人都被害得没了。 对他和她怎么走在一起没什么兴趣,知道他后悔了,不会轻信方姨娘的话就得了,“那你知道方姨娘是谁的人了么?” “不知道,直到这次遇险逃回来,我才知道她并非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她……背后的主子应该并不想拉拢我,而是想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直接取而代之。”黑夜,让陈熙的声音听上去更加凄楚。 听上去真是令人唏嘘,步入了别人的陷阱,一步错就步步错。 柳茹月之前也分析过方姨娘会不会是想谋夺陈家家产,却觉得她一个女子带着孩子没能力吃下陈氏米庄,会被陈氏族人瓜分得骨头都不剩。 原来人家后面有个很厉害的靠山。 “你身边的护卫呢?” “全没了,他们以我儿性命威胁我,我不敢放开手脚让侍卫动手,结果就……” 这么一来,情况就变得复杂了,柳茹月愁得拧紧了眉头,不过黑夜中谁也看不到。 “不过,你的到来让事情变得简单了。” 这人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柳茹月问道,“怎么说?” 陈熙冷笑了一声,“他们应该筹谋多年了,就等着方姨娘怀上胎,就立刻设计了岳父去世,我势必要陪妻回去奔丧,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们算计好的,他们还真是看得上我一个米商的家业。” 世人皆怕鬼,那是没有见过人心的可怕,柳茹月在心中哀叹一口气,她不也没看清楚陆铖泽的狼心狗肺么。 “他们千算万算,想用我儿掣肘我,却没算到我儿逃出来被你救了,既然我儿无碍,我还畏惧他们什么?” “只要我活生生的出现在人前,他们安插在我府里的这些人,就什么都不是,谋夺我家产的人只敢躲在后面不探头,他若敢为方雪琴出头,就暴露身份了,那倒好,都不用我出手,他就……” 就会如何,陈熙咬牙切齿的也没有说清楚,柳茹月倒是能猜上一二。 小事,变成了大事,还是她无能为力的事情,柳茹月不会去趟这浑水,她怕自己会被淹死。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现在人前?藏在我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她们对我的信任也没几分,如果她们发现你在我这里,那他们找到尧哥儿就很容易了。” “我受伤后没能好好治疗,你想办法给我找些补气养血的药,以及金疮药。”今夜能到她房间,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不好好养养身体,怎么和他们斗! “好。”柳茹月应下了,自会去做,虽然对陈熙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回陈府怀有怀疑,但那也不是她应该管的事情。 或许,他当时还天真的潜回来找方姨娘帮忙,结果发现方姨娘背叛了他。 或许,他是回来拿东西的。 胆战心惊的眯了会儿,根本就睡不着。 还好,为了泡制药酒,她房间里还有烧刀子。 府里是戒备状态,半夜已经睡下了,她又不敢点灯。 只能摸黑找到了酒坛子,又咬牙伸手脱了陈熙得上衣。 用帕子沾了酒水,擦拭陈熙的额头、腋窝下、手心腹股沟、大动脉、脚心、后背心。 第308章、 粉芍捧着黄氏穿过的中衣和外衫过来,黄氏扯过来,正反面都看了看,又放到鼻下嗅了嗅。 三个贴身侍女看得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开口询问。 粉鹃想得最少,就担心黄氏生气,“老夫人,这衣服脏了,是不是放在房中熏着您了?奴婢立刻拿下去给您清洗干净。” “你们看到我的时候,我就穿着这身衣服?”黄氏却没听到粉若不是人太多,大家早就跑起来了。 在人群里的三人一孩,哪怕手拉手,也被人群挤得分开了去。 柳茹月身材娇小,根本扒拉不开人群,只能对也在回头找寻她,想挤过来的翟宁高声道,“阿宁,保护好子曜,玩够了,直接回家就好!” “十娘放心吧,我会带好小公子的。”翟宁点点头,更紧的抓紧了子曜的双腿。能不借么? 这雅音苑的小厨房哪里能做菜,这样的窘境,是方姨娘她们未曾想象过的情况。 为了吃上一顿饭,她们只能让出去。 方姨娘挂着牵强的笑意,“说什么借不借,都是做给家人吃,是吧,绾娘!” 柳茹月回以微笑。“老爷那样的人不会相信恶奴之言的,刘嬷嬷又没有证据。”白芷义愤填膺的为方姨娘抱不平,“更何况,刘嬷嬷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确定,她说主母并那么多下人侍卫都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不定过段日子,主母就回来了。” 黄灵眼眸一亮,“你这意思是?” 白芷眼一横? 破釜沉舟的说道? “我看呀,这就是主母为了对付方姨娘? 故意布下的局? 在回府之前故意放出这样的谣言,坏了方姨娘声誉还是小? 最好是气得老爷直接发卖了方姨娘,等主母回来的时候? 一切已成定局? 她什么都没做,就除掉了咱们姨娘了。” “陈老板勇气可嘉,把我这里当龙潭虎穴,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还敢一人来闯? 足见爱子心切。” 从陈熙的反应来看,他在本是避风港的陈府已被架空,如果他还有人可用,定然能查到她绾娘这个身份住处,家中还有夫君、两个孩子的事情? 从而联想到那里就是陈尧所在的地方。 可是,他不知道。 怕他陷入绝境来个鱼死网破? 柳茹月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一直防着他,只好如实以告? “尧哥儿说,遇到爹爹就给他说? 尧哥儿原想着回家和爹爹一起赏月吃月饼? 他喜欢蛋黄馅的? 爹爹喜欢火腿,娘亲喜欢莲蓉馅儿的。” “他连这个也和你说了?”陈熙忍着呛人的滋味,捏着嗓子问。 孩子若是被绑架,断然不会和绑匪相处得如此融洽,说这么多家庭相处日常。 尧儿比寻常孩子聪慧,遇险后,他不可能轻信别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尧唤我干娘。”柳茹月收了刀,缩回了床踏板上。 脖子处的锋芒退去,陈熙捂着胸口躺在了床上,“怎么回事?那你为何骗我。” “我又没见过你,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陈尧的爹,而且一开始是你对我充满了敌意,我怎么敢说太多。”柳茹月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匕首,以防万一。 “抱歉,那你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么?” “我见他可怜,给了口饭吃,随后就带着上路了。”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道歉,柳茹月没有具体回答,反而问道,“你对方姨娘怎么看?” 陈尧不喜欢方姨娘,对方姨娘的厌恶,可能是正室妾室之争,男人看不出来,男人偏心也不是什么奇闻。 上一世柳茹月伺候过的后宅可不少,不管在外面多精明能干的男子,一回到后宅就装傻充愣,任由众多女子为他一人争风吃醋,亦或者当真被一女子哄住独宠她,其他女子都是昨日黄花、说的话都不够那女子一个屁响。 柳茹月害怕的就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陈熙还会觉得方姨娘没有参与其中,一切都是那些势力控制了陈府,方姨娘是无辜的。 如果是这样,她不放心把陈尧交给这么个糊涂的男人。 “她……” 黑暗中陈熙哀叹了一声,悲痛之中带着一丝悔意,“我不该带她回府,害了夫人和孩子。” 看来又是一笔男人的风流债,悔不当初又有什么用,人都被害得没了。 对他和她怎么走在一起没什么兴趣,知道他后悔了,不会轻信方姨娘的话就得了,“那你知道方姨娘是谁的人了么?” “不知道,直到这次遇险逃回来,我才知道她并非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她……背后的主子应该并不想拉拢我,而是想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直接取而代之。”黑夜,让陈熙的声音听上去更加凄楚。 听上去真是令人唏嘘,步入了别人的陷阱,一步错就步步错。 柳茹月之前也分析过方姨娘会不会是想谋夺陈家家产,却觉得她一个女子带着孩子没能力吃下陈氏米庄,会被陈氏族人瓜分得骨头都不剩。 原来人家后面有个很厉害的靠山。 “你身边的护卫呢?” “全没了,他们以我儿性命威胁我,我不敢放开手脚让侍卫动手,结果就……” 这么一来,情况就变得复杂了,柳茹月愁得拧紧了眉头,不过黑夜中谁也看不到。 “不过,你的到来让事情变得简单了。” 这人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柳茹月问道,“怎么说?” 陈熙冷笑了一声,“他们应该筹谋多年了,就等着方姨娘怀上胎,就立刻设计了岳父去世,我势必要陪妻回去奔丧,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们算计好的,他们还真是看得上我一个米商的家业。” 世人皆怕鬼,那是没有见过人心的可怕,柳茹月在心中哀叹一口气,她不也没看清楚陆铖泽的狼心狗肺么。 “他们千算万算,想用我儿掣肘我,却没算到我儿逃出来被你救了,既然我儿无碍,我还畏惧他们什么?” “只要我活生生的出现在人前,他们安插在我府里的这些人,就什么都不是,谋夺我家产的人只敢躲在后面不探头,他若敢为方雪琴出头,就暴露身份了,那倒好,都不用我出手,他就……” 就会如何,陈熙咬牙切齿的也没有说清楚,柳茹月倒是能猜上一二。 小事,变成了大事,还是她无能为力的事情,柳茹月不会去趟这浑水,她怕自己会被淹死。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现在人前?藏在我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她们对我的信任也没几分,如果她们发现你在我这里,那他们找到尧哥儿就很容易了。” “我受伤后没能好好治疗,你想办法给我找些补气养血的药,以及金疮药。”今夜能到她房间,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不好好养养身体,怎么和他们斗! “好。”柳茹月应下了,自会去做,虽然对陈熙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回陈府怀有怀疑,但那也不是她应该管的事情。 或许,他当时还天真的潜回来找方姨娘帮忙,结果发现方姨娘背叛了他。 或许,他是回来拿东西得。 胆战心惊的眯了会儿,根本就睡不着。 还好,为了泡制药酒,她房间里还有烧刀子。 第309章、 不管生着闷气的莺歌,打开门,拉着廖仙儿出门,“巧燕,带仙儿姑娘梳个头,好生伺候她吃些糕点,她想吃什么,你都拿一些出来,不过,切莫让她吃多了。” 巧燕端着糕点点了点头,“好嘞,十娘。” 柳茹月又对廖仙儿道,“你跟着巧燕去,有什么尽管吩咐,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就是了,我再进去好好说说她,她这倔脾气,不好好说说是走不出来的。” 恢复了些许少女心性的莺歌,今夜芸瑛坊都不开张了,放了姑娘们结队出去游玩,还派了女护卫保护她们。 而她自己也换了一身玄底银线绣九尾狐的厚披风,唇红齿白作白面书生状,陪着柳茹月赏花灯。 柳茹月自然也放了巧燕和罗妈子自行去游玩,不然带着太多人,在人群里也不好行走。 子曜也穿的厚厚的,戴着红色的虎头帽,显得整个孩子都虎头虎脑的,着实可爱的紧。 翟宁也做男子打扮,哪怕有人走近了,也瞧不出她是女扮男装,因为她着实魁梧,比好多京师的文弱书生都更像男人。 柳茹月是三人中唯一还是女子打扮的了,享受了一把左手俊秀书生,右手伟岸护卫环伺的待遇。 并肩接踵的行人让她们前行的步伐有些艰难,担心子曜被冲撞到,翟宁直接将他捞起来,骑在双肩上。 视野比好多人高的子曜,开心的拍着手掌,看到好看的花灯就指着那边叫大家看。 “娘,那边,那边好大一个打老虎啊,还会摇头晃脑呢!” “莺姨? 那边有个大福蝶。” 三个大人由着他看花灯? 由着他咋呼,也极为配合的去看他指向那边的热闹。 “娘? 面具? 我要戴面具。” 柳茹月扭头看去,街边好几个小摊架子上都挂着奇形怪状的面具? 也有适合小孩子戴的款式。 “好,那我给大家都买一个。” 五彩斑斓的蝴蝶面具、俏皮可爱的兔子面具、狡黠妩媚的狐狸面具、霸气威严的老虎面具…… 让莺歌看花了眼? 她拿不定主意的向柳茹月求助? “十娘,你帮人家选一个吧。” “好。”柳茹月一一拿了面具在莺歌脸上比划了一番,还和翟宁、子曜讨论了一会儿,最后拿了一个白面狐狸的面具递给她? “这个很适合你? 恰好你今个儿穿的披风也绣着银狐。” “我也觉得这个好看。”莺歌仰着脖子,让柳茹月替她严丝合缝的戴好。 戴上面具后,更显得她这个书生透着一股邪魅阴柔的味道。 “十娘,也帮我选一个吧。”翟宁也有女子心性,好奇的打量着架子上的面具? 不知道选哪个好。 柳茹月心中好笑,看来大伙儿在面对如此多选择的时候? 都会选择困难呢。 “这个,宁姨戴着好看。”子曜指着一个玄色? 龇牙咧嘴的赤鬼面具,两额还做了两根牛角一样的鬼角? 看着十分瘆人。 但这孩子没被这红脸獠牙的东西吓哭? 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柳茹月注意到翟宁不爱这个东西? 也是,她长得魁梧,肯定还是有爱美之心的,“子曜是自己喜欢这个面具吧,可惜你现在脸蛋儿太小,戴不上,可不兴欺负宁姨。” 子曜吐了吐舌头。 柳茹月上前替翟宁拿了一个粉红猫儿的可爱猫脸面具,递给了她,“你看这个怎么样。” “我是狐狸,阿宁是猫儿,很合适啊。”莺歌看了一眼,上前拿了一个有长长兔子耳朵的白色小脸面具,“这个给子曜吧。” 子曜的目光在兔子面具和赤鬼面具之间游移,小小年纪也举棋不定的样子。 对于这些形形色色,或可爱或妩媚的面具,历经两世的柳茹月早就没有偏好了,既然孩子喜欢赤鬼面具,她买了就是。 其实以她现在的身份来说,她戴这瞪着铜铃一般大眼珠子的赤鬼面具反而更合适。 上前拿了赤鬼面具,往脸上一戴,“娘买了,娘戴,好不好哇。” “好。”子曜一应下,翟宁就自动弯腰,莺歌也配合的给子曜戴上了兔子面具。 柳茹月付了钱,一行四人继续赏灯,又买了一些小物件在手上拿着,基本都是子曜和莺歌这两个家伙看上的东西,稚气的紧。 带上面具后,子曜更开心了,一路上都摇头晃脑,好似他自己真的是兔子一样。 “宣百姓了!” “内侍宣咱们进宫了!” 周围的人群嘈杂起来,不明白的外乡人问道,“咱们百姓也能进宫?” 京城人自是热情的告知,“是啊,咱们陛下体恤百姓,元宵节与民同乐,从不为难咱们,可以进宣德广场与陛下一同观看表演、花灯、烟花。” “快快,快去,一会儿陛下和皇后娘娘要出来了,早点去,能近距离的瞻仰圣颜。” “离得近一些,陛下和娘娘撒的银钱、银钱也能抢的多一些。” “抢?就不怕圣驾之前失仪被治罪么?” “不会的,咱们陛下从不会因为撒钱时候大家的失态而治罪。” “哎,别说了,咱们快点过去吧。” 周围的人群都涌动了起来,纷纷超皇宫那边挤去。 若不是人太多,大家早就跑起来了。 在人群里的三人一孩,哪怕手拉手,也被人群挤得分开了去。 柳茹月身材娇小,根本扒拉不开人群,只能对也在回头找寻她,想挤过来的翟宁高声道,“阿宁,保护好子曜,玩够了,直接回家就好!” “十娘放心吧,我会带好小公子的。”翟宁点点头,更紧的抓紧了子曜的双腿。 “子曜,听宁姨的话,好好呆在宁姨肩头。” “好的,娘,我听话。” “莺歌,你玩够了,也自己回家啊!” “好的,十娘,你也别走丢了啊!”莺歌个头更矮,很快就淹没在了流动的人群里。 柳茹月对进宫看表演没什么兴致,极力的往路边挤去。 你推我搡中,你踩我一脚,我踢你一腿的环境中,她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撞到了身后的人,身后的人又推她,这么推来推去,身形狼狈的她倒是从人群里冲了出去。 一股劲下,她窜到了路边屋檐下,撑着墙壁刚喘息了两声,后背又被人撞了一下。 扭身看去,脸上得面具就掉落了下去。 “鬼……鬼……鬼啊!”黄氏脸上的血色瞬间被吓退,脸色比青鬼面具还难看。 今夜出来赏花灯的黄氏早就被人群挤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挣脱人群到了没两个人的屋檐下,就看到一个面目狰狞、吐着长长舌头的赤面恶鬼出现在她面前。 本来这就够吓人了,可更吓人的是,那赤面鬼一瞬间就变成了被她和康儿推下吴江的柳茹月。 第310章、 “那当然,仙儿比我好嘛,又漂亮又聪明。” 瞧瞧这不是小孩子争宠失败,负气的话么。 柳茹月心中无奈,咧嘴笑着哄她,“只是因为仙儿离辰王近些,我相信莺歌如果能近距离挨着辰王,肯定感受到的东西比仙儿多多了。” 走不出来的。” 恢复了些许少女心性的莺歌,今夜芸瑛坊都不开张了,放了姑娘们结队出去游玩,还派了女护卫保护她们。 而她自己也换了一身玄底银线绣九尾狐的厚披风,唇红齿白作白面书生状,陪着柳茹月赏花灯。 柳茹月自然也放了巧燕和罗妈子自行去游玩,不然带着太多人,在人群里也不好行走。 子曜也穿的厚厚的,戴着红色的虎头帽,显得整个孩子都虎头虎脑的,着实可爱的紧。 翟宁也做男子打扮,哪怕有人走近了,也瞧不出她是女扮男装,因为她着实魁梧,比好多京师的文弱书生都更像男人。 柳茹月是三人中唯一还是女子打扮的了,享受了一把左手俊秀书生,右手伟岸护卫环伺的待遇。 并肩接踵的行人让她们前行的步伐有些艰难,担心子曜被冲撞到,翟宁直接将他捞起来,骑在双肩上。 视野比好多人高的子曜,开心的拍着手掌,看到好看的花灯就指着那边叫大家看。 “娘,那边,那边好大一个打老虎啊,还会摇头晃脑呢!” “莺姨,那边有个大福蝶。” 三个大人由着他看花灯,由着他咋呼,也极为配合的去看他指向那边的热闹。 “娘,面具,我要戴面具。” 柳茹月扭头看去,街边好几个小摊架子上都挂着奇形怪状的面具,也有适合小孩子戴的款式。 “好,那我给大家都买一个。” 五彩斑斓的蝴蝶面具、俏皮可爱的兔子面具、狡黠妩媚的狐狸面具、霸气威严的老虎面具…… 让莺歌看花了眼,她拿不定主意的向柳茹月求助? “十娘? 你帮人家选一个吧。” “好。”柳茹月一一拿了面具在莺歌脸上比划了一番,还和翟宁、子曜讨论了一会儿? 最后拿了一个白面狐狸的面具递给她? “这个很适合你,恰好你今个儿穿的披风也绣着银狐。” “我也觉得这个好看。”莺歌仰着脖子? 让柳茹月替她严丝合缝的戴好。 戴上面具后,更显得她这个书生透着一股邪魅阴柔的味道。 “十娘? 也帮我选一个吧。”翟宁也有女子心性? 好奇的打量着架子上的面具,不知道选哪个好。 柳茹月心中好笑,看来大伙儿在面对如此多选择的时候,都会选择困难呢。 “这个? 宁姨戴着好看。”子曜指着一个玄色? 龇牙咧嘴的赤鬼面具,两额还做了两根牛角一样的鬼角,看着十分瘆人。 但这孩子没被这红脸獠牙的东西吓哭,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柳茹月注意到翟宁不爱这个东西,也是? 她长得魁梧,肯定还是有爱美之心的? “子曜是自己喜欢这个面具吧,可惜你现在脸蛋儿太小? 戴不上,可不兴欺负宁姨。” 子曜吐了吐舌头。 柳茹月上前替翟宁拿了一个粉红猫儿的可爱猫脸面具? 递给了她? “你看这个怎么样。” “我是狐狸? 阿宁是猫儿,很合适啊。”莺歌看了一眼,上前拿了一个有长长兔子耳朵的白色小脸面具,“这个给子曜吧。” 子曜的目光在兔子面具和赤鬼面具之间游移,小小年纪也举棋不定的样子。 对于这些形形色色,或可爱或妩媚的面具,历经两世的柳茹月早就没有偏好了,既然孩子喜欢赤鬼面具,她买了就是。 其实以她现在的身份来说,她戴这瞪着铜铃一般大眼珠子的赤鬼面具反而更合适。 上前拿了赤鬼面具,往脸上一戴,“娘买了,娘戴,好不好哇。” “好。”子曜一应下,翟宁就自动弯腰,莺歌也配合的给子曜戴上了兔子面具。 柳茹月付了钱,一行四人继续赏灯,又买了一些小物件在手上拿着,基本都是子曜和莺歌这两个家伙看上的东西,稚气的紧。 带上面具后,子曜更开心了,一路上都摇头晃脑,好似他自己真的是兔子一样。 “宣百姓了!” “内侍宣咱们进宫了!” 周围的人群嘈杂起来,不明白的外乡人问道,“咱们百姓也能进宫?” 京城人自是热情的告知,“是啊,咱们陛下体恤百姓,元宵节与民同乐,从不为难咱们,可以进宣德广场与陛下一同观看表演、花灯、烟花。” “快快,快去,一会儿陛下和皇后娘娘要出来了,早点去,能近距离的瞻仰圣颜。” “离得近一些,陛下和娘娘撒的银钱、银钱也能抢的多一些。” “抢?就不怕圣驾之前失仪被治罪么?” “不会的,咱们陛下从不会因为撒钱时候大家的失态而治罪。” “哎,别说了,咱们快点过去吧。” 周围的人群都涌动了起来,纷纷超皇宫那边挤去。 若不是人太多,大家早就跑起来了。 在人群里的三人一孩,哪怕手拉手,也被人群挤得分开了去。 柳茹月身材娇小,根本扒拉不开人群,只能对也在回头找寻她,想挤过来的翟宁高声道,“阿宁,保护好子曜,玩够了,直接回家就好!” “十娘放心吧,我会带好小公子的。”翟宁点点头,更紧的抓紧了子曜的双腿。 “子曜,听宁姨的话,好好呆在宁姨肩头。” “好的,娘,我听话。” “莺歌,你玩够了,也自己回家啊!” “好的,十娘,你也别走丢了啊!”莺歌个头更矮,很快就淹没在了流动的人群里。 柳茹月对进宫看表演没什么兴致,极力的往路边挤去。 你推我搡中,你踩我一脚,我踢你一腿的环境中,她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撞到了身后的人,身后的人又推她,这么推来推去,身形狼狈的她倒是从人群里冲了出去。 一股劲下,她窜到了路边屋檐下,撑着墙壁刚喘息了两声,后背又被人撞了一下。 扭身看去,脸上的面具就掉落了下去。 “鬼……鬼……鬼啊!”黄氏脸上得血色瞬间被吓退,脸色比青鬼面具还难看。 今夜出来赏花灯的黄氏早就被人群挤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挣脱人群到了没两个人的屋檐下,就看到一个面目狰狞、吐着长长舌头的赤面恶鬼出现在她面前。 本来这就够吓人了,可更吓人的是,那赤面鬼一瞬间就变成了被她和康儿推下吴江的柳茹月。 第311章、 得了莺歌的应承,柳茹月的心依旧沉甸甸的,因为她知道剩下的孩子不大可能被卖到烟花柳巷了。 这虽然是好事,可是也让找孩子的范围无法被锁定在小范围内了。 雪蓉却不知这些,她只知道娘说莺歌姨是好人,哪怕她先前很害怕这个与李夫人谈生意时气势强得让李夫人都不敢大喘气儿的妖艳女人,她现在也把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她从柳茹月怀里挣脱出来,就势跪在床上朝莺歌叩头,“莺歌姨,弟弟妹妹就麻烦您多费心留意了,雪蓉代弟弟妹妹谢谢您,雪蓉也为之前的不敬向您道歉,我不知你是好人,才会冒犯……” 莺歌哪儿见得柳茹月的孩子跪自己,心中惴惴的赶紧抱起孩子,“你这孩子客气什么,你娘……” 对上柳茹月哀求的眼神,莺歌咽下了自己才是得到她的娘亲帮助那个人的话,沿用了应付外人的说辞,“你娘和我关系很好,我帮了你娘,你娘也帮过我,帮你娘我也不是没好处拿,以后叫你娘多给我坊里供应独家菜和糕点就是了。” “你无须多求,我也会帮忙,只是你千万不要再向我磕头了,我又不是菩萨,被人跪可是要折寿的,你磕头求我是要挟我帮你么。”好话什么的,莺歌当真说不来,面对孩子的好意,嘴一块又说话不中听了。 雪蓉顿时无措起来,柳茹月将她从莺歌手上抱了回来,对无措的莺歌笑道,“你救了雪蓉,让孩子给你磕个头是应该的,你安心受着便是。” 若不是莺歌机敏,及时回来给她说了孩子的消息,雪蓉也得在私宅里被磋磨多年,那对孩子的心性才是真的无法挽回了。 莺歌也没推辞,便安心接下。 雪蓉这孩子她是越看越喜欢,这有仇必报的劲儿和她脾性相投,管他什么爹啊奶奶的,卖了自己还算什么亲人,莺歌才看不惯那些被至亲背叛贩卖的女子,一旦赎身还盼望被家人接纳的。 能被卖一次,就能被卖第二次,哪怕那些人一开始愿意接纳,也不过是盼着姐儿们用身子攒的那点体己钱罢了,吸干了血后,哪个不是下场凄凉。 那些年龄大的女子还没雪蓉这孩子小小年龄想得通透,她如何不喜欢这孩子呢,“雪蓉,我和你娘是朋友,以后遇上事儿,正巧你娘忙,可以来找我。” 在雪蓉心里,莺歌姨是个很有本事的人,闻言当即点头如捣蒜,“好,谢谢莺歌姨。” 柳茹月对莺歌使了一个眼色,莺歌便如商量好的那般开口道,“茹月啊,我已经安排绮梦的身份死了,从李夫人那里买来的姑娘也都以为绮梦已经死掉了,雪蓉将来的生活不会受到影响了。” 雪蓉听得十分激动,那个姑娘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呢。 但她又听到莺歌姨哀叹一声,“可是这孩子若在我坊里呆着,很容易被那几个丫头发现,哪怕回你食肆住,你的食肆与我的芸瑛坊也就隔着一个巷子,实在太近了。 若是被认识雪蓉的人看到了,她的名节怕是保不住。而且,你食肆里的人若是嘴巴不严漏了风声,让外人猜到我们在找孩子,对将来找弟弟妹妹也不方便,你想好怎么安顿雪蓉了么?” 这些话,都是两人商量好要在孩子面前演的戏,这些话由柳茹月说,担心想帮忙找弟弟妹妹的雪蓉听不进去。 果然,雪蓉一听自己呆在这里会对找弟弟妹妹产生不好影响,着急的在两个大人中间看来看去。 柳茹月愁眉苦脸的思索一番,这才打定主意的拉着雪蓉的手,“雪蓉,娘还要找弟弟妹妹,没办法把你留在身边,在京城,认识你的人除了李夫人那一波人外,还有你那个狠心的爹。 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已经产生怀疑,不过被莺歌姨帮娘做的假身份隐瞒了过去,后来他又让人设局陷害我,又被我破解了一次。” 为了雪蓉听话,该告诉她的危险,柳茹月还是要说的。 雪蓉听得紧张不已,她最害怕的就是那个男人会再次害了娘。 孩子的手都吓出了冷汗,柳茹月帮她擦着手心的汗水,娓娓道来,“世界上不可能有两对如此相像的母女,若他发现你,一切都瞒不住了,他一定会再次对我们下手。他的岳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权势滔天,要害我们轻而易举,我们还没找到弟弟妹妹,万万不能暴露自己。” 雪蓉已经听出柳茹月话里的意思了,“娘,虽然我很舍不得离开你,但为了找到弟弟妹妹,你要我去哪儿都行,但我不想离开太远,我也想帮忙找弟弟妹妹。” “傻孩子,娘怎么舍得把你送太远呢。”这孩子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柳茹月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娘早就在京城外的镇上置好了一个院子,每七日,娘都会去那镇上的蓬莱酒庄进一次酒水,正好就能去和你聚一次,娘已经安排好信得过的人在那院子照顾了,雪蓉你看这样安排如何?” 七日见一次,对于已经确定娘平安的雪蓉来说,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娘还得去找弟弟妹妹,她不能一直霸着娘的时间,“娘,雪蓉遵从你的安排。” 当娘的,总是要为孩子考虑周全一些。 担心孩子一个人在那边会无助,柳茹月叮嘱道,“娘与莺歌姨都需要那镇上蓬莱酒庄的酒水,酒庄的庄主叫孟伦,我们与他有生意上的往来,雪蓉在镇上若有什么事,也可托人找他帮忙。” 雪蓉记下了名字,“是,娘。” 本身也是打算要带孩子去庄子上走一遭,让孟伦认个脸熟的,只是该早些提醒还是得早些说,让孩子安心跟着她出京罢了。 “雪蓉,娘也不想和你分离太久,可是那个男人已经注意到我了,我不得不万分谨慎。”其中的利害关系,柳茹月不厌其烦的提起。 为了不让孩子胡思乱想,柳茹月觉得孩子也不能太闲了,“你在外面也不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娘找来照顾你的春芹姨会教你念书认字,罗英姨会武功不仅能保护你也能教你几招功夫,将来弟弟妹妹回来了,你就能教导她们、保护他们了。” 第312章、 果然,雪蓉听得眼神一亮。 “娘,我会好好念书,也会好好学功夫的。”这次遭遇,让雪蓉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若是自己认得的字更多、又会功夫,说不定能带着弟弟妹妹成功逃离。 “乖。”可算是把孩子说得不再执着于往事,柳茹月又把子曜的事情说了一遍,担心这孩子钻牛角尖,觉得子曜替代了弟弟妹妹的位置。 听到她的身边有个孩子,雪蓉显然情绪有些不好。 柳茹月早就预料到了孩子的反应,“娘这么做也是希望多做善事,希望你们也能遇到好心人帮忙,娘一路上帮了三个孩子,一个叫陈尧已经像你一样回到家人的身边。” “你说,你能回到娘身边,是不是老天爷看在我帮他回到亲人身边的份儿上,回馈我的呢?” 雪蓉沉思一番,以前也听人说过因果,娘做好事,得好报,或许真的是这么回事呢,不然就那么凑巧她刚被卖到京城,就被莺歌姨遇上了呢。 “那,除了养在娘身边的苏子曜,另外一个孩子呢?” 对于早慧的孩子,柳茹月不介意多说一些,“另外一个孩子,他……要照顾很多很多可怜的孩子,所以没在娘身边,不过他也有帮娘寻找你们,娘f身乏术,没办法去往各处找你们,他是娘的好帮手。” 听了这些,雪蓉倒是没那么介意了。 既然孩子已经醒来,柳茹月不敢让她在芸瑛坊多做停留,毕竟这里人多眼杂。 说服雪蓉躲进一口透气的箱子里抬上马车,莺歌进了马车,而拉货的马车也跟在了后面,哪怕有心人来芸瑛坊打听,也不过是莺歌亲自去蓬莱阁进货罢了。 花楼老板亲自去进货,在别处显得有些夸张,对于能酿造蓬莱浆的蓬莱酒庄来说,却不是什么奇事了。 自打蓬莱酒庄的庄主回了京城,开始真正的开门做生意,京城里不少酒铺受到冲击,生意已经没有以前好了。 有了好酒,大家还想要更好的酒。 蓬莱浆自然是好的,可是蓬莱山庄还有更好的蓬莱醉,蓬莱浆想要订上货都不容易了,更别说产量更少的蓬莱醉,因此不少酒楼花楼的老板都会亲自上门拜访,希望能购得蓬莱酒庄的酒水。 为表诚意,以及避免关系疏远,许多老板都会亲自去蓬莱酒庄进货。 柳茹月没有跟着莺歌一起上马车,两人一起去酒庄,目标太大了,她相信莺歌能安排妥当的。 到了第二日,柳茹月才架着马车,借着去酒庄进货的借口,去小院看了雪蓉。 一并带去的,还有苏子曜。 原本还有些介意娘身边有了一个孩子的雪蓉,看到走路都走不稳,还会摔跤的小肉团,那一丝幽怨也消失无踪了。 这么小的孩子,娘捡到的时候还在襁褓里呢,如果娘不带上他,岂不得喂了大虫。 她已经9岁了,和一个2岁的孩子计较什么呢。 雪蓉的心到底是柔软的,毕竟还是个孩子,很快就和可爱的子曜玩在了一起。 这样的结果,柳茹月一点不意外,苏子曜多粉嫩可爱一个肉团子啊,她看了都时常心里软软的暖暖的,雪蓉肯定也会被他征服。 孩子还是要和孩子玩耍在一起才行,雪蓉有了那样的精力,若没个开朗活泼的玩伴,心性怕是很难挽回。 她有了将苏子曜留在雪蓉身边陪伴她的想法,只是现在还不宜如此做。 她孤身一人带着孩子,没有一个好的由头,身边的孩子突然不在了,会引得有心人怀疑的。 孩子们一起玩耍的时候,柳茹月让买来做照顾雪蓉起居的卫嫂打下手,亲自去厨房做了一大桌菜。 这一手厨艺,她还没让自己的孩子尝过呢,可算是能让雪蓉吃上了。 将来,等孩子们都找回来了,她一定要做上更多好吃的,让孩子们吃个够。 饭菜的香味传到了正在院中,正在和子曜玩耍的雪蓉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啊,好香啊~!” 苏子曜这次没有挨个儿蹦字儿了,“媛媛姐,娘在做好吃的。” 咋然听到媛媛姐这个称呼,雪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娘亲说那个男人知道她们的名字,为了避免被他抓到把柄,娘改了名字,她也得改名字。 雪蓉自然明白要藏好自己就得改名换姓的道理,娘说希望早日一家团圆,而娘现在姓苏,所以她现在的名字叫苏思媛,她也很喜欢这个新名字。 她和娘把弟弟妹妹的新名字都商量好了,只等他们找回来,立马就能换上新名字。 二妹雪慧就叫苏思璇,就当同凯旋的旋了,因为她和娘亲都期盼着大家能成功团聚。 三妹雪汐就叫苏思彤,和一同的同同音。 四弟就叫苏嘉合,阖家团圆。 她觉得娘取的这些名字寓意特别好,所以很好听。 “媛媛姐姐?”苏子曜不知道大姐姐为什么不理自己,歪着脑袋又唤了一声。 “啊,五弟,你说是咱们娘做的菜?”在人牙子手里吃不上什么好吃的,雪蓉无比怀念娘亲做的饭菜,虽然那不是最好的饭菜,但绝对是让她念念不忘的好饭菜。 可,她也记得,娘亲做的饭菜并不会这么香啊。 “恩,娘做的菜可好吃了。”被带来见姐姐之前,娘和他说过姐姐才从老家过来的事情,老家苦,姐姐吃不上好吃的。 苏子曜伸出小短手,拉住了还在怀疑的姐姐,“媛媛姐,我带你去偷吃。” 啊?偷吃! 会被奶奶打的! 雪蓉被苏子曜拉着晃了晃手,才反应过来,那个恶狠狠的奶奶再也管不到她了,她怕什么!? “恩,我们去厨房。”雪蓉拉着苏子曜小跑了起来,她有照顾弟弟妹妹的经验,一路上都没让苏子曜摔倒,成功的跑到了厨房。 在门口探出脑袋,看着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娘亲,娘亲看起来比以前好看多了! 察觉到被人注视的感觉,柳茹月回头,看到了两个含着手指流口水的小家伙。 她顺手就切了两块烧鹅肉,蘸了酸酸甜甜的梅子酱一同递给了两人,“过来,给你们偷嘴儿尝尝烧鹅。” 第313章、懂事 被塞了一嘴的烧鹅肉,酸酸甜甜的梅子酱在口中融化,雪蓉瞪大了眼睛,这样的味道是真实存在的么? 她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食物呢,以前家里没什么肉吃,有鹅肉也是留给爹爹和二叔吃的,哪怕是弟弟,也分不到两块吃。 就吃过一口鹅屁股肉,味道又油又恶心。 “媛媛姐,好漆么?”苏子曜嘴里也鼓鼓囊囊,却也不忘询问姐姐的看法,娘亲做得菜太好吃了,他希望姐姐也喜欢呐。 “恩,好吃,很好吃。”雪蓉幸福的扬了扬唇,尔后又鼻子一酸,眨眨眼将泪水憋了回去,“要是弟弟妹妹也能吃到就好了。” 柳茹月用帕子擦了擦手,“娘一定会把弟弟妹妹找回来,雪……思媛就安心吧,娘学做这些菜,就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姐姐?”苏子曜还太小,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开开心心的思媛姐姐就哭了鼻子,小心翼翼的伸手想摸摸她红红的眼睛。 “姐姐没事哦,子曜我们去吃饭吧。” “好的!”一听没事,小小的孩子顿觉轻松,拉着他新得的姐姐开心的晃起了手臂。 柳茹月也收拾好心情,将做好的菜装盘,一一端到了堂屋的饭桌上。 陆家本就是破落书香家庭,又要供一个读书人,生活更是拮据,雪蓉自小没有享过福,大多时候吃的都是糊糊、水煮青菜,看着这一大桌的色香味俱全的好菜,有些无从下筷。 虽说都是自己准备的好菜,但柳茹月也的确不知道雪蓉真正喜好的口味是什么,只能估摸着捡些她觉得孩子会喜欢的菜往她碗里放,“多吃点,你喜欢吃哪个菜就给娘说,以后娘再给你做。” 随着碗里的菜越来越多,雪蓉似是也感受到了娘亲心中的不安,拿起筷子一口口的吃了起来,“娘,你也吃,弟弟也吃。” 被提了一嘴的苏子曜别提多开心了,新来的姐姐很关心他呢。 还用不来筷子的苏子曜,也学着柳茹月用勺子将跟前的菜舀了往雪蓉跟前送,“媛媛姐,介个好吃,我很喜欢吃的。” 雪蓉端起碗,迁就的递过去,接住了苏子曜舀给她的肉沫鸡蛋羹。 这个弟弟虽说不是亲弟弟,倒也不讨厌。 想了想,雪蓉也夹了一片水晶猪蹄放到了他碗里,“这个你好嚼,弟弟吃吧,姐姐会自己夹菜的。” 柳茹月在一旁看着,又是开心又是难过。 这一顿饭,孩子们吃的还是很开心的。 担心自己离开后,雪蓉吃不上她做的好饭菜了,将准备好的糕点都拿出来,对她说道,“这些点心是娘给你做的,但不能当饭吃,每天能一点,七天后,娘再过来看你。” 雪蓉很想留在娘的身边,却也知道坏人就在京城里,还是个官,娘带着她就不好找弟弟了。 一头扎入柳茹月的怀里,硬憋着不让眼泪留下,揪着柳茹月的衣服仰起头,坚强的说道,“娘不用来看我也行的,我已经长大了,娘去找弟弟妹妹吧,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这孩子果然好强,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同样是自己的孩子,柳茹月哪里舍得这样懂事的孩子受委屈。 “思媛,娘来陪你不是浪费时间,娘找了好多人一起帮忙找弟弟妹妹呢,所以每隔几天来看你一次,并不会影响大局,你不必担忧。” 雪蓉很想再次拒绝,却再也开不了口了,她怎会不想娘来看自己呢…… “恩,娘,你保重。” 柳茹月很是内疚,无法陪伴孩子,“思媛,你一个人太孤单了,娘后面找机会把子曜送过来,让他陪你,好不好?” 对于出现在母亲身边的孩子,她原本是应该讨厌的,但知道那也是被人遗弃的可怜的孩子之后,雪蓉早就没有排斥的心理了,更别说苏子曜又那么乖,很听她的话。 小姑娘本想摇头,却又顿住,只是望着柳茹月仔细的询问,“是不是子曜吵闹,妨碍了娘找弟弟妹妹?” 这孩子……是以为她烦了苏子曜么? 心中一晒,柳茹月好笑的抚着孩子的青丝,“有嬷嬷、巧燕和翟姨照顾他,无需我事事操心。” “那就好。”雪蓉小大人一样沉重点头, 苏子曜跟着娘,也能让娘在想孩子的时候,有个寄托,虽说谁也不希望自己被人取代,但她还是事事为娘多操心一点。 小姑娘语气略带嫌弃的说道,“我还要学习呢,早些学了本事,将来才好帮娘找弟弟妹妹,就让苏子曜跟着娘吧,免得在这里吵着要我陪他玩,我又不好拒绝。” 柳茹月心中一暖,这孩子,如何不让她这个当娘的心疼呢。 到了门外,看到了嬷嬷照顾的苏子曜,雪蓉又将目光放在苏子曜身上,“子曜,在娘身边要听话哦,替姐姐好好照顾娘亲好不好。” 苏子曜人小小的,照顾自己都还勉强,哪里能照顾得了她一个大人,但柳茹月知道雪蓉关心她的心情,便脸带笑意的在一旁看着姐姐嘱咐弟弟。 亏得苏子曜听得十分认真,连连点头应下阿姐的要求。 柳茹月带着苏子曜离开了小院,带着装满了酒水的马车回到了京城。 最近因为雪蓉回到身边,柳茹月开心了几日,却也并未因此就懈怠了找孩子的事情。 食肆已经处于非重要客户不开张接待的地步,糕点铺子也有巧燕应付,在别人看来,她就是关门在带孩子。 在别的商户看来,她这样就是没有进取心,女人成长不了大事。 但也有不少人觉得女人就该如此,赚够了银子就别出来招摇过市,闭上门在家带孩子才是正经的。 现如今,世道本是如此看待女子的,所以柳茹月不开门做生意,并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和怀疑。 甚至好些酒楼因此松了一口气,小小食肆无法撼动京城大酒楼的生意,但再小的盘子也影响了他们的脸面和声望,他们甚至计划着上门找柳茹月购买做菜的菜谱。 第314章、肖想 反而因为柳茹月不再开张每日做生意,私下里请她上门做酒席的人倒是多了起来。 结交京城达官显贵,原本也是柳茹月的计划,对于她找孩子的事,对于她将来和陆铖泽对簿公堂粗看起来没什么帮助,但万一用得上这些人脉呢。 柳茹月挑拣着接了一些邀请,倒是让原本蠢蠢欲动想逼迫她交配方的酒楼又不好出手了。 找孩子的事情,似乎陷入了古井无波的状态,就在这时,一个人的突然到来,让她惊诧不已。 “陈……老板?” 柳茹月实在没想到,在她去芸瑛坊送糕点的时候,竟然遇到了陈熙。 此刻陈熙已经不是那副气血两亏的虚弱模样,方才他姿态闲适的坐在包房中央,眼睛似狐狸一般微眯着,尝着女子皓腕送到嘴边的酒水,享受着惜莲抚琴、萧玉蝶跳舞。 任谁看了都只会赞一声好不风流,万分艳羡。 房里的女子已经被尽数请出去,陈熙的表情也不复方才轻慢,他理了理衣袖,坐直了身子,指了指圆桌边一方凳子,“柳老板,请坐!” 虽说救过陈熙的命,但显然他并不是一个感恩于心久久不忘之人,还是一个银货两讫的商人,救他和陈尧的恩,他已经用银子结算。 所以对于自己拿了对方的银子,却没能做好他要求的事,柳茹月到底还是有些心虚。 “陈老板,你……” 想问对方是否因为丞相府的事情进京的,但柳茹月又不想涉及他的秘密太深,只能无话找,“你何时进京的?” “今日刚进京。”陈熙打量着明显在躲避他的女人,并未如她所愿的直接道,“我进京的目的,就是来找你的。” “我……实在对不住,因为一些原因,我得罪了丞相府小姐和姑爷,右相府应该是不会找我上门做菜了。”柳茹月知道自己想赖掉丞相府任务的事情怕是不好达成,但还是极力推脱着。 “不,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好。”对上女子诧异的眼神,陈熙饮了一口小酒解释道,“虽说得罪了丞相府小姐和姑爷,却并不紧要。” “但就我所知,丞相对你并无恶意,甚至在同僚口中多有听闻你做得好酒席,你把你的名声经营的很不错,以后继续多在各位大人的后宅中走动,做好你的菜便是了。” 沈曼青是沈丞相唯一的女儿,沈丞相和她交恶是早晚的事情,但陈熙并不知道她和陆铖泽的恩怨,才会这般泰然。 弄不清楚陈熙的立场,柳茹月是如何都不会向他透露自己老底的,所以对于他的要求,她现在只能敷衍应下,“做菜自然是会继续做的,但后宅之事,丞相一介男子忙于政务,也不会多加管理,府中有事,少不得沈曼青参与,她多半是不会请我的了。” 陈熙却笃定的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做好菜就好了,只要你继续研究新菜品,保持在各个府中的好名声,丞相府就一定会请你去做菜。” 也不知道陈熙哪里来的自信,难道是他有人已经混到丞相府里能左右沈曼青或者沈丞相的想法? 不对啊,要是他派进去的人这么能,哪里还需要她一个厨娘混进去找东西,那个人去找东西岂不是更方便? 哦,对了,陈熙一个商贾,在丞相跟前自然发不上话,可是他身后之人身份就不一定了,或许…… 因为她名气不错,想吃她饭菜的达官显贵多了起来,将来会出现某个身份不一般的人想吃她做的菜,同时还得满足那个人去了丞相府作客,丞相府就会请她上门做菜了。 可是一般的客人,哪里需要沈丞相照顾他的口味,还专门去外面找一个厨子来做菜。 亦或者,那个人是丞相请上门的贵客? 想到这里,柳茹月心中一惊。 赶紧打住了自己的想法,能被沈丞相请上门的得是什么地位的世家贵族? 不管是谁,反正到时候她就做菜,找东西,别的都不管。 因着柳茹月表情控制的好,并未显露出任何情绪,陈熙觉得有些看不透她,她的能力刚好是他所需要的,这样的人他太想留在身边用着了。 “原想着你会开一个大酒楼,没想到却开了一个芸瑛坊,你经营的不错。” 柳茹月抬眼看着正用欣赏自己所有物目光打量周围的陈熙,坦言道,“陈老板误会了,这个芸瑛坊并非十娘所有,您给我的钱,我开了食肆。” “可是开个小小的食肆,哪里用得着那么多钱。”刚来京城,就能捧出一个花魁,成为京城名人雅士流连忘返之地,陈熙如何不稀罕,这样的地方搜集消息比他开的酒楼还方便。 他也不是没张罗过花楼,可是花楼和酒楼不同,酒楼请来的厨子,厨艺好不好,是尝得出来的,只要肯砸钱、愿意疏通关系,随便用他手下某个管事,都能把酒楼经营起来。 可花楼…… 秦淮一带最不缺的就是花楼,千娇百媚的女子数不胜数,男人们更是喜新厌旧,没有哪一家花楼能一直蝉联花魁榜首,没有哪个花魁能每年都上花魁。 就算他想花钱买一家出了花魁的第一花楼,或者把花魁挖墙脚,也没办法保证花楼能一直守在顶峰。 他找来的管事经营的花楼也不过泯于秦淮众多花楼中罢了,不算差,也不出彩,毕竟出不了花魁,那就没有他期待的那群人成日来关顾。 这次,他也并不是今日才来京城的,他到京城后找到各位管事,从经营花楼的管事嘴里听到了莺歌经营的芸瑛坊,对她诸多不满和排斥,还希望他出手打压一番芸瑛坊。 那还不是他特意打招呼盯着莺歌和十娘的人,已经对芸瑛坊这般在意,这说明什么? 经商多年,他有直觉,他捡到宝了,还不止十娘一个宝,还有那个之前并无太多存在感,跟在十娘屁股后头的妖媚女子。 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一来京城就打破常规,眼光独具一格的选中了廖仙儿,并将花楼经营到了所有花楼期待的高峰。 这个楼若是能被他拥有,又能多一分助力。 第315章、你来我往 柳茹月也不是一世为人,从陈熙的话语里已感知到了一些威胁。 是方才自己心虚的表现让陈老板觉得有机可乘了,实在不应该,柳茹月自信的对视过去,“陈老板,你若是单从开店成本上来说,小小食肆的确花不了那么多银子,至于心血,也本是我应该付出的,不能因此拿乔算在银子上。” “你也经营着那么大的生意,应该知道店铺上的花销向来不是做生意的大头,生意想做稳不被人找茬都得花钱打点,更别说我还得把生意做到让右相都知晓且请我上门的地步。 那些大酒楼尚且做不到刚开张就让右相府请上门,我一个小小食肆能做到,陈老板觉得我不用花银子让人替我营造声势么?” 这个女人,还真是寸土不让,陈熙摸了摸酒杯,他也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被人打消注意的,“我不是说,你到了京城可以找东方大人寻求帮助么,何必浪费这个钱。” 柳茹月抿嘴一笑,用心知肚明的目光望向陈熙,“东方大人既然那么重要,自然留到更需要的时候再用,岂不是更能让人猜不到我背后之人是你?” “我花点银子就能找到更好的牌面,让对方引荐到右相府跟前,怎么就是浪费银子了呢?” “难不成在陈老板看来,东方大儒这样百官敬重的人物还比不上区区几千两银子?” 这样的话,陈熙是真的不能接下来了,曾以为这个女人不在意钱,现在她这般作为可是势要保下芸瑛坊的作态。 是为了芸瑛坊日入斗金的赚钱能力? 不。 也和他一样,是为了探听达官显贵的消息? 可她要这些人物的秘密来做什么? 陈熙左右也想不明白,忽然,他想起十娘曾经提过让他帮忙留意孩子的事情,她要找孩子! 如此这般,倒也说得过去了,要找孩子是很费钱的,怪不得她咬紧芸瑛坊不松口。 孩子是娘的命,他若强行要走芸瑛坊,怕是真的得罪了十娘了。 如今的十娘,早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所见那个没有靠山、空有一腔勇气的普通厨娘。 她如今出入各个达官显贵门庭比他还稀松平常,谁知道哪些好吃嘴的贵人恰恰就把她放在了心上了呢。 得罪不得。 陈熙在心中落下这一判断,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拢手作揖道,“十娘为了达成允诺我的事情,实在是辛苦了,你的姐妹开了芸瑛坊也经营得很好,也是一位奇女子了,你们两位女子,可以说把不少男人都比了下去,在下实在佩服!” 这是承认芸瑛坊是莺歌的了? 见对方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陈熙祭出感情牌,“自打十娘离开,尧儿甚是想念你,这次进京,尧儿也闹着非要跟过来,就是为了见见你这个干娘。” “但我呢,想提前和十娘商量一下我们的事情,就把孩子留在京城别院,没带来这里,突然到访的确冒昧,改日,我一定亲自带着尧儿上你家中与你这个干娘团聚。” 进京后甚是繁忙,柳茹月偶尔也会想起那个苦命的陈尧,想他在家中过得是否如意,虽说他已经回到家,回到了爹身边。 但他这个爹,就不太像疼儿子的人,而且,也不知道他爹那些小妾会不会追过去新府邸里,找陈尧麻烦。 “到时候你让小厮提前到我食肆上找巧燕打个照顾,我好提前给尧儿做些他喜欢的食物。”她现在也不会天天呆在家里,就怕陈尧来扑个空,让孩子失望,也让陈熙去注意她行踪。 “自尧儿的娘亲去世后,他也只把你这个干娘放在心中了。”谈起儿子,陈熙的目光不复方才精明,甚至疲惫不少。 看来这两父子的关系还没完全弥合,陈尧又不是傻子,亲眼看着娘亲被歹人所害,知道这事儿还和亲爹有些关系,这伤害不是一两天能消弭的。 但这事儿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来对人家爹说什么,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在她看来,自己那个几个孩子亲眼看着她被扔下吴江,他们对陆家的仇恨也不是轻易能消散的。 除非,陈尧的娘,也能像她一样活着回来! 雪蓉见到她之后,恨意已经不是那么明显。 陈尧么……他娘永远不可能回来,他爹的小妾只要还活着,他就绝对不可能原谅他爹。 哪怕那个姨娘死了,只要陈尧还在意,也不是那么容易和好的。 陈熙饮了两杯酒,说了些客套话,就离开。 一时间倒是让柳茹月忘记了来芸瑛坊的目的。 莺歌送走了陈熙,千娇百媚状似无异的上了楼,一关上门,她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步履匆匆急行到柳茹月跟前,握着她的手道,“方才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这些生意人真是贪得无厌,老娘辛辛苦苦打理的芸瑛坊,他却想靠一两句话就窃取我的劳动成果,我呸!” 越说越生气,莺歌掐起腰,指着虚空数落,“他要是想要,你让他亲自来找老娘,看本姑奶奶不让姑娘们采干了他!” 原本还被陈熙来意压得有些烦闷的柳茹月,见莺歌这般混不吝的骂人,没忍住笑闹的揪了她的腰,“让你胡说,这话要让楼里姑娘们知道了,我看先被她们榨干的就是你了。” 芸瑛坊的姑娘卖艺不卖身,莺歌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早年养成的满嘴胡说习惯可不是一两日就能改掉的。 她双手合十的求饶,“我的好姐姐,你可得怜惜我,别把这些玩笑话说出去,不然安抚这群生气的小姑奶奶,我的私房钱可不是要被榨干,我还琢磨着雪蓉生辰的之前,找苗夫人给她打一套金饰呢,我还看中了聚宝轩的几根玉簪,觉得配白嫩嫩的小姑娘最是合适了。” 本就是开玩笑的话,柳茹月哪里会四处嚷嚷,倒是对莺歌送礼这个事颇为在意,“小孩子家家,哪里需要穿金戴银,玉簪你也不怕我闺女不小心摔碎了。” “她现在不需要,将来长大了也得出门吧,这可是京城,女孩子就得富养,自小就得培养一些眼力见儿才行,不然将来啊,会被婆家看轻的。”莺歌 第316章、怎么当爹的 莺歌的话,让柳茹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虽说经历了上一世诸多遭遇,可是在养孩子这个事情上,她的思维还停留在依旧是陆家媳妇那水平上。 陆家,第一重是重男轻女,第二重是读书人地位更高,再加上陆家本就条件一般,所以从未设想过要富养女子这样的情况。 哪怕重生后,柳茹月想过要好好做饭给孩子们吃,也想过要给孩子们过上好生活,却也没富养女儿的念头。 一切还是因为穷惯了,压根就没这方面的倾向。 “你看你,这个娘当的,赚那么多银子干嘛,不就是为了孩子们过得更好么。”莺歌可不会因为对象是十娘就嘴下留情。 她也猜得出柳茹月的重重顾虑,“而且这里是京城,你虽说赚的多,还能多到哪里去?比你有钱的人多了去了,给姑娘佩戴一些金银玉饰不会打眼的。 贼子还看不上咱们买的金银呢,官家小姐的金饰和普通商户姑娘买的金饰含金量都不同,要抢也是抢她们官家小姐的。” “我说一句,你就说了这么多,我是怕了你了。” 知道自己说服了十娘,莺歌哪里还会和她耍嘴皮子,得意的哼了一声,“这就对了嘛。” “我先替思媛谢谢你这个干娘了。” “都说是干娘了,哪里还需要你来感谢,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了。”在红尘中打了几个滚的莺歌,见多了痴男怨女的悲欢离合,就没想过还要嫁人生子这样的事情。 十娘的孩子那么惨,没爹疼,她就去当他们干娘,让他们多一个娘来疼,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比别的孩子缺少爱了。 “干娘送点礼物算什么,我也没个后,将来我这点东西,还不是给她们的。” 想要劝莺歌还是找个男人生个孩子的话在嘴边,几经嗫嚅,柳茹月还是咽下了,她连举个好例子都举不了。 或许可以说莺歌曾经没遇到好男人是因为在风月场所遇到的都是逢场作戏的浪子,但真的遇到把女人娶进家门的男人,就一定会让女人幸福么? 婚后幸福的人很多,但柳茹月不是,所以她很害怕因为自己的劝说,让莺歌又不幸。 其实莺歌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不靠男人,自力更生的赚银子,每天数着白花花的银子她也很开心。 谁说只有银子人生不圆满,只剩空虚的呢? 明明有了银子,才是无比踏实的事情嘛。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继续下去难免让人悲伤,柳茹月严肃以待的望着莺歌,“言归正传,方才你是临时才去隔间偷听的吧,以后可别这么做了,谁知道他在人前是不是扮猪吃老虎的主,万一内力惊人,你我的秘密就暴露了。” “我知道了。”莺歌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但她看到陈熙,就知道他肯定是来这边等十娘的。 她很担心陈熙会为难十娘,所以才会偷偷去隔间的暗室先偷偷观察他,虽说以前在陈府也见过陈熙,但接触的少,莺歌不算了解陈熙为人。 而男人,在花楼里喝点马尿,又被女人吹捧一下,就容易飘,一飘就会暴露本性,就很容易说大话,透露出一些平时不容易观察出来的言行。 “不过十娘请放心,就算他察觉到了,也没关系,这陈熙明显知道花楼的最大用处,不然也不会厚脸皮的向你讨芸瑛坊。”莺歌想起那一幕,对男人的厌恶就加深了几分。 柳茹月见惯了鱼死网破之人,“你就不怕他拿这个威胁我们,或者阴我们。” “不会的,他现在还需要你我,虽说我明面上不归他所管,但他知道我肯定会帮你,我帮你,就是帮了他,不管他针对我们任何一个人,另外一个人都不会帮他了,也会暴露芸瑛坊的妙用,不划算的,他可是商人。”要说男人,莺歌自负比柳茹月更懂。 “你说的在理,但以后还是别冒险了,等我找到孩子,咱们就把暗室拆掉,到时候你依旧不用怕他拿这个事情来阴你。” “恩。” 第二日,陈熙果然派了京中陈府别院的下人来食肆,按照正常流程预约了一桌酒菜。 柳茹月并非每日都接待食客,大部分时间是接待重要达官显贵的食客,但也不是完全不接随缘普通食客,所以接了陈府的预约,在很多人看来,也不过是陈熙运气好罢了。 到了约定的那天,陈熙和陈尧坐着马车而来。 巧燕将两人迎了进去,披着小斗篷的陈尧看到熟悉的脸庞,就迫不及待的掀开帽子,一股脑冲了过来,抱上了正端着菜从后院进大堂的柳茹月大腿,“干娘!” “哎哟,尧哥儿,你悠着点!”陈尧在柳茹月心中从不是急性的人,向来规矩记在心中,没料到他会有此一举,手中盘子被撞得一晃荡。 翟宁手疾的从柳茹月手里接过盘子,稳稳的接住了撒出来的汤汁,安静的端去桌上放好,避免了一场小灾难。 陈熙扫了一眼翟宁,以前从手下传来的飞鸽传书中他知道十娘食肆上都招了些什么人,也知道翟宁会点拳脚功夫,却没想到翟宁的身手竟是这般好。 “尧儿,这可是爹教你的规矩?若再如此,下次别想我再带你出门。” 正抱着柳茹月的腿想发发牢骚的陈尧,松开了手,垂下脑袋,闷闷的开口,“干娘,尧儿好生想念你。” 声音由欢喜变得难过,听着就委屈不得了,柳茹月心疼的蹲下,将他搂进怀里拍了拍后背,“尧哥儿,我也想你。” “……娘,干娘……”陈尧是真的委屈,娘不在了,爹整日忙着生意,虽说没有姨娘来找他麻烦,但家中更显冷清寂寞了,他怕极了那种整个大院子里,似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活人的感觉。 “许久不见,你长高了不少呢,比分离之时,高了一个头了呢。”柳茹月感觉到肩头湿湿的,心疼的不得了,原本想活跃一下气氛,让陈尧开心一下的,最后又觉得自己嘴笨了。 此刻,她是真的想质问一下陈熙是怎么当这个爹的,让孩子如此委屈。 第317章、被无视的爹 自家孩子当着外人的面,哭得那么伤心、委屈,陈熙脸上有些挂不住。 “男子汉,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爹以后还能放心把家业交给你么。” 这男人对她不讲情面、精于算计就罢了,反正她就是一个外人,可他对自己的孩子还说这样的话。 柳茹月抬眸凶狠的瞪了陈熙一眼,捂着陈尧的耳朵责备这不会当爹的家伙,“孩子还小,你当他面说什么家业,你希望他将来听你话、孝顺你是冲着你的家业而装的乖巧么?” 男人的面色因她这句话,凝滞了一瞬,紧接着表情也是松动了许多,柳茹月又道,“再说了。” 松开捂着耳朵的手,揉了揉不明所以的陈尧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许久不曾见面,孩子冲着干娘撒撒娇,怎么就不行了?” “这时候还无动于衷的孩子,你倒是得担心担心孩子是不是个没感情的白眼狼了。” 陈熙摸了摸鼻子,有些撇不开面子的扬眉,“我就说了一句,你就怼我好几句。” 虽然不知道干娘先前对自己爹说了什么,但都捂他耳朵了,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爹现在说话的语气不复刚才那么冷硬,似是被干娘骂服气了,就得有个人治治爹才对。 在他心里高山一般威严的爹,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撼动,浑身僵硬的陈尧也松弛了下来,彻底的赖在了十娘怀里。 “先吃饭吧,边吃边聊。”柳茹月抬手松开陈尧,先虚请陈熙上桌,又轻柔的拍拍他后背。 两人虽说很久未曾见面,但以前相处默契,陈尧懂事的自己爬上上了桌旁的凳子上。 此刻,罗妈也带着苏子曜出来了。 陈尧看到他,又从凳子上跳下来,围着苏子曜转了一圈,难以置信的摸了摸他的脸,“狗娃?你长这么大了啊!” 苏子曜歪歪头,疑惑的看着陈尧,尔后眼神放光的伸手抱住陈尧,“狗蛋儿!” 陈熙,“……” 我儿子还有过这个名字? 陈尧也想起了曾经,这个名字他可是第一时间被干娘提出来就否定了的,没想到狗娃当初不会说话,却牢记在小脑袋瓜里了。 他得纠正“狗娃别乱叫,狗蛋儿才不是我的名字呢,我叫……” “春妮儿姐姐!” 陈尧,“……” 陈熙,“……” 原来我儿子还不止一个奇怪的名字啊? 这十娘取名字的能力,真不咋地。 “叫我陈尧哥哥,尧哥哥都行。” “曜哥哥?”苏子曜又不懂了,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着自己,“我是曜弟弟。” “你虽然是我弟弟,你也不能用我名字啊,而是陈尧的弟弟,不是尧弟弟。” “可是我是曜啊,我是弟弟啊。” 两个孩子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半天,柳茹月实在看不下去了,“狗娃现在叫苏子曜,日曜的曜。” 这么一说,陈尧就明白刚才是自己理解错了,小大人一样的点点头,拍着苏子曜的肩头说道,“哦,那我就叫你子曜弟弟好了,你叫我尧哥哥。” 苏子曜可是听话的好孩子,他还记得陈尧曾经抱过自己呢,听话的应下,“好的,尧哥哥。” 小孩子的友谊,就比两个家长的简单多了,交换了新名字,陈尧就帮着小小一团的苏子曜爬上了凳子。 实则还是罗妈在一旁帮衬多一点,但这并不妨碍两个孩子欢欢喜喜坐一起。 看着儿子有了干娘和弟弟,热热闹闹的说说笑笑,看着才像一家人似得,对着自己就礼仪俱全、不苟言笑,做足了他曾经教导的处世之道,可陈熙心里就是不舒服。 这一顿饭,滋味是好的,氛围也极其温馨,唯独陈熙觉得自己在里面格格不入,融入不进去。 柳茹月帮陈尧夹一筷子菜,陈尧也会帮她夹一筷子菜,甚至还会给旁边那孩子夹一筷子菜。 哪怕是年龄小小,手不够长,够不着菜的苏子曜,也会尽其所能的将自己跟前的鸡蛋羹舀一勺子放陈尧碗里。 原来一家人吃饭,是这样吃的么? 可是,互相夹菜,得多脏啊,不会吃到别人的口水么…… 其实柳茹月是准备了公筷的,但三个人一起逃难似得走了几个月,什么苦没吃过,什么饼没你一口我一口的啃过?什么粥没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过? 三人之间,自是没那么讲究饭桌礼仪的。 “咳咳。”陈熙的咳嗽声,只引得陈尧看了他一眼,与他平时说教八分像的说道,“爹,您若是不舒服,得背过身咳嗽才行,我们在吃饭呢。” 这爹没法当了,他是身体不舒服么?他是心里不舒服。 柳茹月哪会不知道陈熙在别扭个什么劲儿,不就是看到自己儿子和“外人”更亲,闹别扭了么。 面对外人毫厘必争的时候,口若悬河。 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却像个撬不开嘴的河蚌。 来者是客,再说,柳茹月也希望陈尧在家能过得好,这两父子的关系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也没增进多少,她没办法天天照应到干儿子,也不能随着性子看两人的热闹。 “怕是菜辣了些,呛着了,多口水吧。”柳茹月拧起茶壶,给陈熙倒了一杯凉茶,递到他跟前。 “是了,就是呛着了。”为了挽回在儿子跟前的颜面,陈熙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陈尧才不信呢,他们是湘人,与蜀地的人一样能吃辣,这些菜还没家乡菜辣呢。 但他也聪明的没说什么,埋头逗苏子曜软萌萌的叫自己哥哥还有趣些。 以前子曜弟弟还小,还不能说什么话,现在一年未见,已经能说的有模有样了,“弟弟真聪明,哥哥给你夹豆腐脑花,补脑,以后还会变得更聪明。” 被儿子无视个彻底,陈熙食不知味的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饭,让陈尧带着子曜玩,陈熙还有重要事和十娘说,这次上门拜访,可不单单是为了陈尧见干娘。 天南地北的扯了一通后,陈熙终于步入正轨,“听说辰王经常邀芸瑛坊的廖仙儿姑娘进府表演。” 这人所图不小呢,辰王的事情能是一介商人能打听的? 柳茹月道,“上次说得很清楚了,芸瑛坊并不是十娘的产业,里面的姑娘与什么客人交好,我并不是很清楚,也没向芸瑛坊老板莺歌打听过。” 第318章、开解 “你我之间说话,也不比如此滴水不漏。” 对于陈熙这套近乎的话,柳茹月只是敷衍的笑笑。 陈熙哀叹一声,“好吧,十娘看来对这些事情的确没有兴趣,我也不拿来烦你了。” 如果他当真做得到,柳茹月都要烧高香了。 不讨论这些正事,柳茹月还真没什么话好和陈熙谈的,严格来说,他们两人本就没什么交集,也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能聊什么呢。 一时间,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尧儿回家后,与我不太亲近了。” 柳茹月掀了掀眼皮,扫了一眼双手握拳不知往哪里放的陈熙一眼,她没想到他会主动与自己说孩子的事情。 有些事,一开始很难,一旦开了口,就发现没那么难了,陈熙放弃挣扎的松开拳头,言语中似有怨念溢出,“他倒是时常念叨你。” 既然这男人主动提出来了,柳茹月也不打算客气了。 随手整理了一下裙摆,她啼笑皆非的看着陈熙,“陈老板,你也不必妒忌我,孩子与你血脉相连,怎会与你生分了,他还是一个孩子,自是对父亲有孺慕之情的,他想要亲近你,可是你呢?” “你总是拿那些个规矩来要求他,他担心你觉得他轻浮了,这才按照你所说的规矩行事,希望你觉得他做得好,夸他两句,没成想,你反倒在这里埋怨儿子与你不亲近了。” “你到底想要一个孩子怎么样呢?要他懂事又明理,又要他会撒娇、黏糊你?”柳茹月心中冷哼一声,想起若是莺歌,定然说的更难听。 说句不好听的,他这样和那些要求女子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还叫的了……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都是要求特多,也不想想自己付出了什么。 似是看出了柳茹月的潜台词,陈熙百思不得其解的捂着额头,“难道我对他还不够好?我担心那些姨娘会害了他,都直接迁府了,迁府后,我也并未纳妾,也是为了给他营造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 还等着他继续说的柳茹月微微蹙眉,“就这些?” 陈熙大手一摊,“赚银子养他本就是我这个当爹的应做的,我觉得这个没什么好说出来邀功。” “你也做生意,应该知道忙起来有多梦吧,当然,你做得生意比较小,就一亩三分地这么大点地方,还能照顾到家里,子曜也能天天看到你,我不一样……” 陈熙为难的拧紧眉头,“我也没可能不做生意,就在家里陪他。” 并不是很明白这些男人没了娘子之后,一个人是怎么带孩子的,也不是没见过把孩子带得好的男人。 但显然陈熙并不会,也不懂。 “陈老板,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说需要你在家里多陪伴他,而是得让尧哥儿知道你关心他,你总是对他这么严格,他也只能严于律己把自己变成你希望的模样。” 柳茹月斟酌再三,还是坦言询问,“你没发现,他在模仿你么?” 这句话,让陈熙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呆愣的看着柳茹月。 “你觉得他和你不亲近,其实是你并未亲近他啊。”柳茹月摇摇头,继续道,“尧哥儿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孩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以前应该是个骄傲自信、无忧无虑的孩子。” “骤然间,他亲眼目睹了母亲惨死,惶惶不可终日的躲避追杀,连温饱都成问题,他每天都期盼着爹能来救他于水火。” “可是,他回家后,发现你给他的只是一座空宅,虽然安全坚固,却没有你的轻声呵护与安慰,对于姨娘的处置也没有任何解释,你或许觉得他只是一个孩子不配知道这些,可是……” “那关乎他最在意的娘的死因,那关乎着你是否还爱他,关乎着,你是不是只是把他从家里迁了出去、赶了出去。 你觉得新宅是安全的,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住惯了的家,是以前有娘、有爹、有欢笑的那个老宅……” 随着柳茹月一点点用无知孩子的视角去解读陈尧看到的世界,陈熙终于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作为男人,想一力承住所有的伤害和压力,什么都不和孩子说,但孩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知道了许多事,却也是一知半解的懂。 孩子会用他所知道的东西去解释自己不明白的事情。 陈熙坐不住的站起身,急匆匆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返过身对柳茹月做了个揖,“万分感激十娘开解了我,我先带孩子回去,来日再登门感谢你这个干娘。” “去吧。”柳茹月也希望自己带过的孩子能幸福,让陈熙明白两人之间的问题,也只是她一个外人所能做的一切罢了。 陈熙听懂了,愿意去改正,去弥补和尧哥儿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陈熙的离去却并未让柳茹月轻松多少。 今日他提到了辰王。 柳茹月从来知道自己的斤两有多少,她并不敢仗着自己多活一世、能预知未来就想借机攀附贵人,获一个从龙之功什么的。 她能重生,难保别的事情还是一成不变,变数太多,她的脑子根本思考不来那么多利益相关。 为了找孩子们,她已经够努力的去了解京城的权贵们了。 但也只是了解了一个皮毛,深层的利益纠葛,哪里是外人能一探究竟的? 芸瑛坊,她是真的打算在孩子们都找回来之后,就立刻拆掉暗室,那种存在,一旦被人发现就容易被砍头。 芸瑛坊越出名,来的客人越尊贵,她越是担惊受怕。 廖仙儿现在入了辰王的眼,盯上芸瑛坊的人虽多,却也没找上她的。 陈熙找上她,就代表陈熙身后之人或许会知道她和芸瑛坊的关系。 她不敢保证陈熙一点都不透露她的消息。 把辰王视作目标的,也只能是别的王了! 柳茹月庆幸自己并未对陈熙说太多孩子们的事情,不然他或者他背后之人率先找到她的孩子,作为把柄威胁她,她还能怎么办? 第319章、对上了 陈熙应该是听进去了柳茹月的话,之后陈尧再来家里玩的时候,明眼可见父子两的相处比之前融洽了许多。 作为干娘,柳茹月很是为陈尧感到开心。 作为一个母亲,柳茹月总是希望孩子们能在家里过得幸福、快乐,被父母疼爱的。 看到一个个孩子获得了爱,柳茹月真心期盼着自己那三个还没消息的孩子也能获得比上一世更好的际遇。 然而,这时候,去年被小疯派去屏县找孩子消息的乞丐油条,让人送了一封信回来,信上的内容让柳茹月心情不上不下的。 莺歌从她手里拿过信件,扫了一眼,眉头也随她一般轻蹙。 素手放下信纸,莺歌摇了摇为之发愁的柳茹月,“至少是有孩子的消息了。” 就是信上的消息,让柳茹月觉得哪怕重来一世,她赚银子尽力帮助了乞丐们,似乎也改变不了太多事情。 信上的消息,现在看来和上一世死前得到的情况差不多。 只是更具体了一些。 根据油条打探的消息,人牙子说大姐雪蓉被单独发卖之后,剩下的孩子们为了逃跑,点了火把落脚的客栈烧了,并借机逃跑了。 大姐雪蓉不在了,二姐雪慧就成了弟弟妹妹心中的顶梁柱,她带着双胞胎跟着其他孩子逃出来。 但是别的孩子觉得,他们在一起目标太大,就让大家分开跑。 雪慧自是不会让双胞胎离开自己的,所以她带着两个更小的孩子,别的大孩子就不愿意要这么小的拖油瓶,就抛弃了他们。 根据油条一路找过去的情报来看,三个孩子过得不太好,雪慧也不过六岁而已,哪里能养活两个四岁的弟弟妹妹。 他们三人又被别的人牙子抓到,担心他们跑顺溜了,就地立刻就把他们发卖了。 从当地探听来的消息是,虞城陈家把雪慧买回去当丫头了。 雪汐则是被卖给一农户当童养媳。 永庆长得漂亮,有个路过的戏班子老板看上了他的条件,就把他买了回去。 这都是前话。 油条也说了,消息十分杂乱,这是他自己多方打听之后理出来的,最像十娘要找的四姐妹的情报。 后来他顺着这些消息又去查,雪慧卖去的那户陈姓人家说,过年的时候有京城过来的远房亲戚到家玩耍,雪慧大献殷勤,年后就跟着上京了。 这是人家后宅中的事情,油条还没查出来这个消息是真还是假,因为送一个丫头这样的事情,小户人家也不会报备。 谁知道后宅里的丫头是被打死了,还是真送人了? 陈家人这么说,油条也只能如实汇报了。 但油条说了,他会尽快查清楚送给了谁,因为陈家人不愿意说送给了谁。 而陈家也不是什么小户人家,过年的时候,上门过节的亲戚也有二十多户。 雪慧的消息就到此为止。 油条拿不准这个情报,柳茹月却已经信了,这肯定是雪慧。 雪慧上一世死在后宅,根据陆铖泽的说法,说雪慧贪慕虚荣,爬上了家中男主人的床、怀上了孩子,后宅里的人都不是很喜欢她。 柳茹月猜测,雪慧应该是一路上听多了人牙子对大姐雪蓉容貌的夸赞,听多了浑话,笃定大姐定然会被卖到京城秦淮当瘦马,所以当她也被卖入后宅当丫头,知道出府无望之后。 恰好遇到了现下家主从京城过来的远方亲戚,雪慧为了离姐姐近点,才会去那人面前表现,然后求那个人带自己走。 别的人理解不了她的行为,只会觉得她从小就懂得趋炎附会、攀高枝儿,而她靠着这样的手段到了京城,那个带她进京的人若是家中男子,雪慧这样的所作所为是很惹人厌的。 她能活到生孩子的时候,都不容易了。 而雪汐,据买她做童养媳的那户人家所说,她到家之后一直很乖很听话,帮着家里喂鸡喂鸭,做力所能及的事情麻痹他们。 但这些都是她装的! 忽而有一日,雪汐又去后山竹林挖虫子,大家都以为她早就适应新家的生活了,就不见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户农家人笃定她是跑了,还找上人牙子闹腾了一番。 雪汐这一跑出去,就真的宛如大海捞针了。 雪汐年龄小,脾气却不软弱。 姐姐弟弟都不在身边了,不知道雪慧有没有对她嘱托什么,她会不会往京城来。 照理来说,雪慧目标如此明确的讨好主人家从京城过来的远方亲戚,她肯定会事先给弟弟妹妹打个招呼的,例如大家走散之后,以后去京城找大姐。 他们不知道大姐会被卖到哪里,但是她们知道人牙子说过,大姐很漂亮,定然能当上花魁! 对上了! 她就说,她上一世找了十多年的孩子,那么难找,可是雪蓉却把弟弟妹妹都找到了。 其实,上一世并不是雪蓉找到弟弟妹妹的! 是弟弟妹妹们主动去京城找雪蓉的! 这也是……这也是为什么上一世雪蓉一定要当花魁吧,因为,她肯定也早就从人牙子嘴里知道了自己容貌,在她认命接受扬州瘦马的培训之后,就一定要当上花魁。 只有当上花魁,知道她很可能会被卖到秦淮的弟弟妹妹,才能找到她…… 柳茹月一阵鼻酸,她的孩子们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也一直在为一家团聚努力着,为了给她报仇做着违背本心的事情。 “十娘,你别哭,油条不是找到孩子们的消息了么,全天下就属乞丐的消息网最广,他都查到这个份儿上了,肯定能找到孩子们的具体去处。” 柳茹月知道莺歌误会了,她拍着莺歌握着她的手,“莺歌,她们都往京城来了,孩子们都往京城来了。” 莺歌呆愣了一瞬,尔后就明白了过来,欣慰一笑,“不愧是十娘的孩子,你的孩子们都很聪明。” “嗯嗯。” 虽说知道孩子们都会往京城来,柳茹月也不敢只把精力放在京城,她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孩子们来找,万事都怕个万一。 所以,她还是会给小疯银子,让他继续安排人在外面布置。 另一方面,也让小疯去打探最近京城有什么戏班子进了新人。 第320章、算好消息么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寻欢作乐之地,秦淮河畔都是花楼,但京城玩耍的地方可不止有花楼,还有戏园子。 戏园子虽不及花楼多,却也不少。 想要赶在傻小子进宫之前拦下他,不管戏园子到底有多少座,她都要把永庆找出来! 这些傻孩子,小小年龄经历了这么多磨难,道听途说了人牙子三两句浑话,就知道要往高处爬,才能替她报仇了,还真的这么去做了。 作为一个母亲,柳茹月又是感到开心,又是感到无力。 她到底多失败,才让孩子们倔强成长为这样的模样。 他们虽说从人牙子处听了些手段,笨拙的去模仿去学习去接近了。 但他们到底年龄太小,根基太浅,且急功近利一些,或许,戾气也重了一些,提早暴露了自己,让陆铖泽早些查到了他们,这才落得上一世的凄惨结局。 仇,自然是要报的。 她是母亲,她才应该承担一切,为孩子们遮风挡雨,不能让孩子们脏了手。 柳茹月做好了长期煎熬的准备。 又过了三个月,油条的信件再次传来。 信件中写了陈家在京城的所有亲朋名单。 有些家庭枝繁叶茂,又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却又根深蒂固的壮大了几百年,许多亲戚也会保持联系。 因此,这名单里,很多名字,柳茹月和莺歌都看得一头雾水。 都是些不相熟的人,为找人增加了不少困难,柳茹月愁得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虽说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但我们派人去查也不过是费些功夫罢了,多费些时间就能查明白二丫头到底是不是去了他们府里,总比看到名单里一个有权有势的,还得更费心思进去打探了,若当真在这般人家府里,我们到时候想把孩子赎出来才会更艰难呢。” 莺歌这句话说到了柳茹月心坎上,“是啊,这也算一件好事了。” 也只有如此,才能安慰自己那颗着急的心,她或许是有些急于求成了。 但柳茹月担心的还有其他,那就是雪慧这丫头冲劲太足了,她来到京城后,会安于那个后宅么? 会不会遇到现在家主别的更有权有势的朋友,就又故技重施? 柳茹月已经把握不住自己这些孩子们的性子了。 以孩子们的角度来看,她只是和孩子们分开了一年多罢了。 事实上,她已经和孩子们分离了两世。 这样的时间长河,不是上一世那久远的记忆能作为参考的。 只有在她上一世逝世前有过接触的雪蓉,她这个当娘的还能知道她最后的性子如何,对于另外三个孩子,她…… 都记不得她们的性子太清楚了。 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雪慧在家里排行老二,一直很乖巧,不争不抢,帮着大姐照顾弟弟妹妹。 就这个记忆中的形象来说,柳茹月都猜不到她竟然会为了来京城,冒着被家族视作叛徒的行为去讨好家主的亲戚。 如果失败了,哪个家主会喜欢这种“攀高枝儿”的丫头?! 不被打死,也会被发卖了,或者派遣去偏远的庄子上过一辈子。 雪慧,太冒进了。 唯有早些找到她,才能阻止她成为别人眼中急功近利、爱表现自己之徒的脚步。 这种性子,没有哪个后宅容得下她。 想明白这些情况,柳茹月和莺歌立刻行动了起来。 首先,柳茹月让小疯按照名单上的人,一一去打探这些家族。 确定这些家族有些势力,背后有些靠山的,柳茹月就把名单记录下来,交给莺歌,利用芸瑛坊的方式去接近这些家族里爱好“寻花问柳”的男人。 确定只是一般的家庭,小疯那边就能继续派乞丐盯梢,或是混入宅院打探。 计划也就是计划而已,说起来容易,一步步执行下去,也耗费了三月之久。 这一日,柳茹月伴晚才从宣平侯府上做完筵席出来,就见到小乞丐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她若无其事的上了马车,在马车上换了衣服,在拐角处就偷偷下车,往小疯家而去。 刚一进去,小疯就迎面跑了过来,乐不可支的望着她,“十娘,我离叫你干娘的距离又近了一步了!” 愕然的柳茹月,想起了当初小疯想叫她干娘的约定,那就是三年内找要到四个孩子。 “你,找到了谁?”柳茹月担心又期待的弯腰扶着小疯的肩头,双眼紧紧的盯着他的眸子。 “当然是雪慧啊。” 果然如此,虽然找到的是已经有线索的雪慧,而不是音讯全无的雪汐,柳茹月还是很开心。 饭要一口一口吃,孩子也得一个个找。 “她在谁的家里?”一时间,交给小疯的名单上出现过的名字,都快速的在柳茹月脑海里翻过。 小疯表情稍显凝重,“在樊家。” “樊家?”小疯这么说,难道是京城有权有势姓樊的人?不然为什么小疯不说是哪个樊家? 不是跟着陈家的亲戚走了么,怎么又到樊家了? 柳茹月的脑子,瞬间闹哄哄的头疼起来。 “哎呀,十娘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我这么说是因为,那个樊家,就是十娘知道的那个樊家,你还很熟呢。”小疯赶紧去倒了一杯凉茶递给了十娘,生怕她把自己吓坏了。 “我知道的那个樊家?”柳茹月可没心情喝茶,抱着茶杯就回想自己知道的樊家。 她开食肆做生意,认识的姓樊的人不少,但要说她熟悉的樊家。 那就只有樊星海那个樊家了。 “你是说,经常来糕点铺买糕点的樊星海那个樊家?”如果是樊星海,那找回雪慧应该不会太难吧。 柳茹月如是期盼着。 小疯叹了口气,“是的,但雪慧是跟着繁星冬进京的,现在也伺候在他的院子里,你也知道繁星冬和樊星海关系恶劣,你若是想走樊星海的路子将雪慧要回来,怕是不容易。” 雪慧竟是跟了繁星冬! 那上一世,她是不是……为了找到自己这个娘,不得不跟了那个满脑肥肠、心胸狭隘的繁星冬? 一想到自己可爱的孩子跟了那么个人,柳茹月险些没提上气儿。 第321章、不该来的来了 “十娘,你怎么了?” 小疯被柳茹月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扶她。 “我……没事,我只是太担心雪慧了。”上一世的事情无法述说,柳茹月微微摆了摆手。 “十娘,你放心,既然已经找到雪慧妹妹,我们一定能早些把她带回家的。”小疯倒是想的不多,就觉得找到了人所在的地方,总比还没消息的那两个弟弟妹妹强多了。 虽然那繁星冬有些麻烦,不过用些手段就能解决,也不知道十娘在害怕个什么。 “恩,你说的是。” “我已经按照之前的办法,安排了一个小乞丐混进樊府当小丫头了,她会定时把消息传回来的。” 小疯虽然年龄小,但做事越来越可靠,所做的安排也甚是妥当,柳茹月心中倍感熨帖,“小风,谢谢你。” 要说以前还想考察小疯的人品,但人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更别说小疯虽说一直生活在京城最脏乱差、也最混乱的地方,但他的人品却是相当值得依靠的。 “咱们之间还说什么感谢,我不过是想当十娘的儿子罢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样的孩子,柳茹月早就在心里把他当作儿子了,哪怕他没办法在三年内把所有孩子都找到,她也是认他这个干儿子的。 接下来的日子,又是度日如年,柳茹月整天都盼着小疯把雪慧的消息传过来,但那小姑娘也不过才入府两日,樊府虽说不是世家大族,却也不是陆铖泽给他老母买的那种小院子,要摸清楚樊府后宅门路,的确非短期就能弄明白的。 柳茹月这些日子也减少了去各府做筵席的安排,开始守在店子里,就是想等到樊星海来店里买糕点。 以往倒也没觉得樊星海来的少,偶尔也能遇上他,现在专门等着他,却等不到了。 心急如焚的柳茹月,都想直接去新泉书院堵人了。 可是这样做,太过显眼了一些,对将来把雪慧弄回家并无帮助,要是被繁星冬注意到了,依这两兄弟的关系,反而会添乱。 想等的人没等着,不想看到的人倒是上了门儿。 岳无逸这次上门,没穿那一身威风凛凛的御林军衫,穿着与京城寻常公子差不多的锦衣,看上去少了些煞气,但依旧是那副死人脸的模样。 看到他上门,柳茹月只想转身就离开,当没看到他。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 “怎么,都看到我了,还背过身去,有你这么开门做生意的么。”关系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岳无逸当着十娘的面可从来不知道客气,没有在他自己府里那般的忍气吞声。 或许就是因为在家里太过压抑,到了十娘跟前,他的烂脾气倒是随时都不克制了一般。 这样的人,明明都互相厌恶,却还厚着脸皮上门,柳茹月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你来不来,我都是要进后院儿拿酒水的,我们这么熟了,你进店,我放心~,我不在这里看着,你也不会偷拿我店里东西的,不是么!”柳茹月说完话,还真就继续扭头去了后院。 这一通话把岳无逸噎得没法回怼,想怼,人都走了。 气得他踢了凳子一脚,掀开下摆就大马金刀的坐下,白瞎了他那一身公子袍衫营造的一点贵公子气息。 柳茹月也没办法在后院耗太长时间,抱了一坛子就回到了食肆里。 发现岳无逸已经自顾自的拿了一碟炒瓜子吃了起来。 这人还真够自来熟的……柳茹月微微摇头。 岳无逸就见不得十娘这样看他的表情,瓜子壳往桌上一扔,埋怨道,“每个客人都会有的小吃,你这老板照顾不周到,我只能自己拿了,不算偷。” 真是不吃亏的性子,算是把刚才她说的话,创造机会怼回来了。 柳茹月背过身将酒坛放到了柜台上,“客人?我可不记得岳郎将有定我今日的餐。” 瓜子破壳声后,听得岳无逸道,“我这不就是来订餐的么,怎么就不是你客人了。” “哟,您还敢来找我订餐啊,你敢订,我还不敢接呢,谁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事儿来,我开个小小食肆,可惹不起你这样人家出来的大人物,动不动就砸我的店,我这桌子凳子都经不住岳郎将一腿踢的。”柳茹月真没打算做岳无逸的生意。 “那不是误会么,你还记得那么牢做什么,女人就是麻烦,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能记一辈子,时不时翻个旧账,唠唠叨叨的。”岳无逸脸上的嫌弃,看上去也是深受过唠叨之苦的。 “你可别把我们的关系形容成这般,我们都是陌路人了,我想你也没这福气享受我的唠叨神功,我纯粹就是烦你罢了。”柳茹月嘴上说着怕,心里却不是那么怕岳无逸的了。 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好了以后见面当陌路人,这还巴巴儿的找上门,耐着性子听她对他,说他洗心革面良心发现了,柳茹月才不信。 “说吧,这次又是想订什么餐?太麻烦的,我可不做。”若只是岳无逸想招待一下同僚,做一桌她寻常做的饭菜,柳茹月也不是不能做。 就怕这人又提出奇怪的要求,到时候他又闹事。 “我想请你去新泉书院做一次饭。” 新泉书院? 柳茹月眼皮一跳,难道这人在偷偷盯着她,或者已经盯上小疯了? 她侧过脸偷偷打量了岳无逸一眼,“给谁做?” “倒也不是给谁做,就是想请你去新泉书院做一顿饭给书院的学子们改善一下伙食。” 从岳无逸这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柳茹月为难的拧着眉,“给一群学子做饭?我就一个人,哪里做得了那么多饭菜。” 岳无逸想了想,最后道,“也不必做那么多。” “就是想让你做五桌席面,再过四日就是新泉书院年中考核成绩公布的时候,每年这时候,书院会请优秀学子吃个饭。” “我记得你这食肆开张的时候,新泉书院好些学子来对了对联,对十娘的厨艺夸赞有加,平时也会有新泉书院学子爱上你这里来吃饭……” 第322章、男人也情绪多变 心虚的柳茹月可不太信岳无逸这借口,换着法儿的想把他的意图探听得清楚些。 “你该不会是想拍谁的马屁,把人家的孩子弄进新泉书院去念书,人家书院的先生们比较正直不收钱,或者你连钱都不想送,你就想让我做菜讨好他们?” 对上柳茹月八卦中略带鄙夷的眼神,岳无逸气不打一处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回答他的,只有柳茹月似是而非的笑意。 原本岳无逸也不想解释,尤其是给这个他从未讨到过好的十娘解释。 但回京后,不管面对谁,他都不敢说出心里话,对上十娘,他却不觉得说实话困难。 或许是因为十娘对他太了解了。 不,他只是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讨好十娘,十娘这样的人,和那些他需要讨好的权贵不同,他不必对她虚情假意。 因为,对于往上爬这件事来说,她的利用价值不大,她会什么,也就会做做菜了。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只是想让我兄弟的孩子吃上一顿好的。” “你这样的人,还能有兄弟?” 岳无逸,“……” “我想你是对我偏见太重了,初次见面,我对你是不太友好,但那也是职责所在,我的兄弟也是我的同袍,我们一起在战场上浴血奋战,那样的交情可不是简单的兄弟之情能解释的。” 这还是岳无逸第一次用如此带有感情的腔调说话,他的目光带着一种缅怀的情绪,让人不禁为动容。 柳茹月却不敢轻易相信这样的人说的话,因为漏洞颇多,“既然是你同袍的孩子,你为什么不请孩子来我食肆吃一顿?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还会不接你这样的生意?” 这句话之后,岳无逸沉默了下来。 他无时无刻不挺拔的背脊,也略微弯了弯,似是有无形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儿一般。 “这孩子的父亲年龄比我大,我当时还小,一心想立功让父母重回京城享受曾经的一切荣耀。”这些话,他本是可以骄傲无比的说出来的。 现在只觉得沉甸甸的,让自己抬不起头。 岳无逸闭上眼,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就那么不顾一切的进了军营,我莽撞、冲动、只想立功。 是他,一次次护着我,教导我成长,也是为了保护我,而死于敌人砍刀之下。” “哪怕如此,他也没有怪罪我,反而说,希望我的努力能成功,北昙国需要我这样的战士,希望我能带着他保家卫国的热情一起走下去。”岳无逸几乎哽咽,红着眼,眼神里的怀疑迷茫不过一瞬就消失。 紧接着便是坚定刚毅,倔强的轻蔑一笑,“我这样的人,恐怕除了他,也不会有谁喜欢了吧,包括……他的儿子。” 柳茹月也算明白岳无逸的意思了,那人的儿子应该是讨厌岳无逸的,自己的父亲为他而死,人家孩子怎么可能接受的他。 “他死后,抚恤金虽然发给了他的妻儿,但嫂嫂经受不住离别之痛,思念成疾,那点银子还不够看病的,孤儿寡母,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生活,不久之后,嫂嫂为了孩子,只能嫁与他人做了续弦。 所以,那孩子,对我可谓是恨之入骨。” 从未对柳茹月流露过愧疚之情的岳无逸,此刻像个做错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孩子,“这孩子很有天赋,再加上后爹也有钱,不用我帮助,他自己进新泉书院了。” 这话听起来,人家孩子恨他真的不冤……若是他以前不冲动、多动点脑子,不害死人家爹。 人家孩子还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哪会像现在亲爹死了,娘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委身于他人,只为让儿子衣食无忧? “所以,你才让我去新泉书院做一顿饭,让人家孩子吃一顿好的?” “恩。” 柳茹月怎么想,都觉得还是不对,“可是,听你说起来,这孩子的后爹也不缺钱,还能把他送去新泉书院念书,说明对他并不苛刻。 他若是想来我这里吃饭,应该不至于出不起银子吧,而且,我虽说减少了开门做生意的时间,但也会给书院的学子留席面,只要他来,也能吃上啊。 如果他不喜欢来我这里吃饭,你所谓的让孩子吃一顿好的,让我去做了,孩子也不一定就喜欢吧。” “他喜欢上你这里来吃饭。”岳无逸抬头定定的看着柳茹月,“不然,你以为满京城的酒楼,又不是只有你做的饭菜才好吃,我干嘛偏要来找你。” 这话说得,还带上了些许的怨气一般。 “哦,原来那孩子还真的来我食肆吃过饭,还挺喜欢我的手艺。”柳茹月眉飞色舞了起来,看得岳无逸很是头疼,偏过头不想看她。 她还偏要给他添堵了,“所以,我做的菜人家孩子喜欢,还怪我咯?你觉得求我委屈了?” “求你?”岳无逸眉头紧紧的拧起,想起什么,气焰又消散了,“是,我求你,这孩子最近不开心,那后爹也不可能真的待他如亲生,已经消减了零用,他的身体可见的消瘦了起来,我希望你能做顿饭让他开心一下。” 他又补上一句,“他真的很喜欢你做的饭菜,说是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说到这里,岳无逸不理解的皱了皱眉,困惑的看了一眼十娘。 家的温暖……柳茹月心下一酸,一般的食客只觉得她做的饭菜口感好,菜色新颖罢了。 用心品尝,带着对家的思念之情的人,或许才能感受到她也对家的团圆有着深深的渴望。 那孩子,没想到还是个懂她的知己。 “好,这单,我接了。”反正她也是想去新泉书院找人的,有了岳无逸的委托,她过去就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不知是对于知己的好奇,还是对可怜孩子生出一丝怜悯,柳茹月问道,“你说的这个孩子是谁啊?” “你只消好好做饭就行了,反正他在席位上,若你表现出异样,被那孩子察觉出端倪,这顿饭于他来说,就不香了。”岳无逸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死人脸的样子,颐指气使了起来,这情绪还真是说变就变。 第323章、是我想差了 倒也是这个理儿,但是柳茹月就是不爽岳无逸这个态度。 不过,继续追根究底也没意思,她自己本也是想去新泉书院的。 这般想着,柳茹月就歇了刨根究底的心思,“行,既然你请我去做菜,订金就先付了吧,也拟个菜单给我。” 或许是没料到十娘当真不再询问,岳无逸还诧异了一瞬。 掏银子的动作倒是比上一次爽快且郑重了很多,将一个钱袋稳稳的放在了桌上,“我直接付全款了,十娘做菜,我还是放心的,你就挑些你拿手的,孩子们喜欢吃的菜做便是。” 让她自由发挥,柳茹月还是有些自信的,毕竟新泉书院那些学子常来吃饭,对他们的口味,她大致还是了解的。 岳无逸站起身,掸了掸长袍,“我会找一个人,引荐你去新泉书院做菜,也免得你去自荐,还有得一番麻烦。” 这就更是省了自己的事儿了,柳茹月还能有什么异议呢,便点了点头。 两人也不是多深的交情,已经说完正事儿,岳无逸转身便离开了。 盯着他的背影,柳茹月垂下眼眸,希望这次的事情能顺利些。 事实证明,岳无逸办事的效率十分高,不到半日,柳茹月就接到了新泉书院的邀请,让她四天后去学院做席面。 她便关了食肆,在屋子里研究起菜品来,为新泉书院的席面做准备。 可谓是比之前为达官贵人家做菜还用心。 因为这次要做的席面还是有点多,所以,柳茹月提前一天带着翟宁到了新泉书院后厨。 新泉书院那几个老爱往食肆跑的学子得了消息,下学后就往后厨来看十娘了。 比以往晒的更黑了的李昭贵,挽起袖子就要帮忙砍排骨,那气势更像是砍柴而不是砍排骨。 柳茹月上前夺回柴刀,温言相劝,“李书生,哪里用得着你砍骨头,你们想吃什么,都可以给我说,要是准备的食材合适,明日就做给你们吃。” “真的么,我想吃糖醋排骨。” “椒盐排骨更香!” “糖醋排骨!” “椒盐排骨!” 没成想,这些学子却为一道菜争吵了起来。 “也不费功夫,两道菜都做就是了。”柳茹月对着孩子的时候,就没什么脾气,这些书生青春洋溢,让她好生羡慕。 “其实厨房里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了,我和翟宁准备的差不多了,在这里我就谢过各位书生的好意,明日你们就等着品尝美食就可以了。”她扫了一圈,却没看到最想见那个。 李昭贵和繁星海关系不错,见她左顾右盼的就猜中了几分心思,“十娘是在想繁星海为何没来对吧?” “往常你们总是一道来我食肆吃饭,今儿没见你们一起来,是有些奇怪。”方才柳茹月不好直接相问,才故作找人的姿态,此刻怎会不回答。 “先生留他说句话儿,一会儿应该就会放他出来了,他得了空,铁定会来见十娘的,十娘不必为他忧心。” 原来如此,柳茹月心中的石头可算落了地,她就担心繁星海会有什么事儿。 她也不完全是因为二闺女的事情才担心这小子,人只要接触多了,总会生出一星半点感情的。 柳茹月将这些学子成功劝走,就继续准备食物。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繁星海终于还是来了。 他比之前显得清瘦了许多,不过个头却长高了不少。 “十娘,听说你要来做师生宴,我们就说好了一起来见你,没想到先生临时留我说话,耽误了一会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忙,自然是需要你帮的。 但并不是这厨房里的琐事,而是你大哥宅子里的事…… 柳茹月紧了紧手里的刀柄,将砍骨刀轻轻的放在了一旁,在围裙上擦着手笑着随口一叹,“老听人说君子远庖厨,你们这些书生倒是不计较这些,一个个往厨房里跑。 我看呐,你们才是有大出息的,不知人间疾苦的书生,哪怕一朝中榜为官,上朝堂说的话都言之无物。” 繁星海觉得十娘说的有趣,眉眼都舒展了起来。 “准备活儿都差不多了,也用不着你们帮我什么。”柳茹月转过身,指着一个食盒道,“今日我带了糕点过来垫肚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你遇上了,就分你一份。” “翟宁,你也别忙了,赶紧洗了手,咱们分糕点吃些垫肚子。” 翟宁知道十娘有话要和繁星海说,也随之放下砍刀,“十娘,虽说星海赶得巧,但刚才来帮忙的孩子们你也别忘了阿,反正今日这糕点带的多,我先给他们送一篮子去。” “哎哟,瞧我这脑子,一忙起来就忘了这茬儿,还好翟宁想的周到,不然伤了孩子们的心,我罪过就大了。”柳茹月揭开食盒,将最上面那一层拿了出来, 盖上食盒盖子,递给净了手的翟宁,“就麻烦你跑一趟了,蛋糕我会给你留一份儿的。” “说不定孩子们就留我一并吃了呢。”翟宁提着食盒,笑盈盈的就离开了。 与记忆中阴郁又精于谋划的繁星海不同,此刻面前的少年还没那么多心思,没察觉眼前两个大人的打算,眼巴巴的望着十娘放在桌上的抹茶千层蛋糕。 柳茹月拿起刀,将蛋糕切成了两半,状似无意的询问,“最近是不是学业比较繁重,都没看到你来我铺子上玩了。” 樊星海接过她递过去的那一块蛋糕,眼神飘忽的看了十娘一眼,“嗯。” 现在还是个还不会隐藏心事的孩子,柳茹月轻轻一笑,“这次考评,成绩还理想么?先生留你说话,我还蛮担心的。” 少年低垂着头,往常喜欢的千层蛋糕似乎都不香了似得,“成绩是有些不理想,先生就是为此担心。” “那这次师生宴……” “十娘放心,这次师生宴我还是能参加的。”少年腼腆的笑了笑。 还没体验过孩子上学为之学习担忧之苦的十娘愣了愣,这才放心了下来,想来这孩子学业一直很不错,这次虽说不理想,却也是拔尖儿的,只是和他以前的成绩比下滑的比较多吧。 她还以为繁星海这次参加不了师生宴了…… 第324章、掺一脚 “那就太好了,星海方才也不说清楚,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要是我的孩子将来进了学堂,能有星海一半的聪明就好了。”柳茹月指了指碟子里的蛋糕,“一会儿你把另一半带回家吧,你家里人不是很喜欢吃我做的抹茶千层么。” 繁星海端着碟子,眼眶肉眼可见的一红,抽抽搭搭的道谢,“谢谢十娘。” “哎呀,你这孩子,不就一块糕点么,还值得你哭了,以前你又不是没买过……”我也不是没送给你吃过…… 柳茹月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你……最近学业出现问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么?” 正因为以前繁星海买得起、也接受过她赠送的糕点,柳茹月才觉得繁星海此刻不该是这个反应。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繁星海的表情,少年表情略带窘迫的躲避着十娘的眼神。 最后他还是避无可避的对上她关切的目光。 孩子眼神中的委屈化都化不开,柳茹月看得直心疼。 “家里,也没出什么事……”少年放下了心爱的糕点,“只是……” 停顿了好一会儿,繁星海哀叹一声,“这些大点的家里,或许都是如此吧。” 不符合少年人的沧桑感慨,让柳茹月无从适从,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感慨什么。 原本柳茹月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家事,却听他忽然问道,“十娘,子曜弟弟的父亲呢,为何我从未见过你们一起?是他……有了别的……” 别的什么?柳茹月不得其解。 少年猛地一摇头,似是觉得自己这般询问唐突了,羞愧的连连道歉,“十娘,我是说,是说子曜弟弟的父亲是不是很忙?” 他的原话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我听说子曜弟弟的父亲是镖师,那……一定是很忙了。”繁星海肯定的点点头,“我没有别的意思。” 一个人越是解释越是掩饰,柳茹月心中自是不信他所说,“是你爹因为太忙忽略了你么?” 少年猛地摇头,情绪激动的抗辩道,“没有,我爹才不会忽视我,我爹对我很好,我爹……” 说到最后,说不下去的人还是他,他颓丧的捂着脸让柳如月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我是个不详之人,我不配得到幸福,为什么……为什么每个爹爹都……” 每个爹爹? 柳如月忍着心中的震撼,不敢露出丝毫惊讶,就害怕伤害了少年脆弱的心。 “我,我父亲是个大英雄,他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伴我。” 少年的表情满是落寞,并没有谈及自己亲人是英雄人物时候的崇敬及自豪之色。 “我只记得父亲每次回家都来去匆匆,偶有亲近的时刻,也不过是拍拍我的肩膀,说我身板太过瘦弱单薄,将来怎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他对我似乎总是不满的,不高兴于我不爱练武偏爱念书,他看到我,总是皱着眉头。” “记忆中,他都没笑过……没对我笑过。” 繁星海咧了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他最终死在了他最爱的战场上,他完成了自己马革裹尸的追求,或许于他来说,他那是死得其所,他并不觉得遗憾吧。” “他走之后,我娘带着我过的很苦,娘病了,花光了银子,家里再也没有银子给我念书,我……我就偷偷去私塾听课,连下了大雨也没注意到,只是想听夫子授课,最后……” 繁星海难过的抹了把脸,“我病了,我娘抱着我四处求医,但我们没银子,世上哪有那么多活菩萨,世间贫苦之人如此多,善良的医者怕是早就被我们这样的穷鬼索求无度的哀求吸干了吧,还在行医者,自然是要收银子的。” “娘为了我,嫁给了我现在的继父,爹对我很好,帮我治病,给我提供念书的机会,他不像我父亲,眼中只有国家大事,他说没有国哪里有家,可是他把咱们这个家忽视得彻底,我和娘都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我从爹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照拂,他虽不是我亲生父亲,我却依旧敬重他。” 说到此处,原本充满敬仰目光的繁星海却露出一抹苦笑。 “什么父爱啊,他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这么小的孩子,看问题已经如此通透,柳茹月心下一叹,当人继子的生活,应当也是不易的。 他这般感慨,定然是母亲在家中地位受到影响了。 “我能念书,还是感激爹的,原本他也不是我的父亲,我渴望从他身上汲取什么亲情?但是我娘……我是希望娘亲能幸福的。” “现在看来,怨不得古人说多有薄情郎,我娘倒是不争不抢,我知她当年也是为了我才改嫁,现如今她带着我搬到偏院,和继父越发生分了。” “大人的感情我闹不明白,我感激我娘,我也知道继父心有怨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都说不出不好,似乎,我也不该说他们的不好。” 这孩子的一番肺腑之言,让柳茹月异常难受。 即是感概于繁星海母亲的伟大与奉献,也明白她当年出于无奈找上这继夫多少还是对那人不公平了。 听这孩子言语中的意思,这樊老爷对他娘亲应该是有情的,不然未必会续弦一个穷困潦倒带着“拖油瓶”的寡妇。 大人的感情的确复杂,繁星海年纪小小闹不明白,也不怪他。 他也并未因为继父如今的“恨屋及乌”让他生活水平下降,以及无法再像从前一般无忧的在学堂念书就心生怨恨,表明他是个拧得清的人。 可是柳茹月又想起了上一世那一个满眼戾气,表情抑郁的青年。 他会变成那样,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才导致他从通透之人变成满眼仇恨的人呢? 别人的家事,柳茹月一个外人的确不该多管,但这孩子上一世与自家闺女的交情又让她没办法放任不管。 更别说,这一世自家又有个闺女和他家牵扯上了关系,她势必得掺和进去才行。 “星海,你娘为什么会带着你去偏院呢?” 第325章、如实相告 樊星海沉默良久。 “长者赐,不可辞……娘,似乎也乐见其成,总劝爹别拂了长辈好意,她是主动搬去偏院的。” 感情最是动人,也最是伤人。 虽说从未见过樊星海的母亲和继父,柳茹月也能从他的叙述里窥见一二。 这个继父对他娘是有感情的,她这般行径,伤极了樊老爷。 或许樊老爷只是和她在赌气,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压根就不在乎他。 联想上一世樊星海阴沉的模样,最终结局怕是樊老爷彻底对樊星海的娘死了心,当真不再管这母子两人…… 大家族内人心复杂,下人最会攀炎附势、落井下石,樊星海的娘恐怕下场不太好。 刚思索到此处,柳茹月眉头猛地一跳。 刚才就觉得樊星海说的话有些熟悉,他的娘亲是为了他再嫁的,他也喜欢到她这里吃饭,只是最近来的少了,她先前只当樊星海学业繁重没有时间来。 联系上岳无逸的话,柳茹月心头砰砰直跳。 不会吧,不会那么巧吧!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樊星海,这孩子不会就是岳无逸提起的那个孩子吧? 还来不及开口,屋外传来一声召唤,“星海,在么,李先生找你。” 悲伤的气氛瞬间消散,樊星海吸了吸鼻子,振作精神的昂头回应道,“在,我马上过去。” 他不好意思的对柳茹月笑笑,“十娘,先生有事找我,我先走了,等我有空再来找你。” “好,你快去吧,先生的事情耽误不得。”柳茹月纵有千言万语还想问,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得赶紧将食盒都递给樊星海,“拿回去分给大家吃啊,吃完了,我这里还有呢。” 书院众人与十娘关系也算亲近,樊星海也不推辞,道谢后就收拾好心情离开了。 这一分别,柳茹月又忙碌了起来。 书院学子也忙碌的很,两人愣是没有机会见面。 还好现在就在书院里,在书院的宴席结束后,柳茹月才又见到了樊星海。 虽说也就两日未见,樊星海这一日的情绪已经收拾妥当了,见到柳茹月的时候,又是文质彬彬的少年郎,“十娘,大家想来为你送行,但是他们还有课业未完成,被先生揪着去书房了。” 翟宁知道两人有话要说,提着包裹避开到了一边。 柳茹月与来送行的樊星海慢慢走在书院的长廊上。 “先生也是为了你们好。”柳茹月也知道樊星海没有抱怨课业重的意思,也只是寻常的勉励一番。 “十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没想到樊星海如此观察入微,柳茹月方才正不知如何开口询问他家兄后宅之事,采取拐弯抹角的方式也很难问到人家后宅中去,实在不好找借口。 既然被这孩子看出来了她,柳茹月决定坦言相告。 喟叹一声后,柳茹月满面愁容的摇头,“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去给乞丐施粥,遇上一个可怜的丫头,她说她是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的。” 樊星海没想到十娘说的事情竟然是外人的事情,他还以为十娘还想问他家中的事情呢。 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的可怜乞丐能让十娘上心,倒也正常,她本就是一个善良的女子。 只是不知道十娘为何要对他说这个。 他疑惑的看着十娘,仔细聆听。 知道他没有排斥这个故事,见状,柳茹月娓娓道来,“那小姑娘从狼窝逃出来本应该十分开心才是,但我见她整日以泪洗面,我给她的粥,她也舍不得吃,只呢喃道‘不知弟弟妹妹被卖到何方,是否能吃上一口热粥。’我一时好奇,问她难道是一家兄弟姐妹全被家人卖了?” 樊星海也不由得心中一紧,什么样的人家会卖掉这么多孩子。 “还好,那小姑娘说只是一同被人牙子抓了,在马车上认识的弟弟妹妹,但他们一路互相照拂,情同亲姐妹,她们商量好一起逃出来,没想到只有她成功逃出来了。” 柳茹月也不敢如实将自家的事情告诉樊星海,他现在不如上一世沉稳有谋算,“那小姑娘一直偷偷跟着人牙子,但她两条腿,哪里追得上马车,只能一路打探,这才追到了应天府来。” “可是她的姐妹被卖到应天府了?”樊星海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对这个事十分在意。 柳茹月点头,“是的。” “十娘故意找上我说这个事,难道是因为我家人或者我的熟人恰好从人牙子手里买了那小姑娘的姐妹?十娘想找我去从中调和说项一番?” 知道樊星海聪明,却没成想这孩子从她三言两语里,就能猜到这么多。 柳茹月欣慰的笑道,“正是如此,星海猜得不差分厘。” 能帮助他人,自是好事。 樊星海不假思索的问道,“只是不知,到底是樊家人买了那姑娘,还是我认识人买的?” 人家孩子都直接相问了,柳茹月也不转弯抹角了,语气沉重的说道,“樊家人。” 樊星海抿了抿唇,“樊家虽说在京城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是富贵人家,人丁兴旺,分家众多,不知是谁买了那姑娘?” “星海,我的确想帮那孩子,但我也不想害了你。”正当人家娘亲和继父闹矛盾的时候,柳茹月也知道无法让樊星海做太多事情。 毕竟雪慧,还得自己去救,不能将这个事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 “这件事找上你也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乞丐的姐妹是不是当真被代入樊家了,在里面过得好不好,能不能吃饱饭,穿上暖衣衫。”到底还是害怕樊星海怕麻烦,柳茹月让自己说的话听上去并不难做到。 柳茹月透了底,樊星海也心里也有了底,他毕竟是寄人篱下,打探一下消息还行,别的事情他却也是无能为力的。 “那被卖入樊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乞丐说,她们在路上不被人牙子允许说真名,所以都是叫的小名,去你们樊家的姑娘叫小慧。” “小慧……” “我知道叫小慧的人不少,且进了你们樊家肯定会被改名字,你去找她定然会有些困难。” 第326章、谁敢拒绝 “但是我也问过小乞丐,她说小慧今年应该七岁了,在这个年龄范围去找,就省事儿多了。”柳茹月担心繁星海嫌麻烦,尽量说得详细简单些。 “十娘,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年节上大哥从外头带了一个符合你所说年龄的小丫头回家。” 没想到樊星海真的知道雪慧的消息,且并未因为这个事牵扯到他大哥就闭口不答。 柳茹月内心感动,眼眶泛红的问道,“她在府里叫什么?是叫小慧么?” “不是。”樊星海表情略显尴尬,“我听大哥唤她……意儿。” 若是叫意儿,这名儿倒也不难听,只是柳茹月不明白樊星海为何那么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 “这名儿,是有什么不好的原由么?” 樊星海并不知道意儿就是十娘的孩子,没有太大的负担,稍加思索后便道,“到底樊家也是正派人家,家中仆人买卖自是有主母安排管家置办,大哥从外头擅自带回来一个丫头,还是得过一下明路登记在册才是。” “府里人自是不敢为难大哥的,询问他将这带回来的小丫头安排在何处伺候,是否沿用上家主子取的名儿。” 他说得仔细,柳茹月听得也认真。 “大哥毫不在意的说道,不过一个玩意儿,还敢劳烦他取名儿,但他也不想用别人取的名儿,那就叫意儿吧,让那小姑娘记住,她就是逗我大哥乐呵的一个小玩意儿,若是不能把我大哥伺候的开心,我大哥说会随时把她卖了。” 玩意儿…… 担心自己会失态的柳茹月死死的咬着牙槽,“那……意儿现在也伺候在你大哥身边?她过得可还好?” “大哥要去书院念书,倒也不能把意儿带去书院贴身伺候,将她留在他自己的院子里,那里是大哥的院落,大哥从不让我进去,他院里的事情我也不敢打听,不知意儿姑娘现在如何。” 这话柳茹月还是信的,知晓这应该不是樊星海的推辞之言。 他是如此谨守礼仪之人,又是寄人篱下,他肯定不会去瞎打听大哥院子里的事情,避免传出流言蜚语,对他和他娘在樊府生活都不利。 虽说不知道雪慧现在过得如何,是否有被樊星冬院子里的大丫头们欺负,但根据上一世的情况来看,她现在还活着。 在一个她知道的地方活着,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她们已经离得很近了。 “星海,你若是有空回府里,遇上了意儿姑娘,可否替我带句话?” “十娘请说。” “小乞丐想知道她是否还记得在人牙子车上的小姐妹,若她还记得,不嫌弃她现在只是一个乞丐,就请意儿在这条帕子上写上之前约定好的字。” 说着,柳茹月从袖口掏出一张叠好的粗布帕子递给了樊星海。 樊星海慎重的接过,“十娘请放心,我自会将话和东西带到。” 本就是假托的替人带话,柳茹月也没办法再问太多雪慧的事情,点到即止是最好的,也免得樊星海多疑。 互相告辞之后,柳茹月与翟宁回了芸瑛坊,将今日的收获都说与了莺歌听。 “你这般交待十分妥当,毕竟我们也不确定樊星冬带回去的小姑娘就是二丫头。”莺歌拉着柳茹月的手,安抚着。 试探还是得试探的,柳茹月巴望不得现在就去樊家一探究竟,可是她无缘无故的上门,也进不去。 这樊家在京城着实不起眼,以前柳茹月没有刻意去经营这一家的人脉,现在找上去,太刻意了。 樊家人也不似别的人家,还派人到食肆询问过能不能上门做宴席的事情,这家人并没有过。 若是有过这类打交道的事情,哪怕以前拒绝过,没有上门做菜,这次她腆这老脸不要,也是要上门去结交一番的。 “只能等樊星海的消息了。” 小疯派去的人进了樊家,并没能像派去陆府的小姑娘那样时不时就能把消息送出来,毕竟樊家主母,比黄氏懂规矩、会掌家多了。 等消息,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生活还是得继续的,莺歌也明白,找到孩子还不是全部,那负心人现如今攀上高枝儿,她想帮十娘,还得把芸瑛坊的营生做好才行。 她给柳茹月倒了一杯茶,将她离开后不知道的事情挑了重要的说,“昨个儿午时,辰王派人来给仙儿下了帖子,仙儿昨晚就去辰王府走了一朝。” 柳茹月也知道辰王这边的事情很紧要,抿了一口茶,认真听了起来。 “仙儿今早回来,说昨夜辰王又是让她给皇亲贵胄跳了飞天舞乐伎舞。” “是否还有别的情况?”若是只这般,莺歌倒也不用故意说一次,因为辰王经常都会请仙儿上府跳这一舞。 “十娘说得对,这次有不同之处。”似有千钧万重的压力罩上头顶,莺歌蔫儿了吧唧的说道,“我们芸瑛坊的招牌,怕是保不住了。” 柳茹月心中一惊,“怎么说,难道仙儿在辰王府得罪了哪个皇亲国戚?” “倒也不是,她嘴不甜不会哄男人,却也不会作死,但就因为她那副无欲无求、不悲不喜的派头,着实是让人把她神话了起来。” 莺歌揉着太阳穴,头疼不已的说道,“昨夜观舞的人里头,竟然有太后娘娘,她说仙儿跳飞天舞乐伎舞蹈的时候像极了慈悲悯人的仙人,身上似有佛光照耀,让观舞者感受到了心灵的洗涤,说这样的舞蹈,不该用在青楼取悦男子。” ……柳茹月不知道身居高位的太后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不在青楼取悦男子,那应该做什么? 太后准备做什么? 柳茹月不信这些人会做无用的事情。 “所以她想请仙儿在陛下生辰那日进宫献舞。”莺歌握紧了柳茹月的手,“十娘,我们是不是要失去仙儿了?仙儿会不会被太后留在宫里啊?” 被太后留在宫里? 这样事情,听上去荒唐极了,宫里的贵人怎么会留一个青楼女子在身边。 但是太后又是天下最贵重的那个女人,她若是要留,谁还敢拒绝? 哪怕有流言蜚语,也不是针对太后的,而是能不能承受荣宠的廖仙儿。 第327章、踟躇 “或许是我们想得太多了,太后娘娘兴许是真的觉得仙儿跳得好,所以想让她进宫跳一曲。”莺歌不由得,又自我宽慰起来。 柳茹月不如莺歌乐观,她知道上一世宫中闹出了不少事端,太后既不是皇帝陛下的亲生母亲,也不是辰王的生母,她在闹剧里充当了什么角色,单从柳茹月死前听过的一些流言蜚语是猜不到一二的。 她只知道上一世,这太后娘娘在陛下亲政之前把持朝政多年,后来似乎是放权了,但当今圣上推行孝道,遇到事情还是会请太后娘娘裁断。 是听人说,陛下就是太后娘娘的傀儡。 如果如上一世听到的传言,那太后娘娘对当今陛下应该是满意的吧,没必要帮辰王啊。 往好了想,这太后兴许就是支持当今圣上的,只是想找人进宫跳一曲? 但是,真的会这么简单么? 柳茹月也不想平添莺歌的烦恼,“不管贵人们打的什么主意,我们琢磨来琢磨去,也阻止不了仙儿进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莺歌如是一想,“姐姐说的是。” 柳茹月又关切道,“也不知辰王府那边,对莺歌进宫是否有所安排,亦或者太后娘娘可有安排宫里人来教导仙儿进宫的规矩?” 莺歌诧异的呀了一声,“我竟是被这消息砸晕了头,没想过进宫后的事情。” “辰王也没安排人来教导仙儿。”说到此处,莺歌疑惑的起来,“照理来说这个事是辰王引的线,他为何不对仙儿照顾到底呢?” “哪怕只是进宫跳一曲舞,没有别的打算,也应该派人来教导仙儿入宫的礼仪啊,不然仙儿一民间女子哪里懂得宫中规矩,说不得就会冲撞了贵人,这于辰王也不利吧。” 经柳茹月一提醒,莺歌立刻就发现了问题。 “难不成,辰王是不想和仙儿有太多牵扯?” 话一出口,莺歌又摇头否了起来,“在外人看来,仙儿已被辰王邀请入府表演多次,这已算私交甚密了,仙儿进宫后若犯了错,辰王少不得会被朝中大臣参一本,吃些挂落。” 吃挂落显然是会丢脸的事情,但是有什么事情能让辰王在这个事情上表现的不积极呢? “仙儿现在方便过来么?”莺歌所说到底不如找当事人亲自问问来的妥当。 莺歌很是心疼的说道,“自打从辰王府回来,仙儿心情便不大好,现在怕是在睡着。” “让她睡吧,进宫表演的事情我们没法替仙儿拒绝,找一个出宫的嬷嬷或者姑姑来教导一下宫中的规矩,也算是现下我们能为她做得最好的事情了。”一个小姑娘骤然被要求进宫,柳茹月也能理解她的紧张害怕与抗拒,便体贴的不找她问话了。 “十娘说的是,我一会儿就叫人去请离宫的姑姑,可不能让咱们芸瑛坊的姑娘进宫被人嘲笑了去。” 莺歌雷厉风行,当即就叫了人来办事。 芸瑛坊的事情也多,柳茹月便没有多停留,辞别了莺歌回到了食肆。 她的更多心力还是放在了找自己孩子上,对于仙儿入宫表演这个事,实在使不上力。 柳茹月心中很是不踏实,总觉得太后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就找她去宫里跳一支舞。 如果说太后是想把仙儿留在宫里,这么想是太大胆了,毕竟太后要用仙儿的话,怎么确定仙儿会听她? 关在房间里,柳茹月皱眉回忆着上一世的事情,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仙儿虽说只是她和莺歌买来的姑娘,但她不想把仙儿往火坑里推。 任她如何回忆,关于宫中的传言还是难以想起来一二。 辰王的事情,毕竟是一个王爷造反,全国皆知很正常,关于太后的结局这样的宫闱秘闻就很难传出来了。 想到最后,柳茹月只得暂且放弃了。 事情都堆到了一起,但毫无解决办法,日子还是得过,柳茹月依旧整日里做做菜,酿酿酒。 这些时日书院里的课业比较重,樊星海忙得没时间回家,终于忙完了书院的事情,他才得以回到家中。 因为娘亲刻意避开继父,而继父身边又有了别人送来的女人,樊府的下人惯会捧高踩低,克扣了给樊星海的银两。 以往他若是要回家,身边伺候的书童也会提前通知,樊家便会安排马车来接送。 哪怕安排不及时,樊星海叫辆马车回家也也不费劲。 现如今,书童早已经见风转舵的离开了他这个没有前途的继子身边。 他单薄的身子背着书囊,徒步走了两个时辰才回到了家。 天已经黑尽,樊星海抬头看了看前方的高门大户,曾经为他遮风避雨过,让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依靠的地方,现在却让他望门退却。 他不知道怎么劝说自己娘亲,娘亲怀念父亲是应当的,只是他的记忆中,父亲的影子很淡很冷。 他也知道继父对自己是爱屋及乌,他汲取的那一点点温暖,在这些日子里,也让他清醒了。 其实自己谁也靠不上。 门口灯笼的映照下,少年抬起了被莫名压弯的腰,上前敲响了门。 “谁呀?” “福伯,是我,麻烦开下门。” 守门的人骂骂咧咧的打开了门,“这么晚还回来做什么,真是做少爷了就忘记自己哪儿来的了,活该我们这些下人睡不着一个好觉么?” 樊星海脸上燥热,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最后他还是抿紧了唇,什么也没说,埋头进了门。 “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樊家主子了?指不定哪天……” 加快了脚步,将身后难听的话甩在了后方,樊星海心情烦闷的只顾往前走。 守门人的话让他难堪不已,此刻他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了,娘似是完成了帮他找个依靠的心愿,在偏远自得其乐,也不需要他安慰。 不想回屋,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去找继父汇报课业,只想听继父两句夸赞,那是他从小就渴望的父亲的教导。 走着走着,樊星海发现自己来到了花园。 夜晚的花园没有白日里的蝶儿翩翩起舞、百花争艳的好景色,只有处处阴影的阴森可怕,使得这里成为一个到了夜晚就被人遗忘的角落。 像极了他,被众人遗忘。 “呜呜呜~” 晚风微凉,风儿卷来了不寻常的哭泣声。 第328章、宁做乞丐 哭泣声听得人心中难受,听上去年龄也不大,悲悲戚戚也不知对方受了什么委屈。 樊家的小姐们断不会趁夜躲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哭,或许是伺候人的小丫头白日里受了主子责难,晚上才敢寻个无人的角落哭一哭。 樊星海性格算不上凉薄,听对方哭泣心,颇有种感同身受之辛酸。 虽知晓自己身份在樊家颇为尴尬,此刻不要惹事,转身离开才是他应该做的。 但是他想起了十娘对自己的善意开导,他是个男子,难过的时候尚且烦闷想不开,有人安慰会好很多。 这么一想,他便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借着月色,他看到假山脚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抱成一团,看上去像被人遗弃的小猫一样可怜。 “谁?” 没成想,那小丫头哭得伤心,却没有失了警惕性,扭头朝樊星海走动这边瞪来。 月光下,小丫头的双眸因为哭泣盈满了泪水,反射着温柔的月华,因为回头,眼珠从眼角低落,像一颗颗萤火转瞬即逝,看得樊星海更是心软了,“你别怕,我叫樊星海,不是坏人。” 闻言,小丫头惊恐的目光才柔和了下来,樊星海看她偷偷舒了一口气就站了起来,瑟瑟缩缩的往后退了两步,“见过二公子,我不该在此扰了你的雅兴,我先退下了。” 她似是在躲他? 她认识他? 樊家人都叫他二公子,甚少直接叫他这个名字的,所以这个丫头应该是伺候在主子跟前的丫头。 樊星海不明白,自己有那么可怕么。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想给娘亲惹麻烦,所以在樊府向来谨慎小心,待人温和,这些下人虽说不会因此就人人高看他一眼,甚至有一些下人因此更看不起他。 怕他的下人,他还真没见过。 下意识的,樊星海开口问道,“你怕我?” 小丫头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您……是二公子,我敬重您,不是怕……怕您。” 说话都哆嗦,看起来可不像不怕的样子。 “你是哪个屋里伺候的?” 樊星海没想到自己这句话,竟然会吓得小丫头当即跪在了地上,“二公子,您别问了,我听人说你心善,从不与下人计较,求求你就当今晚没见过我吧!” 说话都带上了哭腔,樊星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那么可怕么? 这丫头难道是担心自己知道她哪个屋伺候的,会去告发她么? 稍一细想,他闻声问道,“你是我大哥屋里的丫头?” 小丫头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她抬头诧异的望着少年,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放心吧,我不会与别人说的,也不会给大哥说,你赶紧起来,把眼泪擦干,免得一会儿被婆子瞧见了,骂你晦气。” 大户人家都讲究吉利,可不喜欢下人哭丧一般。 小丫头跪的急,怕是磕坏了膝盖,一撑起身子又跪了下去。 樊星海上前搭了把手,把小丫头扶了起来,“腿没事吧,能走路么?” 小丫头可怜巴巴的点点头,“无碍,可以的。” “你回去吧,我也不过问你的事情,免得你担心我告发你。”大哥院子里的事情,樊星海的确不好插嘴。 虽说想找这小丫头打听十娘所说的小慧的消息,但这小丫头防他防的紧,他连这丫头是大哥跟前的哪个丫头都不知道,贸然开口怕是会害了小慧。 他方才想安慰人,人家小姑娘怕是不领情,还受到了惊吓呢。 如此想着,樊星海苦笑一声转身准备回偏院,却发现自己袖子被人扯住了。 一回首,只见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他心下不禁一软,轻声询问,“怎么了?脚疼走不了?” “我……我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 樊星海哭笑不得,“就因为这个在这儿哭?不知道找人问路?” 小丫头松开了拽着他袖子的手,双手搅在一起,却并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只当她是因为不认路而害臊了,樊星海道,“我带你回去。” “谢谢二公子。” “跟着我走吧。” 樊星海侧过身,指了指路,便慢慢的往前走了起来。 小丫头略显蹒跚的缓缓跟了上汽。 一时间花园里都安静了起来,只有虫子不止疲惫的叫唤声。 他会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才到他手肘高的小丫头,确认她跟上来了,才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小丫头却忽然不动了。 樊星海疑惑的停下步伐,转身看着站着不动的小丫头,“脚疼,走不动了?” 他倒是可以背她一程,但是,若被大哥屋里的人瞧见了,这小姑娘将来日子怕是难过了。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哪知,这小丫头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这架势不像是站不稳摔的,吓得樊星海往后退了一步,“你这是作甚?” 小丫头的眼睛闪过坚毅,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二公子,我不想回文曲苑,你能告诉我,出去的路么?” “……” 这丫头怕是才被买来不久,想从樊家逃出去。 许多劝告想说,又觉得小丫头怕是理解不了,“大门有人看守,你出不去的,我也没办法带你出去。” “不需要二公子带我出去,我不走大门,我……我是从文曲苑的狗洞爬出来的,你只要告诉我哪里有出去的狗洞就行了。” 狗洞! 这个词轰在了樊星海的心上,他觉得曾经给予过自己温暖的樊家,对于小丫头来说却是一个宁愿爬狗洞,也要离开的地方。 与尊严比起来,小丫头更想离开,人家都豁出尊严了,他却是不放心她一个小姑娘独自离开的,“你在樊家都找不到路,外面的世界更大,你能找得到回家的路吗?” 没成想,小姑娘却毫不迟疑的回答,“我哪怕当乞丐,也要出去。” 这样的决心,倒是让樊星海刮目相看了。 “你是被人牙子拐走卖掉的,还是爹娘卖掉你的?” 小姑娘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苦笑,“没差别的。” 第329章、我以为 “怎么会没差别呢,人牙子拐走你,你当乞丐也能找回去,你爹娘会很开心你回去。” 樊星海一一替她分析道,“可若是你爹娘卖掉了你……” 说到此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小姑娘的表情,发现她小嘴紧紧抿在了一块儿,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大概明白这丫头的来历了,他继续道,“你找回去他们也不敢留下你,要么把你送回樊家,要不……再卖你一次,把你卖的远远的,既赚了钱又不会被樊家抓到把柄。” “两种情况,我都觉得你不如在樊家好好生活,樊家不会缺了你吃穿,等你长大些了,攒了银子,再决定离不离开。”谁也不想为奴为婢,但摊上卖儿卖女的父母,这小丫头的命运就是注定的了。 与其跑了被送回来,遭受樊家处罚,亦或者被卖到更偏远的地方受苦,不如在樊家,至少还是衣食无忧的。 大哥虽说对他总是冷言冷语的,但对自己人应该还是不错的。 “你现在年龄小,逃出去连乞食都会被别人抢走,还可能被人折断手脚当作装可怜乞讨的可怜虫,你出去能做什么呢?” 小姑娘似是听进去了,垂头思索了起来。 樊星海也没催她,静静的立在一旁等待。 “二公子说的是,是我莽撞了。”小丫头红着眼,望着轻言细语的少年问道,“那等我大一点了,我想离开,二公子还会帮我么?” 大哥院子里的人,他可要不来,不过替她打掩护倒也没关系,“如果,到时候你还想离开,还敢爬狗洞的话,可以找我。” “谢谢二公子。”小丫头喜笑颜开,笑得傻傻的,樊星海对她更是怜惜了起来。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下跪,小心磕坏了膝盖。樊家也不是官宦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 上前再次将小姑娘扶了起来,“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小丫头看了看少年,感受到了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善意,开口想说话,却又拧紧了眉头。 “怎么?还是不想告诉我么?” “不是的。”小丫头赶紧摇着头否认,恳切的说道,“我有好几个名字,害怕说错了,你以后会觉得我骗了你。” 这小丫头倒是憨的可爱。 买来的丫头小厮都会改名儿,名字多,也正常,她怕是刚被改了名字,还不接纳新名儿,这才不知道该说哪个名字好。 “那你最想别人叫你什么?” 小丫头毫不犹豫的笑道,“雪慧。” 大哥屋里的,名字里又有个慧字! 不会这么巧吧? 樊星海问道,“你……现在的名字叫什么?” 小丫头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不情不愿的说道,“意儿。” “你就是意儿。”能替办好十娘的委托,樊星海还是挺开心的。 “你知道我?” “你是大哥过年时,走亲戚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 小姑娘闷闷的点点头,“姐姐们经常笑话我,说好奴不侍二主,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 “没有。”樊星海只是不明白,她也不是爹娘卖掉的,听说是自己主动讨好了大哥,要跟着大哥来樊家的。 为什么现在又想尽办法要离开樊家。 难道大哥打她骂她了? “那就好。”听说自己没有被瞧不起,小丫头又乐呵了起来。 樊星海真是弄不明白小姑娘的心思,刚才在哭,现在又笑,愁来的快,喜悦也来得快。 真是孩子心性呢,怕不是大哥屋里那些大丫头说了她,小丫头一气之下才爬了狗洞想离开吧。 这时候若是告诉她,外面有姐妹在等她,她怕不是更想要离开了。 十娘说找小慧的就是一个小乞丐,这傻乎乎的小丫头跟着出去,怕是也只能跟着当乞丐了。 这么想,樊星海还挺于心不忍的。 “大公子平日里会打骂你么?” 小丫头想也没想,“不会。” 大哥没有打骂她,那她在文曲苑应该过得不差,只是大丫头们嘴碎了一些。 他自己尚且对下人们的非议感到难堪不适,小丫头受不了也正常。 谨慎起见,樊星海又问道,“大公子平时待你如何?” 小丫头也没怎么思索,“我逗他开心,他就对我很好,我想识字他也扔了书给我,得空也会教我一二。” 好奇之下,他又问,“若是不能逗他开心呢?” “不会的,我总能逗他开心的。” 还担心她会被大哥惩罚呢,没想到小丫头还挺有本事,每次都能把大哥逗开心。 樊星海更是纳闷了,“大公子对你也不差,你为什么还想离开樊家啊?” “我想去找姐姐。” 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小丫头又抽噎了起来。 以前只是怕娘哭,樊星海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怕这小丫头哭,连忙安慰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别哭,等你长大了,我一定带你出去,帮你找姐姐。” 雪慧破涕为笑,含着泪问道,“真的么?” “真的。” “谢谢二公子,你真是个大好人。”对上樊星海温柔的眼神,雪慧狼狈的垂下头。 没想到二公子真的是一个大好人,那么以前为了讨好大公子做的那些事,好像对二公子很过分了呢…… 樊星海带着乖巧的雪慧到了大哥所住的文曲苑,但不敢走正门,他也不知道狗洞在哪里,只能带着小丫头绕着墙找了起来。 一路上,樊星海都在观察着小丫头,也在暗中计较要不要把有人找她的事情告诉她。 没有钱的日子,樊星海也是经历过的,他真的很担心小姑娘出去后的生活,当乞丐,他真的舍不得。 他身上也没什么银子给她,她出去后,哪怕十娘照拂,生活也无法和樊家的比。 所以,还是先不说吧。 外面那个找她的姐姐,也不是亲姐姐,只是在同一辆人牙子马车上的孩子罢了,感情能多深? 那个姐姐想找雪慧,怕不是看她到了有钱人家,就想联系上雪慧,骗人家月钱用。 越想,樊星海越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好这个傻丫头。 “啊,找到了。” 小丫头跑了过去,指着墙角。 第330章、另谋他法 樊星海随之望过去,还真是一个小小的狗洞,若不是小丫头身形小,还真爬不进去。 “谢谢二公子送我回来,我先回去啦。” “好。”这里是大哥院外,樊星海担心被人瞧见,对小丫头不好,也不想多停留,“你快回去吧。” 小丫头趴着墙根儿,麻溜了一钻,利索得就像流水一般的猫儿见缝就能钻。 圆乎乎的脸蛋重新从狗洞里探出来,感激的笑道,“二公子,我回去啦。” 对着这张笑脸,樊星海的心软了又软,哪里舍得她出去沿街乞讨吃苦,挥了挥手,“回去吧。” 直到小丫头从洞口消失,樊星海才转身往回走去。 柳茹月在家等待多日,也没等到樊星海回家的消息,差点忍不住再去书院催他一催了。 还好,派去在书院外盯着的乞丐回来告诉她,樊星海终于回家了,她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这孩子稳重,虽说比同龄人多个心眼,但这不算坏事,反而不会贸然行事让人知道雪慧的秘密。 果不其然,第二日樊星海一离开家,就往食肆这边走来。 因为他没有马车可坐,来的时辰稍晚很多。 少年浑身都被汗水淋湿了,柳茹月连忙招呼他进门,“阿宁,去取了冰过来,放在乌梅汁里,给星海来一碗。” “好嘞!”翟宁连忙点头转身去内院。 “十娘,不必了,我……”樊星海哪里拦得急,被柳茹月按在了凳子上。 “休息一会儿吧,没想到这么热的天,你就过来了。”柳茹月捞起扇子,在一旁给少年扇风。 她只是没想到这孩子没在家里多待一天,她其实是想守在樊家门口等着的,可是那样做就太招人眼了,派马车守在门口,也很惹人注意,她便只能在家等着了。 “我一会儿还要回书院呢,只能早些出来了。”樊星海哪里好意思让十娘给他扇扇子,忙伸手接过扇子,“十娘,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也休息一下。” 柳茹月也不和他争,将扇子递给了他。 恰好翟宁也将冒着寒气的冰镇乌梅汁端了过来,便催着少年喝一口,“走了一路,喝口汤解解渴吧。” 也是渴的不行,樊星海也不客气的端起碗就喝起来,一阵酸甜冰爽的感觉将浑身的燥热都压了下去,不知不觉,他竟然把一大碗乌梅汁都喝完了。 “十娘做的饮品也太好喝了。”说完,他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 “一会儿,我再给你装一罐,带回书院,请大家也尝尝。”水喝多了,难免有不便之处,柳茹月也没劝他再喝一碗。 十娘总是如此贴心,避免让他尴尬。 “谢过十娘。” “不过一点乌梅汁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柳茹月实在没有心情再东拉西扯,直接问道,“不知这次回家,你可有打听到意儿的情况?” 樊星海愧疚的摇了摇头,“十娘,实在抱歉,我回家就待了一宿,问了我和我娘身边伺候的下人,她们都对大哥院子里的事情不清楚。” 柳茹月的心瞬间拧紧,小疯帮忙塞进去樊家的小姑娘也没能混入文曲苑,但前两日也送了一些信息出来。 樊家虽说不如勋贵家族严,但樊星冬和父亲的关系不合,又防备着继母和继弟,让属于他自己的人把自己的小院儿把守得严严实实,同在樊家,旁的下人竟是一点也探听不到文曲苑里的情报。 她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樊星海身上,现在看来,还是一无所获。 看出了十娘眼里散发的失望之色,虽说感觉有些对不住十娘,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连一个小乞丐的忙也想帮,但她肯定不知道那小乞丐打得是什么主意。 他觉得雪慧是一个憨憨的,有点可爱的小姑娘,他也想帮她。 帮忙自然得为她考虑周全才是,要是引狼入室,让雪慧被那小乞丐赖上了怎么办。 雪慧出来后十娘能搭把手帮忙,也不可能照料雪慧一辈子,但是在樊家,也不缺雪慧吃穿,他也会在一旁安排人看着,她不会吃亏的。 樊星海连忙安慰道,“十娘不必担心,虽然我着急回书院,但我也让信得过的丫鬟帮忙以后多加留意文曲苑的事情了,一旦有了消息,我以后定然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就提前谢谢你了。”哪怕心中万分焦急,柳茹月也知道此事只能这么办了。 “十娘,谢过你的乌梅汤,我先回去了。” 翟宁听了柳茹月的吩咐,早就装好了一罐乌梅汁递给了樊星海。 目送樊星海离开后,柳茹月返身进屋,无力的软倒在凳子上。 “十娘,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樊星海在樊家多有不便,才回去一宿的确难有进展,我相信后面肯定会有好消息传来。”翟宁连忙上前安慰。 这些道理柳茹月也懂,就是她太期盼马上得到孩子的消息了。 “樊星海这孩子可靠,还知道安排丫鬟在家中盯着,十娘就放心的等消息吧。”翟宁以为十娘想不开,只能继续安抚。 “恩,我也相信樊星海这孩子。”柳茹月好歹重生一世,懂得不要把鸡蛋都放在一个菜篮子的道理,再相信一个人,也不可能完全压在他身上。 实在不行,还有小疯安排进樊家的人盯着在找机会,她进去时日尚短,找不到靠近文曲苑的机会,只要多加经营,接触到文曲苑的下人还是有机会的。 再不行,她就再让小疯安排两个不同类型的人进樊家。 对,也得安排一个男人进去才行,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女孩子也保不了雪慧,还是得找会功夫的男人混进去。 但是会功夫的男人,小疯那边是肯定没有的,他那边都是流浪的乞丐,少有有功夫的人。 要会功夫,还是得找楚阡澈这边跑镖的人。 但是楚阡澈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跑镖,走他的关系网又太远了,洞庭郡那边来京城,总要耽误太多时间。 对了,楚阡澈的陆三叔不是在京城广盛镖局分舵么,就去找他帮忙吧! 第331章、开口要人 说做就做,但是今日食肆预约好的酒席,她也得做好了才行。 现在去不了,柳茹月就提笔写了一个拜帖,让翟宁给京城这边广盛镖局分舵送了过去。 午时就受到了回信,说她是自家人,随时要去广盛镖局都行,不必客气。 熬到下午打烊,柳茹月又给陆三叔一家做了酒菜,让翟宁帮着提上马车,这才往广盛镖局去了。 她和楚阡澈是假夫妻,但平日里对陆三叔这边的礼仪她还是有照顾到,时不时会做一些新鲜菜色送去给陆三叔尝尝鲜,过年时节也有上门拜访。 但她要做的事情比较多,也不是月月都能上门拜访长辈。 这一来就有求于人,柳茹月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京城的广盛镖局分舵比洞庭郡的广盛镖局总舵还气派,毕竟这里是京城,不把门面做得气派点,会被人以为实力不济的。 门口早已有丫鬟等着了,一看到柳茹月的马车过来就热情的迎了过来,在马车外开心的说道,“夫人方才看到喜鹊在叫,就说十娘铁定到了,催我出来瞅瞅,没成想十娘真的到了。” 赶马车的翟宁帮着掀开车帘子,柳茹月见剑芯早已经伸出手做出一副要扶她的姿态了。 陆家人对她是真的好,真的把她当作自家人来看待了。 她也不好拂了人家好意,笑盈盈的搭在剑芯手上下了马车,“我说是谁的嘴这么甜,原来是剑芯。” “我说的可是实话啊,真的有喜鹊在叫嘛。”剑芯扶着十娘下了车,又转身过去接翟宁递下来的食盒。 这些流程她早就习惯了,十娘一过来,铁定会带着好吃的,老爷夫人可馋这些好吃的了。 比那些个来送礼攀附的人送的金银奇珍还稀罕。 剑芯也受过赏,吃过几口饭菜,还真别说,比她这一辈子曾经吃过的饭菜都好吃呢。 怪不得老爷夫人如此稀罕,直叹没个未婚嫁的儿子,早些把十娘娶进家门就好了。 虽说广盛镖局比洞庭郡总舵气派,但内里却也是差不多的布置,进门后依旧是来来往往的健壮镖师,委托人一进来,就能感受到广盛镖局的实力。 现在柳茹月走在这里,也会感觉安全感十足,没了第一次的忐忑。 进了院子,发现乔夫人和陆三叔早已经得到消息在堂屋等着了。 “你三叔啊,才押了镖回来,都说回得早不如回得巧,你三叔今日是有口福了,正巧赶上十娘上门。”乔夫人热络的拉着柳茹月的手就往桌上引。 陆三叔爽朗一笑,“那可不,要是晚回来一夜,我得难受到下次十娘送席面上门了。” “今儿一回来,就听说十娘要来,我就空着肚子等着晚上这一餐呢。”他毫不害羞的拍了拍肚皮,拍的咚咚响,“就喝了一壶水,顶着呢!” 这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翟宁和剑芯一一把饭菜布置好,镖局的下人也将做好的米饭端了上来。 “知道十娘要来,我这边都没让厨房开火烧灶。”陆三叔说话没什么弯弯绕绕,拿了筷子就招呼拉着十娘说个不停的乔夫人道,“吃饭吃饭,吃了饭再唠。” 厨房怎么可能不开火,那么多下人和镖师也得吃饭呢,柳茹月也知道这是陆三叔的客气话,也劝着乔夫人先吃饭。 酒饱饭足之后,三人转移到了后花园凉亭,品茗闲聊。 “十娘这次过来,怎么没把子曜带来,我们怪想这孩子的。”乔夫人一开始对孩子跟着十娘姓有些不痛快,但现在早就不介意这些了。 她也理解,男人整日里在外面走镖结仇,妇道人家一个人带着孩子日子难熬,让孩子跟着娘姓也是无奈之举,以后等十娘生了二胎,再让孩子跟着楚阡澈姓就行了,没必要抓着第一胎唠唠叨叨个没完。 “京城近日里有些热,我琢磨着京郊庄子上凉爽,就让罗妈带着孩子去京郊庄子上避暑去了。”倒也不算瞎话,送子曜出去,一来京城太热了,二来也让雪蓉有个伴儿,别一个人胡思乱想。 “就一个妈子陪着,会不会有危险啊?”乔夫人真心实意的为孩子担忧着。 陆三叔道,“十娘找阡澈贤侄要了那么多女镖师,庄子上也有镖师守着,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 “瞧我,倒是忘了这一茬儿。”乔夫人不好意思的点点自己脑门。 “三叔,婶子的担忧倒也不是多想了,我这次来啊,就是想再找你们要几个镖师。”柳茹月正愁不知怎么开口,乔夫人开了口,她正好顺杠子上了。 陆三叔双目怒瞪,“怎么了,可是今日里还有人来食肆找你麻烦?” 到底是开镖局的,知道十娘和自家侄儿的关系之后,陆三叔也调查过十娘进京后的事情,自然了解了那些酒楼菜色比不过就来阴的,想把十娘食肆逼关张的事情。 “倒也不是,自打三叔上我食肆后,那些不开眼的家伙就不敢上门闹事了。”这倒是给陆三叔戴高帽了。 柳茹月又道,“只是从前我想着找些女镖师帮我守着庄子就行了,但是日子一久这弊端就显露出来了,有些事女镖师也不好处理,还是有男子在更好威慑宵小。” “再者,孩子现在已启蒙,夫君跑镖总不在身旁,这对子曜的培养恐有不全之处,我担心孩子将来缺少男儿气概少了男子担当,所以想找三叔要一些男镖师。” 陆三叔颇为感慨,“哎,辛苦十娘了,阡澈侄儿忙着跑镖对这个家照顾不周,还得你处处为孩子设想,你说的也对,咱们镖师世家的男孩子可不能泡在妇孺圈里,我马上找几个男镖师给你。” “谢过三叔。”柳茹月起身行了一礼。 陆三叔虚扶一把,“不必多礼,子曜孩儿也是我侄孙嘛,关心他也是应当的,现在先让镖师带着他,后几年练练基本功,等他再大一些,把他送来我这里,我让总镖头亲自带他,绝对不让他给楚家蒙羞。” 这话倒是让柳茹月不好意思的紧,子曜不是楚阡澈的孩子,希望以后陆三叔知道真相可别怨恨她。 第332章、脸生的 她也没开口拒绝,子曜一个孤儿,多学点本事也是对的,现下也看不出他有没有读书经商的本事,实在不行,将来跑镖也是一个出路。 “那我就先替子曜谢过三叔。” “走,我带你去挑人,虽说有几个好的镖师在外走镖,但咱们广盛镖局的好镖师也不止那几个,你看上了谁,随便说。”陆三叔是个爽朗人,当即就招呼着管家去让镖师在广场集合。 虽然心动,柳茹月还是知道什么事都得有个度,她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亲自去选男镖师怕是不妥,我相信三叔的眼光,不如三叔替我做主选几个身家清白、身手也好值得信任的男镖师,月例也和他们跑镖一样,过年过节也有红包,决计不会亏待了他们。” 听她如此说,乔夫人和陆三叔更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一个妇人亲自去挑选男镖师,他们还是会为楚阡澈担忧的。 “另外,我也打算让人出去帮我做事,若是别人知道是广盛镖局的人,怕是会给你们惹麻烦,所以我还想要四个脸生的练武之人,不知道三叔这边是否有这样的人呢?” 乔夫人和陆三叔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十娘开了一个食肆,也知道她的好友开了芸瑛坊、蓬莱酒庄,也有传闻说老板其实就是她。 他们不知道传言的真假,京城里不管什么行当,真真假假的消息实在太多,都是为了让生意做大做强、亦或者竞争对手放出来的假消息。 一个小食肆断不可能要这么多人办事的,他们此刻倒是信了几分,哪怕那两家不是十娘开的,怕也是入了股。 别人的生意,他们也没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侄儿让他们照看十娘,他们照看好就是了。 “有,侄儿媳妇,你放心,守院子的镖师,我明日就把人送去你食肆,替你的办私事的,我会让他们扮作食客去你食肆上,你看了可行,再留下。”别看陆三叔一副粗糙汉子的做派,他接触三教九流多,在江湖浸淫的久,办事很是老辣。 “三叔办事我放心,我就提前谢过三叔三婶了。” “你呀,还是这么客气。”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孩子的事情,看天也晚了,柳茹月就告辞离开了。 第二日,果然来了六个身形各不同的练家子,有个头大的,有腿部发达的,也有个头虽小却浑身精肉的,一看就知道他们擅长的功夫不同,就知道三叔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食肆不大,住不下这么多人,柳茹月亲自带着他们去了京郊的庄子上。 也见到了大半个月没见面已经改名为苏思媛的雪蓉。 满眼孺慕之情的思媛抱着子曜小跑到柳茹月身边,“娘,你来啦!” 苏子曜也开心的抱着柳茹月的腿,“娘,你来啦!” 柳茹月蹲下,环抱住两个孩子,各自亲了亲,“乖,娘来看你们了。” 她颠锅炒菜很是练了些力气,将两个孩子直接抱了起来,“最近有没有乖乖听罗妈和女夫子的话呀?” “有听话的,娘,我最近又学会三十个字的写法了。”苏子曜骄傲的仰着头颅。 思媛笑着看了他一眼,“子曜弟弟学字比四弟快好多。” 说完话,她眼神闪过一丝难受。 柳茹月知道她又惦记起了还在外的弟弟妹妹,连忙岔开话题道,“娘这次来呀,又给你们带来了几个功夫师父,他们会的本事各不相同,刀枪剑戟各有拿手的,你们跟着练练,以后就能保护娘和别的兄弟姐妹了。” 苏子曜没太激动,苏思媛开心的眼睛都在放光,“真的么?” “真的!”柳茹月一直觉得技多不压身,或许上一世她还觉得女孩子在家相夫教子便可,但谁知道会不会遇上负心人,女子若是有自保之术,自然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所以她也不会反对闺女们学武艺,只要她们想学,她就支持,刀枪剑戟她都出得起钱给她们打造最好的防身武器。 一时间,思媛就忘记了方才的担忧,被柳茹月带着去见新来的镖师了。 陪孩子玩了大半天,柳茹月不敢沉迷在有孩子陪伴的温暖家庭氛围里,把两个孩子哄睡了,又对新来的护院嘱托了一番,将他们交给了原本的女护院罗英管理,就离开了。 第三日上,陆三叔承诺的生人才带着他的介绍信过来。 前三个人,都没在京城做过镖师,不过有在别处当过镖师护院,现在到了京城想要投靠陆三叔找一个活儿干,就被推荐到了她这里,在京城也是生脸孔。 柳茹月相信他们的本事,但她想把第四个人看了,再安排他们的任务。 第四个人来的时候,柳茹月有些诧异,因为这个人看上去还是个孩子。 “夫人,您别看我身形小,陆老板对我的功夫也是夸赞有加的,在同龄人里,我功夫是最好的了。” 对上柳茹月诧异的眼神,孩子有些紧张的自我推销了起来。 柳茹月微笑着安抚,“你放心,我没打算不要你,只是难为你小小年龄就出来自找营生。” 孩子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烦恼也有着骄傲,“我爹是少林俗家弟子,后来跑镖口碑一直很好的,护镖一生从无差错,可惜他功夫再好,却遇上了突如其来的洪水,人没了,我娘还怀着弟弟呢,还二妹三妹也等着吃饭,我可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我当然要出来找营生。” 柳茹月两三下扫完了陆三叔写的介绍信,大体情况也和周央说的一样。 “你识得多少字?” 周央脸上闪过错愕,“我……,陆老板不是说你是找镖师护院么,难道是让我当账房掌柜?” 从他表情,大概知道他识字不多了,柳茹月笑道,“你这孩子,就老实说,识得几个字就行了,不管你识字还是不识字,我都会留下你,只是看,给你分配什么工作罢了。” “爹说跑镖,功夫最重要,字也得识得才行,不然一辈子都只能赚那点辛苦钱跑跑腿,当不上总镖头,可是,我爹总是在外跑镖,我……”周央懊恼的挠挠头,“我对念书识字兴趣不大,现如今也只识得百来个字,嘿嘿。” 第333章、入局 “正好。”柳茹月有了个主意。 周央不解,自己认字不多,这还好? 柳茹月没有说什么,只是依旧同前三个人一般,给了他银子,让他先回家等她消息。 没两日,周央就明白十娘的意思了。 大半夜的,家里来了一个黑衣人,他吓得就要叫人,却发现对方是十娘身边的翟宁。 “翟姐姐,你来怎么不走正门,吓死我了。” 翟宁尽量让自己脸部表情温柔点,不那么吓人,“因为这个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是陆老板问你,你也不能说,知道么?” “什么事呀,不会是杀人犯火的事情吧,我可不干啊,我要是死了,谁照顾我全家呀!” 翟宁差点被这十一岁的孩子这一幅大人的模样笑死,“你放心,十娘不是让你杀人放火,是让你去保护人。” “男人女人?” “女娃娃。” 周央真想暴打翟宁一顿,他那晚就不该信了她的邪。 看了看前方胖得像头猪、脸上还青肿一片、骂骂咧咧的男人,这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可爱女娃娃,是一个惹人厌的肥猪。 他好想要逃,但又想起刚交给了娘的五十两银子,只能咬牙捏着拳头冲了上去,对着正在打肥猪的男人胸口揍去,义正言辞的吼道,“学武之人,可不是为了欺负弱小!” 被打倒在地的繁星冬闻言朝他这边看来,发现是一个年龄身高都和他书童差不多的男孩子。 揍繁星冬的男人看到周央,脸上横肉一抖,“个子这么小,还想来管闲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说罢,壮汉就挥拳朝周央砸去。 周央个子只到这壮汉手肘高,吃上这一拳怕是要皮开肉绽,围观百姓都为他担心起来。 却见他宛如猴儿一样灵活,不退反而迎拳而上,一矮身直接不要命的用脑袋往壮汉胸口撞击而去。 “嘭” 大家都听得肉疼不已,只觉得这小个子若不是练过铁头功,这脑袋怕是要开花了。 没成想,往后踉跄的却是那个壮汉,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少林功夫!” 周央脸上闪过惊慌和错愕,急急开口,“废话少说,继续打啊!” 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壮汉却并未继续打,而是露出一抹阴笑,对周央道,“你给我等着!” 壮汉转身离开,顿觉无趣的围观之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周央。 小个子周央楞在当场,似是被那壮汉识破他功夫来历而面露不安。 繁星冬早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被打得一抽一抽的肚皮走向周央,“小英雄,多谢小英雄搭救之恩!” 周央一惊,翻然转醒的模样茫然望着繁星冬,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你害死我了!” 他转身就要跑,繁星冬哪里肯放他离开,“小英雄,你刚才帮了我,你有麻烦,我可以帮你。” 周央停下脚步,些许不信的看着他,“真的?” 繁星冬经过刚才的事情,突然发现家中给他派的小厮过于无用,被壮汉一推就倒,而这小子似乎会功夫,那恶人还点破他的功夫来自少林。 一时间,繁星冬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家里面的墙头草被他控制住了,他不用担心他们倒戈向继母和那个野种,但谁知道他们来阴的不行,会不会直接找人杀他。 他还是得找些会功夫的人保护自己才行。 这个小子功夫应该不错,不然那个壮汉也不会撂下狠话就落荒而逃,现在他还小,力量上有所欠缺,假以时日等他长大,正好归他所用。 繁星冬笑得一脸真诚,“真的。” 殊不知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这么笑起来,实在恐怖。 周央控制着心中的不适,按照十娘所说,露出信赖的目光,“那你说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细说。” 周央似是才回过神,发现这里是大街上,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繁星冬忍着浑身不适,带着周央去了旁边的酒楼包间,伺候他的小厮连忙跑去找大夫过来。 大夫还未到,繁星冬对周央询问道,“小英雄功夫了得,不知是什么难事让你不安?” 周央警惕的看着繁星冬,“江湖事而已,你别瞎打听。” 繁星冬对江湖也只是停留在听说过这个层面上,曾经他没觉得自己会用得上,家里护院也不是他使唤得动的,而且哪怕爹把护院给他几个,他还担心是爹派来监督他的呢。 还是得有个自己人才行。 哪怕这个小子麻烦缠身,自己也解决不了,但结交之下,让这小子介绍一些江湖人给他,也能为他将来接手樊家提供一些助力。 “我不是江湖中人,小英雄可以放心,别的事我不敢打包票,但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事,对于我来说都不是难事。” 周央像是藏不住心事的孩子,眼神一亮,“那这个事情,你定能帮我解决。” 繁星冬露出得逞的笑容,“小英雄请说。” “我是少林俗家弟子,自小好打抱不平,一次我偷偷下山玩,走累了在树上休息,看到有一无赖欺负良家姑娘,那姑娘大呼救命,我就上去救人,没成想一拳把人打死了。”说到此处,周央恨恨的一拳砸在桌上。 “我劝那姑娘快跑,却没想到那姑娘拉着我叫我赔命,我都纳闷了,我救了她,她不感谢我还要让我赔命,说什么她只是和情郎闹着玩儿,谁让我出那么重的手!” “我当时吓坏了,打晕她就溜了,现在我都不敢回少林。” 繁星冬听得差点笑出声,这些和尚哪里懂得男欢女爱的情趣,“怪不得你刚才被那壮汉看出武功路数会惊慌,是害怕被人找上少林,查出你的命案吧。” 周央坐立难安的点点头。 繁星冬言辞自信的说道,“出了人命,也不算什么大事,小英雄本也是出于好心,你是想救人,就像你今日出手也是想救我,没有多想就出手了,如果小英雄想太多,等你问清楚来龙去脉再出手,说不定我已经被人打死了,为了感谢小英雄,你这官司我帮你了。” 第334章、互瞒 这一出纠缠自是十娘安排的戏码,在繁星冬有意拉拢以及周央顺杆子爬的情况下,周央答应了繁星冬去他家避难的提议。 死了个把人,若是这个人是京城人,或许处理起来困难许多,但这小和尚是从豫州少林躲命案逃出来的,繁星冬就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了。 将周央安顿在家之后,繁星冬也派出家中信得过的人去豫州查周央这一出官司。 繁星冬到底是大户人家后宅长大的孩子,也不傻,他想要个会功夫的人贴身保护自己,却也知道得找个知根知底亦或者拿捏住把柄后能被自己驱动之人。 这命案若是真的,他用起来倒也顺手,也能威胁周央供自己驱使。 若周央说的是假的…… “最好别让我查出来是你做得,我的野种弟弟!”繁星冬冷笑一声,他自会查出其人身后势力,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躺在客房的周央,只觉得浑身骤然一冷,想着十娘的安排,他拉了被子盖上肚子,假寐起来。 京城去豫州也得花费好些日子,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繁星冬一直让周央住在别庄上。 他自是懂得不要引狼入室的道理的。 半月之后,繁星冬终于收到回信,止不住的笑出了声。 骗子真是遍地都有。 这周央……不过尔尔,是个好操控之人。 他烧了回信,看着米黄的纸张伴随着墨色的字一同被火舔舐殆尽,上面的内容,他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 当即,他等到下学就亲自乘坐马车,去了别庄。 周央这些日子在别庄除了吃就是睡,这对于好动的他来说,着实有些难熬,尤其繁星冬也没把他带在身上,他颇有些担心无法完成十娘的安排。 心中烦闷之下,他在后院里练起了武。 繁星冬来的时候,就看到周央正在哼哼哈兮的打拳,他也看过自家护院打拳的模样,以前无从对比,现在一瞧,他看出了一些不同。 周央每一次出拳,似乎都有看不到的劲气跟随着他的拳头,拳拳都能让周围的花草树木为之轻颤,说明他是这功夫是伴随着内力的。 他这些日子也找了一些关于江湖的杂记恶补了一番。 别看这小子比他们家那些护院块头小,但他那日也能打过那个壮汉,靠的就是内家功夫。 所以他家里护院,一对一来说反而是打不过周央的。 这是内家功夫对练外家功夫之人天生的优势。 虽说他家有钱,看上去是能聘用的起高手的人家。 但这些江湖人,要么拉帮结派,完全瞧不上普通人。 遇上独行侠的,若不是落了难,谁会屈尊降贵去当一般富贵家庭的打手? 有得挑,高手自然更愿意为朝廷效力。 现在能把周央留在身边,繁星冬觉得自己很赚。 待得周央打完这套拳,繁星冬捧场的鼓掌,“小英雄功夫实在厉害!” 周央一早就知道有人来了,但还是装作痴迷练武没注意旁人的样子,看到来人十分惊讶,“繁大哥,你怎么来了?” “这些时日书院课业繁重,今儿可算得了闲,来看看你,周兄弟不会责怪为兄这些时日冷淡了你吧。”繁星冬懊恼的上前握着周央的手,哥俩好的拍了拍。 周央感慨万分,“繁大哥说什么呢,我漂泊年余,皆是风餐露宿,每日过得胆战心惊,大哥把我安置在这么好的庄子上,还安排了仆从照顾我饮食作息,你待我如此之好,怎能说是冷待?” “若我还有怨言,我岂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贪婪之辈?”说着,委屈之情便爬满了周央的小脸。 “我决计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为兄这些时日着实脱不开身,对你照顾不周,心里甚是过意不去。”繁星冬拉着周央进了屋子,随手给他倒了一杯茶,“为兄这些时日虽不得空过来,却也找了人回豫州打探你的官司。” 周央心中一突,不知这人去查到了什么,颇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大哥……查的如何?” 他这番没有底的心虚表现,契合了繁星冬对他的调查,倒是没察觉出旁的味道。 繁星冬忧心十足,“哎,这个案子远在豫州,为兄想帮你摆平也鞭长莫及,你所说那妇人紧咬着你打死她情郎的事儿,时不时的还去县衙上击鼓上状子,让官差抓拿你呢。” 闻言,周央倒是心中一松,面上却不敢显露,只觉得这繁星冬撒谎都不带喘气的,十娘的安排可不是这样,他却是把十娘安排的戏码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若不是十娘的安排,他自己遇上这人,指不定被诓骗成啥样呢,如此一想,周央的表情愈发难看。 不知周央所想,繁星冬只当他为官司而忧愁,心中乐开了花,这真是个沙和尚。 根据他派出去调查的人回信中所说,这小和尚当日是一拳把那情郎打倒在地,但那人并没有死,这小和尚被村妇一嚷嚷杀人偿命就吓得又打晕了妇人,没有检查就开溜了。 事实上,两个人都没什么事,不过受了一点小伤。 一路打探得知,这两人时常如此演戏,欺骗一些路过的人上前帮忙,讹点小钱。 倒是把这不通人情世故、江湖阴险的小和尚吓得一跑上千里地。 “为兄本想拿银子帮你摆平这事儿,但那妇人……” 周央急于知晓自己未来一般死死拽着繁星冬的手,“她,如……如何说?” 愁眉紧缩之下,繁星冬重重叹了一口气,“死的是她的情郎,她不会为了银子放弃追凶的。” 安慰的拍着满脸绝望的少年的手,“你放心,为兄看那妇人也不懂功夫,若是能看出你武功路数,她怕是早就找上少林叫你师门交人了,你师门都是高人,想要找你,哪会拖到现在,只能说他们还不知道你的事情。 现如今,只要你不回豫州,自会平安无虞,为了护你周全,为兄决定带你回家,以后你就跟在为兄身边。” 说着,繁星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为兄拜托人替你做的身份,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书童繁成安了,你放心,为兄绝不会把你当作小厮使唤,跟着为兄也能念些书,等你长大了,我也掌家了,你若想做个掌柜,我自会替你安排。” 第335章、讨好 怪不得爹爹老给他说,江湖上的人说的话没几句真话,周央以前感悟不深,现在可算是近距离的感受到爹说的意思了。 虽说这个人不是江湖人,若不是他知晓真相,都要被繁星冬忽悠得死心塌地了,且为了过上安定日子、当上掌柜,铁定会为这么好的大哥继承家业赴汤蹈火。 偷偷咽了咽口水,周央感激涕零的握拳,“谢谢大哥的再造之恩,大哥给我落脚之处,为我铺就平坦大道,我周……繁成安只要活着一日,就一定护大哥周全一日,若违此誓,必当天打雷劈,三刀九洞!” 反正这名儿是假的,随便发誓也无碍,周央露出憨憨的笑容。 繁星冬为此十分满意,当即就拉着周央离开了别庄。 周央进别庄后,也不敢擅自传递消息,但柳茹月一直派了人盯着繁星冬,所以当两人离开别庄回繁府,她第一时间就知晓了。 莺歌舒了一口气,“姐姐,这下你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这些日子,你都没能睡个囫囵觉,瞧你憔悴的。” 说着,她就从汤罐里舀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吃食上姐姐比我更懂,但这是我亲自熬的,姐姐就喝一碗吧,生津润肺清心除烦。” 在柳茹月的教导下,莺歌的厨艺进步着实不大,但熬个银耳羹倒也不那么可怕。 柳茹月端起碗喝下,“莺歌的厨艺见长,再给我来一碗吧。” 莺歌自知厨艺水平如何,却也高兴的不得了,拿了汤勺又给她舀了一碗,“姐姐,你说最近这些事一茬儿接一茬儿的,现在仙儿也进了宫,也不见太后放人,咱们在后宫也没个熟人。” “哎,说了不让姐姐再烦心,倒是我自己提了起来。”莺歌很是懊恼,抽了自己一嘴巴。 “仙儿也是个聪明姑娘,不会做自作聪明的事情,希望她吉人自有天相吧。”柳茹月满腹心事的舀了一瓷勺过于甜腻的银耳羹饮下,也没把她苦涩的心润甜。 皇宫里的事情,不是她们这些没权没势的普通百姓能接触到的。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虽是如此说,柳茹月还是寻了日子,带了泡制的新酒,去了南宫先生府上。 这些日子京城颇为炎热,向来喜欢到处跑的南宫弘一直呆在家里钓鱼,家里人观念与他不同,他无聊的紧,见柳茹月上门高兴得像个孩子,扔了鱼竿就迎了过来。 也许一开始与十娘打交道是因为她的酒,因为她别出心裁的菜品,现在南宫弘知道并不仅仅如此,还在于十娘的见识。 她比这些困在后宅的女人,眼里只有仕途的男人见识更广,她念过书,谈吐也不会装腔拿调,描述旅途上的所见所闻及所感都条理清晰,不似菜市那些村妇唠叨不清。 他这老头子,也有了忘年交,若是被老古板的兄长知道了,怕又得让他跪祠堂去,竟然把妇道人家当作朋友,还搞什么忘年交。 “十娘,又给小老儿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虽说朋友重要,看到十娘提着的食盒,南宫弘还是砸吧了一下嘴。 “您老先尝尝,猜猜这菜,我是用什么做的。”柳茹月将食盒递给了伺候在南宫弘身侧的小厮。 一众小厮丫环连忙进了亭子,又是摆盘,又是倒酒,又是去厨房张罗小吃的,忙虽忙却井然有序,这就是世家的底蕴了,比丞相府那些光有派头,举止却轻浮脸有傲色的下人们比起来,高下立判。 被伺候着洗脸净手后,南宫弘看到丫环揭开了盖子的汤锅,就止不住的笑了起来,“十娘还叫我猜,这不就是莲蓬、藕根,熬得一锅清汤?一看就知道了,还需得我猜?” 但见柳茹月但笑不语,南宫弘就知道这道菜怕不是如他所猜那般直白了。 他满脸严肃得就像在做新诗一般认真,执箸夹起只有两指粗的藕根,一口咬下去,没有意料中清脆的口感,软糯得就像元宵。 他又夹起绿莹莹如翡翠的莲蓬,带着荷叶的清香,甘甜入口。 粉嫩色的荷花,也带着淡淡的荷香,这一碗汤精彩在别致的造型上,在这酷暑的夏日,一见清凉,口感上,倒也保持了十娘厨艺的手准。 “原来都是面粉做的,我也说嘛,这个时节,荷花已经凋零,莲蓬都晒干晒黄了,哪里还有这么绿这么嫩的莲蓬和小巧藕根。”南宫弘啧啧称奇。 他吃过的面食也不少,面粉经过水一和,技艺好的厨子能捏出各种各样讨巧的形状。 比如兔子,牛羊,鱼形的馒头,他也不是没见过。 却是第一次见有人把面团做成晶莹剔透藕根,倒是比以往那些厨子更费了些心思。 虽说口感没有预料的那般新奇,但这奇妙想法也算十分用心了。 “您再尝尝这道菜。” 南宫弘这次不敢胡乱开口了,这道小菜光看着也看不出主料的模样,他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只觉得入口即化,伴随着说不出的干果香味儿,还有鸡肉味,“鸡肉丁!” “非也,这是茄子做的。” “茄子?”南宫弘一脸的你莫哄我,望着柳茹月,“我怎么一丝茄子的味儿都尝不出?而且茄子软烂,这茄子吃着竟是劲道十足。” 柳茹月知道若是自己不解释清楚,南宫弘定然不信,得拉着她扯皮扯个大半天。 她一一详解起来,“四五月里的新茄子去了皮,洗净切成头发细的细丝,晒干了。抓一只肥母鸡熬出老汤,把这茄丝上蒸笼放在熬鸡汤的锅上蒸入味后,再拿来晒干。 如此九蒸九晒,自是晒干了晒脆了。盛在磁管子里封严了,要吃的时候,拿出一碟子来,用炒的鸡瓜子一拌就是了。” 柳茹月又将鸡瓜子如何做,给南宫弘说了一遍,听得老人家直瞪眼,“如此麻烦,我看宫中吃食也不过如此繁琐精细了,这道茄鲞(xiang)竟然要用上二十来只鸡作配料,只为了让茄子吃起来没有茄子的味道。” 这道菜是上一世柳茹月伺候的一户极度奢侈的人家家中的菜,要说佐料都不是多精贵难得,只是烹制过程的确如南宫弘先生所说十分费时间。 第336章、婉拒 显然,哪怕南宫弘做事不拘一格,对这道吃食的讲究还是不太理解,“我记得十娘向来不做这些费时间又浪费食材的吃食,你以前做的菜新颖却也是百姓人家也能做的。” 说到这里,南宫弘略有深意的望着柳茹月。 和聪明人说话,便是如此省心了,柳茹月见对方识破,也笑着摇了摇头,“南宫先生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把戏,我这一趟上门的确有事相求。” “你说说看。” “我只是一介讨生活的妇道人家,进京后对我照顾颇多的芸瑛坊老板娘托关系到我跟前,她坊中有个廖仙儿姑娘,曾经一舞倾城夺得了秦淮花魁的称号,那是她芸瑛坊的摇钱树,近日陛下生辰,太后娘娘招她进宫献舞,现如今陛下生辰已过,宫里却没有她的消息,莺老板甚是着急,可她本本分分开个花楼,也没个渠道知道宫中的情况,这才病急乱投医求到我跟前。” 南宫弘听后,蹙紧眉头,“你说的这个廖仙儿姑娘,我在陛下生辰宴会上,看到她献舞了。” “皇后娘娘夸她是个有福的妙人儿,当即求了太后娘娘要了人,把她留在身边伺候了。” 皇后要了人,是替陛下要的么? 这句话,柳茹月却是不敢询问出声的,嘴里甚是干巴巴的笑道,“能得皇后娘娘看重,那是她的福气了。” 南宫弘轻哼一声,挥手让伺候在侧的下人退下,这才拿了杯子挡在唇边小声问道,“十娘当真觉得这是廖仙儿姑娘的福气?” 柳茹月当然不这么觉得,她也不敢直言这皇宫是豺狼虎穴。 虽然她没开口,南宫弘从她的表情也猜得出一二,却也不言语,只拿了筷子夹菜吃。 明了自己不说清楚些,南宫弘绝对不会再说什么有用的话,柳茹月道,“皇后娘娘留在身边伺候,若是当真看重她,她虽然不能出宫,也能托人带个话出来吧,现在一字半语莺老板都不曾收到,恐怕……” 南宫弘点点头,他就说十娘不是肤浅之人,只看到宫中的荣耀看不到风险,“你回去告诉那莺老板,别费心思等这摇钱树了,再培养一棵摇钱树,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宫里贵人的事情可不能瞎打听,进了宫的人也别肖想了,免得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有命在,才能赚钱。” 柳茹月明了应是。 这一趟出来也不算全无所获,至少还是知道了廖仙儿在宫中的去向。 告别了南宫弘,府里下人带着柳茹月离开了南宫府。 出得门来,就遇上了从宫中翰林院放班回家的南宫霖。 他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柳茹月提着的食盒,见她提着并不吃力,便知晓里面空了。 “十娘来给二爷爷送饭的?” “南宫公子放班晚了些,原也给你带了的。”倒不是柳茹月找借口,她来南宫府自是带了足够两人吃的分量的。 “只是被我二爷爷一人吃光了?!”虽说是疑问的口气,南宫霖却十分笃定。“也不知道十娘今日又做了些什么新菜式。” 其实柳茹月本来想见的就是南宫霖,但他在宫中当值,最近翰林院颇为繁忙,也不见他休沐,穆然上拜帖要见他就过于突兀了。 她是妇道人家,南宫公子还未娶妻,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行为使得他有不好的传言,她也只能上府碰碰机会而已。 “南宫公子吃过饭否?” 南宫霖老实的回答,“还未。” “不如去食肆上,我给你做一份,今日做得两道新菜,南宫先生也没能猜出是什么做的呢。” 南宫霖原也不是嘴馋之人,但这些日子太累了,被十娘这么一邀约,他倒是饥肠辘辘起来。 “那就叨扰了。” “本就是食肆,有什么叨扰的。” 柳茹月上了自家马车,南宫霖也上了方才接他回家的马车,一并往十娘食肆而去。 这两道菜就是准备的时候麻烦些,茄鲞早就在瓷罐里备好了,现在做只需要把鸡瓜子炒出来就行了。 南宫霖没等多久,就吃上了久违的新菜式。 柳茹月只觉得往日云淡风轻、仙人之姿的南宫霖,今日多了些凡人的烦恼和疲惫,暗自琢磨是否应该开口提廖仙儿的事情来麻烦他。 “十娘今日又是上府拜见我二爷爷,现在又让我上食肆亲自做吃食,恐是有要事相求吧?!”放下筷子,南宫霖还是疑问又笃定的语气。 柳茹月觉得他比以前更显得高深莫测起来,看来官场很是锻炼人啊。 也是,在陆铖泽靠着丞相在朝中越发得势的时间里,死死压着陆铖泽十来年的南宫霖,可不仅仅靠着被京城女子追捧的绝世容颜和书生们望其项背的才学,他可是自小在南宫世家耳濡目染的二公子,他不是只会写文章的绣花枕头。 要说,柳茹月虽与南宫霖见过好几面了,但基本上他都是陪南宫弘来的,她聊天主要还是和南宫先生在聊,南宫霖不太说话,即便聊天也不会说什么有深度的话题。 这般想着,他们似乎也没什么交情,柳茹月觉得自己仗着会做一点菜,就贸然找上南宫霖好像是自信了一点,南宫先生告诉自己的那些消息,其实已经相当给她面子了。 别人找上门,南宫弘连那几句话都不会说的,毕竟也算是宫中的消息了。 “是的。”柳茹月深吸一口气。 南宫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不知所谓何事。” 不知为何,柳茹月看着气定神闲的南宫霖,觉得自己不该把这话说出来,若是说了,将来怕是踏进南宫府都不能了,“南宫公子和南宫先生都吃过宫宴,十娘就是想知道,这两道菜,不知和御厨做的比起来,可否还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很是讨巧。”南宫霖很是少见的用耐人寻味的眼神扫了柳茹月一眼,“不过十娘还是更适合做家常小菜,此等颇费材料,只是精致的淘气的菜,除了宫里,并不适合寻常百姓家常做,做下去会亏本的。” 第337章、山雨欲来 这句话听上去是再说做菜,柳茹月却明白,南宫霖已经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了,他的回答和南宫弘其实意思都一样。 “谢谢南宫公子的提议,十娘以后不会再做此等光鲜亮丽却奢侈的菜了。” 南宫霖吃完饭,就离开了。 柳茹月看着载着他离开的马车,不禁忧心忡忡。 转身就去了芸瑛坊,将今日得到的消息告诉了莺歌。 在柳茹月不知道的马车上,南宫霖却不如在柳茹月跟前的那般冷漠,他想起那日在陛下生辰宴上所见,廖仙儿此人他以前也听过同僚说起过,但他无心玩乐,从不去烟花之地。 那日在宫中,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同他一般明满京城的女子,一舞倾城,二舞……也不止舞到了多少人的心上去。 他只觉得可惜,这般超凡脱尘的女子先是落入了花楼泥沼中,后又入了宫。 十娘与芸瑛坊老板娘的交情并未刻意隐瞒,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们两关系好,平日里畅所欲言的柳茹月今日吱吱呜呜的,他立刻浮上心头的便是为了廖仙儿而来,现在看来,是猜对了。 若他当时听了同僚的撩拨,与他们早些去芸瑛坊见到了廖仙儿,说不定还能帮她早日脱离苦海,让她去个清净之地。 现在她在宫里三个贵人跟前都入了眼,他做不了什么,也无法明目张胆打探什么,现在谁都不知道贵人们打的什么主意。 若陛下想纳此女入后宫,廖仙儿不管如何仙姿卓绝,她出身在世人看来就是不光彩的,大臣们联名死谏,也能让陛下打消主意,放她出宫。 可是现在,偏偏不是陛下对她有意思,而是太后皇后把她留在宫里。 这些日子,也不是没听大臣们私下里讨论过此事,想谏也不知从何下手,毕竟在宫里供皇族取乐的乐伶舞姬无数,廖仙儿与他们比起来,身份差不多,虽大家都察觉到了有不同,但陛下都没动作呢,谁会为此去得罪人。 对于气质与自己差不多的廖仙儿,南宫霖也唯有一句可惜了。 谁也插不了手。 不知道宫里的贵人又准备做什么,希望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囫囵觉,柳茹月还是没能睡成,还没能从周央那边得到雪慧的消息,就从莺歌口里听到了让她天旋地转的事情。 “大皇子薨了。” 宛如一道惊雷炸在了脑门上,柳茹月摇摇欲坠,大皇子这一世去世的如此之早么? “十娘,你怎么了?”莺歌没料到这个消息竟会把十娘吓得面无血色,赶紧扶着柳茹月坐上了软塌。 她不知道十娘怎么了,由着心中所想安慰道,“十娘放心,这事儿和咱们仙儿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们受到牵连。” 被莺歌灌了一杯凉茶,柳茹月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一无所知的莺歌,她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大皇子薨了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但她什么也做不了,难道跑到大街上去嚷嚷二皇子三皇子也要死了? 谁会相信她? 恐怕第二日的太阳她都见不着了。 天要乱了。 柳茹月拽紧拳头,天乱不乱其实和老百姓没关系,只是她的孩子可能会进宫,死在宫里,她必须早点把孩子找到。 她若是找到二皇子、三皇子的外祖家,让他们早日提防,就一定能避过死亡么?能得到什么呢? 人家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些,她怎么回答? 更别说她上一世离权力中心太远,真相离她也很远,只是辰王之乱后,她听到别人所说的猜测而已,猜测三个皇子都是辰王为了登上皇位所杀。 可是,最后得利的人却不是辰王,是……梁王。 陛下无子嗣了,公主们又无继承大统的资格,只能从宗王的后代里过继一个孩子,那便是梁王世子。 柳茹月揉着太阳穴,梁王世子过继给了皇后……,但是是养在当今太后身边的。 梁王……她听大家说过,梁王紧守藩王本分,只有送子进京的时候回了京城,尔后就回了属地,梁王世子登基为帝的时候,他都没有来京城庆贺。 不,他不是不来,是病了,世子提前登基,都是,都是当今陛下提前退位当太上皇让位让他提前上位的。 这么一想,得利的人,却也不是梁王,是当今太后,是将来的太皇太后。 以前没能想这么多,现在想起这些事情,柳茹月只觉得不寒而栗。 太后要廖仙儿入宫是为了什么? 这和上一世是不一样的,上一世没有廖仙儿入宫的事情,但柳茹月相信没有廖仙儿,太后也能找一个张仙儿、李仙儿。 可是后宫的事情,柳茹月当真是不知道了。 到底什么事情,需要一个宫外的花楼女子去做? 柳茹月百思不得其解。 莺歌见柳茹月陷入沉思,也不再催她,只是在一旁拼凑着这些日子从来芸瑛坊玩乐的达官贵人口中得到的一些消息,想猜猜十娘在担心什么。 但她没有多一世的经历,也没有预见未来的本事,挠破头也不知道十娘几欲晕厥是为了哪般。 “莺歌,仙儿的事情我们使不上力,若是她派人从宫中送出来消息,你一定要通知我,不要擅自行动。”思来想去,觉得完全使不上力的柳茹月还是作出了安排,就害怕莺歌什么都不知道,被拉进了别人的棋局,沦为棋子。 “是。”虽说应下,莺歌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姐姐,你在担心什么?” “仙儿进了宫,多数人看来她都是撞了大运,光宗耀祖了,只有你我才觉得这是女子的不幸。”柳茹月是知道宫中即将掀起的风雨,而莺歌是源自对男人的不信甚至是厌恶。 “我们的担忧,在外人看来都是莫名其妙的,之后的日子,我们尽量低调,你千万莫要拿她出自芸瑛坊这事儿来宣扬,她将来会如何我们根本不清楚, 若她成为贵人,肯定不愿意被人被人提及芸瑛坊,若她将来在宫中闯了祸,至少我们不会被连累,若她犯的错不算大,我们总也能自保之余帮帮她。” 莺歌在风月场沉浮多年,经柳茹月一提点,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第338章、找谁呢 见她明了,柳茹月这才又开口,“莺歌,把廖仙儿的卖身契找出来,给我。” 莺歌二话不说,就从脖子掏出红绳,扯出钥匙,去到墙边衣柜一口箱子处,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数把钥匙里,挑选出了一把小巧的钥匙,垫着脚打开了第三列第三排的抽屉。 里面还有一个小匣子,她打开匣子,里面有一张纸,莺歌直接将匣子也递给了柳茹月,“姐姐准备作甚?” “这卖身契现在捏在你手里是个烫手山芋。” 莺歌颇有些舍不得,紧张的看着柳茹月,“十娘不会想撕了卖身契吧,和仙儿的十年之期才堪堪半年光景罢了,这银子……” “莺歌,命若是没了,再多银子也没用,廖仙儿这些日子给坊里带来的收益已经足够抵消买她花掉的钱了,不说她替咱们赚的银子还有多余的,她还替芸瑛坊在这遍地花楼的秦淮打开了名声,让芸瑛坊有了一席之地。 哪怕将来没有她,坊里的生意也不至于太过清冷,我们现在维持好一般的生意,就是最好的情况。” 见莺歌还想争取,柳茹月紧紧的拉着她的手,“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也舍不得放了仙儿,但她在宫里,我们拿捏着她根本就没有好处,她犯了错,你作为她的主子是要受到牵连的。 我不是要撕了卖身契,趁此机会将卖身契还给她,还能卖个人情,将来她犯了错,我们也不至于被牵连太深。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莺歌略觉委屈的解释,“姐姐,我也不是钻进了钱眼儿里,找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全找齐,这都是颇为费银子的事情,我是害怕银子不够呀!” 柳茹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酒庄的生意已经步入正轨,银子不会差的,芸瑛坊也不是完全不管了,只是失去花魁,坊里的生意注定是要凉下来的,哪怕你的点子再多,拥有廖仙儿这般天赋的女子却难寻。” “但再难寻,有你我共同使劲,从现在开始寻访合适的姑娘买回来开始培养,明年开春儿,我们再去争取便是了,哪怕拿不到花魁,也不是多么丢脸的事情,花无百日红,本就没有哪家花楼能年年独占鳌头的。” 在不甘心,莺歌也只能接受了十娘的说辞,今年胜在仙儿那一舞讨巧,大家都没见过。 本想着明年还能借着余威蝉联一下,现在只能另做打算了,果然不可能事事如意,莺歌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也罢,从现在开始想明年搞个什么风格的舞蹈吧。 “这卖身契,姐姐打算如何送到宫中去?” 两人想打探廖仙儿的消息都无从下手,现在想往宫中送东西,更是难于登天了,更别说是往后宫送东西。 除了命妇,根本不可能去到后宫中。 “南宫家那两位都是男子,他们家的女子与咱们没什么交情,再看他们两今日对姐姐说的话,也不会让家中女子帮忙的。”莺歌咬牙切齿在心中咒骂两个白吃白喝的狗男人,尽吃十娘做的美食,却不干活儿。 柳茹月没有怨天尤人,南宫家能延续几百年自是有一套不牵扯皇权争夺的本事的,牵扯到后宫的事情,他们肯定不会掺和,柳茹月不怪他们,她本就是厨子,人家吃她几顿饭,不至于为了她就不顾家族的安危。 若是她自己,也做不到不顾孩子们的安危,去帮一个吃过几顿饭的食肆老板。 “我会想办法的,莺歌放心吧,你就安心的经营好芸瑛坊便是,这些日子你也得忙起来,一家家私宅的去寻觅可用之人了。”本来芸瑛坊的事情就多,本以为有了仙儿莺歌能少点事情做,现在她又得去物色新人了。 “姐姐,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哪里辛苦了。”话虽如此,莺歌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十娘总是如此照顾她的心情。 “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的花魁进了宫,坊里没了镇店之宝急于找替代之人,怕是会抬高价,若是银子不够用,你只管找我要,酒庄的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孟伦是个实在人,虽然不如京城各个酒庄的老板精明狡诈,但他这样爽朗的人也是能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的,有了朋友就好办事,更别说她酿造的蓬莱系酒,独一无二。 只要方子掌握在自己手上,酒的质量能打,这生意就不怕做不了。 “姐姐放心,我遇到合适之人,决计不会舍不得花银子,但那些人想趁火打劫,我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要的,什么人什么价,我心里有数的。”说到拿手的事情,莺歌没担心过谁会诈得了她。 将莺歌安抚好,柳茹月趁着夜色回了食肆。 此刻她十分庆幸自己当初将食肆开在芸瑛坊附近,不然这一来一去就太费时间了。 回家洗漱后,柳茹月躺在床上,在脑海里回想着这一世打过交道,能和宫里攀扯上关系的人。 后宅命妇也是有的,但送信这样的事情,她们比她更明白不能私自夹带东西进宫,绝对不会帮她一个外人。 更何况,这些命妇到底是哪帮哪派,她也摸不准,莫不要将卖身契这么大个把柄直接送到了廖仙儿仇敌手上。 那她送人情的事情,就送成仇了。 人品最信得过的南宫家,也是不会帮她送信的,哪怕威逼利诱,她都没资格找上他们,作为百年世家,他们需要的就是稳,不需要去冒险找一个摸不着的机会。 说到想找机会的人…… 柳茹月想到了岳无逸。 岳无逸其人,野心甚大,他要夺回属于父亲的荣耀,可是在这么个家族面前,他的诸多努力还无法让众人接受。 其实廖仙儿若是用得好,谁说不是一步好棋呢。 但是宫里的人要用她,到底是想用她去下哪一步棋? 宫中的利益争夺比后宅更甚,但柳茹月没接触过皇权,她只能利用自己在后宅里的见闻去揣度太后、皇后各自的盘算。 上一世被陆铖泽烧死前,他曾说过当今圣上自打亲政,也没独自决策过什么,窝囊了一辈子。 第339章、邀约 当时他给她说这句话,是想要表达什么呢? 当时她只想哀求陆铖泽饶了雪蓉,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有听到他说,他的女儿将来也会成为第二个盛慈太皇太后! 这个野心,是陆铖泽什么时候有的? 亦或者是丞相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打算,他也不过是一个执行者? 这两样还是有区别的,第一种情况,也不过是陆铖泽个人野心的膨胀后的结果。 第二种情况的话,很可能沈丞相现在就已经在布局了。 柳茹月瞪着眼,琢磨着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睡了过去。 寻常不想看到岳无逸的时候,还时不时的能看到他。 现在想拜托他了,才发现并不好去找他。 这岳无逸与得胜候府的关系并不融洽,柳茹月也不好把拜帖送上门,满府的人也知道她和岳无逸有嫌隙,见她上门找岳无逸肯定会引起对岳无逸不满之人来打听的兴致。 现在细细想来,岳无逸竟是没什么多余的兴趣,他除了进宫当值,偶尔讨人嫌的上门招惹她,也就是回得胜候府休息了。 这人在得胜候府过得不开心,却死赖在里面,厚脸皮功夫可谓一流了。 在皇宫门口堵人,那是嫌命太长了。 柳茹月拿出平日里给人开订餐收据的条子,在上头写好了后日的截止日期,以及订餐人的姓名。 “翟宁,你去得胜候府走一趟,就说右郎将在我们食肆订的餐,日子快过期了,问他到底哪天来,过期我们可不会退款的。” 翟宁接过柳茹月刚写好的收据,虽是疑惑,却什么也没问,领命就出去了。 当岳无逸与人换了班,下了值,刚回到得胜候府,门房就毕恭毕敬的拦住了他,“大公子,请留步。” 得胜候府的主子们可以瞧不上这无媒未婚就产下的东西,下人们纵使心里也看不上他,经过这些日子,眼见岳无逸在宫中地位越发稳固也不敢冒犯他了。 岳无逸回首,“何事?” 门房恭敬弯腰回话,“今儿上午,十娘食肆的翟宁姑娘上门告知,大公子于后日订的餐快要过期,公子是否贵人多忘事,忘记这一遭,到时候过时她们不会退款。” 他什么时候在那个女人的食肆订了餐?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当班一整日,岳无逸心头正疲乏着呢,没想到那个得理不饶人的女人竟然会主动上门找他,虽说满肚子困惑,却也没当着门房的面揭了真相。 “最近比较累,还当真忘了这一茬,幸得你提醒,看赏!”岳无逸就是冲着继承得胜候府回来的,自要拉拢下人,哪怕只是一个门房。 当即掏了一块碎银子抛到了门房怀里,潇洒转身。 门房捡着银子,脸上笑开了花,只觉得这大公子人还挺不错,虽说出生不堪,但他可是唯一靠着自己的本事进宫当值的人。 岳无逸第二日照旧进宫当值,随后请了一天假,在十娘约定的时间,到了十娘食肆上。 这次可是十娘亲自找上他的,一进门,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小人得势的得意的气息。 大爷一般踢开椅子,大马金刀往上一座,抬臂斜靠在椅子上,下巴一扬,“把你们老板娘叫出来。” 翟宁得了十娘的吩咐,自是没有与他为难,给他上了一叠炒瓜子,便去了后院。 柳茹月双手在腰间围裙擦着水,走了出来,看着哼着小调儿抖着腿的岳无逸,就知道这家伙定然知道她是有事相求了。 也是,她们两的关系,可算不得朋友,平时巴望不得互不相见,只有要用到对方的时候,才会找上对方。 互相讨厌,在一些事情上,互相在京城又没有旁的能帮上忙的人…… “右郎将,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把你的订餐忘了呢。”这里是铺子上,外头还人来人往呢,样子还是得装装的。 岳无逸挑着眉,嗑着瓜子儿,邪性一笑,“那可不是,你快去把我订的餐做出来吧,我饿着呢,做什么事都没心情。” 说完,他就端正了坐姿,低头认真的开始用手剥瓜子,似这瓜子是什么珍馐一样,需要他耗费全副身心去对待,之外的事情,他都看不到听不到。 …… 所谓得寸进尺不外如是,他的厚颜无耻,柳茹月又不是不知道,但还是被他这理所当然碰瓷儿的态度气得一呕。 “好,客官等稍等。”柳茹月咬牙切齿的指了指楼上,“好些日子没开张,这大厅一会儿还要打扫卫生,有请客官上二楼候餐。” “翟宁,先带他上去。” “是。” 岳无逸自然知道十娘叫他来是有事相求,如此小心谨慎不敢在大堂说,上楼就上楼,莫管这事儿他办不办,这顿饭他还是得蹭的。 站起身,他大摇大摆的往楼上走去,还不忘提醒翟宁,“你们老板娘做菜慢死了,别忘了多给我带些小吃,炒瓜子,海苔片,有什么小吃都尽管给我端上来。” 翟宁询问的看了柳茹月一眼。 柳茹月有事相求,自是不会拨了他的意思,不过一些小吃,她做得多得是,撑死他管够,“各类小吃,都给客官都上一些。” “是。” 柳茹月去了厨房,食材她早就备着了,只是吃不准岳无逸会不会来罢了。 看来他对在她这里找回场子还是有执念的。 根据柳茹月对他的了解,他只要来了,肯定不会放过敲竹杠的机会,她凭空所说的订餐,他定会死咬不放,不吃上一桌,不会听她开口。 还好早就准备,柳茹月尽然有序的将菜,按照以往的标准都做了出来,自然,前两日给南宫弘所做的菜也端了上去。 茄鲞做的时候比较浪费时间,在瓷罐里备用着,临了要吃的时候,却是很节约时间了,炒了鸡瓜子就能上桌,竟是这一桌菜里,用时最短的一个菜了。 最后两道菜,柳茹月没让翟宁去送,她亲自端了上去。 翟宁知道十娘有话要和岳无逸说,按照十娘先前所说那般,将一楼大堂的桌椅挪动之后,开始打扫。 第340章、蹬鼻子上脸 沿着一节节木梯往上爬,柳茹月的脑袋刚冒尖儿,岳无逸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哟,最后这两道菜可算是等到了。” 柳茹月将菜放在桌上,他又抬起筷子挡在了跟前,“等我先吃完。” …… 上次这家伙求上门找她帮忙做菜给繁星海吃的时候,她就该多刁难刁难他。 看这家伙,这不就找到机会便蹬鼻子上脸了么。 围裙一解一扔,柳茹月坐在了一旁,静静的看岳无逸吃饭。 岳无逸脸皮厚,一点都没有感觉被人盯着吃饭有什么难受的,三炷香之后,他才放下了筷子。 他擦着嘴,笑盈盈的甚是满足,“能吃上十娘请的这么一顿饭,不容易呀!” 那可不是,不然谁还会每天请人吃饭么,柳茹月敷衍的笑笑,“岳郎将,饭也吃好了,吃开心了,我可以说我的事情了么?” “找人帮忙,怎么搞得我欠了你一样,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岳无逸睚眦必报的提起旧事,柳茹月深呼吸一口气不和他扯皮,“我的确有事想请岳郎将帮忙,但是这件事于你也是有好处的。” “哦?难道上次我找十娘帮忙,十娘就没得好处?说的就像白帮了我似得,十娘就没赚银子了?赚钱不是好处?” 岳无逸衣服吃了就不想认的二痞子模样,看得柳茹月后槽牙痒痒。 “……” 可不能让岳无逸掌握了节奏,她深吸一口气,笑道,“岳郎将也知道,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难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胜券在握的岳无逸一顿抢白,“那这次十娘的事,是花银子的轻松事,还是花银子也解决不了的事?” 柳茹月轻笑起来,“若是能用银子解决,相信我,我决计不会白白送岳郎将这个实现心愿的机会。”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岳无逸知道她生气了,也端正了态度,“哦~,那十娘可以说说,我有什么心愿?” “你不仅是单纯的想回到得胜候府生活,重振你父亲那一房,你是想继承得胜候,不,得胜伯爵位。” 这话听得岳无逸脸色一黑,谁也不喜欢别人打探自己的情况、猜测自己的心思。 柳茹月不管他的脸变黑还是变绿,继续道,“得胜候府不止你父亲那一房,你爹当年的事情把你爷爷的计划彻底打破,还让得胜候府沦为了京城笑柄,你做得再好,你爷爷对你依旧会有芥蒂,更别说别的叔叔伯伯也不会让你如此轻易讨好了得胜候的。” 见他脸色虽是不好看,却也没法做,柳茹月继续剖析他的未来,“你立功心切,因为你想让你爷爷看到你,不仅如此,你想立大功,能不继承得胜候府的爵位,能另立大功被陛下赐个爵位当然更好,因为你也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去讨好别人的性格……” 后面的话,柳茹月无法说出来,岳无逸伸手掐着她的脖子,满眼怒火欲喷涌而出将跟前的女人烧个干净。 说不了话,柳茹月就用眼睛直直的瞪着他,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转为了眼神看着他。 岳无逸没从她的眼神里看到恐惧后悔,只看到了她无穷的底气,遂撒了手。 柳茹月趴在桌上,狠狠的吸着新鲜空气,这个男人太过粗鲁了,但不当着他面将他剖析透彻,说出他所想,他是不会承认也不会咬勾的。 “你的底气来自什么?难道你能替我拿到本该属于我的爵位?” 本该属于你的爵位?柳茹月差点笑出声,“咳咳,你爹当年若是娶了黎将军的女儿,生下的就不是你了,爵位怎么就本该是你的呢。” 对上岳无逸的死亡视线,柳茹月继续撕扯着他的保护伞,让他无法狡辩,让他知道赤果果的他在她跟前根本就没有更好的选择,这样才有利于后面的谈判。 “你爹做了错事,让你爷爷丢了大脸,他赶你们离开,可不是你当个右郎将就能原谅的,毕竟得胜公当年可是战功赫赫的人物,得胜候府落寞了,也不会看得上小小右郎将。 你在得胜候府要和叔叔堂兄弟争,你于他们来说只是个二十多年不见面的陌生人,想和你爷爷培养出亲情很难的。” “在宫里想立功,比在得胜候府争夺你爷爷的目光更难,毕竟皇宫里想立功的人更多,你家还有堂兄弟是庸才,而宫里各个都是练得一身本事的能人。” 砰的一声,岳无逸一掌拍在桌面上,“够了,你不用说了。” “你不就是想让我明白我想靠自己单打独斗多难如愿以偿么,那你说说你给我的机会是什么,若是没什么用,我拆了你的店。” 一颗心被吓得砰砰跳,柳茹月挤出个笑容,“你知道芸瑛坊的廖仙儿姑娘吧。” 闻言,岳无逸的恶狠狠的表情果然一顿,表情一收,他似是明白了什么,看了柳茹月一眼。 他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是,靠巴结后宫妃嫔也是一条往上爬的捷径,但后宫的事情,我插不上手,做的不好,还会惹一身骚,别爵位没讨到,人头倒落了地。” “机遇都伴随着危险,你上阵杀敌谋夺军功那会儿不怕落了脑袋,在宫里守卫陛下在心里等着某个刺客出现救驾的时候不怕落了脑袋,面对这等机会却怕了丢了脑袋?”柳茹月可不信岳无逸会胆小。 岳无逸嘴角一抽,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明明是这女人有事求他,怎反倒是自己被她说得憋屈不已? 柳茹月没等到男人的狡辩,还是安抚了一句,“你放心,我也没让你做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过是托你给廖仙儿姑娘带封信。” “带信?这还不算大逆不道?若是被抓到,与后宫女子私相授受的罪名就轻了?”廖仙儿虽不是皇帝的女人,但她在后宫,岳无逸被气得不轻。 “你又不傻,你又聪明功夫又好,怎么可能会被抓到。” 这女人,还懂敲一棒子给颗糖呢,他是吃这一招的人么? 岳无逸才不会承认,自己听到她夸自己那句话,隐隐竟是有些开心的。 第341章、人情最大化 岳无逸在心里估摸着廖仙儿是否有相帮的价值。 宫里投靠宫妃势力的人不少,岳无逸不是没有想过,但是皇宫里最大的靠山其实是皇帝,但就像十娘所说,想讨好陛下的人太多。 也没那么多刺客不长眼的混到宫里刺杀陛下,他没有立功表现的机会。 他根基太浅,回京城又晚,以前立的功也不至于让陛下另眼相看。 所以他也有观察过各宫娘娘。 皇后娘娘自是最大的靠山,和陛下感情也看着不错,但想投靠她的人也很多,但她又没生皇子,投靠她有什么用?又混不到从龙之功。 皇后娘娘是蛮想讨一个皇子抱在自己膝下抚养,但那三个皇子的母妃也挺受宠的,这事儿陛下没答应。 太后娘娘也劝她还是亲自生一个好点,不用那么着急抱养别人的孩子。 哦,前些日子还死了一个皇子,现在就只剩两个皇子了。 想起那两个皇子的母妃,岳无逸狠狠的拧紧眉头。 他不觉得那样只靠美貌被陛下看中的蠢人有投靠的必要。 别的妃子,生了公主的,也没什么投靠的意义。 他日夜在宫中,所听所见的宫中消息,自是比南宫霖南宫弘还多。 那个廖仙儿有着仙人之姿,教养做派也得体,一向待人苛刻的太后皇后都甚是看重她,尤其太后每日念经的时候,都会叫她过去作伴。 太后……也是岳无逸不想太为皇帝太拼命的原因,哪怕他立了功,陛下也无法越过太后赏赐他更大的权利。 太后不会允许皇帝陛下扶持属于他自己的势力的。 若是陛下有争一争的心思,岳无逸也愿意帮他拼一下,搏一把。 奈何陛下甚是安于现状,对太后言听计从。 这些事情也是他入宫当值好些日子之后才发现的,他在京城没有根基,得胜候府的人也不会告诉他京城各家秘事,更别说宫中贵人的喜好了,其实他步步谨慎,活得甚是疲累。 太后的大腿,更是轮不到他去抱了,太后要提拔的人也只是她外戚一派,岳无逸才不会去白献殷勤。 廖仙儿跟着太后、皇后,因此见到陛下,甚至与陛下吃饭的次数,这些日子都比别的妃子多许多。 廖仙儿不是宫里人,谁知道她会不会留在宫里? 宫中自然也有机灵的人早就想去巴结廖仙儿了,不过这个女子做派倒不像从花楼出来的那种眼皮子浅的人,没有因为太后皇后以及陛下的宠爱就傲慢膨胀。 她在宫中很是遗世独立的过着像仙人一般清净的日子,对大家的讨好吹捧都淡淡的处理得很好,虽是拒绝了大家,却也没让上赶着去拍马屁的人落得一鼻子灰。 这女子又不是真的仙女,也不知道太后为什么把她当作仙人一样的对待。 陛下也没收了她,宫里妃子们也没必要针对她。 照理来说,对别的漂亮女人都十分防范的皇后更应该讨厌廖仙儿,但最开始提出要廖仙儿陪伴的就是她,现在她还总是带着廖仙儿说话,陪陛下吃饭。 陛下近日痛失大皇子,心情有些难受,准备去皇家避暑山庄散心,名单上廖仙儿的名字是陛下钦点的。 纷杂的信息在岳无逸脑海里汇聚,从前他也没想过廖仙儿这条路子,现在一看,似乎还是有点机会,更别说这女人至少比别的宫妃有脑子。 廖仙儿和十娘有交情并不意外,十娘和芸瑛坊的莺老板交情不浅。 她们对外的那番说辞,说什么莺歌帮了十娘,十娘感恩才帮她这话,岳无逸可不信,但他可以肯定她们的确关系很好。 若是顺着十娘的关系搭上廖仙儿这条路,廖仙儿应该还是会看重他,不会像拒绝旁的人那般冷淡的处理他,让他白献殷勤了。 “信也不是不能送,但你可不能害我,信得给我先过过眼。” 柳茹月咬咬牙,将早就准备好的未封口信封,从左边袖口掏出来,递给了岳无逸。 岳无逸一抽出来,发现上面就是一些叮嘱廖仙儿在宫里要照顾好自己的话。 下一秒,却见他一副要撕了信的样子,吓得柳茹月伸手就拦,“你做什么?” “这些话,我都记住了,若是带句话,也不用如此费事,有信在,被人抓住也是把柄。”岳无逸挑衅的笑看着柳茹月,“你真的想让我带的东西,应该不是这个。” 柳茹月从右手袖口抽出一封未封口的信封,递给了岳无逸。 岳无逸丢开原本手中那封信,接过柳茹月现在递给他的信封,抽出来一看,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你早说是廖仙儿的卖身契多好,把这个送给她,的确是个大功劳。” 他仔细小心的叠好卖身契,贴身放在怀里,又露出讨人厌的笑容揶揄的看着柳茹月,“没想到,十娘也想讨这个功劳,巴结廖仙儿呀!” 被说中心事,柳茹月脸上有些不自在,但也坦然承认,“自然,人生在世难免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谁没个求人的时候? 就像现在,我找到你帮忙,因为你能帮我。谁知道我未来会不会遇到更大的麻烦,若是廖仙儿能帮我,我也是要求一求的,未雨绸缪难道不好?” 岳无逸发现十娘竟和他有一样的一面,咧嘴笑了起来,“这一点上,我觉得十娘说得对,但你就不怕我转手就把卖身契给了别的娘娘去讨好她们?” 之前,柳茹月的确有这样的担心,不然也不会先给个假的信给他,她早就安排好了乞丐在街上等候,等她消息,就制造混乱,让小疯将卖身契替换掉。 但现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着另一番说辞。 “你我都知道,卖身契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拿捏小命的东西,但廖仙儿若是成了皇帝的女人,这张卖身契就毫无意义了,她只是皇帝的女人,不属于任何人,那些娘娘若敢拿出来拿捏她,那是找死。” “若她没有成为皇帝的女人呢,只有太后皇后的宠信,她还得不到特赦。” “卖人情,得在人飞黄腾达之前。” 第342章、好意 “她都能得到太后和皇后的青眼了,别的人还得拿着卖身契去威胁她,你觉得是她更厉害,还是威胁她的人更有本事?在她飞黄腾达之前卖她一个人情,让她记住你,不比去投靠那些还得威胁她才能从圣人那里捞到好处的人强?” “哈哈哈。”岳无逸还是第一次对柳茹月笑得如此爽朗,“十娘说得对,其实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 “你放心,这东西我今晚当值就给她送去。”卖身契送出去越早越好,谁知道廖仙儿会不会下一秒就被皇帝宠信了。 送晚了,就不算什么功劳了。 这般想着,岳无逸竟是一刻钟也坐不住了。 “我先回去了。”廖仙儿今晚会被太后留宿,还是被皇后留在身边相伴,亦或者皇帝那边都不清楚。 不管哪条线路,他都得早做计划,到时候才好见机行事,及时把卖身契还给廖仙儿。 岳无逸急匆匆的下了楼,一路上都小心又不太明显的护着胸口,就怕这东西掉了,或者被不长眼的小偷摸走了。 卖身契直接撕了,或是掉在不懂的人手里,就卖不了人情了。 这也是十娘冒着被他刁难的压力,也要托他把卖身契送到宫里的原因。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机会,十娘说的没错。 岳无逸丝毫不怀疑送出这封信,廖仙儿会不会领情。 她再聪明,在宫里也是孤立无援的。 她现在没被宫妃们针对,最大原因还是她还没成为大源陛下的女人,只要她身份一转变,她将面临更多的明枪暗箭。 所以她需要帮手,但她不敢相信那些讨好她的人。 十娘找上他去送这封信,的确是送了一个天大的机会给他。 人总会相信最亲近的人,而廖仙儿也知道十娘和莺歌与她是不会有利益冲突的,她们送上卖身契已经明确的表达了想投靠她支持她的意思了。 十娘莺歌找上他,就代表她们相信他,那么,廖仙儿也只能相信他,只能用他。 投靠宫妃,岳无逸可不觉得就是自己无能才去依靠女人,哪个大臣不想把女儿送到宫里?就连丞相也想过把女儿往宫里送,谁敢说这些大臣没本事只能靠女人? 利益相同,才是最牢靠的纽带。 他也是有可用之处,她们才找上他的。 小疯看到二楼上十娘打了一个散了的手势,便没制造混乱,让岳无逸顺利的离开了。 又过了两日,没有等到岳无逸的消息,有几户权臣的家仆来延后订餐,柳茹月才知道陛下带着宠信的大臣去皇家避暑山庄了。 怪不得岳无逸没有来,怕是跟着去避暑山庄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卖身契送到廖仙儿的手里。 岳无逸目标明确的情况下,说阻止不了他那颗向上的野心,自是在他计划中的当晚就把卖身契送到了廖仙儿手中。 还把十娘哄他带的那番话,也说与了廖仙儿听,只听得廖仙儿两眼泛红,让他出宫后告诉十娘,她会好好的,并让岳无逸代她感谢十娘和莺老板的照顾。 只是岳无逸也跟着去了皇家避暑山庄,没能立刻把消息带回来。 柳茹月不知道这些,没接新的席面订单,权贵的宴席又延后了,等各方消息等的心焦难捱之下,她打算去京郊看看孩子们。 每次出去,都是打着去蓬莱酒庄拉酒的幌子,这次,她自然也是让翟宁架着马车,一并向城门驶去。 这些日子她都没有睡好,在车上晃悠悠的,竟是有些犯困,靠在车厢里浅眠了起来。 忽然,马车猛地摇晃了起来,只听一阵马儿嘶鸣,柳茹月差点没被晃飞出去。 “十娘,你没事吧,车轱辘坏了,马儿就受了惊,现在马儿已经被我安抚好了。”翟宁掀开帘子,就边解释着边来扶歪倒在马车厢里的十娘。 “还好,这不怪你,是……” 在十娘说话的时候,翟宁在她耳旁小声说道,“有人一路跟踪咱们。” 柳茹月不由得一顿,当即痛呼一声,“哎哟。” “十娘,撞到哪儿了?” “撞到头了。” 翟宁万分抱歉的告饶起来,“十娘,都怪我不好,没瞧见那块尖利的石头,这才害得你受伤了。” 柳茹月在翟宁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坐在翟宁搬下来的软垫上,捂着脑袋一副痛苦的模样。 而翟宁在一旁帮她轻轻揉肩捏背,像是在帮她缓解疼痛。 柳茹月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十里亭。 不好的回忆如噩梦一般涌上脑海,翟宁只当她还在演戏,不断的道着歉。 这出京的道路倒也宽敞,现在道路上的人、马车、骑马之人都不少,如此一番,倒也不好去找跟踪之人是哪一个。 但柳茹月丝毫不怀疑翟宁的话,她从前跑过镖,对于被人跟踪自是机警的。 若她没有睡着,在外头驾马车,也不一定比翟宁发现的早,因为她不会功夫。 就在柳茹月哀叹的时候,一辆马车却停在了两人跟前,一个穿戴不俗的丫环下了马车,举止优雅的掀开帘子,露出了里面富丽堂皇的布置,以及一张柳茹月熟悉的脸。 沈曼青淡淡一笑,“远远的就瞧见这前头惊了马,没想到是十娘,你受伤了吧,这日头不小,坐在路边可不好受,这车轱辘坏了,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若是中暑了,跟你这丫环怕会伤心自责, 这样吧,十娘若是不介意,可以去我后面马车上与丫头们凑合一下,这马车,就让你这丫头修好了,再跟上来或者直接回十娘食肆,十娘要去哪儿,我让后方马车送你一遭。” 沈曼青是清高的贵女,可不曾听说这样的人如此好心。 她这么积极,柳茹月只觉得有诈,还想支开翟宁,她想对自己做什么? 方才翟宁所说跟踪的她的人,难道是沈曼青? 虽说柳茹月不信沈曼青这么热情,但又觉得她这样的贵女会做出亲自跟踪她的事。 “谢谢陆夫人的好意。”这一声陆夫人,柳茹月已经不觉得多难叫出口了。 第343章、你能懂事一点么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这样的粗人,风吹日晒是常有的事,这点日头不算什么的,翟宁手脚快,我休息会儿给她搭把手,很快就能把马车修好的。” 明面上,沈曼青就坐了这一辆马车,经她一说,柳茹月看了一眼随着她停下而停下来的马车,不下于六辆。 以前是在右丞相府里,她若出了什么事,别人都是看着她进了丞相府的。 现在荒郊野外,路人可不知道她是谁,沈曼青人多势众,柳茹月才不敢上她的马车呢,谁知道陆铖泽有没有给她说什么。 “十娘,我家小姐心善帮助你,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让我们这么多人等着你一个?” 沈曼青对于柳茹月的话并无表态,她身侧伺候的丫环已经开口替她训斥了起来。 经过上一次栽赃玉佩的事情,沈曼青身边的丫环已经大换血,柳茹月并不认得这几个丫头。 “就是,我们小姐好心带你一程,你还如此推三阻四,莫不是觉得坐咱们丫环这一车苛待你了?你瞧不上咱们?” “翠竹,墨竹,莫要胡说。”沈曼青柔声喝止后,淡淡扫了柳茹月一眼,“既然十娘有自己的打算,那我们就走吧。” “是!” “是!” 两个丫鬟乖巧应下,纷纷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 翟宁扶着柳茹月待得这一行马车走远,她疑惑道,“这两个丫环还叫翠竹,墨竹?” 方才柳茹月也有些惊讶,照理来说人人都有自己的明儿,“或许,是陆夫人不想花心思再给丫环取新名儿吧。” 无意在这等小事上纠结,柳茹月最关心的还是方才翟宁的话,“对了翟宁,方才,你所说的跟踪咱们的人,是她们么?” “不是。”翟宁回答得十分笃定,“那人骑着马,鬼鬼祟祟的远远坠在咱们后面,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很是可疑,只是我弄坏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他就溜了。” “十娘,我这么做会不会打草惊蛇啊?”没弄明白对方身份,翟宁觉得自己未尽到本分。 “无碍,他要跟,不会只此一次的。”只要他还来,一定能抓住他的辫子。 孩子们居住的院子才是柳茹月心中最重要的秘密,若是被人追随到了那附近,她才是要后悔一辈子。 马车坏了,倒是个不错的返程借口。 看望孩子的事情,不着急。 等解决了这些麻烦,她和孩子们相伴的时间会很多很多的。 “咱们修马车吧。” “我自己来吧,十娘坐着休息,我……”翟宁眼里充满了愧疚。 “已经不痛了,方才只是为了配合你演给旁人看罢了。” 话是如此说,修车的时候,柳茹月依旧装作一副难受的样子。 这马车原本就是翟宁用巧劲儿故意弄坏的,根本不是什么石子儿磕坏的,所以很快就修好了车轱辘。 柳茹月病恹恹似中了暑一般的爬上马车,翟宁大声询问,“还去酒庄进酒么?” “先回京吧,我有些难受,得去看看大夫。” “好。” 两人的马车刚返程离开,一匹马缓缓从路边稀疏的林子后踱步而出。 他原本想离开,却见一人快速纵马过来,“夫人说,既然姑爷难得出门散步,撞上了,就一块儿去京外别庄避暑吧。” 无奈之下,陆铖泽不情不愿的跟着来人骑马去向车队消失的方向。 原本,他还以为夫人的车马就在前方等待他,路过了供人歇脚的茶棚,也没见着人影,他就知道沈曼青压根就没等他,只派了这个小厮回来寻他罢了。 一抹苦涩爬上他心头,却又安慰自己,这些天之骄女本就这般不会照顾他人心情。 待得他将来得势,待得丞相年迈退隐将所有东西都交给他的之后,这女人自然也能像柳茹月一样守规矩了。 但是随着骑马骑得越来越远,到了目的地。 望着前方陌生的宅院,陆铖泽心中的惊诧越盛,这一处地方他压根就不知道。 小厮上前敲门,门房将两人让了进去,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墨竹上前引着陆铖泽沿着伴山修建的走廊往山上走。 一路无话,京外的山都不高,更别说适合修建伴山建筑的山,自然更是挑剔,在乎的也不在于高,而在于意境。 很快就到了半山腰掩在竹林中的庭院,恰好看到四个轿夫抬着滑竿一般的空轿子在丫头的领路下下山。 进得庭院,才发现内里依山伴水的亭台楼阁充满了野趣,返璞归真,倒是能洗涤翰林琐事带来的烦闷。 屋子里早已经点上了淡淡熏香,沈曼青疲累的软倒在贵妃榻上,见他进来便挥手挥退了替她捶脚捏背拆发簪的众丫头。 待得众人离去,沈曼青招了招手,站在她跟前的陆铖泽才上得前来伸手就要接替丫头的活儿替她捏背。 哪成想沈曼青皓腕一挥,啪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沈曼青,你什么意思!”呆愣了一瞬,陆铖泽便不可置信的捂着脸往后退开。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打过他呐! “我娘都没打过我,沈曼青,你是我的女人,你凭什么打我,女人就该温柔贤惠,嫁夫从夫,哪怕你是丞相的女儿,就算你是公主,嫁给了我也该顺从我!” 羞愤之下,从小被娘灌输了男尊女卑思想的陆铖泽自是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你都为我生了女儿了,你能学着懂事一点么?” 沈曼青愕然了一瞬,似是没料到这个伏低做小的男人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却也没因为男人的话而伤心难过。 只是勾唇不屑一笑,“勾搭我贴身丫头的事情,我上次没和你算,原想着你也是读书人,要脸!你应该是能知错就改的,我也想做个贤妻,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 “而你呢,拿什么来回报我的仁慈?”沈曼青从贵妃榻上坐起,拢了拢压塌的青丝,只拿那对清冷的眸子不可一世的望着略显慌乱的男人。 陆铖泽本以为在后宅的蜜罐子里被宠着长大的沈曼青不懂这些,自打嫁给他,沈曼青也没展现过她除了诗词歌赋之外的才能。 第344章、高枝难攀 却不想,她竟然懂得这些。 心虚之下,陆铖泽哪里还有方才的硬气,“夫人,你误会了,我何曾与你的丫环有过别样的关系,我与她们说话,哪次不是为了关心你。” “人都死了,你当然觉得死无对证,可以安枕无忧了。”沈曼青冷笑着,陆铖泽则是露出无辜的神情,“夫人当真误会我,我以后不和你的丫头说话便是了,到时你可别怨我对你漠不关心,不知冷热。” “不过几个丫头,你撩了也死了,我不和你计较,你好好解释一下今儿的事情吧。”沈曼青现在的神情比方才更冷漠了,甚至于几近于没有情绪,这表情像极了右丞相,陆铖泽本能的站直了身子不敢胡乱开口解释。 沈曼青捋了捋额前的发丝,“刚才不是很找借口么,怎么,现在哑巴了?” “我刚才,也没做什么呀,前些日子翰林院事务繁多,趁着陛下出宫避暑,我就请了一日的假,想出来散散心。”陆铖泽不知道沈曼青到底发现了什么,慢腾腾的从头解释,实则在试探沈曼青到底知道多少,也好编个更合适的借口。 奈何沈曼青什么也不说,只是冷眼瞧着他。 感受到了与右丞相聊天时一样的压迫感,陆铖泽咽了咽口水,“岳父大人深得陛下信任,这次他跟随陛下去了避暑山庄,我……我的确有些埋怨岳父没有在陛下跟前提及我,也带我去体验一下皇家别庄,这才……这才在你今早询问是否一起出京避暑的时候撒谎宫中有事……” “呵。” 沈曼青轻笑一声,陆铖泽脸皮一紧,赶紧又道,“夫人,我知道你觉得我不该如此,看上去很是小孩儿行径。 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往日在宫中甚少能得见天子圣颜,原想着到了别庄我露脸的机会多些,若能得圣上看重,将来也能让夫人以未付为荣啊!这么重要的机会错过,我自是有些不平的。” 沈曼青脸上的不屑更甚。 就是这样的表情,陆铖泽不知道在她脸上看到过多少次。 他就不明白,他即便不是状元,也是靠自己本事考上的进士及第,与状元他们前三比起来,只有他才是真正的寒门弟子,他哪里比他们差了! 即便现在这官职是靠着岳丈给的,但他不娶沈曼青,他照样能得一官半职,即便职位肯定比现在更低,也不用受这女人的鸟气! 他堂堂男子汉,为何要看一个女人的脸色。 当初若是没有鬼迷心窍,不娶这个女人,他现在最差也能候补一个偏远地方的小知县,苦是苦一点,却有着唯他是从、把他当做天一样崇拜的贤妻,在小地方上知县就是天,他一人为大,不知多快活! 丞相女婿听上去好听,翰林里有几个人瞧得起他? 都是关系户,他们凭什么看不上他? “柳茹月。” 就在陆铖泽内心愤怒难当的时候,沈曼青轻启朱唇念了一个名字。 这下子,陆铖泽内心掀起巨浪,差点将他拍倒在地上,“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什么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有些事只要做了,就不可能掩盖得了踪迹。”总是表情冷淡的沈曼青,此刻脸色很是难看。 慌乱的陆铖泽知道沈曼青恐怕是真的掌握了证据,不然,她不可能知道这个名字的。 看着眼神闪躲的陆铖泽,沈曼青气不打一处来,“你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不知道沈曼青知道的到底有多具体,是知道他娶过妻,还是知道他……还杀过妻? 陆铖泽在心中不断筹措着言辞,就怕说错话。 “你不说是吧,要不要把我十娘请来?” 陆铖泽愕然抬头,“你,你什么意思?” “陆铖泽,到了现在,你还想隐瞒?”沈曼青说得咬牙切齿,但陆铖泽真的摸不透她到底知道了什么,她又为什么提十娘。 “夫人,我当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上沈曼青充满寒意的眼神,陆铖泽挑拣着对自己有利的话避重就轻的解释起来, “是,我以前,的确有个青梅竹马叫柳茹月,但我进京赶考之后,就收到了她病重的消息。” “编,继续编!你是当我丞相府的人都是傻子,以为你家在偏远的乡下山沟里,我丞相府的人就查不到关于你的任何事情了?”沈曼青抓着手边的东西就往陆铖泽砸去。 她是天之骄女,错失所爱,求而不得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不求这男人多大本事,她的父亲就是她最大的靠山,她哪里需要这个男人替她争取什么荣耀。 她最难忍受的是这个男人竟然敢骗她! 骗她一次两次不说,隐瞒她和丞相爹爹不说,现在还想诓骗她! 她的骄傲,哪里容许这样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她的智商。 陆铖泽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抑郁不得志,屈居于人下的不甘,不顾被茶盅砸伤的额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夫人,我,柳茹月是我娘替我找的童养媳,我对她并无别的感情,都是我娘让我娶她的,我自己根本就不愿意。” “哈!”沈曼青气笑了,“不愿意?不愿意,你还和她生孩子,是你娘拿着菜刀逼你和她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的?不睡一块儿,能生孩子?每睡一次,就能生一次孩子的?” 沈曼青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贵女的矜持了,从未想过这样的粗鄙之言竟然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但说出来后,她只觉得郁气稍解。 “你还我是三岁小孩来骗?” 听到沈曼青确连他有几个孩子都大概知道了,陆铖泽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光了,爬过去抱着沈曼青的腿哭诉道,“夫人,我不是想骗你,我只是害怕你伤心,我真的对柳茹月没有感情。” “让她生下我的生孩子,是我的不是,但是当初,我只是想着上京赶考一路危险重重,如果我死在了路上,就没有人继承我陆家香火、照顾我娘了。 柳茹月那肚子又不争气,老生女儿,这才……这才让柳茹月得了机会一次次爬上我床,生了一个又一个,你看,她生了儿子后,我再也没让她替我生过了。” 第345章、沈曼青其人 “女儿,我生的也是女儿!” 沈曼青气得一脚踢开抱着她的陆铖泽,只觉得这样的人恶臭不已,不配碰她。 “你也想让我一个接一个的生,替你生一个儿子?你也配?你陆家不过偏僻山沟沟里的孤儿寡母,有什么香火好继承,你们两生的那些贱种也配继承香火?要继承,也该是我的孩子继承我沈家香火!” 愤怒之下,沈曼青说话也没了轻重,失了分寸,但她不在乎,她只想为被欺骗的自己好好出一口恶气。 其实低贱杂种这样的话,陆铖泽不是没有在心里默默骂过柳茹月生的那些孩子。 但自己这么想是一回事,被沈曼青骂又是一回事,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面被沈曼青狠狠的踩在地上,碾了又碾。 再恨沈曼青的傲慢,陆铖泽此刻也不敢宣泄于口,只能顺从她配合着她一起骂。 “夫人,你别生气,柳茹月她也配和你比?她生的哪怕是儿子,也没办法和你我生的闺女相比,我们闺女可是有右相血脉的贵女,她生那些低贱杂种就不该生下来。” 为了安抚沈曼青的怒火,陆铖泽第一次将从前的心中所想当面骂出了口,但,却异常难受,像自己的皮都被人扒了下来当街示众一样。 “而且夫人完全不用为柳茹月那个女人吃醋,也不用担心她生的那些杂种,他们没有福气,早就已经死了,他们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碍你的眼,也不会拦了咱们闺女的路。” “死了,是么?那那个十娘食肆的女人是怎么回事?”沈曼青只觉得陆铖泽还把她当做傻子,到了现在还骗她。 陆铖泽疑惑不解,“关那女人什么事?” “和她无关,那你今儿跟着她作甚?若不是我改了计划,不去原先想去的鹿苑,而是来竹苑,还碰不着你这个鬼鬼祟祟跟踪女人的家伙呢。” “夫人,我……”陆铖泽也不敢说因为十娘长得像柳茹月,他总是觉得心里没底。 虽然确认这女人不是柳茹月了,但,在沈曼青长期冷淡又傲慢的态度下,他又有些怀念柳茹月的温柔,今儿出京散心遇上了十娘的马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跟了上去,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盼着什么。 沈曼青见他还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站起身,去梳妆台打开八宝妆盒,拉开底层抽屉,抓着金链金首饰往外扔光后,掀了红丝绒垫子,拿出一张纸。 转过身冷笑着,当着陆铖泽的面,展开两掌大的纸,露出一副画的栩栩如生的小像,“十娘就是柳茹月,你还想欺瞒我,你想做什么?” 陆铖泽早就被沈曼青这一出吓得口不能言了,她知道的事情或许比他以为的多多了。 看他一副吓傻了的样子,沈曼青捏紧了拳头,手中小像都被她险些捏碎。 “我原还抱着侥幸的心思,以为你是为了远大前程,抛妻弃子,虽然这样的做法,会受到是人的诟病,但你能做到这一步,我也敬佩你是个人物,爹爹教过我,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心狠手辣,我倒是比以前更看重你一些。 但没想到,你却是忍辱负重娶了我,你也没放弃你的青梅竹马,让她默默跟随,让她做菜结交各位权贵的后宅,替你扩大人脉,你两搭配的不错呀,你们是想做什么呢,等你位居人臣的时候,我也没了价值,是否要做掉我这个挡了你们真挚感情的绊脚石啊?” 陆铖泽哪里敢认,哪怕她猜中了一些他的心思,旁的都是她胡思乱想。 “夫人,冤枉啊,她当真不是柳茹月,柳茹月……是真的死了,我对柳茹月没有感情,更没想过利用你,更没有想过过河拆桥,你是天之骄女,你才华横溢,是所有京城贵女加起来也比不过的才女,我仰慕你是事实,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好么?” 沈曼青怎会相信他这些话,她只相信自己的人调查出来的东西,以及自己看到的。 即便她派去调查的人也说过柳茹月没有随着黄氏进京,她派去黄氏身边伺候的人也听那老虔婆说过梦话,大概知道柳茹月被她杀了。 但谁知道是不是这两母子演戏给她的看的呢? 为了荣华富贵,这些低贱的人作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为了讨好他爹爹,亲自把比她还小的亲生女儿送到她爹爹踏上的大臣也是有的。 这些人,真是低贱到了尘埃里。 “夫人,真的,我没有骗你,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我……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丢了魂儿,为你魂牵梦萦、茶饭不思,我从未见过像你一般惊才绝艳的女子。 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你让人来找我的时候,知道我多激动么,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意的,我太害怕失去你了,我怕你知道我脏了,这才让我隐瞒了已经有孩子的事实。” 女人总是需要哄着的,陆铖泽想着好话,也琢磨着沈曼青方才那些话的意思,知道她也是个狠人,投其所好的说道,“但是柳茹月不是我的妻,谁说童养媳就是妻了,不过通房丫头一样罢了,我发卖了她们,杀了他们,谁能说什么。” 这番话一说,果然沈曼青的情绪就不如刚才激动了。 大户人家的嫡妻,随便发卖处死通房丫头、以及他们生的贱种,挺正常的,沈曼青不觉得这样有什么残忍,连处理这些东西都忍不下心,贵女还配当什么家,早晚会被那些东西啃得骨头沫儿都没了。 男人自觉替她解决了那些碍眼的东西,沈曼青才不会觉得他残忍,只觉得只是他要娶自己,应该做的,他本就应该干干净净的娶她。 虽是如此,沈曼青依旧没打算放过陆铖泽,让他就这么混过去。 “你说你杀了他们,发卖了他们,可是这个十娘是什么意思?你跟着她,又是什么意思?” 陆铖泽知道,自己不如实相告,沈曼青肯定会觉得她自己原先的猜测是对的,觉得他和柳茹月在演苦肉计骗他们一家人,待得他飞黄腾达肯定会抛弃她。 第346章、奇妙的心路历程 因此陆铖泽将实情告诉了沈曼青,当然,杀妻卖子这样的事情,他还是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推到了自己娘亲和二弟身上。 沈曼青坐回踏上,“我想信你,但很难。” “夫人,你到底要我怎样,才信我?” “想要我重新信任你,也不难。”白得发光的脸蛋上再也看不出一丝遗世独立的清冷,只余狠辣凶相,看得陆铖泽腿脚发软。 “那个和柳茹月长得一模一样的十娘,你去给我除掉她,记得做干净点,如果这样的事都做不好,我如何放心让爹爹委与重任于你?不如留在家里给我带孩子,我也能给你一世富贵。” 虽说借助岳家势力的确有些憋屈,但到底自己还是朝廷官员,他觉得,自己回到家里面对沈曼青的时候还是有尊严的。 若他当真赋闲在家带孩子,他于沈曼青不就跟面首一般了么。 “好,我会让她消失的。”陆铖泽回答的迅速又肯定。 沈曼青俯腰,望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是我理解的那种消失么?” 陆铖泽连连点头,“是,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沈曼青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从小在京中就被众人吹捧,那会儿她爹爹还不是丞相呢,她是靠自己的容颜和才华获得的荣耀,她以此为傲。 她的感情却被那在意的人不屑不顾,她的骄傲第一次受到了挫折,她觉得颜面受损,至少找一个比他不差多少的男子,让他知道,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可是没想到这个她选来将就的男人,差点让她丢更大的丑,若不是她更先发现,若是被那些从小就妒忌的她的贵女发现了端倪,她将来在京城就没脸出门了。 “还有,你的那四个贱种,处理的不干净,留在世上总是隐患,他们都那么大的孩子了,也记事了,你就不怕他们记着你家人所做之事,长大了找你报仇?”爹爹能当上丞相,靠的可不是矜矜业业为国为民,没有斩草除根的手段,他的仕途早就被人折断了。 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男人,处理事情的手段和心性,到底不如世家培养出来的公子,还需要她亲自来教导。 “夫人说的是。”陆铖泽现在是彻底明白沈曼青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了,有些懊悔自己方才把事情都推到了娘和二弟头上。 不然现在说是二弟贪银子才违背了他的意思,沈曼青说不定对他的态度还会好一些。 “你下去吧,回京去做你该做的,我希望回京的时候,碍眼的人已经被你处理掉了。”沈曼青摇铃,屋外候着的丫环打开门鱼贯而入。 “小姐,现在沐浴么?” “恩。” 陆铖泽在她们进来的时候就想立刻站起来,但跪久了,一时间没能成功站起来。 虽说这些丫头都低眉顺眼的一门心思在伺候沈曼青,看也没看他一眼,但他脸上燥的不行。 沈曼青这个女人,还真是一点颜面也不给他留了。 她这样做,以后,还让他如何在沈家这些丫头跟前抬起头? 但是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他此刻的心中的惊涛骇浪,他被忽视的彻底。 陆铖泽浑浑噩噩的从沈曼青屋子里走出来,原本还觉得仙气袅绕的庄子,此刻看起来宛如炼狱。 哪怕一花一草都是沈家的,它们随风摇摆,似是正在嘲笑着他,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都怪那个十娘,若不是她今日出京,要不是她长得像柳茹月,他也不会悄悄跟上去瞧个究竟,若不然,也不会惹得沈曼青胡思乱想。 沈曼青早就查到了他的过去,却闭口不谈,完全瞧不出来她已经掌握了他欺君罔上的罪证,若是她把这些递交给陛下,他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想到这里,惊惶无措的陆铖泽反而冷静了下来。 若沈曼青把他交给皇帝陛下,他自然是怕的,可是她没有,她现在也知道了真相,还叫他去掩盖,将来若是她还去告发他,她知而不报也是与他同罪。 想通各种缘由,他算是知道了,沈曼青不在乎他门第,因为满京城也没几个人的门第比得过右相府,有门第的又不一定是才子,也不一定长得俊俏,她事事都要强,自然挑一个综合来说最好的。 他就是那个最好的,能给她的颜面锦上添花的进士及第。 嫁给他这样的寒门进士,还能捞个美名。 她珍惜她自己的美名,他再如何不堪,只要外人不知道,她就不在乎。 她只在乎他是不是骗了她,会不会破坏了她在京城贵女中独占鳌头的声誉。 对呀,世家豪门最在乎声誉了,不管内里如何腐烂不堪,外人不知道就行了。 陆铖泽的腰逐渐挺拔了起来,沈曼青这样,反倒比那些哭哭啼啼的柔弱女人还好应付,感情不好哄,但只要照顾到了沈曼青的脸面,她其实能成为他更好的助力。 沈曼青掌握了他的把柄,反过来看,这个把柄其实也把沈曼青拉进了他的阵营。 以后有什么事,其实他也能光明正大的利用沈曼青的势力去做了。 今儿的收获还是不错的,陆铖泽嘴角一扬,顿时充满了雄心壮志。 柳茹月回到了食肆,不知道那跟踪她的人是否还跟着她,便只能装病在家里,不出去了。 做戏做全套,她还让翟宁打发巧燕去药铺买了跌打损伤散,还有治疗中暑的防风通圣散。 陆铖泽纵马回到京城,在沈曼青跟前通了明路,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小心谨慎的来观察十娘食肆了。 路过十娘食肆,他发现此处大门紧闭。 要让一个人消失,对于以前的他来说可用之人太少了,而今,他也有权有势了,能用的人很多。 但今日,他的确做不了什么。 他路过此处,似乎是想证明点什么,是获得了更大助力的喜悦需要有人见证,是想在猎物跟前耀武扬威一番? 但紧闭的大门告诉他,他白来了一趟。 罢了,还是别打草惊蛇了,陆铖泽只稍稍停顿了一瞬,便再次纵马离开,他准备去陆府见见娘亲,有些事,他得重做安排,也得问清楚一些事才行。 第347章、防备是被动的 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柳茹月也没闲着,她琢磨着今日的事情。 沈曼青的出现实在突兀,她们两着实算不上多好的交情,第一次上门去右相府做菜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沈曼青讨厌她才是应当,根本用不着上前来亲自打招呼。 而自己稍稍拒绝,她那样骄傲的人照理来说会觉得被冒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的,就像她那两个丫鬟表现出来的一样为难她一番,才对。 毕竟又不需要沈曼青自己下场,有的是丫头替她出气。 可是她就那么轻易放过了自己。 怎么想,柳茹月都觉得有猫腻。 结合翟宁说有人跟踪她马车来看…… 跟踪之人若不是沈曼青,也绝对不可能是沈曼青,要跟踪人的话,沈曼青用不着带着那么多人亲自来跟踪。 那就是说,沈曼青在替人打掩护! 随着柳茹月瞪大眼睛,茶色的流光在墨色的眼珠里流转。 能让沈曼青豁出来亲自打掩护的人,只有陆铖泽了。 一时间,各种猜测涌上心头,柳茹月不安的踱步,陆铖泽为什么要跟踪她,是依旧在怀疑她的身份么? 是的,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虽然她一直有在呵护肌肤,改造自己的形象,也尝试着让自己的性格看上去和柳茹月完全不同。 但,人一旦产生怀疑,还是会刨根问底的。 不过陆铖泽亲自跟踪的话,就证明他没有实质的证据,不然他肯定会偷偷安排人下手的,他跟踪就代表他拿不准。 可是…… 他跟踪自己被沈曼青发现了。 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骄傲的女人,发现自己的夫君竟然在跟踪另一个女人,她会怎么想? 沈曼青的性格,柳茹月在出入各权贵大臣后宅的时候,也略有耳闻过与她自己亲眼所见不同感受的风评。 沈曼青在她的面前,自是不屑与她计较的高门贵女,冷艳高贵是应当,满京城都知道她才华卓越,容貌在贵女里面也是头一份儿。 但在别的贵女嘴里,她爱而不得,现在还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过装模作样在死撑颜面罢了。 私底下好些个贵女在她手里吃过苦头,充满怨气的她们嚼舌根儿的话也不过比村头妇人文雅一点罢了。 这样一个女人,怕是会不死不休。 依附沈家的陆铖泽能瞒得过她么? 能瞒过自然对柳茹月更好。 但柳茹月能活到现在,从来不是靠的侥幸,而是凡事多做几手准备。 如果陆铖泽没扛住沈曼青的审问,会发生什么。 权贵豪门最怕的就是家丑外扬,更别说陆铖泽与沈曼青的婚姻,当年也是得到了陛下祝贺的。 按照这些权贵处理丑闻的方式,沈曼青会清理掉一切有可能损害沈家声誉和前途的人和事。 陆铖泽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不至于杀夫。 哪怕陆铖泽说发妻柳茹月已经死了,沈曼青也不会轻易相信,肯定会派人去打听。 右相府那样的人家,跟随之人众多,不乏能人异士,到时候去陆铖泽家乡,说不得能拼凑出她长相肖像,到时候沈曼青恐是不会相信陆铖泽说辞了。 那还得看今日陆铖泽怎么解释跟踪她才行,若他不想说出真相,只是说被她引诱一时迷了心,柳茹月觉得自己怕还没上一种说法能等到调查之人回京那么久。 到底还是猜不出陆铖泽会如何说,也猜不准沈曼青有什么手段审人,但是柳茹月可以肯定的是,沈曼青肯定会对付自己。 陆铖泽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是要交投名状表忠心的。 所以,即便陆铖泽不确定自己就是柳茹月,也要除掉她,让沈曼青放心。 “十娘!” 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揣摩人心的柳茹月。 拉开房门,门外的翟宁满脸肃穆,“十娘,方才我看到陆铖泽在我们食肆外停顿了一会儿,他……目光不善。” 柳茹月握紧了拳头,事态比她想象的还严重,陆铖泽竟然这么快就被沈曼青放过。 不,不是放过,沈曼青是让陆铖泽来证明他自己的。 “翟宁,明日起,重新开门做生意,每日十桌。” “十娘?” 柳茹月明白她的意思,“孩子还是要找的。” 事到如今,柳茹月知道自己得把实情告诉翟宁,以前只是陆陆续续告诉了她一些事情,却也不是全貌。 只有翟宁全知道了,才能更好的帮助自己,根据这么久的观察,翟宁的人品是有保障的,值得信任的。 “你随我进来。” 这一说话,又是小半天的时间过去,天边已经布满了晚霞。 翟宁红了双眼,哭得不能自已,她是性情中人,当即就提刀想要前去砍了那当世陈世美的狗头。 “并不是杀了他,就能解决所有麻烦,我不想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就此送了性命,你还要帮我找孩子们呢。” 柳茹月捧着翟宁的脸,温柔的说道,“我们要好好的,找到了所有的孩子后,哪怕我忍着打板子、滚钉板、踩火炭的痛苦去告御状,我也是不怕的,直接杀了他就太便宜他了。 他这样的人,就该曝光在世人的眼中,失去他所追逐的一切,受到律法的制裁才是他的最终归宿,所以现在,我们不能冲动,没必要为他这种本就犯下欺君之罪得砍头的人白白送了自己小命。” “我明白了,十娘,我不会乱来的。”翟宁也是为了娘亲姐妹有更好的日子,才来做护卫的。 护卫都是有生命危险的,要做好随时为雇主而拼命的准备,但十娘让她惜命,她焉能不感激。 说服了翟宁,柳茹月将自己的计划再次清楚的说与她听。 她前段时间是为了照顾孩子,安排人去找孩子,才没怎么开门做生意。 现在她被人盯上了,随时都可能被人暗中解决,她很惜命,至少在找到孩子们之前,她不能死。 所以她不能继续闭门谢客,她得高调起来,得让陆铖泽他们找不到机会暗害她才行。 这还只是防备,防备永远都是被动的,她还得主动出击。 第348章、绊住他手脚 “怎么主动出击呢?”翟宁能想到的攻击方式着实不多,以对十娘的了解,她做生意赚了些钱,只有钱的话,“十娘是要买些死士去制造麻烦么?” 翟宁为自己主动着想,柳茹月很是感动,“的确要给他们制造麻烦,倒也不必买死士。” “让陆铖泽和沈曼青忙碌起来,忙得没时间来对付我。” 脑海里立即浮现出让人调查的所有关于沈曼青陪嫁庄子和铺子。 沈曼青嫁人自是带着数不尽的真金白银,但是银子会有花光的时候,只有陪嫁的庄子和铺子才是安身立命的长久保障,沈曼青出阁前爱出风头,喜欢在诗会等聚会上出风头,对于经营之道并不是很擅长。 嫁人后,这些管理营生的事情,她自己也不会事事自己管理,有右相安排给她的管家王福负责。 右相在朝中如日中天,管家也不敢在管理铺子庄子的时候做太大手脚。 他不敢欺主,对下却十分苛刻,庄子上的管事儿和铺子上的掌柜,对他多有不满。 沈家是靠着沈丞相受陛下看重后才发迹的,沈家并没有别的世家贵族那般的底蕴,所以管理家业这样的事,矛盾重重,配合不默契是常有的事情。 要想给沈曼青制造麻烦,从她的产业上去做手脚是最方便的。 但是,那些管家管事到底碍于沈丞相不敢太过分,所以下手后,这些产业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效果。 出于自身的骄傲,沈曼青亲自下手来对付自己的可能性不会太大,柳茹月知道自己最该防范的还是陆铖泽。 陆铖泽攀上沈曼青这高枝儿后,虽说得了些便宜,但家中财务大权自是在沈曼青身上的,他自己并不能擅自动用家中银子。 虽说做了攀龙附凤的事,陆铖泽也不想一辈子吃软饭,他明白是男人,就得有自己的产业才行,所以他这些年也有私下里置办自己的铺子和庄子。 要对付沈曼青的产业,对于柳茹月来说还颇有难度,还得长期安排。 而且若是不能瓦解沈曼青的所有产业的话,只让一两家庄子铺子亏损,于家底丰厚的沈曼青来说也是不痛不痒。 但陆铖泽就不同了,他本就底子薄,俸禄也不高,沈曼青给他用于打理同僚关系的活动银子,他也不可能全拿去买私产,该活动的关系他还是得活动的。 因此,根据柳茹月的调查,他现如今的庄子也就一处,铺子倒是有三个。 庄子就一般大,除了种植了二十亩水稻。 栽种的果树都是新树,至少还得两三年结的果子才够甜够大得能摘了去卖银子。 铺子的话,一家卖酒水,一家卖布料,一家卖纸张墨宝。 陆铖泽以前哪里有钱做这些营生,根本就不懂做生意。 只是听人说酒水利润大,就开了一个酒水铺子,卖的酒水品种也多,都是柳茹月进京之前,京中比较有名气的酒水都有卖,什么酒火就进什么酒水卖的酒铺。 以前这酒水铺子生意也还不错,自从柳茹月酿造的蓬莱系列酒在京城售卖后,别的同等定位高端酒水都受到了冲击。 低端酒水受到的冲击比较小,但陆铖泽是不屑于卖三个铜板就能一壶的酒水的,所以这酒水铺子就靠着一些想通过他结交丞相的人购买一些来维持营生了。 布料铺子也是沾了沈家光,沈丞相当年得了一个织染坊,陆铖泽铺子上的布料都是来自沈家,也算无本买卖了。 因着织染坊是沈家自己的,布料款式也时常有迎合京城贵女审美的料子出现,所以陆铖泽的营收还算可以。 卖纸张墨宝的墨智轩,与布料铺子比起来生意就差一些了,毕竟读书人可没京城贵妇般舍得花银子买华而不实的东西。 为了增加营收以及结交读书人,陆铖泽也想过一些办法,比如每月做一次活动,以墨智轩名义开一个小型诗会,头名者可赠送一套墨宝,以及免费在墨智轩借阅书籍一个月。 “水稻下月就成熟了,想断了他们水源也难,毕竟陆铖泽是右相的女婿,不会有人想得罪他的。”翟宁挠了挠头,“只能等庄子上收了水稻,晒干入库后,我去放一把火。” “一把火烧了倒也干净,可是这不算什么麻烦,陆铖泽差的也不是这点水稻的银子,一把火烧了他会稍稍难受,但损失已经造成,并不能绊住他手脚。”柳茹月也是穷苦人家出生,她还没想过自己有遭一日会想着去破坏庄稼。 但现在可不是心疼庄稼的时候,她的小命可能再次被陆铖泽盯上了。 “那,应该怎么做呀?难道要放过水稻庄子?” 柳茹月想了想,“要让陆铖泽忙起来,得是这些生意看上去有点小麻烦,但能解决的样子,这样他才会耗费心神去解决,决计不能一把就将这些营生摁死了。” 翟宁听懂了她的意思,但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让小疯安排人去买些东北黑鳌虾。” “十娘是突然想研究做菜了?怎地突然聊到了鳌虾?”翟宁不是很明白的看着柳茹月。 东北鳌虾身小,肉少,但上一世柳茹月伺候过一家爱吃鳌虾的主子,他们担心要吃的时候买不着,就买了鳌虾自己在田里养着,没成想这鳌虾有钳,是打洞好手,搞得水田里蓄的水都被放了大半,对水稻收成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这鳌虾会打洞,有了洞,田里的水自然会放光光,陆铖泽再有门路,也没办法每天去把水灌满的,水渠里的水也不是为他一个庄子蓄的。 你让小疯的人多买一些,然后找了机会,趁着夜色给陆铖泽庄子上的水田里,每块田都倒进去一些。”现在正好在鳌虾的产卵繁殖季节,正是打洞的好时节。 这下子,翟宁听明白了,这样一来,陆铖泽的庄子上就要疲于拯救水田了,他们害怕耽误收成肯定会回禀陆铖泽,到时候有得他心烦的了。 因此将这一条牢牢记在了心上。 第349章、一一设计 “那怎么对付布料铺子呢?”翟宁恨不得让那负心人的所有产业都遭受重创。 在翟宁看来,布料铺子也是能一把火烧了的,但十娘刚才说了,烧掉就不能折腾人、绊住脚了。 柳茹月微微一笑,“这个事儿,你仔细想想,你也知道怎么做的。” “我知道怎么做?”翟宁冥思苦想,依旧想不起来,“十娘,你还是说说吧,我没有做过这样的……” 忽然,她眼神一亮,“对了!以前咱们隔壁铺子就是徐凤娇开的布料铺子,她老说咱们炒菜的油烟飘过去把她铺子里的布料给熏油熏臭了,导致她铺子上的布料卖不出去。” 这一次,翟宁一点就透,说明她还是可以培养的。 柳茹月欣慰的点点头,“是的,只是这徐凤娇是无事找事儿,咱们的油烟可不会往她铺子飘,更别说咱们一天就做十桌菜,与正常食肆比起来,做的菜还更少了。 但真要破坏陆铖泽布料铺子的生意,还就得靠这一招来恶心他。” “那咱们是要去陆铖泽布料铺子隔壁买个铺子来开食肆?” “我们自己去开,实在太明显。” “那咱们叫小疯从他手下随便找个人去开。” 柳茹月摇摇头,“咱们普通人去开食肆,哪里挡得住陆铖泽搬出右相的关系,这无法对他布料铺子的生意造成长期的烦扰。” “那怎么做?”这么好的办法用不上,翟宁很是泄气。 柳茹月笑着轻拍垂头丧脑的翟宁,“右相权势滔天,有的是人给陆铖泽面子,帮他解决小麻烦。但满朝堂也不是右相一人独大,不还有个左相么?” 不管右相还是左相,原本是翟宁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人物,所以一开始她还真没想起这个声威比右相小太多的左相。 但她还是知道左相的,毕竟陪着十娘去左相府也做过三次宴席,“左相会帮咱们对付右相?” “自然不会。”左相右相本就不和,但左相还不至于为了她一个小人物去得罪右相。 “那……” 柳茹月却笑得云淡风轻,“陆铖泽也不是右相本人啊,左相和咱们没交情,但左相府也有人在做生意呢。 而恰好,这事儿也是陆铖泽不厚道在先,他做初一,别人做初二,他也怨不得谁。” 翟宁完全听糊涂了,虽说有些事她会替十娘去办,但她大部分时间还是陪伴在十娘身侧保护她。 以前翟宁不知道为何十娘要找女镖师保护,只觉得她太胆小,现在知道了缘由就明白十娘的担心了,还恨不得找更多姐妹过来一起保护十娘。 所以基本上只有十娘不出门的时候,她才可能出去跑跑腿,其他时候都是小疯、和莺老板那边的人在替十娘打探消息。 “陆铖泽做了右相的女婿,被同僚嘲笑是靠岳丈才发了家,其实私下里嘲笑他的同僚也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和巩旭杠上了,巩旭的妻子开了一个布料铺子,陆铖泽要开布料铺子的时候,就贴着人家隔壁买了个铺子,抢人家的生意。” 这消息还是莺歌告诉她的,关于某些官员之间的恩怨,在花楼里是很容易从放班后来取乐的官员极其管事儿口里听得一二。 虽有出入左相府,但翟宁对这些大户人家复杂的人员关系根本摸不透,“那这个巩旭是左相什么人?” 柳茹月,“巩旭是左相大姐的幺女婿,现任礼部员外郎,从六品。” 翟宁往深了想去,“这么说来,巩旭和陆铖泽的官职倒也相当,家世也算相当,两人对上可谓是棋逢对手,如果巩旭要还以颜色,别的官员想卖右相面子也得顾忌左相,最后最可能的就是两不相帮,家中大家长为了面子怕也是不会直接下场的,只要巩旭有真本事,就能狠狠把陆铖泽恶心回来。” “可是巩旭的布料铺子被陆铖泽压着打那么久,他也没闹将起来,我们怎么说服他帮我们呢?他想出恶气,也不一定会为了我们去得罪陆铖泽吧。”翟宁担心起来。 “谁说是他帮我们,是我们帮他出恶气。”用什么办法,柳茹月已经在心中勾勒出了一个大概,“这事儿,到时候你随我跑一趟,就知道我要怎么做了。” “好。”翟宁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就像已经看到负心人遭到报应了似得开心。 根据十娘说的套路,翟宁也有了一些心得,“酒水铺子的话,我们就用蓬莱酒去挤兑陆铖泽的生意,这个应该很简单。” “恩,蓬莱酒庄也是该出一款稍低价的酒水了。”京城原本走高端路线的酒水,因为蓬莱酒庄的酒不得不降价做第二梯队酒品。 陆铖泽不懂做生意,一开始酒水铺子让他赚到了甜头,知道大量进酒能进价更低,他当时就掏出所有银子与人签订了两年的酒水供应契约。 受到蓬莱酒庄冲击之后,所有京城高端酒水都在夹缝中求生,这种过了明路的契约,陆铖泽靠山大,倒也可以解约,但当真全解约的话,他将来基本上就不用考虑做酒水生意,亦或者别的生意了。 做生意可不能完全靠权势压人,更别说他没有自己的酒,都是多家合作,签订供应契约的也不是一家酒庄,有些酒庄背后也是世家做靠山。 世家大族有百年基业,多得是产业,不一定多看重这一项进项,这也是一开始柳茹月没有全面霸占酒水市场,只是供应一点点蓬莱酒的原因,这样不会被这些酒庄的背后势力联合绞杀。 陆铖泽想和所有供酒商解除契约,也得好好考量一番得失才行,最后他也观察出蓬莱酒产量低,短时间内不可能大量产酒售卖,没必要自乱阵脚搞坏自己声誉,便没解约,只能跟着降价,赚的自是不如以前多。 而后面蓬莱酒的大量入场,已然不是他能控制的了,说实话,当时柳茹月还真不是针对他,只是为了赚银子罢了。 但是她也给别的酒留了一条生路,没有做绝,而现在嘛,陆铖泽都要来收自己的性命了,她也不管这些了,搞死整个京城的酒水市场还是挺难的,她也没那个想法,她只想让陆铖泽的酒水铺子陷入困境,让陆铖泽焦头烂额而已。 第350章、右相应是知道的 以前只觉得十娘是个温柔坚强的女人,翟宁现在也知道十娘整起人来也一肚子坏水儿,但她并不害怕这样的十娘,对付杀妻杀子的负心人,若是她自己得直接冲上去把那男人砍成人彘! “水稻庄子,布料铺子,酒水铺子都有解决办法了,那墨智轩怎么对付?”翟宁对十娘崇拜不已,才推测出陆铖泽可能要对自己下手,没费几个功夫就想出来了这么多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 真希望知道她的下一个点子。 柳茹月也在心中慢慢完善最后一个法子,念叨道,“他在朝堂为官,这些生意自不用他亲自管理,甚至让人知道是他亲自经营都会对他的仕途造成妨碍。” 这一点翟宁是清楚的,士农工商,商人最是低贱,商人不可参加科考为官,“曝光他在经商?” 柳茹月摇头否定,“不可,若这样做,他直接关闭所有铺子便是了,这样一来,他倒是能安心来对付我了。” “我的意思是……”她明白陆铖泽野心大,现在就已经在为将来接替右相的势力做准备了,“他开开别的铺子都是为了赚钱,但这个墨智轩利润小,他还搞活动送东西,就能看出这个绝对是陆铖泽最看重的铺面。” “那些读书人可不知道背后的老板是他,但他只要有空就会去参加墨智轩的诗会,在上面结交他觉得可用之人,发现家境困难的读书人,还会资助对方,这些人都会成为他将来的助力。” “按照我对陆铖泽的了解,他可不像一辈子都愿意被岳家压着的人,他想获得并利用右相的势力,却又不想被右相左右一辈子,所以要有自己的人。” 听完柳茹月的分析,翟宁眼神一亮,“十娘的意思是,把他的野心暴露给右相知道?” 柳茹月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他做的事情肯定瞒不过右相的眼睛,右相能位极人臣,自然不是傻子,恐怕早就猜出他的心思了。” “那右相为什么不教训陆铖泽?”难道不是发现端倪就该扼杀在计划阶段么?翟宁实在不懂这些大人物的想法。 “可能是猫儿逗弄老鼠一般,右相觉得有趣吧,或许右相是想等到一个时机让他吃吃瘪,让他知道不依靠自己他什么都不算吧,谁知道呢。”这些都是柳茹月的猜测,但这种可能性绝对是有的,所以捅给右相知道,并不会带来最好的效果。 柳茹月其实想过让人假装去他的墨智轩百~万\小!说,然后放一首反诗进去之类的,她再让人去举报,但这样一来,调查肯定是大张旗鼓的,所有去过墨智轩的书生恐怕都会受到牵连。 她想对付的人只有陆铖泽,旁的人,只要不主动凑上来对付她,柳茹月就不想伤害他们,更别说那些书生更是无辜了。 “哎,不如还是放把火吧!”翟宁对上柳茹月无奈的眼神,道,“我知道一把火全烧了意义不大,但是烧了,又不全烧呢?” 对她这说法,柳茹月还挺有兴趣的,“怎么个不全烧呢?” 翟宁很是兴奋的解释道,“火一起,就浇灭了,那些宣纸啊、书的,除了怕火,也怕水淋呀!十娘也不是非要搞得他那墨智轩直接关张,咱们就烧一点点,淋湿一点点,淋湿的宣纸和书也能晾晒,也算给他们添麻烦了。” 柳茹月一想,也觉得这想法不错,比她方才那法子简单粗暴,但不会伤及无辜,“就这样做吧。” 同一时间所有铺子都出事,陆铖泽有的头疼了,他就没有时间对付自己了。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隐藏好自己,这些事一定要安排妥当,不能让人发现是她做的。 柳茹月知道自己最近不宜亲自去找小疯,但完全不出门也很惹人怀疑,所以她还是照旧出门,自己去早市挑选要用的果蔬家禽和肉。 然后将需要小疯做的事情,写在纸条上,在人来人往的菜市里,交错之间塞给了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哪儿都有,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她准备开始重新接宴席,这一消息一传出去,很多权贵人家的管家就上门来下订单了。 左相家老封君沈老夫人年龄大了,眼见自己的老姐妹陆陆续续这些年都去了,也自知没几年好活,所以在吃这一事儿上很是敞开了怀到处找好吃的东西,想让自己走的没遗憾。 她近两年味觉开始变得迟钝,吃东西老觉得没味儿,口味变重,左相府也不是出不起各类香料的钱,但大料也不能当饭吃,很容易上火,老人家可经不起顿顿这么吃。 但柳茹月可以用水果代替大料做一些很是可口的开胃菜,味道重却又不会上火,这也是她来京城后,短短时间内,左相府就请她上府做了六次宴席的原因。 她有心结交所有右相对手的家眷,自是对左相府的要求尽心尽力,更是将一些开胃菜的做法教给了左相府的厨子。 虽说厨子做得口味差一些,倒也能应付一下沈老夫人的日常饮食,可是这些菜变来变去的做,也不过十来道,总会吃倦。 沈老夫人早就盼着柳茹月推出新品菜然后上门给她做菜了,可惜柳茹月之前忙着安排找孩子以及安顿孩子的事情,零零散散也得去别的后宅做菜,哪里有空每次都去她府里做菜。 只是让来催的左相府下人直接派厨子来学新菜做法,这让沈老夫人也挑不出错来。 现下她放出消息,早就等着她再次敞开门做生意的沈老夫人,一听下人回报,就派出贴身伺候的老嬷嬷来亲自请柳茹月进门了。 她怕极了柳茹月又被别府里的人抢了先,做菜这样的事,她也不好拿家世压人,毕竟能请柳茹月上门做菜的人家,也没几个普通人家,皇亲贵胄也不少。 柳茹月早就给她预留着位置了,待得沈嬷嬷说完老封君的想念,她就从善如流的应下邀约,当日就被迫不及待的沈嬷嬷拉着进了左相府。 左相出自清河肖氏,百年大族,虽说太祖对士族势力有过打压,但这些士族伤过根本,但底蕴还在,低调了很多,这也是左相在朝堂上基本不会和右相正面冲突的一个原因。 第351章、左相府 太祖开始都喜欢重用寒门子弟,当今陛下虽说懦弱无能,倒也贯彻这一祖训,太后也没更改太祖遗志的意思,所以更重用右相来打压士族一派势力的代表人物左相。 人老了,就喜欢热闹,也喜欢子孙绕膝,每次柳茹月来做饭,沈老夫人都会将最疼爱的子孙叫来一起吃饭。 这一次柳茹月来的匆忙,但厨房里的食材一应俱全。 沈嬷嬷指着夸张的食材道,“老夫人最近的胃口越发不好了,昨儿听说十娘要接单了,就安排我们一定要请到你,我们也不知道你最近研究了什么新菜色,今儿一早就什么都买了一些,你随便做,老夫人对你的手艺相当放心,你只管做,还要什么只管说,我立刻让人去买。” “不过,老夫人最爱你做的那道香茅柠檬鱼,这次我们早就把香茅准备好了,十娘可别忘了做呀!” “沈嬷嬷放心,这道菜我不会忘的。”沈老夫人年龄大,身体不好,牙口也不好,口味重,给她做菜是相当的讲究。 但这样的老人家,她上一世也不是没伺候过,也看过家中厨子愁白了头发研究新菜式讨好家里老祖宗,到了现在,反倒是便宜了她来讨好老夫人了,对于给老夫人做的菜,柳茹月自己倒不是很发愁。 在沈嬷嬷吃惊的目光下,柳茹月并无什么愁绪,手脚麻利的做了一桌菜出来,除了每次老封君都要吃的香茅柠檬鱼,别的十一道菜,闻起来都酸酸甜甜的,让人口中生津。 “闻起来就很好吃,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老夫人肯定会喜欢。”沈嬷嬷招呼丫环们赶紧把菜装食盒里,又感激的拉着十娘不撒手。 “十娘,来,跟我一块儿过去,老夫人吃得开心肯定又要拉着你好好聊聊这些菜怎么做的了。” 柳茹月刚点头,沈嬷嬷又对两个丫头道,“你们两照顾好翟宁姑娘,带她去休息吧,翟宁姑娘有什么吩咐你们尽量满足,不得懈怠了!” “是。” 翟宁对左相府这般的态度也习以为常了,只是这次沈嬷嬷热情的比往常更甚了,她只当是十娘难得上门一次的原因,得到十娘示意,便跟着丫头下去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柳茹月跟着沈嬷嬷走在提着食盒送菜的丫头们后头,沈嬷嬷向她苦笑着,“最近日头大,老夫人的胃口越发不好了,脾气也有些急,哎,我们这些下人啊恨不得把十娘直接绑了来左相府做菜了。” 柳茹月可没想过卖身到左相府做菜,但是最近陆铖泽要对自己不利的样子,她倒是可以借机躲进左相府来。 看他还如何对自己下手。 但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太明显了一些? 而且她都已经安排好了拖住陆铖泽手脚的事情,还住进左相府,会不会多此一举? 柳茹月应付着沈嬷嬷,也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做。 靠着做菜结交的这些权贵家眷,她要她们帮忙出手对付陆铖泽,或者对付右相都是不现实的,只能说借她们的势,“狐假虎威”一番,震慑一般的“宵小”,让人投鼠忌器。 她一直很清醒,也很明白广撒网结交这些人,就是为了能用得上的时候,临时利用一番。 能利用的,或许就这么一次,不抓住机会,就对不起自己以前的讨好了。 柳茹月没有对沈嬷嬷的试探直接表态,跟着她有一茬儿没一茬儿的聊着天,到了沈老夫人住的院落。 在柳茹月做菜的时候,沈老夫人早就派人去把孩子们叫来了,左相还在宫里上值,不会回来吃饭,别的讨喜孩子她都叫来了,坐的满满当当一桌。 “拜见沈老夫人,见过各位夫人小姐!” 这么多人,一一叫下来也得不少时间,再说了每次叫来吃饭的人也不尽相同,她也不知道别的人怎么称呼。 柳茹月是商户,这些大户人家基本上也是不屑一一给她介绍家眷的,她在礼数上尽到了便是。 倒也不必像她们互有往来的家眷,得一一叫全了,只要把沈老夫人叫对了哄开心了,便也行了。 不然除了沈老夫人,认识的家眷她叫了名儿,不认识的不叫,反倒得罪人了,不如一并概括了叫去。 “哎哟,十娘可想死我了,你这丫头做的菜怎就如此合我心意,今儿这些菜还没开食盒,我就闻着香了。”沈老夫人年龄大了倒是没有年轻时候那般讲究礼数,像个顽童。 开心了就像个孩子一样,她像柳茹月伸出手,柳茹月上前主动握住她对于这个年龄来说还算保养得不错的手,“沈老夫人,您最爱捧我的场了,若不是你照拂我生意,我这重新开张可忐忑了,就怕大家早就忘了我做的菜的味道,不爱吃了呢。” 奉承话谁都爱听,沈老夫人笑盈盈对桌上的人道,“我倒巴望不得她们都不爱吃这丫头做的菜吃呢,这样她就只能来我府上给我一人做菜吃了。” 众人自是附和着一同笑了起来。 肖明薇就是沈老夫人的大女儿,也是左相的大姐,她每次都是要来作陪的,对这个做菜好吃,又能讨母亲开心的厨子还是有点好感,“母亲若是当真喜欢,我舍了这脸皮不要,都要去十娘食肆三顾茅庐,把她请到府里天天给您做菜。” “我自是要陪母亲一起去的。” 在大户人家可不能抬头看人,微微垂着头的柳茹月听着这声儿就知道巩旭的夫人庄雅这次也在邀请之列了。 沈夫人闻言伸手指着庄雅调侃,“我这乖外孙女,每次和我抢菜的不是你是谁?怕不是你自己嘴馋了。” 庄雅脸一红,纵使不再是少女,也娇俏十足的撒娇起来,“外祖母,你就会嘲笑人家,雅儿也是真心想外祖母顿顿都能吃得香嘛,再说了,饭菜呀就是要抢着吃才香嘛!” 众人都知道庄雅每次都是故意作出抢菜的样子,倒也不是真不懂礼数、不尊孝道,每次故作丑态抢菜,抢不着又夸张装怪,彩衣娱亲的她,很是得沈老夫人喜欢。 第352章、这家也有意思 每次沈老夫人得了喜欢的东西,都不会忘了她这个外孙女。 左相虽说不如右相得宫中贵人重用,但在世家眼里还是很有威信的,宫中贵人要维持江山的平衡还是不能把这个低调却能让世家守规矩的左相换掉的。 柳茹月也在后宅伺候过,大家族枝繁叶茂,随着一代隔一代,关系会越发疏远,能分到一家之主照顾的机会就越少。 庄雅是外孙女,又嫁了出去,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是外孙女,更怕将来被本家忘记了。 照理说她这样的家世,也是能嫁位高权重的家族好儿郎的。 但左相就害怕宫中贵人猜忌,所以不敢让后代嫁娶同样位高权重的大臣家小辈,因此庄雅嫁嫁的也只是空有其表已经落魄、大不如前的世家子巩旭。 虽说巩家不如从前,排场还是保留了一些世家做派,且也想靠着庄雅再得一些便宜,若是她不得左相府宠了,在巩家会被妯娌奚落埋汰。 所以她回家也是要争宠的,在沈老夫人跟前很是蹦跶,甚至不惜扮丑。 有时候都让柳茹月觉得这些大家族的母慈子孝都带着算计,反倒不如好些穷苦人家的亲情真挚单纯,没有那么多所求。 不过这次柳茹月就是冲着庄雅而来,若她当真是个无欲无求甘愿清苦的菩萨,柳茹月凑上前来也是无济于事的。 到了最后,最丑陋的算计之人人竟然是自己。 “外祖母,这菜都布好了,赶紧趁热吃吧,一会儿凉了就少个味儿了。”庄雅率先拿起公筷,就往沈老夫人最爱的柠檬香茅鱼夹去,沈老夫人瞪大了眼,孩子似得也拿起筷子去抢。 庄雅这次到也乖巧,夹着鲈鱼肉虚空一晃,就放到了沈老夫人碗里,“我呀,是看外祖母一点都不着急,这才激将一下您的,我懂事着呢!” “庄雅,你也老大不小了,老这么没大没小的,没得把我吓晕过去。”肖明薇剜了最疼爱的幺女一眼,又转过身殷勤的给沈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菜,“娘,这孩子都被你宠坏了,她呀是想替您看看这鱼儿有刺没有呢。” 给老太太做的鱼,怎么可能有刺。 这鱼名唤松江鲈鱼,肉质白嫩,口感丰腴,少刺无腥,令人回味无穷都是快马加鞭从华亭县一天一夜送过来的,一路上也不知颠死多少尾鱼,但是给老太太吃的绝对是到了还能活蹦乱跳的那尾。 在杀鱼的时候,柳茹月就用特殊的刀工,将鱼刺取出。 满桌人谁不知鲈鱼刺少,却也没谁不长眼的来点破,老太太年龄大了,更爱看到全家人和和美美,而不是为点小事就争吵。 谁点破,谁就是缺心眼儿。 众人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老夫人的注意力全被这俱都嫁出去了、还总爱回左相府赖着的两母女抢了去。 妯娌中也有不服气的,但没挨着沈老夫人左右两侧,想夹菜也有些鞭长莫及。 左相夫人眼见众人目光有异,赶在老太太发现之前出声,“我瞧着今儿十娘做的菜,除了婆婆最爱吃的柠檬香茅鱼,别的菜我竟是一道都不认识,但看着大多都比以往来做的都清淡的样子,不知道婆婆一会儿是否吃得惯,十娘不如来一一说道说道。” 被当作转移注意的人,这样的事也不是一两次了,柳茹月娴熟的顶着众人目光,上前以沈老夫人为,由近及远的介绍起来。 “这道菜是虾仁儿腐皮包,精华都在腐皮里面包着呢,沈老夫人口味重,清淡的菜吃不出味儿,但这道菜我放了独家熬制的汤汁儿,吃之前蘸一下汤汁儿,沈老夫人照样能尝出鲜香滋味儿。” “这道是鸭子、干荔枝,荷叶,伴以枸杞、花生油等料做的荔荷蒸鸭块儿,蒸后鸭肉鲜嫩,入口即化,荷叶味道香浓。” “这一道是荷叶蒸田鸡,主要配料有香菇、枸杞、红枣等,可养生又不至于担心大补之后虚不受补。 今儿这两道蒸菜,我都用了清暑利湿、健脾升阳的荷叶,因为听沈嬷嬷说这些日子老夫人食少腹胀、暑热烦渴,还有些上火,这两道菜蒸的时候,用了不同的底汤,味道也是不同的,老夫人尝过百味,一会儿仔细尝尝这底汤我到底是用什么熬制出来的!” 一听都是蒸菜,来陪餐的小辈心中略有不适,谁爱吃老人家吃的那些蒸煮得软软腻腻的黏糊东西啊,但她们面上也不敢显现不满的样子,却滴溜溜转着眼珠儿去瞅旁人,是否也有不高兴来吃的。 一眼瞧过去,一个个似乎都爱极了这些老人菜,直在心中骂着老油条,面上表情却越发对这些菜喜爱起来。 沈老夫人只听得柳茹月的话,乐开了怀,噘着嘴硬是装作为难,“虽然你这丫头为我着想,搭配煞费苦心,但要吃你一顿饭,还给我出题考我这老婆子呢!” 她又看向女儿孙子们,“这丫头做的菜在取名儿上从不附庸风雅,很是贴合百姓生活,一听便知是什么牲畜做的,没成想这次在这底汤上考验我这老婆子了。 你们呀也跟着老婆子吃过好些好东西了,一会儿可得帮我尝尝咯,免得老婆子回答错了,十娘觉得我有辱老饕名号,下次她就不来给我做饭咯~” 众儿孙皆是争先恐后应下。 柳茹月可不管她们在说什么,老夫人在听她说话就成。 她又揭开一罐盖,退后一步侧着身子介绍道,“这一罐是腌笃鲜,大家也都认识,我听说老夫人以前挺爱吃这道菜的,只是越发觉得这菜味道淡,才没吃了,若是放入大料做红汤麻辣的,这菜就失了鲜味儿。 这次我依旧放入了独家熬制的汤汁儿,使得鲜味儿比往常的会更浓郁许多,我琢磨着这天气大,好歹也得多做点鲜嫩的菜让老夫人吃了也身子爽利才行。” 闻言,沈老夫人有些呆愣住,而沈嬷嬷则主动上前将罐子里的腌笃鲜舀了一勺到沈老夫人碗里。 第353章、这个问题 老夫人刚尝了一口,眼眶子就红了起来。 沈嬷嬷在一旁也看得欣慰的抹了抹眼泪,这一操作,竟是把大家伙都看迷糊了。 “鲜!”老夫人将碗递给了沈嬷嬷,沈嬷嬷自是继续帮她舀了几勺子,老夫人端着碗就闷头吃了起来。 大家好久不曾见过老夫人如此吃过腌笃鲜了,往日里厨子们端上来的腌笃鲜,她皆是吃了一口便吐了出来,心情还会低落、暴躁好几日。 这样一来,府里的厨子都不敢主动做这一道菜了。 她们也不敢打扰吃饭的沈老太太,皆是望向肯定知道一二的沈嬷嬷。 沈嬷嬷看了一眼老夫人,得到了示意,这才道,“当年老夫人还未及笄,家中长辈得罪了奸佞被陷害,全家被贬南蛮之地。 老太爷坚信沈家是被陷害,死也不答应退亲,还努力考上科举,亲自替沈家查清真相,还沈家一门清白,老太爷当年是亲自骑着马,带着仁宗皇帝赦免的圣旨去的南蛮毒瘴之地宣布的消息。 老夫人当年吃了不少苦,当时一激动就晕了过去,老太爷知道老夫人这些年吃不饱穿不暖,来的时候就带了食材,他觉得老夫人定然是怀念家乡滋味的,就亲自下厨为老夫人做了一道腌笃鲜。 老夫人昏迷的久,老太爷就一直烧着碳火,还不能让炭火烧得太旺把汤汁熬干了,这样老夫人一醒来,就能吃到火候刚刚好,温度合适的腌笃鲜了。” 即便是柳茹月,听了这一宗往事,也很是为两位老人的感情感动,沈老夫人年轻时候吃过苦,但她能遇到这么一个良人,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幸运之人了。 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她味觉退化之后,每次尝不出腌笃鲜的味道,会暴躁会伤心了,她除了味觉不行了,记忆恐怕也在退化,她是害怕自己会忘记了那个让她感动的人,她是恨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在沈嬷嬷讲往事的时候,沈老夫人已经吃了两碗腌笃鲜,她万分满足又优雅的擦了擦嘴角,“好久没有尝到这个滋味的腌笃鲜了,谢谢丫头,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柳茹月心中咯噔一声,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不吉利呢? 庄雅反应最快,抱着沈老夫人的胳膊撒娇起来,“外祖母和外祖父的感情甚是动人,雅雅以前还总是错怪外祖父古板严肃呢,没想到年轻时候是这么一个英俊潇洒、有情有义、足智多谋,为了外祖母能上刀山下火海的顶天立地大英雄呢! 雅雅错了,但谁让外祖母不早些告诉我呢,我以后还要外祖母多给我说说外祖父的英雄事迹,我也好回去教教我家夫君,让他向我外祖父多学着点。”庄雅一副骄傲又憧憬的模样,逗得沈老夫人将方才那丝因往事勾起的愁绪吹的干干净净。 在一众劝导老夫人不要说不吉利话,她还能长命百岁的人当中,庄雅这撒娇卖痴不着边际的话,更得老夫人心。 “你个小丫头片子,男人还是得在朝堂上施展拳脚才是,情情爱爱的会绊住男人的手脚,你可别把旭小子教坏了,省得巩家长辈拿你是问。”沈老夫人虽是在批评庄雅,却未见生气的。 庄雅嘟着嘴,一副不依的模样,看的沈老夫人忍不住点了点她额头,“你下次把巩旭那小子叫过来,我让你大伯提点提点他,免得他被你这傻劲儿带憨了。” 庄雅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开心得都快要扑到老夫人怀里了,“外祖母惯会欺负我,我是你外孙女,还是巩旭才是你亲孙儿呀!” 看得一众同辈人牙酸不已,也妒忌的不得了。 哪怕他们当中有左相的亲生子女,除了嫡子嫡女,旁的庶女庶子左相也没那么多功夫一碗水端平,只看老夫人疼谁,这大孝子左相才会多照顾一番,至于照顾多少,就得看情况了。 明显老夫人这次很直白的点名了是要提拔巩旭了,左相肯定会帮忙的。 庄雅可不管这些人把她这个已经泼出去的水恨得牙痒痒,说句好听话,就能让夫君得到提拔,多划算啊。 这顿饭,除了沈老夫人、庄雅以及庄雅的娘亲肖明薇吃的开心满足,左相夫人对此也没什么不满。 便宜了外甥女,也比便宜了庶子庶女强,左相不是一个弄权的人,并不会时常开后门帮了一个人,提拔了巩旭,近期基本上就不会再做这种好事了。 对于柳茹月餐前发的问,老夫人吃饱喝足便乏困了,她也没有追上去询问。 这个问题,老夫人回不回答,柳茹月是无所谓的。 因为,这个问题,原本也不是给老夫人提的。 老夫人休息去了,作陪的人一一退去。 就在柳茹月也要退去厨房的时候,肖明薇的贴身丫头寒雀叫住了她,“我家夫人有请。” 鱼儿上钩了,柳茹月低眉顺眼的跟着丫头去了肖明薇的院子。 肖明薇不在,她年龄也大了进屋休息去了。 只有娇俏的庄雅站在庭中轻摇碧莲粉荷的团扇,望着走来的柳茹月露出一抹疏离又有礼的笑容,距离刚刚好不会让人觉得烦,却也与她人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十娘,我还记着饭前你提的问呢,我就怕等外祖母睡醒了钻牛角尖,茶饭不思的去想这答案,对她身子不好,你可否告诉我那两道菜,哦不,那三道菜的底汤各是什么?” 这问题,其实去厨房也能问出来的,在左相府做菜,柳茹月并不会刻意赶走打下手的下人。 但庄雅还是亲自来问她了,她是想让老夫人知道她对外祖母多么上心。 庄雅是为了什么,柳茹月不关心。 她只是想得到一个与庄雅私下交谈的机会,不然柳茹月也不会费这么多心思步步为营了,她进府的目的就是为此,达到了,就足够了。 因为私下去拜见庄雅的话,陆铖泽那边太好查出来是她出的主意了,而来左相府做菜,柳茹月来过很多次,庄雅留她问话,也合情合理。 第354章、加了什么 “荔核蒸鸭块儿的蒸汁是排骨冬瓜汤,荷叶蒸田鸡的蒸汁水是老母鸡汤。 不过田鸡这道菜在起锅之前,还得在蒸汁里加入新鲜青椒段儿、红椒青椒、蒜瓣、葱段、老姜片,再蒸一刻钟,这样一来田鸡会带上一丝丝鲜辣的味道,虽不如青椒小炒田鸡来得麻辣,却不会让老夫人上火,于老夫人现在的身体来说,刚刚好。”这道菜,原本就不是为了陪吃的人做的,要照顾老龄人的口味,自然会舍弃一些东西。 但这些菜口味也不会太奇怪,只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左相府众人,怕是吃不来的,不过柳茹月在这几道照顾老夫人口味的菜之外,也做了照顾年轻人口味口感的菜,虽然就两道…… “腌笃鲜里加了什么?” 柳茹月毫无保留,“加了干河虾、鸡汁儿、竹荪、竹荪蛋单独熬制的汤汁。” 对于左相府,她向来在菜谱这方面很是大方。 其实,告诉她们也无妨,火候不同,采买的食材产地不同都会影响口味,但左相府的厨子再如何也不会埋怨她留了一手,因为她真的会让她们看她怎么做菜,做出来口味不同,谁都不怪她。 沈嬷嬷说的这个故事,柳茹月没听过完整版,只大概打听到一些前程往事,所以做腌笃鲜的食材,除了新鲜五花肉,大部分食材和配料,她都早托人从南蛮带了一些来。 她以前来左相府从不做腌笃鲜,因为她觉得这道对于老夫人来说意义非凡的菜,不能做的早的,得用在需要的时候。 原本是想留到后面自己有求于老夫人的时候再用的,但这个时候,送庄雅一个人情,也很重要。 她相信以庄雅汲汲营营的伶俐劲儿,肯定会抓住机会。 她抓住了,获得了她想要的。 柳茹月不觉得她会感激自己。 但柳茹月得到了和她私下说话的机会,柳茹月自信自己能说服庄雅。 “十娘做菜很是用心,能让外祖母尽兴用饭,也算替咱们这些子孙解决了一大烦恼,我倒是当真想替外祖母把你强行挽留在小厨房了。”只十娘来一次,讨好了外祖母,她就得了这么大一个好处,庄雅自然想得更多的好处。 “说起来,每次十娘来后,外祖母都会开心好久,十娘当真是福将一个呢。” 柳茹月轻轻弯腰施了一礼,不好意思的自谦道,“庄夫人谬赞,让食客吃的满意是十娘的夙愿。而且……只有您才觉得我是福将了,我那街邻却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影响她生意的坏人呢。” 这说法,庄雅还是第一次听说,面露惊讶,“十娘这般好的人,竟会有人觉得你是坏人?难道十娘对那街坊做了什么恶事?” 柳茹月唉声叹气的摇头,“我那邻居不过眼红我生意红火而已。” “哦,同行是冤家!?”庄雅知道柳茹月是开食肆的,邻居眼红她,怕是存了利益竞争关系。 “算什么同行,我是做饭的,她是卖布的,压根没有竞争关系,她就是单纯眼红我生意比她好。” 柳茹月一副苦主的样子叫着冤屈,“她非要说我做饭油烟大,油烟飘过去将她铺子上的布料都熏上了油渍和味儿,让她的布料卖不出去。” “开馆子有点油烟多正常,哎,她整日胡搅蛮缠,脏话不要钱的往外骂我坏人,影响我做生意,搞得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把她的铺子高价买下。” 布料铺子,熏臭了,熏油了,这个几个关键字让庄雅太阳穴直跳,困扰她和夫君多时,让夫君气得睡不着顺不了气儿的事情,貌似终于有解决的办法了! 她只想立刻冲回家,将这办法说给夫君听,让那欺人太甚的东西也尝尝她们两夫妻这几个月的憋屈。 “十娘手艺绝佳,自是引人眼红的,那些人自己没甚本事,只会背地里搞腌臜手段恶心人,十娘不必为此等小人怄气,就当花银子消灾了,你也把铺面买下了,扩大铺面做生意又何尝不是好事。” 庄雅耐着性子安抚了一番,就揉着太阳穴道,“消了会子食儿,倒也困乏了,十娘也早些回家去休息吧,下次我再请你上府为外祖母做宴。” “对了,今儿你让外祖母吃得开心,也解开了她的心结能敞开心怀述说外祖父的往事,这是我给你的赏!” 平日里庄雅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手下之人做得好自然是要赏的,十娘能让外祖母开心,她当然要给赏。 十娘虽是一个商户,但外祖母往日里的看赏却不单单是金银这等俗物,她自然也不会拿俗物打发十娘。 她用尾指勾着团扇的线,拍了拍手掌。 一个丫环用托盘端着一个八寸来长的盒子过来,停顿在柳茹月身侧。 “我也不知道十娘缺些什么,我新得了几个鬼工毬,是用整块象牙雕刻而成。”庄雅让那丫环打开盒子,端出那米黄色的球儿。 看上去精致不已,球内套球,逐层镂空,每层厚薄均匀,球面刻上精细图案花孔,奇在随着庄雅的扭动,每一层都还能转动,“我把玩许久,也没看出怎么把球抠出来或者放进去。” “听说十娘有一子,这玩意儿倒也适合给孩童把玩开智。” 象牙制品虽说难得,于庄雅来说却并非什么稀罕物儿,况且给十娘的这个,也是这一批鬼工毬里最小的那一个。 “谢过庄夫人。”拒绝打赏,就是给脸不要脸了,柳茹月开心的收下了打赏。 随后,她便被丫头带着去后厨,接上吃饱喝足坐着假寐的翟宁,就回了食肆。 一关上门,翟宁就忍不住的询问起来,“十娘,事情可有办妥?” “已经办妥了。”庄雅还是有些聪明的,她定然是听懂了,不然不会在她刚说完与徐凤娇的恩怨,就着急打发她走了。 陆铖泽刚下值回府,就让人去将小厮安康召回来问话。 “我让你盯人,盯得如何了?” “老爷,今儿十娘食肆刚开门,就被人踏破了门槛,许多世家权贵大臣家的管家都上门去订餐。” 第355章、拆局 十娘的厨艺多好,她做的饭多么千金难求,陆铖泽早就听翰林里的同僚说过了。 只是他从前没时间去关注一个厨子,后来又因为十娘像足了柳茹月而不敢接近十娘食肆。 他虽曾惊诧于过于两人相似的容貌,但陆铖泽从不觉得被扔下吴江之人还能活下来。 更别说柳茹月一介粗鄙没见识的村妇,哪里会做受人称赞不已的饭菜,哪里有经商的头脑,哪里能写得一手好字。 这些东西都不是一时半刻能学会的,都需要长时间的沉淀练习。 为了安稳,陆铖泽也派人去调查过楚阡澈身平,因为不会有人凭空冒出来。 这人多年押镖行走江湖,不可能毫无痕迹,很多人都知道他走镖爱做独行侠,经过调查,却有人见过他身侧陪伴着一女子的事情。 只是那女子时常以粗布覆面,看不得长相,但真切见过她的人很多,只是后来消失了几年。 这也能理解,恐怕是后来与楚阡澈成婚,就在家里备胎产子,自是不可能再陪男子出去跑镖了。 跑镖的人有自己的路线和门路,那女子的身份信息从无暴露过,陆铖泽虽有所怀疑,但这个消息是值得信任的,那女子出现在六年前,陪伴楚阡澈走镖三年,那会儿柳茹月还在家里相夫教子、洗衣做饭呢。 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这般想的话,陆铖泽就解释为楚阡澈一开始就对那女子有意思,且有着强大的独占欲,这才不让她露出脸,泄漏身份的,这样娶妻之后,以后带出去也好见人,免得外人说闲话。 所以他放下心来,只感叹一番天下之事无奇不有而已。 陆铖泽没有觉得十娘是他的威胁,人家照顾儿子,做着生意,从未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对他的态度就是陌生人,如果她当真是柳茹月,她如何控制得住找他要个公道的心。 对于沈曼青的瞎想,他也很无奈,但为了让沈曼青安心,他也只能解决了十娘这个无辜的女人了。 可,十娘看上去是个小人物,她的关系人脉却遍布京城,先别说广盛镖局就是她的依仗,虽说对上右相,广盛镖局什么都不是,但那些江湖人也不是好惹的,若他们非要为了一个女子鱼死网破,以后这日子也消停不了。 而且谁都不知道十娘和那些后宅的女人到底关系如何了,要杀她,还不能像当时解决柳茹月那样随便,得好好谋划一番,让人都查不出有他的参与才行。 所以对于安康的回禀,他没觉得有异常,“然后呢?” 安康继续道,“后来左相府老封君跟前伺候的沈嬷嬷亲自上门,将十娘请去左相府做宴了。” 这十娘的结交能力太强了,可以说比沈曼青还强。 她很是长袖善舞,沈曼青只是仗着爹是右相罢了,她压根就不屑于去结交那些不如她、她看不上的女子,都是别人主动来找她攀谈。 这也是让陆铖泽又爱又恨的地方,天之骄女能带给他的好处是有的,坏处……也在婚后逐渐发现。 如果柳茹月也有十娘这样的本事,他当初也不会舍得舍弃她的,她又听话,他会安顿好她,到时候沈曼青就是府里给他撑脸面的人,而柳茹月就能在外面帮他赚银子,结交贵妇,甚至还能把沈曼青得罪的人哄好。 安康不知道自家老爷想到哪儿去了,“十娘在左相府待了五个时辰,于申时一刻左右离开左相府回到了食肆。” “随后,她还做了什么?” 安康想了想,“到小人离开之时,她并未离开过食肆。” “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常就速速回禀。” “是。” “对了,我们派去的人,有订上餐了么?” 安康露出苦笑,“今儿一早,去订餐的人实在是多,我们又不敢直接用右相府或者陆大人您的名号订餐,那些世家权贵的家仆一个比一个凶悍目中无人,将咱们的人挤到了最后排,还没轮上咱呢,十娘就被左相府的人请走了。”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陆铖泽知道除了右相府的名头好用,哪怕搬出自己的身份,那些人照样会把他的人挤开。 “让他继续去排,一定要订上餐。” “是。” “宅子准备好了么?” “宅子已经买了一处南城的黄寨,我正找了工匠在修缮,我一定会赶时间弄的漂漂亮亮,看不出那是一处荒宅。” “里面不用修缮了,只要把外墙修缮好就可以了,让人进大门的时候也看不出异常便可。” 安康虽说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要杀一个无甚交集的老板娘,但做下人的领命做事就行了,万事千万别去求个明白,那是找死。 “小的明白。”可不明白么,那宅子就是买来让十娘去做菜的宅子,进门就要她的命,当然里头时好时坏根本不重要。 “破大门换上一扇结实的了么?” “小的第一时间就换了。” “行,你先下去吧。”在京中杀人虽有风险,但那十娘并不接京外的订餐的单子,只能这般安排了,直接上门杀人,在十娘的地盘还是不稳妥的。 这般还能佯装成是歹人眼红柳茹月的身家,才设局绑架了她,只是她抵死不从,歹人不小心杀了她,歹人见犯了事儿,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就是陆铖泽给十娘安排的死亡过程。 不过,这也只是其中一个暗杀计划而已,十娘不可能一直不离京,她时不时会离京去蓬莱酒庄进货,那时候才是绝佳的机会。 当然,别的计划,陆铖泽也得慢慢儿想出来才行,他觉得这些手段还是过于粗糙,若是能让柳茹月得罪权贵,来一个借刀杀人就更妙了。 但是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好等。 不! 陆铖泽的精神为之一振,不是有很多权贵邀请十娘进府做菜么。 不……不行,十娘自是不可能主动得罪那些人了,而他根基太浅,根本没有人在那些人的府里与他里应外合给十娘设套。 第356章、远庖厨 若是……若是右相能把他的那些暗桩交给自己就好了。 陆铖泽知道右相能掌握那么多大臣的把柄,绝对是在他们的府里安插或收买了眼线。 但右相现在还没想卸任,也没把他这个女婿当作自己人,不可能把那些东西交给他。 与那些大臣的家中比起来,反倒是宫中他能利用的漏洞还多一点。 而且,右相也不是完全不管他的,担心他在翰林院当值遇到麻烦,也将宫中能用的公公介绍了两个给他。 让柳茹月去做宫宴? 若是她犯了错,哪怕她没犯错,只要故意找差错,不管是她说过的一句话,摆盘摆的图案不对,都能找茬儿,到时候她就真的有错了。 那可真的是砍头的罪过了。 陆铖泽激动了起来,但他知道这件事自己去做定然是不成的,沈曼青想让他解决十娘,他到时候让她帮把手,她不会不帮吧。 然而,就在陆铖泽等着更多的消息,作出更完善的计划之时,贴身小厮郑书慌慌张张的冲进了书房,“老爷老爷,不好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陆铖泽没有放下毛笔,而是继续姿态优雅的在画着山水。 这是来右相府后,他逐渐学会的仪态,他都懒得抬头去苛责这给他丢脸的家伙。 “老爷,咱们布庄出事了!” 布庄于他来说,可是一大进项,陆铖泽骤然停笔,不协调的一抹墨色如枯发甩在了青山之上,“布庄着火了?” “没有。”郑书喘着粗气儿,直拍着胸口,说不出更长的句子。 “你慌张成这样,我还以为着火了,没着火你担心什么。”只要不是着了火,都是能解决的小事情。 陆铖泽放下毛笔,将已经画毁了的宣纸揉成一团,“难道是隔壁又作怪了?他们一直被咱们铺子的生意压着,难道他们推出更好品质布料,或者出新花色了?” 郑书道,“老爷,七日前,隔壁铺子突然关了门,布匹都搬走了,那与咱们斗了多时的掌柜一并小厮都离开了。 只有木匠抹灰匠出入,咱们掌柜的只以为他们想要重新修葺一下铺面,好以此来与我们铺面抢夺生意,没成想,昨儿个重新开门,却见布料铺面改成了食肆,增加了锅灶、八仙桌等物件儿。” “这也是什么大事儿?”陆铖泽揉了揉眉心,这些下人太大惊小怪了,“这难道不是好事?他们知道布料这生意上胜不了我们,败军之将退而求其次该做别的营生,再也不敢与我们争辉。” 其实在听掌柜派来的人说事儿的时候,郑书也是这样的想的,“老爷,他们就不是想好好做饮食生意,他们就是故意恶心咱!” “什么意思?”做饭还能恶心人? 陆铖泽当真不懂厨房的事情,他向来遵从圣人言——君子远庖厨,且一直执行的很好。 “煎炒炸煮,烹饪手段何其多,他们却专做那油炸食物。” 陆铖泽不以为意,“做油炸食物又如何?” 见自家主子对厨房之事当真一无所知,郑书甚是吃惊,老爷在娶夫人之前不是家境贫困么,他难道从未做过饭? “油炸食物的话,油烟味儿十分钟,热油的时候就会有烟了,待得食物下锅,炸的什么食物,飘出来的就是什么香味,这些烟气是裹着油雾的,带着食物的味儿到处飘,随后附着在桌椅、衣物、甚至头发上。” 郑书解释的详尽,但陆铖泽并不能理解,菜是香的,又不臭,“那又如何。” “隔壁铺子油炸的是臭豆腐!那味道相当难闻,一开始也没人来吃,但他们不断吆喝,赠送路人品尝,还说第一天免费吃,还送东西,渐渐地,人也就多了。” “臭豆腐。”对于这个东西,陆铖泽稍有耳闻。 说来这臭豆腐也和十娘有点关系。 她当初将做豆腐乳的法子拿来换了隔壁豆腐铺子,那一对夫妻换了地方制豆腐乳,生意相当红火。 许多人想买他们家秘方,他们根本不卖。 有些人便回家自己琢磨如何折腾豆腐,没能做出来和那对夫妻一样的豆腐乳,倒是倒腾出来了油炸臭豆腐、臭干子、豆干、豆渣饼等延伸食物。 若说豆腐乳臭,那也只是臭凑到豆腐乳跟前的人。 那臭豆腐,一下油锅,那滋味儿,喜欢的人都说十里飘香,不喜欢的人,捏着鼻子痛骂十里飘shi! 没想到巩旭那小子玩儿阴的,做布料生意光明正大赢不了他,就花大价钱买到了油炸臭豆腐的方子,改行卖臭豆腐! 堂堂从六品礼部员外郎,开铺子卖臭豆腐,亏得他脸都不要了也要恶心自己! 陆铖泽怒不可遏,“他们开始卖油炸臭豆腐后,咱们铺子的生意是不是受到影响了?” “是啊,到咱们铺子上买布料的,大多是京城大户人家小姐夫人,她们都是恨不得浑身熏满花香才出门的矜贵人物,哪里闻得那些下等人才买来下饭的臭味。” 郑书是沈家家生子,虽是下人,自小过的吃穿用度也比好些小有富贵人家的少爷好很多,说起臭豆腐,他嫌弃的捏起了鼻子。 “老爷,你点子多,快想些法子,让隔壁铺子早日关张吧!”郑书被派来伺候新姑爷,一开始多有看不起,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知道小姑爷还是有些手段的。 陆铖泽头疼的揉了揉鼻梁,早知道一开始就不为赌那一口气,将布料铺子开在巩旭媳妇布料铺子隔壁了。 这般赌气行径,一开始陆铖泽也有些担忧岳父会责骂他,但……或许是看到左相的外甥女两口子在他手里吃了瘪,便没有对他说什么。 现在嘛,若是自己不处理好,岳父对他怕是会有苛责了。 他也不想在这个事上被巩旭那小子压一头,可是就像之前巩旭对他把布料铺子开在隔壁还抢生意无能无力一样,此刻,陆铖泽一时间也想不出十全十美的主意。 岳父是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替他出头的。 当初,他是靠着布料比巩旭家铺子里的新颖而取胜,现在对方换了生意,他总不能跟着去做比巩旭家铺子口味更好的臭豆腐呀。 第357章、步上正轨 卖臭豆腐,陆铖泽可做不出来。 “有了!” “老爷,你这么快就想到主意了?” “你且附耳过来。” 一主一仆,在书房里窃窃私语起来,郑书的脸上震惊的瞪大了眼,听得连连点头。 庄雅这些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夫君得了舅舅的提点,又得了一份能露脸的差事,十分上进,婆家人见这样,对庄雅自是越发的奉承了。 另一方面,自家布料铺子,在得了十娘无心之言提醒后,改为了卖油炸臭豆腐的铺子。 庄雅自然是看重钱的,不然经营铺子做什么,但在被陆铖泽的铺子故意打压下,她也想报复回去,但过于下作的手段她也不敢做,就怕爱惜羽毛的舅舅骂她。 但开油炸臭豆腐铺子,这并不下作,为了买人家的方子,庄雅很是下了血本。 重新装潢铺面,与买方子的钱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原本她也没想着这臭豆腐会好卖,只是想多卖些,好一整日都能不断的炸臭豆腐,所以这价格卖得相当低。 没成想这几日,生意络绎不绝,算下来倒是比陆铖泽开了布料铺子后赚的银子还多了。 与从前卖一匹上好的鲛丝锦,动不动就上千两比起来,的确不算事儿。 但陆铖泽在她隔壁开了铺子之后,她铺子里连一匹粗布都卖不出去了。 这么比较起来,庄雅觉得很赚! 尤其是她专门派了丫环去盯着陆铖泽铺子的人,将他们的表现一一回禀,知道陆铖泽铺子里的人,由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震惊,再到最后忍无可忍上门找他们麻烦。 这完全是两边人的表现整个翻转了一下。 庄雅这心里头舒坦了,这几日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然而,庄雅这畅快日子也没过两日。 “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 “有人说吃了咱们铺子上的油炸臭豆腐,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 庄雅第一时间就觉得是有人在闹事,“胡说,咱们铺子的油炸臭豆腐,怎么可能吃坏肚子?” “夫人,还不止一个人如此说,好几个人呢,现在都堵在咱们铺子门前,在闹着呢。” 庄雅眯了眯眼睛,“来闹事之人,着装怎样?” “皆是普通百姓的粗麻布衣。” 至此,庄雅更是确定了,咬牙切齿道,“哼,每日的油炸臭豆腐都是同一批制作的,若是当真有这么多臭豆腐有问题,我倒是想看看谁的肠胃比我的还矜贵,我每日都会吃咱们家铺子上的臭豆腐,我都没事,他们这些吃粗粮的平民倒是比我更难忍受了。” 周围的丫鬟婆子也觉得庄雅说的在理,“可是,夫人去铺子上这么说,他们也不信啊,他们闹将起来,对咱们铺子的生意……” “不怕,直接去报官。”庄雅心中笃定,这些人绝对是隔壁陆铖泽搞出来恶心他们的。 “既然他们要公道,自然应该去衙门状告我的铺子才是,却一个个堵在我铺子跟前,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样的小事,根本用不着庄雅出面,平时别的铺子上出了事,管事一般也不会这么快回禀给庄雅,只是那铺子因为隔壁就是右相女婿搞得铺子,两家交恶多时,所以管事会事无巨细将这个铺子上的事情回禀庄雅,让她定夺。 这消息,在还没传到庄雅跟前的时候,柳茹月就听到消息了。 这也是一开始柳茹月开食肆,每日只接十桌,且要预约的原因,她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卖菜的方式不同寻常,定然会被针对。 以防被人来这一遭,柳茹月是要亲自挑客人的,只要是她觉得有问题的客人,都不接待。 这才让食肆刚开的那段时间,安然度过。 不过卖小吃就没办法像她那般挑客了。 不过柳茹月并不担心庄雅处理不了这个事情,她出自左相府,和陆铖泽势均力敌,哪怕她没长脑子,也不会让陆铖泽占了便宜去。 这两家是天然对立的,往常也有一些小嫌隙发生,柳茹月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庄雅。 以后别的事情一并发酵了,经此一役,陆铖泽恐怕也会怀疑是庄雅的报复。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总会一一发生,柳茹月便不再将自己的精力过多投注在庄雅与陆铖泽身上了。 她手边也接到了周央第一次派人传递回来的消息,他月前已经被繁星冬带回家的事情她是早已经知道的,但繁星冬原本的想法就是带着他当贴身护卫的。 所以第二日,周央就直接被繁星冬以书童的名义带在身边,一同去了书院。 这一月过去,周央中途也陪着繁星冬回了一次繁府,这一次,他才把确切的消息传递了出来。 【慧在院中,冬待她如阿猫阿狗。】 时隔多日,终于拿到了确定的消息,知晓女儿下落的喜悦却被最后一句话击碎成泥渣,让她心疼的无以复加。 一时间,她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明明一早就确定了好几种方针,可是,现在她却想立刻冲去繁府将雪慧抢出来。 她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冲动的做法只会暴露自己,害了孩子,她不是只有雪慧,还有两个孩子没有消息呢。 柳茹月不舍的摩挲着纸上的墨迹,比当世书法大家的字迹还让她沉醉。 但再不舍,她也不能留下把柄。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字,将上面的内容牢牢的刻印在脑海里后,将纸条扔进了灶台。 火焰中,纸条瞬间变成了点点火星,最终变成了灰。 柳茹月擦干眼角的泪水,眼中的目光更加坚定了。 繁星冬这些日子在书院过得别提多畅快,以前带的书童,除了帮他研磨铺床,旁的事情是一点帮不上的。 而带着周央,繁星冬觉得自己的腰杆子挺得直多了,他一直知道自己长得有些富态了,书院里有些同窗讥笑他,但他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教训他们,毕竟能进书院的也没几个普通人,如果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也不会自不量力的来嘲笑他。 而带上周央后,明里的复仇他不敢,背地里下绊子他就让周央出手了好几次。 第358章、他怎么来了 当然,他也不傻,他对付的也就是和自己一样的家庭,官家子弟,繁星冬纵使仗着周央会些腿脚功夫也不敢去撩老虎须。 经过这几次作弄那些嘲笑他的人,繁星冬对周央越发满意。 这一次带着周央回繁府,繁星冬直接带着周央去铺子上量身订制了三套新衣服不说,还觉得自己的人不管怎么样也得让他的日子过得舒坦。 周央可不是一般的书童,他也得有丫头伺候才行。 这么想着,繁星冬对周央道,“央弟,这些日子你在书院为我奔波劳累,很是为我出了一口恶气,为兄也说过,我并不是把你当作书童看待,也不是让你伺候我的。” “只是书院破格让我带一个书童已经不易,带上你,就不能再带上旁人,在书院的生活还是劳得央弟照顾了,这么一想,为兄甚是过意不去,书院有书院的规矩,我说不上话。”繁星冬很是惭愧的顿了顿。 “不管怎么着,书院我没办法,回到家里,为兄还是希望央弟过得舒坦的,先前回来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没安排个固定的丫头伺候你,这样吧,你看看为兄这院儿里,哪些丫头你看得上,你自己挑!” “当然,你若是不喜欢,我再让管家叫人牙子带些新鲜的孩子来。”说到这里,繁星冬笑得一脸的猥琐。 周央心中一颤,莫非十娘安排给他的任务,能这么快就解决么? 到底年轻藏不住心事,脸上就带上了成功的喜悦,繁星冬一见,露出了男人才懂的眼神,拍了拍周央的肩膀,“为兄这院子里的丫头,都是府里教好了的,屋里屋外都能伺候人。” 周央还不太懂屋里屋外伺候的具体区别,也不晓得繁星冬为什么笑得如此……别扭,只道,“我想要谁都可以么?” “当然!”丫鬟对于繁星冬来说,全都是下人,哪怕是他的通房丫头,周央想要,他也可以给,反正都是一些玩意儿罢了。 周央想得简单,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不开口要,那还得等到什么时候,“我想要那个意儿。” “意儿?”繁星冬皱了皱眉。 瞧他表情似有不乐意,周央心中一紧,“怎么了,大公子?” “是不是意儿找你说了什么?” “没有啊。”周央莫名望着繁星冬。 繁星冬知道周央说话直爽,见他这般回答不像撒谎,“那个意儿,惯会左右逢源,攀高枝儿,不是个好东西,我害怕你着了她的道。” “……”周央来繁府的目的就是把意儿带出去,他见过繁星冬对待那个小姑娘的态度,现在听繁星冬为他着想的话,周央心中只觉得荒唐。 繁星冬,“我看你是不信为兄,我给你说啊,那个意儿别看年龄小小,心眼子多得很,她原本是……,后来讨好我,非要跟着我进京,现在眼看在我跟前讨不了好,见你身手好、为人老实可靠,就想跳到你身边去了。” “没有没有,大公子,周央并非不信你,那意儿的确没有找我说过话,只是,只是我瞧着她长得有几分像我出家前邻居家的姑娘。” “原来是这样。”繁星冬倒是没有多想,他身边伺候的丫头多了去了。 他去别人府里要过丫头,别人来他府里也要过丫头,丫头对于他们这些公子哥来说当真就是玩意儿一个。 他挠破头也想不到会有人千方百计混到他身边就是冲着一个丫头来的。 “照理来说,你想要意儿,为兄定然是要给的,可是意儿是我年节上才带回府里的,你也瞧见了,她年纪小,洗脸盆都还端不稳呢,我也不是磋磨人的恶人,所以就让她在我院子里耍着,也没做过什么正经活儿。 我是想你回府的时候能有个知冷热的丫头伺候,意儿……她照顾不了你呀。” 周央摸不准繁星冬是真为他着想还是不想把意儿给他,但知道繁星冬已经拒绝了两次,再开口讨要恐怕会打草惊蛇,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还是大公子想的周到,我一个人习惯了,当真没考虑那么多,只是看到意儿像我邻居妹妹就直接开口要了,我对这些当真不懂,还是大公子看着安排吧,你安排的定然是最妥帖的。” 繁星冬这下子是真的满意了,“央弟,你放心,为兄一定会安排两个让你事事满意的丫头伺候你。” “谢谢大公子。”周央再三谢过后,又问道,“那意儿当真像极了我邻家妹妹,我以后能找她说说话么?” “自然可以。”这样的小要求,繁星冬不觉得有什么好拒绝的。 原本想过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把周央绑定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所用,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很好哄,也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甚至根本没有向他提过要求。 无欲无求的人很难控制,繁星冬倒是希望周央能表现出对什么东西有兴趣,这样一来才好根据他的喜好设计他,让他离不开能提供优越生活条件的自己。 找了许久,没想到周央竟是对意儿有意思。 不管是什么意思,只要有意思,将来这意思也能变了味道,到时候想把他留下来就更容易了。 如此这般,繁星冬更不会将意儿轻易的送给周央了。 小玩意儿自己逗逗有什么用,能帮上忙才是个好玩意儿。 不过转瞬之间,繁星冬已经在心里设想好了将来如何利用意儿套牢周央了。 与繁星冬一比,周央单纯的像一头羊羔子。 这次轩问书院放月假,繁星冬能在家多逗留两日,他有自己的乐子,周央自是要跟着他出去陪那群公子哥儿吃喝玩乐的。 周央对花诗媚画没甚兴趣,繁星冬也知道他还太小没开窍呢,便不强留,让他自己出去找乐子。 周央来到街上,兜兜转转直接来到了十娘糕点铺子。 柳茹月被翟宁告知的时候,都惊呆了。 这小子怎么直接来她铺子上了? 这倒是虚惊了一场,周央来铺子上也只是买了一些糕点,他瞧着意儿长得娇憨可爱,又见繁星冬不把她当人,很是爱欺负她,心中心疼不已,就想买些好吃让她开心开心。 第359章、送糕点 他来京城也有好些日子了,哪里的糕点好吃哪里的糕点不好吃也有过了解,哪里的糕点能比得上十娘糕点铺的味道? 而且十娘不是让他去保护那小丫头么,让她吃一吃十娘糕点铺的糕点,那不是正好么。 周央想法简单,在铺子上直接选了几个看上去就可口的糕点。 柳茹月在帘后瞧的真切,以她对这小子的了解,也明白自己先前想差了,他不是来传递消息的。 这小子不爱吃糕点,繁星冬又因为先前的事情加上樊星海经常跑这里,因此对十娘食肆很是厌恶,所以这糕点断然不是繁星冬让他来买的。 那就是他自作主张来买糕点了。 他想给谁吃,柳茹月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周央肯定是想给自己闺女吃的。 柳茹月鼻头一酸,她何尝不想孩子尝尝娘做的糕点,可是繁星冬对她这里极其厌恶,若是知道周央来她铺子上买糕点给雪慧吃,不知道会不会对雪慧不好。 当了娘的人,操心的事情总会多很多。 可是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让人去联系周央别这样做,又有些大题小做了,而且若是被繁府的人瞧见了,更是说不清楚了。 在柳茹月纠结要不要上前制止的时候,周央早已经买完糕点走人了。 周央在外也无甚好玩的,买了糕点就去怡红楼等着繁星冬一同回家。 繁星冬是吃喝玩乐的一把好手,好不容易熬到书院放假,他玩不高兴就不会回家的。 等他尽兴,早已经华灯初上。 周央扶着醉醺醺的繁星冬上了马车,一同往家里走。 回到家,繁星冬的丫头们就扶着醉酒的周央进了屋,倒也用不着周央伺候了。 他提着糕点,直接转身去了院里最角落的下人屋子。 主子还没休息,下人是不能休息的,哪怕意儿还没领职,但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就是给繁星冬逗趣儿的,主管也会让她提起精神等待吩咐。 重活儿她还做不了,小事儿还是得做的。 周央找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小小的孩子,坐在一个十来岁的丫头身边,那丫头一个劲儿的用石头砸核桃,随后就把砸好的核桃往意儿跟前一拨。 “你动作快点,瞧我砸了多少核桃了,你才剥几个?剥不完不给睡的知道么。” 意儿年龄还小,小手还带着些婴儿肥圆滚滚的,虽说是丫头,到底年龄小还没干过太多粗活,十根手指头嫩葱似得白白嫩嫩。 可是现在,她的手指头因为抠核桃壳里的仁儿,指甲盖早已经磨烂,指尖红红的,细嫩的皮肤已经磨破开始渗血。 小小的孩子早已经知道哭是无用的,忍着痛,抬起圆乎乎的脸蛋儿露齿一笑,“柳红姐,砸好核桃你就去睡吧,意儿一定会把核桃仁都剥出来,保准儿不会让姑姑骂咱们的。” 被叫做柳红的丫头闻言,皱眉斜睨了小姑娘一眼,“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意儿似是不知道被威胁了般,依旧笑盈盈的点头,“放心吧,柳红姐姐。” 周央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柳红欺负人,从月门处树下阴影中走了出来,“意儿,大公子回来了。” 这可是大公子跟前的红人儿,最近大公子去哪儿都是他跟着,繁星冬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小厮谁不认识? 柳红砸核桃的手顿了顿,有些心虚的看了周央一眼,又转眼瞪了意儿一眼,“大公子回来了,叫你去呢吧,先去洗了手,再过去。” 周央是想帮意儿的,这活儿一看就是柳红为难意儿做的,谁说大丫头砸核桃,剥核桃仁这样的活儿却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做? 但他却发现,意儿听到他的话并未多开心,虽说她的脸上总是保持着娇憨的笑容,但他就是知道意儿并不乐意去大公子那边。 在他的注视下,意儿最终还是站起身,去屋内在盆子里洗了手,这才走了过来,“我……我这就跟着过去。” 周央什么也不说,由得她们去误会,带着意儿出了下人偏院。 意儿忐忑的跟在他身后,她为了来京城找阿姐,什么苦都能受的,找到了阿姐,自然能等到弟弟妹妹们,为了这个目的,她再讨厌大公子也得忍着,毕竟这是她自找的屈辱。 咬了咬唇,意儿深吸了一口气,警告自己,不管一会儿大公子让自己做什么,开开心心的照做便是了。 却不想,撞上了一堵墙。 意儿抬起头,发现前头走路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对不起,周央,我一时没注意撞到你了。”繁星冬院子里的下人一个个眼高于顶的,对她这种攀附大公子来京城的乡下人向来瞧不上,主动认错才能少挨打。 说完话,意儿就往地上跪去。 书里写的尊严什么的,自打被人牙子卖掉后,她就早丢了。 尊严那东西大抵是圣人写的传说,毕竟熟背圣贤书的爹爹都能做出杀妻卖子这样违背圣贤话的事情,所以圣人说的话,想来是屁用都没有的。 意儿心中暗自唾弃着,却不想跟前的少年伸手将她提了起来。 “意儿,你不用跪我,我没有怪你,也不会打你。”早已经了解过意儿在这院子里的待遇,周央心疼还不急,哪里会怪她,“都怪我没提前提醒你。” 既然不让她跪,那她便不跪了,意儿很是想得通。 她抬头看了周央一眼,见他的确没有横眉瞪眼的模样,应该不是骗自己的,这才忐忑的问道,“周央,大公子喝酒了么?” “喝了。” 意儿眉头一皱,“那,醉了么?” 周央瞧她怕又不敢显露的样子,温柔一笑,安慰道,“大公子醉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屋里的丫头已经伺候他睡下了。” “那,那你还说大公子找我?”意儿在人牙子马车上的时候,就听了很多后宅的阴私,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意儿,你别怕我,我是受人所托来照顾你的。”周央挺坦荡一人,被一个小姑娘防贼似得提防,心里难受得紧。 “是……”意儿心中立刻就想到了二公子樊星海,这满府里只有二公子个温柔的人,只要回府就会找机会给她送些好吃的,也会关心她。 第360章、没把你当外人 却又担心周央是大公子派来试探她的,意儿口风一转,“是谁叫你来照顾我的?怎么他不自己来?” 周央看出来这小丫头警惕心重,“委托我之人的名字,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她也是受人所托,说是一个小姑娘拜托她找你,并找机会把你从樊府带出去。” 意儿猛地抬头,任她再不信任人,此刻听说是一个小姑娘所托,哪里还忍得住,“我,我能问问,那个小姑娘多大么?” “比你大一两岁吧,她说你名叫雪慧,以前总叫你小名二笨猪。” 意儿眼眶一红,是姐姐! “她现在在哪儿?她还好么?” 周央知道小姑娘对自己放下心防了,“她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受她所托之人之委托来照顾你的,你想知道她的事,得自己出府后,亲自去看了。” “嗯。”陆雪慧也明白,姐姐也同自己一般被人牙子卖掉了,她现在应该也没有自由,只能委托别人来找她了。 只是,阿姐哪里认识的人,能让她们来找自己呢? 她也不是三岁孩子了,一路上逃过几次,没钱寸步难行,没有钱根本就不会有人搭理她们救助她们。 这些人为什么会帮姐姐来找自己? 周央骗自己? 不,她都知道阿姐以前叫自己二笨猪了,这个绰号在娘死了之后,她们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叫过,所以人牙子是不可能知道的,因此绝不可能是大公子或者别人派来试探她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阿姐已经开始接客了!!! 不然,阿姐哪里来的钱让人帮忙找她。 这个猜想,把雪慧炸得头晕目眩。 “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这么白,是身子不舒服么?”周央哪里知道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娘想法那么多、能懂那么多事?有些事他都不一定懂,毕竟他也没被人牙子恐吓的经历。 “我,我没事,阿姐是不是……”到口的话,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她不想别人知道阿姐的不堪,阿姐都是为了她,为了找到弟弟妹妹,这才提前接客了吧。 原来是担心姐姐啊,周央想起十娘的确有叮嘱这个事,如果小姑娘担心姐姐,是可以告诉她的,“你阿姐遇到了好人,现在也有人照顾她,没有人会强迫她做什么,你就假装无事发生,安心的在后院待着,我会找机会带你出去。” “恩,那就好。”还好,看起来阿姐是被好心人买回家了,只要阿姐好好的,没有被卖去那等腌臜地方,雪慧就放心了。 “我瞧着他们总给你剩菜吃,这些糕点你拿去吃吧。”看着小姑娘脸上怯生生的,连总是维持着的憨傻笑容都没了,周央明白她还是在担心。 意儿接过糕点,很大两包糕点,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借着路边灯笼的光线,她瞅着包装纸上写着十娘糕点铺。 这个糕点铺,她听院子里的姐姐们说过这个糕点铺子里的糕点全京城都是头一份儿。 可是大公子很讨厌这个糕点铺的糕点,所以她们再想吃,也不敢买这个铺子里的糕点吃。 意儿抬头看着丝毫察觉都没有、还一脸等夸奖的周央,心下不由一沉,这个人怎么看着那么不靠谱呢。 若不是他说出了阿姐平时叫她的小名儿,她都要觉得这个人是爹爹那边派来找到她来害她的人了。 如此一想,意儿又觉得周央不可信了起来。 阿姐被卖,得遇到怎样的好心人才会给她那么多银子,还给她自由,给她机会来找弟弟妹妹? 只有坏蛋爹爹才有这样大的本事吧,他本就在京城攀了高枝儿,说不得就是他派人来整自己的。 越想越害怕。 意儿将糕点扔了回去,砸得周央莫名其妙。 只听小姑娘恶狠狠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莫不是又是哪些姐姐看不惯我,找来整我的,十娘糕点铺的糕点多贵啊,为了整我你们也是下了血本了,我才不要呢。” 随后,就见小姑娘撒丫子跑了个没影儿。 周央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得对,送好吃的东西还会被骂? 着实想不明白,他也不能追进去再次找人,只能放弃,拿着糕点回了自己的屋子。 柳红还以为这核桃得自己剥完了,没想到意儿现下就回来了,她厉声质问,“大公子这就让你回来了?” “恩,我还是来帮柳红姐姐剥核桃吧。” 埋头剥了许久核桃仁的意儿,忽然被一阵嬉闹声引得抬头望向月门处。 三个丫头喜笑颜开的捂着一个袋子回来,见她在剥核桃也不搭理她,三人鬼鬼祟祟的进了屋子里。 “哇,这是十娘糕点铺的糕点,你们怎么敢买?” “是周央给咱们的,说今儿闲逛的时候看到了,听说十娘糕点铺的糕点京城一绝,想着咱们以后都是一同伺候大公子的人,还得互相仰仗呢,就送给我们吃了。” “嘿,没想到这新来的书童还挺懂事的。” “什么叫懂事啊,我觉得他就是挺好的老实人,没什么坏心眼,你想啊,他可是书童,是大公子跟前的红人,他何必讨好我们,我们上赶着讨好他都还来不及呢。” “那你告诉他大公子很讨厌十娘糕点铺没?” “当然告诉他了,他来得晚不知道当时大公子因为十娘对二公子多加照顾发了多大的火气,跟前伺候了三年的通房丫头都被他打得快断了气儿呢,所以看在周央这么懂事的份儿上,我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 “来来来,这些糕点我们遮遮掩掩了一路才成功带回来呢,断然不能给旁的人瞧见了告到大公子跟前,咱们快些吃了吧。” 这几个丫头关在屋子里嘀咕的话,被意儿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对自己先前对周央的怀疑有些不确定起来。 但这些姐姐向来喜欢折腾她,谁知道她们现在说的话是真是假,说不定是故意说出来给她听的呢。 忽的,房门被打开。 柳红对意儿招了招手,“你进来。” 意儿放下手里的活计,进了门。 柳春从纸包里捡了一个莲花酥递给她,“方才的话,咱们也没避着你,那是没把你当外人,你拿着,咱们一起吃,你吃了,可不兴去告状的,知道么?” 第361章、耿直人行事 方才意儿不敢接周央递给她的糕点包裹,现在见大家都在吃了,她也不敢拒绝,伸手接过了莲花形状、粉红色的糕点。 在四人的瞪视下,她也知道拒绝不了,不管她们是不是整她,她都只能吃一口才知道了。 她仔细打量着手里的莲花酥,层层叠叠的莲花片透着粉色,中间的花蕊也是嫩黄色的,看上去和真的莲花一般,闻着也有着莲花的清香。 真不敢相信,这样的糕点,竟然是面粉做出来的。 虽然还没吃,她也惊叹不已了,繁府的吃穿用度已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了,却也没见过做成这样的酥。 如果她们要整自己,的确是下了血本了,躲也躲不掉,意儿张开嘴咬了上去。 那一层层莲花瓣,酥酥脆脆,自带莲花和她吃不出是何物的清香,莲花酥的芯更是夹心的,里面不同于豆沙的夹心宛如溏心蛋一般流了出来。 这莲花的滋味就更足了。 恍然间,她只觉得仿若回到了家乡,和姐妹们陪伴着娘亲在河上摘莲蓬的日子。 “好吃吧。” 柳春的问话,让好吃的眯上了眼睛的意儿从怀念中惊醒。 她点点头,看着争相从纸袋子里拿糕点吃的四人,老实回答,“好吃。” “好吃你就记在心里,说不得以后周央得了好吃的还给咱们买呢,你若是说出去了,咱们都要受罪,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以后可就没得吃了。” “我省得的,姐姐们请放心,意儿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意儿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回答的很是真诚。 柳红摆了摆手,“吃完了,就出去吧,继续剥核桃仁,剥不完可不许睡觉的,整个院子里就你最闲,总得找点事情做才对得起繁府给你提供的吃穿用度吧。” “好。”意儿舔了舔唇角的莲花酥碎屑,这样好吃的糕点,她们若不是担心有人告状绝对不会给她尝一块的。 有得一块吃,已经是无比幸运的事情了,谁让周央给她的时候,自己不要呢。 而且……哪怕她当时收下了,回到屋子里被她们瞧见了,也免不得一顿威逼利诱然后抢走吃掉,不然她们绝对会去找大公子告状的。 罢了,这就是她的命吧。 这般想着,意儿乖巧的离开了屋子,继续出去剥核桃仁。 周央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了一番,根本睡不着,又往下人房摸了过去。 果然,意儿还在油灯的照耀下剥着核桃仁。 而屋子里的烛火早已经熄灭,这本是柳红的活儿,就这么扔给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太欺负人了。 意儿仔仔细细的剥着敲得或碎,或不碎的壳子,一个阴影出现在了她头顶。 “周央,你……你又来做什么?”顾忌着屋内的人,意儿小声问道。 那柳红压根就没认真砸核桃,所以小姑娘剥的很是辛苦,周央直接坐在旁边柳红曾做过的小凳子上,拿起核桃帮她剥了起来。 他感受了一番,屋内的人呼吸规律,的确是睡着了,这才小声回答,“受人所托来照顾你,自然要照顾到位。” 见意儿还是一副不信的模样,他无可奈何的说道,“我也是收钱办事,收了钱,当然要做好委托,你安心受着便是了。” 意儿竟是不知如何找他话中的错处赶他走了。 不知他底细,意儿不敢与他过多攀谈,只是安心的剥核桃仁。 旁边的人也没故意找她说话,意儿注意到周央完全不用石头帮忙砸核桃,拳头一握,就能把柳红砸的不是很仔细的核桃壳捏的粉碎,还不伤到里头的核桃仁。 这是山里的野核桃,仁又小又少,内部结构又紧密壳硬,很是难剥,但谁让大公子爱吃呢。 她一双手都剥的红肿流血了,也没剥两碗出来,有了周央帮忙,她剥一个核桃仁的功夫,他就已经成功的剥出来二十来个了! 他太厉害了,比一路上帮人牙子押送着她们上京的那些打手还厉害呢。 意儿一时间也忘记了对周央的警惕,对他剥核桃的功夫很是崇拜。 周央也还是一个小少年,被小丫头崇拜的眼神看着,捏核桃捏的是更有劲儿了。 两斤核桃,在周央的帮助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全剥出来了。 “你把核桃仁装好,我去把这些壳子扫了扔了就不回来了,你早些休息,仔细手上的伤,哦,对了……” 周央从怀里摸了一了一个两指大的药瓶出来,递给意儿,“这是我常用的金疮药,你净手后好好上药,少碰水,伤口也能好的快些。” 意儿打量了一下药瓶,周央从她眼神里依旧瞧出了不信任,在她伸手来接的时候道,“你是不是打算拿回去也不用?” 被人猜中心事,意儿脸色一变。 周央就是一个冲着直觉走的人,当下就把药瓶塞到意儿手里,随后抽出腰间的刀,对着自己自己左手食指就划拉了一下,一瞬间红色的血就往外涌了出来。 他这样做,吓得意儿不知所措。 “打开药瓶,把药粉给我撒上。” 意儿只好照做,对着他伸过来的食指就抖了抖药瓶,白色的药粉洒在了伤口上。 “看到了吧,这药真是金疮药,没有毒,怎么小小年纪就不信任人了呢。”周央心里闷闷不乐,拿起笤帚继续扫地。 以前……有娘护着的时候,姐姐妹妹和弟弟都在的时候,她也不是这样的,意儿紧抿着唇,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解释的话。 周央手脚麻利的将满地核桃壳扫拢,倒在了院子墙角盛灰的大竹筐里,待得一大早,就会有下人将满框的灰送出去,与各院儿的灰一并处理,能烧的就烧,烧不掉的就挖个坑就地掩埋。 所以,想把消息放在盛灰的大竹筐里被运出去,是不可能。 周央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已经把核桃仁都存在干净的罐子里的意儿,“我走了,以后若是遇上什么难事,我在府里就尽管来找我。” 在意儿将信将疑的点头下,周央这才扭头回了院子。 被一个小孩子质疑的感觉是挺难受的,他后日就要陪繁星冬回书院了,大概一月才能回来一次,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伴意儿。 第362章、应下便是 这就意味着,他很难取得一个多疑的孩子的信任。 周央觉得,还是得找个机会让十娘给一个确切的信物交给他,这样意儿才能彻底信任他。 睡了一宿,周央早早就起床。 宿醉的大公子断然没可能这么早就起床,周央去繁星冬门外打了个招呼,就出府了。 作为大公子跟前的红人,有腰牌在手,是可以随时出府的。 若是大公子一会儿醒来问他行踪,他打过招呼,院里子伺候的丫头会告诉大公子他去秦淮河边跑步去了。 在书院的时候,他也是每日一大早要在书院的山里跑一趟的,繁府再大,隔成了一个个小院儿,也不够他活动的。 周央离开繁府,当真去秦淮河畔跑了跑,不过跑着跑着,就拐进了小巷子,往十娘食肆而去了。 开铺子做生意的人,开门都早,更别说是做食肆的铺子了,开门自然也早。 正在打扫院子的翟宁只见一个黑影从墙那头跃进来,都要掏刀了,周央连连惊呼,“翟姐姐,莫掏刀,是我。” “你小子不在府里好好护着人,又来咱们这里做什么?”翟宁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却也不敢在院子里耽搁时间,拉着他就往屋子里塞。 “什么叫又来?”周央由着她把自己扔进屋子,进屋嚷嚷着有没有好吃的。 翟宁点了点他脑门,“好吃的少不了你,你给我好好等着,我去叫十娘过来。” 翟宁在前头大厅找到了正在给送菜的菜贩子结账的十娘,“十娘,厨房里水开了,你不是说要熬什么食材么,我也不懂这些,快进去吧,这里我来。” 厨房里此刻哪里烧了水? 柳茹月很快就意识到,是后院里有情况了。 “好,你来吧。” “麻烦你们找翟宁结账吧,我这厨房里忙着呢。” “好嘞。” 柳茹月急匆匆的回了后院,就见周央在门缝儿里对她招着手。 她心下着急,进屋来不及关门就开口,“你怎么来了,是繁府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倒没有,是你托我照顾的那个意儿,也不知她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多心思,我按照你说的话给她学了一遍,她根本就不信我,我昨日还专门来店里给她买了糕点哩,她一开始也好好收下了,最后却扔给我,说我要害她。” “好吧,这也是我进繁府时间短,老跟着大公子去书院,对于府里以前发生的事根本不了解,没有人对我说啊,我这才知道原来大公子很不爽十娘食肆,更是下令禁止他院子里的人来照顾你的生意呢。” “这样一来,就更糟了,小姑娘防备心本就重,现在她更是怀疑我了,我也不知道她怀疑我什么,明明我都把她的小名儿这些告诉她了,她还是不信我,想要救她的人,难道还会害她么?”周央吐豆子一样的,很快就将所有事情交代了一遍。 柳茹月心下明白是自己顾虑太多,所以没有一次性把事情全交代完,这也是避免中途有意外发生,自己的秘密被越多人知道,被泄漏到敌人耳中的可能性就越大。 雪慧这般谨慎的性子,原来是源自自己啊…… 现在这样的情况,不管给她带回去什么信物,雪慧都不会信的。 柳茹月知道,雪慧在提防着陆铖泽这个坏人,她知道熟悉她的人除了阿姐,就还有爹,所以对于能说出她一些小秘密的人,哪怕是只有阿姐或者娘才知道的秘密,她也不敢确定阿姐和娘会不会以前不小心说给爹知道了。 哪怕写信给她,她也是不信字迹的。 恐怕只能亲自出现在她面前,她才会相信。 “这个事原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了,你回府里,默默帮她就行了,倒也不必非要她相信你。” “那她一直不信我可怎么办?” 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去创造机会了,柳茹月问道,“最近府里可有什么大日子?” 大日子,周央想起了繁星冬早就开始准备的寿礼,“下月是繁老爷生辰,好像是十月初八。” 柳茹月欣慰一笑,果然这就有机会了,“繁星冬肯定是要请假回家给父亲过寿辰的,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进府一趟,你呢,到时候就想办法带着小姑娘来厨房找我。” “不过,大公子与我有嫌隙,哪怕我亲自上门说愿意给繁老爷生辰做席面,他也会从中作梗,到时候我不一定会在厨房,或许……我会走二公子那边的路子进府。” 但是樊星海现在和他娘住在偏院儿,那边想必是离招待客人的地方很远。 “这样,具体怎么办,我最终确定了再让人给你说,你那边等我通知就好了。” 周央只以为是到时候十娘会把意儿的姐姐带进府给意儿瞧,倒也没有疑问,满口应下,“好吧。” 送走了周央,柳茹月也把这事儿提上了日常。 “十月初八,我这儿有预约么?” 柳茹月去了大厅,翻开订餐簿,发现那日已经有预约了。 孩子的事情更重要,她连忙叫来翟宁,让她提前去预约的客人家说清楚那日有事,要么预约时间提前、延后,要么接受十娘返还订金加赔钱。 翟宁领了任务出去,跑了一天,可算是把这五家在十月初八预约了席面的客人解决了。 柳茹月又找到小疯派来听差遣的小乞丐给小疯送了两封信过去。 小疯看了署名给他看的信,又安排人将另一封信送去了新泉书院。 第二日,樊星海就收到了十娘给他的信。 发现十娘有事找他,说是三日后会来书院找他。 樊星海猜测多半是和意儿有关,眉头不由得一皱,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同被人牙子贩卖的女娃娃着急用钱,所以催促十娘了。 十娘那样温柔的性子,很容易被人骗的。 樊星海决定到时候好好劝劝十娘,若是劝说不了,不管什么事他就先应承下来,到时候一律不作便是了。 意儿年龄还小,也容易被外面的人骗,如果他不知道这个事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自然是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护住她的。 第363章、惊觉 柳茹月现在虽说重新开门做生意,却也会给自己留休息的日子,三日后,她一大早就做好了好吃的,装在食盒里,驾着马车往新泉书院而去。 现在,她也顾不上会不会有人盯着自己了,哪怕被人盯上了,她也能找到托词解释。 一路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到了新泉书院,发现樊星海没有如约定的那般在书院门口等她。 这样的情况,她也预想过,或许是樊星海有事儿吧。 因为来过新泉书院做筵席,这里守护书院的护卫也有认识她的,听说她是来看几个经常关照她食肆生意的学生送老顾客福利的,放下食盒就走,他们在收了些糕点后,便放了行。 被人直接带进了书院,柳茹月等着休息的时候,拜托人去找了樊星海。 樊星海在学堂里,原本以为自己今日不出去就能躲过这个事,现在十娘都找到学堂外来了,他也知道躲不过了,便给先生说了一声,离开了课堂。 远远的,就看到穿着素净干练的十娘提着食盒站在树下等着他。 樊星海心中感叹,十娘心地是真的善良,就是太钻牛角尖了,别人的事情,她也太上心了吧。 发现了自己找的少年出来了,柳茹月从树荫下走了出来,“樊星海,这是我做的吃食,你拿去和大伙儿分了吧。” 以前他还有多余银子上十娘铺子上吃饭,或者买糕点的时候,十娘也对他多有照拂,会多给很多吃食。 但上赶着追到书院来倒是没有的事情,樊星海更是确定她绝对是为了意儿的事情而来。 “十娘,谢谢你时刻都还记挂着我们。”樊星海心里清楚,旁的同窗也是沾了他光,十娘不好意思说只是给他一人吃的罢了。 “你们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得多吃些饭才行,我看你比上次见面还长高了一些了。”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成长,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柳茹月此刻却只能看着别人的孩子感叹。 “书院的饭菜也够吃的,十娘的好意我替大家伙儿领了。”樊星海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对十娘的关照自是感激的。 想了想,他试探着问道,“十娘今日前来,还有别的事么?” “的确有一件事,想来也是我多管闲事了,但我思索良久,觉得这个事我还是想帮一帮你。” 阿?十娘竟是为他而来。 樊星海就更不明白了,“我没有什么事需要十娘帮忙啊?” “所以才说,或许是我多管闲事了啊。”柳茹月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来也是你的家事,可是不管你娘亲和继父现在情况如何,你继父先前对你的照顾也是挑不出错儿的。” 没想到十娘说的竟然是这个事,樊星海一时间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便安静在一旁听着。 “我听人说,下月初八就是繁老爷的寿辰了,不管如何,他也没有害过你,我也不是要你去讨好他,只是觉得人家照顾过你,生辰当日,面子上你也得送个礼给繁老爷才是。” 这下子,樊星海听明白了,“十娘的意思我明白,这点人情世故我也是懂得的,十月初八,我定然会给父亲送上一份礼物,我……我这就去准备。” “你手里还有银子么?” 繁府那样的人家,于樊星海来说已经很有钱了,准备的礼物若是什么自己写的“墨宝”,到时候送出去也是要被人笑话的,自己被嘲笑不打紧,他害怕娘为此伤心。 他会做些诗,但繁府的人大多不精于此道,继父虽识字记账却也不太通诗词,他送诗词,宛如送瞎子一幅画,没送到点子上。 继父虽不会对他说难听的话,但继父对自己好过,也照顾过自己,让自己圆了念书的梦想,他还是想送一些让继父能理解的礼物的。 可是,若要准备别的礼物,是要花钱的。 他叹了一口气,十娘当真是问道了关键处,“没有几个银子。” 见少年被银子难倒,柳茹月安慰道,“其实,给长辈准备礼物,也并非花的银子越多越有意义。” 这个道理,樊星海懂。 可是,他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到送什么礼物又有心意又能让继父理解。 “我虽是一介妇道人家,京中对我做的菜倒也有些夸赞的,好些人家的孝顺孩子都会想在家中长辈生辰之时,请我上府做一桌席面给长辈尝尝,饭菜倒也算不上多贵,只是我平日里每日就十桌饭菜,倒显得能请我上府做菜有几分颜面。” 这样自荐的话听起来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但为了孩子,柳茹月并觉得说出来多燥面子。 与聪明人说话,一点即通。 樊星海已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可是,我没钱请十娘上门做菜。” 要说交情,一直以来都是十娘单方面对他好,在樊星海心中,十娘是个好人,很好的人,他很感激她,因为她是除了娘之外,第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 哪怕是继父对他的好,也是爱屋及乌。 但是以前十娘对他好,和现在十娘上赶着对他好,他还是能察觉出差别的,十娘想上府给他父亲做寿宴,肯定是为了意儿的事情。 这就让他很为难了。 他感激十娘,但是又不想意儿被外面的小姐妹坑骗。 以前柳茹月未曾发现的问题,最近已经察觉到了一些。 比如周央进府就确定了二闺女的存在,固然有他陪伴在繁星冬身旁,查探更容易的原因,但樊星海到底也是繁府二公子,他的娘再不管事儿,也是繁府正正经经的续弦夫人。 他若是当真想替她查清楚繁星冬院子里的事情,不可能一丁点都查不到。 而且,柳茹月能察觉到他对自己上府有推拒之意。 她不太明白,对于这个孩子,从还不知道他姓名开始,她就没做过伤害他的事情,后来更是因为上一世雪蓉与他有旧的原因,对他多加照拂。 往常他对自己也是有礼尊敬且表现出了孺慕之心,但一遇到与二闺女相关的事情,他就表现得很是敷衍了。 第364章、念不得 柳茹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在府里见过二闺女了,不然他不会因为一个不认识的人如此对待自己。 “星海,你是不是,已经在府里见过那孩子了?” 樊星海没想到十娘会直接这样问,嗫喏道,“没有,我还没查到她的情况。” 一直观察着少年表情的柳茹月可以确定,他在撒谎,他不敢看自己眼睛,他想维护意儿。 柳茹月心下一松,决定再说些实话,免得这孩子好心办了坏事,“星海,实不相瞒,那个想找意儿的孩子,其实是意儿的亲姐姐,她不会伤害意儿的。” 樊星海心下不服,“那,那你之前说她只是意儿在马车上一同被人牙子运来京城认识的姐妹?” 实话还是不能说的,这处于柳茹月的警惕心,“那孩子只是不想牵连意儿,因为她是自己逃出来的,所以当时还不敢暴露自己和意儿的姐妹关系,现在她在我的帮助下已经有了活儿干能养活自己,每月也能存下一些月钱,她想攒够了银子,把妹妹赎出来,她现在在学刺绣,以后带着妹妹回乡,也能照顾好妹妹的。” 半真半假的话,更容易获得别人的信任。 樊星海相信十娘肯定有帮那个女孩子找活儿干,这样一来,他先前设想的情况就不可能发生了。 惭愧之心涌上心头,少年充满歉意的看着眼前温柔的妇人,“十娘,是我想差了,我还以为那个姐姐是想赖上意儿讨生活呢。” 柳茹月摇头苦笑,和聪明人说话轻松也不轻松,思想简单的人很少思考容易被骗,而聪明人则是容易自己想太多。 不过也是自己一开始隐瞒了很多事,这才让他想差了。 “你也是为了意儿好,她们不会怪你的。” 樊星海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那十娘想趁着我爹生辰进府做菜,是想直接进去趁乱带走意儿么?” 这么大胆的事情,柳茹月还当真不敢做,家里仆人丢了,繁府若是报官,其实还是很容易查到她这里来的。 “没有,我只是想进去瞧瞧意儿过得怎么样,然后告诉她姐姐在等她,让她安心等待。”琢磨着这孩子的心思多,柳茹月又加上一句,“那天是繁老爷生辰,我可不想给繁府惹乱子,也不想连累你。” 这下子,樊星海就更不好意了,“都是我不好,上次见到意儿没有告诉她有人在找她的事,这个事,其实十娘也不必亲自跑一趟,待得我下次回府里,找到机会告诉她也一样。” 因着周央搞得这一出,二闺女现在警惕心重的很,柳茹月都不觉得樊星海能说服她相信,这事儿还是得自己亲自跑一趟才行。 “你学业也很重要,而且你回府里想去你大哥院子里找人也会打草惊蛇,意儿的姐姐也不想多惹事端,最后能安安全全的花银子把意儿赎出来才是她的希望,若是一开始就让你大哥知道有人想把意儿带走,他怕是会作怪。” 这话在理,樊星海不再坚持,“那,十娘准备到时候做些什么菜呢,需要提前来繁府做准备么?” 刚才是自荐,自然说得天花乱坠,现在樊星海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柳茹月还是从实际出发说清楚情况。 “需要提前一天到府里厨房做些准备,另外,大公子若是知道你邀请我来做筵席的话,恐怕会心生不满,毕竟这生辰宴的安排也寓意着谁在当家做主,所以我单独做一桌菜给繁老爷吃倒是不好了。” “到时候我就做两道寓意好的菜,再做一个生辰蛋糕当作你要送的礼物,这样一来,大公子也挑不出你的错来了。哪怕他不高兴,不让我去大厨房做菜,在小厨房里,这三样东西我也是赶得及做出来的。” 樊星海听得连连感慨,“十娘考虑的很是周到,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那就按十娘说的做吧,到时候大厨房肯定腾不出空给你做菜,你就来我娘住的院子里,在小厨房做便好了。” “好,那我十月初七下午就把方便储存的食材运过来,不过新鲜果蔬还是得初八早晨带过来,不知你什么时候下学回家?” “我初六下午就会回家,初七你过来的时候,我来门口接你。”要带外人进府,樊星海还是可以带的。 “繁老爷有什么忌口的么?” 与继父也有一段时间能一起吃饭的,樊星海当时就观察过繁老爷的口味,“父亲他不能吃海鲜,会引起邪风入体。旁的就没什么忌口了,对了,他嗜酒,我听他说起过,蓬莱浆还能买的着,这蓬莱醉却得看运气了。” 这话不假,虽说酒庄用了自己改良的酿酒技术,但蓬莱浆好酿,蓬莱醉的产量还是上不来。 蓬莱酒庄的酒很是抢手,京城的大人物实在是多,繁府一个小福贵人家与那些世家贵族功勋宗亲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买此等精酿也只能捡漏。 “这个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带一坛蓬莱醉过来。”菜都做了,带一坛酿造好的酒水,就算不得什么麻烦事了。 “那我,就谢过十娘了。”若不是十娘主动找上门,樊星海还得为继父的生辰礼发愁好一段时间。 十娘之前的自夸,樊星海并未觉得她是自大,他自然是知道京城很多大人物都想请十娘上府做菜的,但大家伙儿都还在排队呢。 所以能请十娘来给继父做几道菜,也足够体现他的诚意了。 虽说……十娘是自己找上来的,不是他去请的。他知道十娘是个好人,但从未想过要占她便宜。 如此一想,樊星海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谢什么呢,不就顺手做一顿饭罢了,我就是厨娘,不给你家做,也是给别人家做。” 安抚好了樊星海,柳茹月告辞离开了新泉书院,坐上马车回到了十娘食肆。 她收拾着东西,心里纳罕,这也过了差不多一个月了,陛下十天前就摆驾回宫了,但岳无逸一直没有来食肆找过自己说说廖仙儿的事情。 第365章、被抢了功 连莺歌都不再询问廖仙儿在宫中的情况了,她都已经接受了廖仙儿会变成宫里人的事情了。 没想到,熄了灯睡下后,岳无逸才找了过来。 乌漆墨黑的屋子里,岳无逸身穿黑衣,翻墙进入院子,他知道翟宁会武,因此异常小心。 来到柳茹月的屋门口,他不敢敲门,掏出匕首,对着门缝插了进去,将门闩一点点移开,用巧劲儿推开门,木门没有发出任何吱呀声。 他闪身进屋,返身关上门,就来到了十娘床前。 夜行一路,他早就适应了黑暗中视物,径直走到床跟前,撩开纱账,只见平时总是倔强着不服输的女人,睡得像一只顺了毛的猫,毫无威胁力。 但他知道,一旦她睁开眼,就会用智慧与那张不饶人的嘴全副武装好自己,像一棵带刺儿的月季,将所有想从她身上讨到好处的人扎一手的血。 他抬起左手捂着十娘的嘴,又伸出右手轻轻拍在她脸上。 柳茹月被惊醒,黑压压的,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悬在自己身上,吓得她当即就要叫出声。 “是我,别叫!”这也不是第一次吓得她惊慌失措了,但这次岳无逸还真不是出于恶意。 这声音,是岳无逸吧。 柳茹月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了下来。 平日里没想着,他不来,今儿在心里嘀咕了一下,他这大半夜就翻墙进来吓唬自己了。 岳无逸见她不再挣扎,便松开了手,退了一小步,“我把东西交给廖姑娘了。” “她在宫里过得好么?” 黑暗中,岳无逸的眉头不可见的拧紧,“宫里的生活怎么可能好,步步为营罢了,不过廖姑娘有点小智慧,我想要的立功机会,没想到被她一个小姑娘抢了先。” 怪不得方才觉得岳无逸的语气不算好,原来是羡慕妒忌廖仙儿的好运,“她可有受伤?” 摸了一条椅子,岳无逸靠着坐了上去,有气无力的丧着脑袋,“那刺客早已经混进舞娘里,作为廖姑娘的伴舞,你也知道廖姑娘跳的舞穿的比较清凉,那刺客也是运气不好,身上布料不多,堪堪将匕首藏住罢了。 不过廖姑娘离她近,跳舞的时候竟是率先发现了那一抹寒光,当时情况紧急,廖姑娘竟是直接扑上去抢匕首,被那刺客惊慌中捅出来的一刀把手掌心扎了个对穿。” 他说的平平淡淡,柳茹月却听得心惊肉跳,“这手能保住么?” “手倒是能保住,养一段时间便能抓握物件了,只是……” “只是什么?”这人说话,怎么也学会了吊人胃口。 “只是那匕首浸泡过药。” “什么药?是毒药么?”柳茹月心急之下,抓住了岳无逸的肩膀,“仙儿中毒了?” “你别紧张,这药也不是毒药,若是毒药,她当场就能见血封喉了,一开始大家也不知道那药有何作用,经过这几日研究,御医终于查清楚了这药的功效。”岳无逸吃痛,这女人手劲儿也太大了,抓的他胳膊一抽一抽的疼,倒也不是疼得受不了,就是疼里带着痒。 “什么功效,你快说呀。” “你放手,你可是有夫之妇,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柳茹月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做了什么,火急火燎的收回了手,“你一个大半夜爬妇人墙的家伙,还好意思说我。” “我不是来给你报信儿么?陛下遇刺可是大事,但被宫里的贵人联手压了下去,外头根本没人知道这事。” 一般情况下,陛下若是遇刺了,倒也不会昭告天下,但是绝对会封城门,宵禁,侍卫官差都会去家家户户抓刺客同党,搞得人心惶惶,大家自然也能猜出宫里大概发生了何事。 最近皇城并未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柳茹月的确不知道陛下遇刺了,“为什么会压这消息?而且,当真已经把刺客同党都抓住了么?” “我怎么知道?”岳无逸翻了个白眼。 他回京后,在别人跟前装的一副儒雅武将的做派,但是在柳茹月跟前,他向来都是不吝戴上伪装那一套的,因为这女人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不过,可能和那药有关系吧。” “到底是什么药?” “廖姑娘给我说,御医告诉她,那药的药效是绝后。” 柳茹月惊得瞪大了眼,“仙儿中了药,能治好么?” “御医也束手无策。” “仙儿还年纪轻轻,就中了这药,那她将来怎么办?”上一世,柳茹月伺候过太多后宅了,见识过许多一儿半女都没有的妇人,晚年甚是无依无靠,被夫君与别人生的孩子欺负时,都没人撑腰。 虽说也见过不结婚不生子的奇女子,但她们也会被世俗不容,被周遭的人嫌弃,甚至是被亲人强制送去常伴青灯。 这些女子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但世俗里的人却把她们贬到了尘埃里,视她们为怪物。 柳茹月心中一疼,以前将仙儿买回来的时候,就许诺了十年后还她自由,她与自己混熟了之后,也说过,将来自由后想做的事情。 仙儿是个通透的人,她没想过成家,因为她住在秦淮河花楼,一花街的痴男怨女何其多,她见多了男人恶心的一面,她不想成婚,但她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相伴。 男人会背叛自己,孩子不会。 男人会三妻四妾,甚至还会在外面养女人,但孩子永远只有一个母亲,她自母亲去世后就没感受过家庭的温暖,她想在孩子身上补偿回去。 就这么卑微的心愿,老天爷都不想成全她。 “宫里没有子嗣的女子何其多,你倒是不用替她操心这个事,在我看来,她注定无子其实是件好事。” “你说什么?”柳茹月问的咬牙切齿,这个男人怎么如此冷血。 “又不是我害得她不能生孩子,你跟我急什么?”岳无逸被柳茹月质问的心里不痛快。 “当时她若不自作主张冲上去抓刺客的刀,而是大叫一声刺客,我绝对首当其冲上去把那刺客抓了,到时候立首功的人就是我了,她又不会功夫,非要自己逞强,也算是用生育子嗣的能力换来了这泼天的富贵吧,你都不知道宫里有少人羡慕妒忌她。” 第366章、合计合计 柳茹月焉能听不出他语气里的酸劲儿,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在争功劳方面,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女子就客气的。 “别人羡慕与否,我不知道,你,绝对是心里最难受那一个。” “还是十娘了解我。”岳无逸这次倒是没有一丝生气的想法,“退一步来说,也多亏了十娘提前让我把东西送给了廖姑娘,她立了功,对我也是好事。” 这人还明白的挺快,接受的很快,柳茹月叹了一口气,“仙儿受了伤,宫里会放她出来吗,仙儿让你来找我,主要是想说什么?” “她只是让我给你和莺老板报平安,并道谢而已。” 柳茹月沉默着,有些拿不准廖仙儿的意思。 “你当真不必为她操心,她先前也不过跳舞跳得好而已,现在她为陛下挡了灾,已经在陛下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没点灯,岳无逸也猜得出她心中所想,“陛下大概是要收她入后宫了。” 其实先前柳茹月就这般猜想,仙儿这般仙姿卓绝的容貌,陛下竟然没有动心? 但是陛下的喜好,哪里是她们这些俗人猜得透的。 “前朝的大臣们,会答应么,毕竟仙儿出自花楼,虽说芸瑛坊里的都是淸倌儿,但到底是那些自诩君子的大臣容忍不了的妓子。”哪怕那些大臣私下也会来花楼寻欢作乐,但他们绝对不允许陛下收花楼女子取乐。 岳无逸道,“这事儿,我看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廖姑娘受了伤,就属皇后娘娘来看望她最勤了,说了许多体己话,那意思差不多就是把她当自家妹妹看了。 前朝,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派系的人,自是不会反对了,至于别的派系,我想她们会摆平的。” 说到此处,他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十娘这么聪明,有没有觉得这事儿透露着一抹古怪?” “是啊,我就觉得这事儿就像被人安排好了一般。”一开始廖仙儿被太后带去宫里的时候,柳茹月就觉得太后肯定有阴谋了。 但她不知道怎么和别人商量,难道说是自己从上一世的见闻来推测的么。 “十娘有此猜测,已属不易。”岳无逸以前还以为十娘只有市井妇人的智慧罢了,现在看来,她对宫里这些弯弯绕绕倒也能摸出来一些门路。 “不过,为什么我觉得十娘在决定送出卖身契那一刻,对贵人们的计划就有猜到一二了呢?”对,岳无逸察觉到的不对劲,不仅仅来自宫里,还来自十娘的行为。 柳茹月只觉得喉咙紧了紧,“仙儿,仙儿那么美,满京城鲜少有不爱她容颜与才情的好男儿,我觉得,她进了宫,又没被立刻放出来,怕是早就被贵人瞧上了,只是畏惧朝堂谏臣反对,不敢明目张胆给个身份罢了。” “哦~,是这样么?” “不然呢?”柳茹月知道自己此刻绝对不能露怯,这男人可会钻漏洞了,“仙儿可是我陪着莺老板跑了好多家私宅才相中的绝色,我对她的魅力自是充满了信心。” 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岳无逸也知道问不出十娘的真实想法了。 拍这一趟也不是为了闲聊八卦陛下后宫两三情事的,岳无逸想起了正事,“到时候,廖姑娘一旦册封妃嫔,定然会事事顺利,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会为她护航。” 这样的好事儿,柳茹月却知道背地里都是阴谋,但她根本帮不上廖仙儿。 没听到十娘的声儿,岳无逸这次拿不准她的想法了,自顾自的说道,“廖姑娘无法有子嗣,生得再美艳,跳的舞再勾人,她对皇后娘娘都是无害的,对后宫里别的女人来说,也是无害的,她能仰仗的只有陛下的宠爱,在皇后娘娘还需要她的时候,她就不会有事。” “她无法生育,你会背叛她的吧。” “十娘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你当初让我送信进宫说的那些吸引我的话,我还犹言在耳呢,我当初也觉得她大概是要被陛下收入后宫的,受宠很容易生下子嗣,有这般想法我才觉得帮你们的,她不能生育,又不是我的错,是她自大了,怎么叫我背叛了呢? 这把梯子是你搬到我跟前,恳请我爬上去的,我自是要踏着她往上爬。 不过十娘放心,我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她不能生育皇嗣,于别人没有伤害,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伤害,我去找别的大腿的时候,也会带上她的,皇后娘娘也不过看她新鲜,利用她而已,陛下的宠爱能几时?廖姑娘想永远靠着皇后是不可能的。 以后新选秀进宫的女子也需要往上爬的过墙梯,我会替廖姑娘选好值得相帮的女子,这样一来,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至少也有人能帮她一帮。” 大实话总是不好听的,但柳茹月知道岳无逸的话才是最现实的,对廖仙儿最好的选择,她煞白着脸,点了点头,“那就劳你费心了。” “你竟然没骂我冷血?”岳无逸都想好了,若是十娘骂他,他要怎么回怼回去的话了。 后宫很复杂,连他都最近都找了从宫里荣休出宫的老人在恶补一些事情,若是十娘不懂,他也能理解,却没想到,她这次竟然没说他什么。 他才不是被骂习惯了,一顿不被骂就不舒服呢。 柳茹月惆怅道,“你冷血是事实,也用不着我骂了,宫里的事情我不懂,我只听人说过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的斗争比后宅可怕许多倍。” “你夫君就你一个女人,你又没体验过后宅的可怖,听你说这些话像是颇有感悟似得,从何而来的感悟呀?” 岳无逸嘲弄道,“你这怕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差不多。” 后宅争斗,是只能依附男子的女人们互相仇视对方,想要从别的女子那里抢夺男人关注、宠爱,以及财产继承权等等。 柳茹月是没亲自体验过自己男人的妾室们害自己,但她这里,却是男人直接动手杀了她和她的孩子们的。 第367章、一枝红杏出墙来 “我……自是没体验过宅斗,但我也去好多人家做过菜,里面的明争暗斗,我也略有了解,的确很可怕。”对于这个话题,柳茹月没有丝毫聊的兴致。 “廖仙儿在宫里,只盼你能多加照拂了,现在她于贵人们来说还有价值,你就赶紧顺着她往上爬吧。” “爬的够高,离廖仙儿越远,才可能护得住她。”这句话,柳茹月原本是不想说的,但岳无逸肯定听得出来潜台词,她干脆直说还好一些。 “你让我往上爬,不仅仅是想让我护着廖仙儿吧,是不是你将来也会对我有所求?” 这人实在太会洞察人心,柳茹月捂着心口,都要怀疑他有读心术了。 “还没爬上去呢,岳郎将就想这么多,若是你爬得不够高,我自是求不到你跟前,你爬得够高,我遇到难事,到时候态度定然好好的求你办事。”这算是死鸭子嘴硬了。 但柳茹月也不想把自己铺的路,就因为不会说话堵死了,语气软化不少,倒也算不上多温柔的说道,“只希望你到时候还能顾念此刻强塞梯子给你的我几分恩情,不要太为难我。” “呵呵。”岳无逸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也与你说了许多宫中不能外传的消息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路上当心。”柳茹月也跟着起身,准备待他离开就关门。 走到门前的岳无逸忽然回头,“你说这场景,是不是挺引人遐想的,若你家男人忽然回来瞧见了,我们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 “……”这人平时装装样子还是有点贵气公子哥模样的,这一开口,就暴露了的本性。 柳茹月都懒得回答他。 岳无逸见她不说话,只当她害臊了,打开门走了出去,行至墙根,轻轻一跃就飞上墙头。 却见他身形一僵,刹那间被从墙头跌落了下来,闷哼一声。 见状,柳茹月跑了出去,却见夜色中,一袭白衣飞上墙头,“楚阡澈!” “十娘莫怕!”楚阡澈抽出腰间软剑,甩动间只见映照着月光寒星的剑刃就嗖嗖的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岳无逸扎去。 岳无逸心中骂娘,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乌鸦嘴的本事,说曹操曹操到。 他还是黄花大闺男一个呢,若是被楚阡澈抓到了闹将起来,他这前途可就没盼头了,他还指望着将来取一贵女相帮自己呢。 手撑在地上,他往后一跃,跳出了楚阡澈的攻击范围,他不想打架,只想越墙而逃。 若是去年,十娘巴望不得楚阡澈把岳无逸削了,可是现在这家伙可是她很重要的一步棋,于廖仙儿,于救自己孩子,于将来斗陆铖泽右相或许都能用上一用的重要棋子。 “让他走。” 楚阡澈闻言,听得出十娘口气一点都不惊慌,并非是受人胁迫,那来的这个黑衣蒙面人,怕是十娘认识的人。 他一收剑,岳无逸顿时来了个鲤鱼打挺,猛虎扑食一般纵向墙头,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因着楚阡澈顾忌着十娘的声誉,方才说话、打斗的动静都不算大,再加上柳茹月将左右铺面都买下扩建,邻里倒也听不到这厢的动静。 翟宁会功夫,只她一人开门出来查看情况,正好瞧见楚阡澈将软剑收回了腰上,她大喜,“楚镖头,你回来了。” 因着柳茹月的坦诚相告,翟宁现在已经知道楚阡澈和十娘并非夫妻了,只是镖头心善,帮十娘在京城落户替她撑腰,才以夫妻相称的。 楚阡澈依旧冷冷的,见她才出来,拧了拧眉,“你的警惕心还是弱了些,看来是懈怠了。” 膀大腰粗的翟宁缩了缩肩,求救的看向十娘。 “进来说话。”柳茹月微笑着,对两人都招了招手。 有翟宁在,楚阡澈便无所顾忌的跟着翟宁身后,一起进了十娘的屋子。 柳茹月点了蜡烛,楚阡澈一眼就看到了被拉出来,没摆在桌旁,而是摆在窗前的椅子,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十娘。 虽说自己和楚阡澈并非夫妻,但有别的男子单独进入自己的屋子这样的事情,被人察觉了,柳茹月还是相当尴尬的。 “你们都知道我在找孩子,找孩子只是第一步,为了将来给孩子们安排好退路,这个人很重要。”这是实话,柳茹月说得坦荡。 “孩子找得怎么样了?”楚阡澈将椅子摆正,坐了上去。 三人围成一桌,翟宁拿起水壶,给各自倒了一杯凉茶。 楚阡澈总是在外跑镖,柳茹月也没办法给他送信说这些事儿,“已经接回来一个孩子了,二闺女也有信儿了,下月初八,我大概就能见着她了。” 说着说着,柳茹月的眼眶就红了,上次和楚阡澈分离的时候,孩子还没信儿呢。 楚阡澈难得的露出欣慰的表情,“找到了就好,已经找到两个,剩下的两个肯定也能找到的。” 他忽然看了看左右,“狗娃呢?” 柳茹月知道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楚阡澈,难得的对狗娃挺上心,知他是担心了, “最近为了救二闺女,再加上旁的事,我实在太忙了,怕照顾不过来狗娃,就把他送去我购置的院子与我大闺女作伴了,弟弟妹妹还没能找回来,大闺女很是伤心,有狗娃陪着她,也让她能安心等消息。 大闺女以前总是帮我照顾弟弟妹妹,她带孩子可有经验了,我去瞧过几次,狗娃很喜欢她这个大姐姐,再加上院子里我也买了有经验的婆子丫头照顾,不会苦了两个孩子的。” 闻言,楚阡澈果然松了口气,“十娘实在辛苦,只是我一介武夫,只会打打杀杀,……家事上,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我也不会照顾孩子。” “你对我的照顾已经相当多了,我已经很不好意了,我的孩子,我自是要创造条件让他们都好好的,现在还好,一切都步入正轨了,只等孩子们找齐……。” 对陆铖泽的恨,柳茹月绝对忘不掉,午夜梦回时常被上一世最后的一幕惊醒,每一次梦到,都加深一遍她对陆铖泽的恨意。 第368章、只想去看娃 但现在孩子们找到了,她又觉得,没有什么比孩子们健健康康的活着更好。 她不知道将来把孩子们找到后,她还会不会像一早设想的那般去告御状,去与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庇佑之人斗一斗,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以卵击石讨个公道,让陆铖泽受到应有的惩罚,受到世人的唾骂。 她不知道,所以后面的话,她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坦然的说出口。 虽说她已经在尝试着布局了,但她不知道是不是无用功。 没有人教她,也没有上一世的权力斗争记忆能依靠,她只能靠自己摸索,尽自己所能。 哪怕不能为自己讨要一个公道,也要护住孩子们。 察觉出十娘情绪低落,楚阡澈看了翟宁一眼。 翟宁知道自己这个镖头根本就不会和女子说什么安慰的话,所以被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是让自己来说了。 她吱吱呜呜一番开口,“啊,镖头现在回来了,也能帮十娘找孩子了吧,不知道镖头这次回来能在京城待多久?” “半月左右吧。” 一看就是早就计划好了,并非临时起意敷衍人的回答。 若是之前,翟宁以为镖头当真是十娘的夫君,肯定是要开口让他多陪陪娘子和孩子的,且对他总不在家里多待颇有埋怨不忿。 但现在知道了真相,她也说不出口了,“恩,这半月,镖头打算怎么过啊?” “我怕三叔来烦我,想找处清净的院子待着,十娘不是买了一处院子么,正好狗娃也在那里,我就去那里待着吧。” 翟宁看了眼十娘,十娘点点头,“可以,我把地址给你,你自己过去吧,不过路上你要小心尾巴,我平日里过去,也不敢让人知道。” “你放心吧,世界上还没有人能跟上我还不让发觉的。”关于这一点,楚阡澈很是有自信。 柳茹月奇怪的看了楚阡澈一眼,她记得上一世,楚阡澈这会儿应该很颓废了,难道他这一世没有遇上上一世那伤心事么? “对了,楚大哥,你常年在外跑镖,若是看到哪里适合安家,可以替我多看看,最好是远离人群,但又适合造房居住的地方。” “安排后路么?” “是的。” “这个你放心,我会替你留意。” “还有个事。”平时在心中筹谋的事情,见到唯一能安心委托的人,柳茹月也一一说了出来。 “何事?”楚阡澈本就是端坐的,此刻他看起来,更是认真了些。 “我想拜托你,若是能顺路的话,去泰依县帮我买几份身份文牒与路引。” “三个女孩儿的,两个男孩儿的,以及你和莺歌的,对么?” 柳茹月看了看翟宁,“若是没有暴露的话,我们一家子悄悄离开,也不会牵连她们。” 如果她要闹,要去告御状,这些假身份,她自己是用不着的了,跟着伺候过她的人,不知道会不会被陆铖泽报复。 陆铖泽不可怕,柳茹月其实从来没有怕过陆铖泽,她怕的是右相。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柳茹月告御状要让陆铖泽付出代价,右相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她,毕竟那是他的女婿,若是闹了丑事,他也会跟着丢脸的。 “十娘,为自己讨个公道本就是应当的,那人趋炎附势、攀龙附凤不是个好东西,告御状,陛下是人世间最圣明的天子,他最是英明追求公平,他肯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只是告御状的话,十娘会吃很多苦头。”翟宁一想到那些酷刑,任是个练武之人,也不禁抖了抖。 人的经历,决定了他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翟宁虽是吃苦长大的孩子,但她生活的环境单纯的多,对皇权也是充满敬畏的。 不似柳茹月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且知道当今大源皇帝不过太后娘娘手里的一个傀儡,所以少了世人对他的盲目崇拜。 哪里有公平公正,他能不能做决定另说,能主事儿也得看是否有利益冲突。 而现在,柳茹月要做的事情,就是加重砝码,让宫里的贵人将来能为她倾斜一点点就行。 刚开始她只是想结交一些诰命夫人,想以自己的良好表现给她们留个好印象,将来若是她真的去告御状,若是她们还记得她,说不定能吹吹枕头风,说不定也能有一两个前朝大臣能为她说两句好话罢了。 她一开始也没敢想往皇宫塞人,她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设计宫里的贵人们,廖仙儿这个事是个意外,既然避不开,她就顺杆子爬罢了。 “恩,陛下肯定会给我一个公道的。”柳茹月摸了摸翟宁的脑袋,她也想像她这般活的简单纯粹。 “对了,楚大哥你饿了没?我去给你做饭吃。” 楚阡澈在路上吃了烤馒头,现在并不饿,“不饿,你也不必辛苦,早些休息吧。” 翟宁劝道,“十娘,你白日里事情那么多,的确辛苦,快些睡下吧,天亮还有十桌菜等着你做呢。” “好,翟宁你也早些休息。”柳茹月看了风尘仆仆的楚阡澈,“锅里热着水的,你先去洗漱一下,我去给你铺床。” “不必了,这些事,我自己做便好,你们都不用忙,继续休息吧。”原本楚阡澈是没想今晚露面的,只是回来了,就想过来看一眼。 没想到看到了一个黑衣人,这才暴露了自己,他可不是回来麻烦两个女人为自己端茶送水的。 柳茹月还是了解楚阡澈这人的,虽说上一世他带着自己跑镖,需要自己照顾他生活,但那只是因为跑镖太辛苦,他全副身心都用来警惕周围是否有埋伏了。 他是不太能做饭,但别的事情,他还是亲力亲为。 因此,柳茹月没有再说什么,连翟宁也是知道楚阡澈性子的,两个女人都各自回了自己房熄灯睡下了。 原本今晚得了岳无逸这么一出消息,柳茹月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没成想脑袋一沾枕头瞌睡就来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觉得,或许岳无逸带来的消息,原本就是她预料中的一种情况,所以,接受的如此之快吧。 第二日一早,柳茹月醒来的时候,发现楚阡澈已经练了一会儿剑了。 第369章、爹回来了 隔壁铺子,巧燕早已经挪开门板,将糕点都一一摆上。 这就是一切步入正轨的模样,并不用事事都自己操心。 不过一家人的伙食,柳茹月还是乐意亲力亲为的。 早上熬粥、蒸包子也不费功夫,又从泡菜坛子里捞了一些泡豇豆用手一一折断,泡制后依旧脆生生的豇豆一折就断,若用刀切,就会失了些味道。 又捞了嫩姜,依旧用手撕开,撕成一条一条,或薄或厚,一会儿吃起来,也是不同的滋味。 糖蒜也捞了五个出来,这日子过得好了,白日里大家伙儿也没少吃荤腥,早上吃一点泡菜糖蒜,正好去去腻。 柳茹月这铺子里,原本是大家一起吃饭的,不过巧燕她们也要忙隔壁铺子的事情,有时候没时间进来吃,柳茹月会把饭菜送到她们铺面上。 今儿楚阡澈回来了,因着他还要去院子里看望孩子,柳茹月私心里不是很想被翟宁之外的人知道他回来了,便让翟宁将这早饭直接给巧燕她们送了过去。 有没有外人,柳茹月和楚阡澈吃饭时,还能聊聊事儿。 跑镖若是资金充足、时间也不赶,走的地方多,能品尝的各地美食也多,但柳茹月观察下来,楚阡澈这早饭吃的风卷云残的,就知道他这一路上定然是没好好吃饭的。 便也没在他吃饭的时候,找他说话了。 “十娘,我一会儿去陆三叔那边看望后,就直接去京外院子了,你以后若是遇上麻烦,直接找三叔便好,若是要找我,也直接找三叔,他知道怎么找到我。”放下碗筷,楚阡澈又恢复了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他说的话却不似他表现得那么冷彻。 “我也叨唠过三叔好几次了,我脸皮厚,可不会客气。”两人并非真夫妻,关于楚阡澈跑镖的事,柳茹月也不便多打听。 接下来,柳茹月就把院子怎么走告诉了楚阡澈,又写了一封信,让他给大闺女苏思媛带过去。 罗妈子以前在这边铺子里待过,她是见过楚阡澈的,所以柳茹月不担心他过去会被人拦下。 楚阡澈也没什么东西好带的,背着昨晚回来恐怕都没拆开过的行囊,就准备走。 柳茹月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离开,将一大早收拾出来的干货、腊肉、糕点,还有上一次没送成的孩子新衣衫都打成包,一股脑的挂在了楚阡澈的另一边肩头上,“我就说过,我可不知道客气。” 孩子们那边也不缺吃穿,但当娘的没在身边陪伴他们,总觉得心里有亏欠,想要准备多多的好东西。 男娃娃的衣衫还好说。 女孩子的衣衫,柳茹月是从不敢亲自去大街上买的,就害怕陆铖泽派人盯自己梢,发现她买适合女孩子穿的衣服,会让那人联想到什么。 这些衣服都是她委托小疯找人去铺子上买的时新款式。 柳茹月心里还是有点忧伤,她没办法像别人的娘亲,亲手为孩子缝制衣衫,她没有时间。 等以后一切都放下了,带着孩子隐居起来,她就有大把的时间给孩子做衣服了。 “狗娃现在叫苏子曜,那边院子的下人你也可以放心,她们不会出去乱说,不过你在行踪上,还是当心些。”柳茹月对楚阡澈还是放心的,他昨晚被告知那处院落不便暴露,现在已经换上了一套比较常见粗布衣。 “我上次过去,路上出了意外,只能半路返回,已经快两月没见过孩子们了,也不知道新买的衣衫他们穿上后还合不合身,若孩子们问起,你帮我解释一下。”柳茹月心中害怕孩子们会怨她两月不见面。 “孩子们会理解你的,我会好好给她们说的。”楚阡澈仔细将柳茹月的叮嘱一一记在心里,便从后门离开了。 楚阡澈一路小心,看望了陆三叔,又骑马离开了京城。 按照十娘给的地址,绕了好大一圈,在镇外林子里熬到了傍晚时刻,才上前敲响了门。 门房不认识他,他只说找罗妈子。 罗妈子见是老爷,便将他迎进了门。 这院落原本也不是很大,就两进院落,有人来,孩子们早已经听到了动静。 苏子曜年龄小,吃苦的时候没太多记忆了,还是活泼的时候,就想出去看热闹,被苏思媛抱着一并呆在屋子里,不让他出去。 但男孩子依旧固执,透着窗缝往外看。 现在看到门外来人,苏子曜就激动了起来,“爹!爹!” 这称呼,吓得苏思媛险些把怀里的弟弟摔在了地上,她猛地回头,发现是一个陌生男子,并非是她的那个爹。 这才松了一口气。 楚阡澈听到了孩子的声音,面上也几不可见的显露出了几分激动,他朝着两个孩子躲着的房间大步迈了过去。 罗妈子对这一家子的内情并不是很了解,她开心的跟在后面,“大小姐,六少爷,你们出来吧,是老爷回来了!” 在将大闺女带回家之后,柳茹月就向她说过一些自己是如何上京的,着重讲述的就有莺歌还有楚阡澈,所以苏思媛此刻已经明白来人是何人了。 便将怀里抱着的苏子曜放在地上,男孩儿一触地就推开门飞奔了出去,宛如乳燕归巢一般扑入了楚阡澈的怀里,“爹,你终于回来了!” 楚阡澈弯腰接了个满怀,将孩子抱了起来,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个遍,满怀欣慰的露出浅笑,“子曜长高了不少。” 任何人看上去,都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但苏思媛知道,他们两并非父子,就像和她,也不是父女关系。 “爹……”按照娘亲的吩咐,苏思媛在一旁轻声唤了一口。 楚阡澈看向她,表情淡淡的点了点头,“思媛,你也长高了不少,我们进屋说话吧。” 罗妈子和旁的丫头婆子在一边瞧着,这里可不是说私事的好地方。 “好,爹爹咱们就去书房聊吧,不过您吃过晚饭了么?” “不曾,见过你娘,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苏思媛看向罗妈子和卫嫂道,“爹爹回来了,今晚就麻烦罗妈和卫嫂多做些好吃的吧。” 第370章、她的孩子 “好嘞,大小姐,你放心吧。”两人欣然领命。 罗英原本就是翟宁帮着找的女镖师,她早就认出楚阡澈了,一早就离开了院子,去外头继续守着了。 很快,这内院就留给了父女三人。 经过这几月春芹的教导,苏思媛行走坐卧也有些了千金风范,她大方的带着“爹”进了书房,“爹,请上座!” 不管如何,娘说过这人是恩人,她虽心中不乐意叫他爹,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娘和她,还有弟弟妹妹们,都需要一个新身份,而这个新身份是在这个男人的帮助下才获得的。 轻轻扫了一眼,平时粘着自己的弟弟,此刻宛如狗皮膏药一般黏在这个男人身上,苏思媛心下还是有些感慨的,竟有人把捡来的孩子当成亲孩子一般疼爱,如果他对子曜不好,子曜绝对不可能粘着他的。 不像她亲爹,连亲生的孩子都要杀。 楚阡澈察觉到女孩眼里出现了羡慕之情,眼角闪过涟光,心中生出不忍来,“思媛,你也坐。” 他行走江湖,可不知道怎么哄孩子,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子曜会这么粘他的,对上女孩儿,楚阡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从怀里掏出十娘写的信放在桌上,“这是你娘托我给你带过来的信。” 苏思媛果然从难言的情绪里惊喜抬头,上前从桌上拿起了信。 “你可识的字,能自己看信么?” “阿姐可厉害了,她识的字,识得可多字了。”不待苏思媛回答,苏子曜已经在一旁骄傲开口。 楚阡澈这才想起十娘也是识字的,怕是分开之前,十娘也教导过。 而且她的爹…… 一开始柳茹月也没说的详尽,但到了现在,再隐瞒太多反而容易多生事端,所以楚阡澈已经被柳茹月告知她提防的是哪个人了。 以那人的文采来说,他家的孩子们识字,并不是什么怪事。 只是一个愿意教导孩子们识字的父亲,说明曾经也是疼爱过孩子们的。但他却为了荣华富贵下得去狠手将他们杀掉、卖掉,这也足见那人的狠辣无情。 如此一想,楚阡澈的口气便不如方才疏离尴尬了,“我临出门前,你娘让我告诉你,上次过来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只能中途返回,现在她被人盯上了,不敢过来看你们,希望你们不要怪她。” “娘没事吧?”小姑娘听得心都悬了起来。 她哪里会怪娘呢,娘宛如神仙降临,将她从烂泥坑里救了出来,她知道娘很忙,娘还要找弟弟妹妹呢,她获救了,弟弟妹妹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吃苦,她从不敢自私的霸占娘亲。 “她只是过分谨慎,不过谨慎一点也是好的。”楚阡澈不明白,十娘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告诉孩子,要保护好孩子,难道不是要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更好么。 但这是十娘的孩子,她怎么教育孩子,他的确插不上话,只能转述一下她的意思。 “对了,你娘还叫我给你们捎了些东西过来。”楚阡澈将黏在怀里的苏子曜扒拉了下来,塞到了苏思媛跟前,这才将肩膀上扛着的大包裹解下来放在书桌上。 吃的略过,指着衣服道,“一人两套,你们得了空就试试看看是否合身,不合身,你娘会拿回去找人换合适的。” 满桌的好东西,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娘亲更是拼命的给她提供娘力所能及的好东西,苏思媛红着眼哽咽道,“恩,我知道了。” 拿了衣服,苏思媛回了自己的屋子,想起还在外没有消息的弟弟妹妹,她是真的没心情试衣服。 但知道这也是娘的好意,她也不想让娘担心,打算一会儿得了空再试。 她更关心娘亲给自己写的信都说了些什么,有弟弟妹妹的消息了么? 她拆了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渐渐地,小姑娘俏丽的脸蛋激动了起来,泪水沿着眼角滑落,她捂着脸又哭又笑。 娘说大抵是找到二妹了,她在想办法混进那个买了她的人家家中去确认,后面一旦确认,就会想办法把二妹赎身回来。 她很了解娘亲的性格,虽说信封里说的是还要见面才能确认,但没有把握的事情,娘亲肯定不会给她说。 这事儿十拿九稳,那个意儿就是雪慧了。 娘这是在安她的心呢。 娘叮嘱她放宽心,好好跟着文武夫子学本事,二妹好找,三妹四弟找起来会更费功夫。 苏思媛擦干眼泪,娘没说的话,她也知道,娘的意思是她或许会找不到弟弟妹妹,将来还得靠她这个姐姐去找,所以她要学好本事,将来才好帮娘去找她们。 她不该把时间浪费在忧虑上,而是好好学本事。 这般想着,苏思媛按照娘信中交待,将信点燃放在陶瓷盆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随后,拿起书看了起来。 柳茹月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没有来,写了一封信,反倒阴差阳错的将大闺女心中的死结解开了。 她找到了人生目标,此后每天都早起,跟着罗英学拳脚功夫,也跟着娘给她后面请的男护院学一些江湖经验。 她的表现很是让楚阡澈诧异,他原本还有些担心十娘将孩子单独放在京郊会不会让孩子觉得孤独,没想到十娘的孩子竟是这么一个自律又积极学习的样子。 和她娘坚韧的性子像了个十足,不仅积极学习,她在照顾苏子曜的时候,也很用心,也会带着偏爱百~万\小!说的子曜一起蹲马步。 楚阡澈自己是舍不得苏子曜吃苦的,但小小的娃娃看着姐姐蹲马步,硬是要跟着在一旁学,楚阡澈也就由得两个孩子学了。 时不时的,楚阡澈也会在一旁指导一番,这院子里的护院都是通过他或者陆三叔的途径来的,所以众人都服他,以他马首是瞻。 这一点,苏思媛也察觉出来了,院子里的护院们对楚阡澈很是尊重崇拜,反倒是院子里的老妈子丫头们对楚阡澈的尊重只是来源于他是老爷。 小小的姑娘,之前还还不大明白娘亲为什么要找这个男人假扮夫妻,是不是随便找一个假扮都行? 第371章、查她 现在她明白娘亲为什么找他,而不是别人了,他不仅自愿答应与娘亲假扮夫妻,还有实力保护娘亲和她的安全。 在外漂泊的日子,苏思媛就明白在外行走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但是只有银子照样会被强人欺负抢劫,还得有功夫来保护这一份财产才行。 单单只有功夫也不行,那只是单纯的莽夫,所以她还得百~万\小!说,书里有很多道理和历史典故,在里面能学到很多为人处世之道。 苏思媛发觉这一切后,更是在练武之余沉迷于各类书籍中了。 小孩子都是有一学一的,姐姐这么努力,苏子曜很是捡了很多大姐姐看过的书籍来看。 楚阡澈在原本的十五日上,又多待了五天,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对于十娘的安排,他现在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他离开之时,还是亲自去找十娘告了辞,没有像一开始说的那般直接就走。 柳茹月早已经习惯他的奔波,对于他的离开并未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只是希望他不要遇上上一世那一道坎,能继续如此逍遥自在的过他自己喜欢的生活。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替别人操心,因为十月初八近在眼前。 按照与樊星海的约定,柳茹月在初七那天,准备好了方便储存的面粉、果干等食材,用马车运到了繁府后门。 这些东西向来是不会走正门的,柳茹月也懂大户人家的规矩,没有去大门口找骂。 繁老爷生辰这样的大日子,府里的厨子自是不够用的,因着要来庆贺的宾朋会很多,食材也得采买,所以柳茹月过来的时候,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樊星海远远的就在门外瞧见了柳茹月,小跑着到了马车跟前,柳茹月和翟宁在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她要做的菜就两道,以及一个糕点,而蛋糕不用在这边做,到了晚上,她会回自己铺子上去做,所以现在运过来的东西与别人大包小包的比起来就很少了。 “十娘,我帮你拿。”樊星海伸手想帮点力所能及的忙。 柳茹月笑着拒绝,“咱们拿得动,哪里要你一个孩子帮忙,更别说你是繁府主子,你帮着拿东西,府上的人看到了,又要说你了。” 这些事情,樊星海也明白,大户人家的规矩严,府里人杂,说什么都会有,哪怕是大公子做了不符合规矩的事情,照样会有下人嚼舌根儿。 只是繁星冬本就是繁府血脉,如何被说,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被他听到了,把这些下人拖出去打了发卖了,他也是正经主子,下人们也不敢诟病。 可自己不同,他是母亲带来的拖油瓶,他甚至不能替娘亲和自己讨回公道,只能忍着。 而他也势必会被繁府的流言蜚语影响,他很在意别人的说法。 十娘这么说,的确是很为他操心了。 少年忧伤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寄人篱下的生活本就艰难,十娘很是同情他,哪里会怪他呢。 “十娘,翟姨,跟我进去吧。” “咱们就这么进去,他们不会说什么吧?”翟宁顺着十娘的思路,也替少年担忧起来。 “我再不济,也还是个二公子,带两个人插个队还是可以的。”樊星海不甚在意,带着两人就往前走去。 看到同样背着锅碗瓢盆、食材的人插队,排队之人自是不满的闹将起来,“你们怎么插队呢?” “就是,后面去,一点都不懂规矩。” 门口守门的人看到樊星海,面上还是有礼的,“二公子,这两人是谁?可有进府的牌子?” 这些事,樊星海早就预料到了,繁府有繁府的规矩,他不会乱来,掏出找娘要的牌子递了过去。 “这是我找的厨娘。”他并未说十娘的名号,担心大哥听到了又要作怪。 门房并未为难他,夫人就算搬去偏院,那也是繁府正经的当家夫人,哪怕她不爱管家,但她的确有管家的权利,二公子找一个厨娘替自己尽孝给娘亲做饭,门房并未多想。 将他和柳茹月翟宁都放了进去。 排队的人见门房放了人进去,面色各异。 门房解释道,“各位稍安勿躁,不是小的不懂规矩,方才是二公子亲自出来接他请的厨娘,给夫人做饭的。” 哦,人家主人亲自出来接给夫人做饭的厨娘,那当然和他们不同了。 这场小争端,就这么平了下来。 但也有耳尖之人听到了风声,将这事儿传到了繁星冬耳朵里。 他正瘫在贵妃榻上,枕着丫头的腿,被丫头们捏肩捶腿喂水果。 闻言,胖嘟嘟的脸蛋皱成了包子褶子,“那小子请了厨娘来给那个女人做饭?他哪里来的银子请厨娘?” “这……或许是夫人攒了些体己钱,给他的吧。”回禀的下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东西。 “哼,我爹还在偷偷给那个女人银子?”繁星冬很是不开心,爹和那女人闹成这样了,爹都还没收回管家权,虽说那女人做尽了不再花府里过多钱的样子,但只要她还吃穿住在繁府,繁星冬就觉得她碍眼。 这话,更是没有哪个下人敢回答了。 繁星冬也察觉自己问的话没甚意思,该问道,“小野种请的厨娘出自哪里,叫什么?” “这个,门房也没问,二公子就带着厨娘走了,我想问,也找不到人问呢。” “什么二公子,狗屁的二公子,小野种一个!”繁星冬抓起丫鬟拖着的水果盘就往说错话的人砸去。 哐当一声,盘子摔了个粉碎。 周央从门外闪身进来,一副尽职尽责护卫的模样问道,“大公子,发生何事?” 繁星冬充满怒气的脸瞬时灿烂一笑,“没事没事,手滑了一下。” “你滚吧,查清楚了再来回禀。” “是,大公子。” 打发走了回禀的人,屋子里的丫鬟上前打扫碎屑。 繁星冬也坐了起来,招手对周央道,“央弟,为兄最近甚是苦恼,希望你替我做一件事。” “何事?” “你功夫好,去我二弟院子里走一圈,看看他请的那个厨娘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来府里到底是给夫人做饭的,还是为明儿个我爹寿辰做准备的。” 第372章、看懵 周央岂有不答应的,欣然领命,“大公子请放心,我一定替你查探清楚。” “你也知道,我那个爹啊,在我娘还没死的时候,就在外面养着一个女人,等我娘死了,就把那个女人带回家,对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种的小子好得不得了,若是他……希望你不要觉得为兄是坏人,去针对一个孩子和女人。”繁星冬为了周央将来帮他,早已经在周央面前愁眉苦脸的做了好久的铺垫了。 周央露出不忍的模样,“大公子放心,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去针对一个好人,肯定是他们做错事对不起你在先。” “你能体谅为兄的心情,为兄也不枉视你为亲兄弟了!”繁星冬感动的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周央又宽慰了两句,从屋里走了出来,就看到柳红带着笑眯眯的意儿走了过来。 此刻,他眼中闪过的才是真的不忍,担心自己忍不住揍人,他捏紧拳头转身快步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用余光观察着他的意儿,很是纳闷,这人怎么自那一晚之后,就总是躲着她?见到自己都不再上来说话了。 或许,是那一晚自己拒绝了他,他发觉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了吧。 她保持着微笑,跟着柳红进了自己十分厌恶的屋子。 不一会儿,屋子里响起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还没走远的周央,只断断续续的听到繁星冬恶劣的大笑,“意儿真是条乖狗,我院里的哪个丫头都不上你乖巧。 来,摇摇尾巴……哈哈哈,抬抬腿,做个小狗尿尿的动作……” 周央彻底听不进去了,使使上内力灌注于脚掌,健步如飞的离开。 他一定要早日帮十娘把意儿救出去。 他心里攒着一股子怒火,无处发泄。 快步走到了偏院,这一处偏院的确离繁老爷的院子远多了,也因为稍有修葺,破旧很多。 他趁着四周无人的时候,纵深飞上墙头,摸进了院子。 其实他现在是领着繁星冬的命令而来,倒也不怕被繁星冬的人瞧见了回去回禀,但他现在要躲着的反而是二公子的人。 他躲在暗处,等了良久,终于看到樊星海从小厨房里走了出去,一脸淡漠的去主屋找夫人去了。 倾听了一会儿动静,确定里面只有两人,找了机会,周央闪身进了小厨房。 柳茹月看到周央的时候,大吃一惊,连连招手示意翟宁去关门,压着嗓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大公子知道我功夫好,派我来查探二公子请的是哪个厨娘,是为夫人做饭,还是为明日寿宴做准备。” 知道他是领命而来,柳茹月就不是那么紧张了,“那就好,这一月过去,你看起来倒是看着长胖了一些,看来大公子对你还不错。” 周央的脸往下一拉,“他老是利用我去做坏事,能对我不好么,十娘,你快些把意儿救出去吧,我怕呆久了,我都要变成坏人了。” 在书院里,以前繁星冬还只欺负一些私下里嘲笑过他的平民书生,现在他有了自己帮忙,已经自己去欺负那些好好学习的书生了,仅仅是因为看不惯他们用功学习的劲儿。 周央止不住的吐着苦水儿。 “我也想早日把意儿救出去,今儿来,不就是为了看看那孩子,说服她对你降低戒心,信任你么,只有她信任你,才会配合你,我才能把她救出去。”不然做再多的事情,意儿不配合,她们很难把一个人从繁府绑出去。 “这个月,意儿在繁府可有吃好睡好?繁星冬有没有欺负她?”柳茹月放下手里的活儿,在围裙上擦了擦水,说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周央的脸色更难看,少年气愤难当的捏着拳头,“她过得不好,很不好。” 柳茹月被吓得面如死灰,翟宁上前想要搀扶她,被她拒绝了,“意儿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周央并不知道意儿就是十娘的亲生闺女,只当她是好心在帮别人救孩子,在气头上的少年打抱不平的说着自己这些日子打探到的,以及自己观察到的事情。 “我在繁府呆的时间很短,只有繁星冬离开书院回家的时候,我才回来住一两晚。 一开始,我还不清楚繁星冬和满院的下人是如何不把意儿当人的,只以为是简单的不给她吃饱饭,骂两句那种折腾。 后来听那些在繁星冬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嚼舌根,我才知道他们是怎么欺负这么一个小姑娘的。 而且,一开始繁星冬不在家的时候,意儿还能轻松一些,因为一开始只有他欺负意儿,旁的下人是没有的。 后来院子里的丫头们也有样学样,欺负她,不把她当人了。” 少年这些话,听得柳茹月也不甚明白这些人是如何欺负孩子的,自打听到意儿的名字就是“玩意儿”的时候,她就知道繁星冬肯定不会善待她了。 她望着周央,周央这才说到了重点,“原本只有繁星冬才会让意儿当狗的,让意儿趴在地上,在狗盆里和狗抢饭吃,现在有些丫鬟私下里也会如此欺负她。” 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周央都想不到会有人竟如此恶劣。 他一旦回府就会暗中关照意儿,这才亲眼看过几次,教训了几次,那些下人才有所收敛。 当狗! 她那娇憨的二丫头,被人当狗欺负着玩。 柳茹月只觉得天旋地转,扶着额头气得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好了,你别说了,十娘晕过去了,你用帕子拧了冷水过来。”翟宁早有准备,及时扶住了晕厥的十娘,心疼的掐着她的人中。 “啊,哦,好的。”周央也吓坏了,接过翟宁递过来的手帕,就用葫芦瓢舀了清水,沾湿后拧干跑过去递给翟宁。 十娘被翟宁掐醒,只是眼神还不见清明,翟宁用湿帕子擦着她的额头,忍着泪意在她耳旁说道,“十娘,你要振作起来啊,没了你,还怎么把孩子救出去呀!” 这呼唤,让柳茹月咬紧牙关坐了起来,“是啊,我得救她。” 周央在一旁看懵了,这又不是十娘自己的孩子,她怎么气得比他还厉害,真是不经气。 第373章、偷听 柳茹月喘了几口气,示意翟宁将自己扶起来,她堪堪能站稳。 见她担心的厉害,周央赶紧安慰道,“十娘放心吧,我偷偷看到过几次,把那几个下人揍了一顿,他们是不敢再欺负意儿了。” 虽说这样做,治标不治本,但总算是能让二闺女少受些罪,柳茹月强挤出一个感谢的笑容,“周央,真是谢谢你了,你在府里的时候,意儿还得靠你照拂。” 吱呀一声,厨房的门被打开。 屋内三人惊慌回头,发现是樊星海。 “星海,这是……”惊慌之下,柳茹月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只好先找个借口解释一下为什么大公子的书童在他娘亲的小厨房里。 樊星海沉默着摇摇头,顺手还关上了房门,“十娘,我都听到了,是我不对,若是第一次你委托我来找意儿的时候,把事情说清楚,她也不会多受罪两个多月了。” “我也不知道,原来他在大哥院子里,过得如此……”命如猪狗,樊星海第一次对自己猜疑的性子,感到无奈和痛恨,若是他不想那么多,早些把东西交给意儿就好了。 这还是十娘又安排了一个周央进来,这才将意儿的情况打探了个清清楚楚,哪怕他终于能和意儿说上两句话,带一些小吃给她,其实也并未能如自己设想的那般把她照顾好。 意儿每次都笑眯眯的,似是没有烦恼一般,从不找他抱怨在大哥院子里过得日子,他还以为她就和别的丫头一样生活。 惭愧似沙,一点点堆积起来,能把人憋死。 怨么,或许是有一点点吧,但他本意不是伤害意儿,让她责怪的话说不出来,“二公子,你不必自责,你愿意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后面要把意儿救出去,还需要你的鼎力相助呢。” “我定然会帮到底,让意儿脱离苦海。”樊星海再三保证。 周央也在一旁听清楚了,原来还有个人能帮助他,二公子若是能搭把手,这事儿就简单多了,他是一刻都不想呆在繁星冬身边了。 做着那么恶心的事情,亏得繁星冬还能在自己跟前装好人,不过是欺负意儿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罢了。 “周央,你今日能把意儿带过来么?”少年人总有些冲动,樊星海此刻只想快些让意儿知道她并非孤立无援。 “啊,当然可以。”樊星海的话,周央也是赞同的。 心中再如何焦虑,柳茹月也不敢像这两个孩子般冲动得不考虑后果,“今日繁星冬在院子里,丫头们也盯着,怕是不好见面,晚些时候我还得回食肆,把明天需要的生辰蛋糕做出来,所以我也能等到夜里和她见面。 只能等明日,繁星冬作为繁老爷的儿子,得去宴席上陪伴,而他院子里的下人也会被抽调一些去外头帮忙,待得那时院子里人员稀少,周央再把她带过来。” “十娘为何不趁此机会直接把意儿带走?”周央不解的看向十娘,他觉得机不可失。 上次柳茹月已对樊星海保证过不会连累他,这也不是她现在不带走意儿的全部的原因。 她对急躁的少年解释道,“意儿的卖身契已经落户了,是有官府登记在册的家仆,她若是不见了,繁府报官,官府定然是要管的。” 而官府那边,关系错综复杂,虽说通过这些日子的努力,她也找到了能被收买的官府人,但在那样的地方伸手了,必回留下痕迹,到时候陆铖泽一旦发现她有问题,顺着过去就能发现更多的痕迹。 还有两个孩子没找到呢,现在就动用关系,她害怕会得不偿失,提前暴露自己。 “今日来府里的人虽说多,也就这么点,一一排查,早晚查到我们身上,你们两到底年轻,经不住官府之人问话的。” 周央不服气的梗着脖子,“他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柳茹月无奈的解释,“就你这性子,官府之人稍微说话刺激你一番,你的表情就泄漏了你的想法了,这一点上,他们不需要确切的证据,就能顺着你查到我了。” “我……”周央想了想,好像十娘说的也对。 樊星海心中感激十娘为他着想,没有冲动的想立刻带走意儿,但他又觉得自己这般想法太自私了,闷闷的在一旁问道,“那明日见过意儿后,十娘准备如何把她救出去呢?” “按照繁星冬对意儿的在意,他是绝对不会想发卖掉意儿的,哪怕十娘让意儿故意犯错惹怒他,也不一定是发卖,还可能是……还可能是被打板子打死。”周央担心十娘对繁星冬的可怕没有了解,赶紧将他知道的繁星冬作为说了出来。 这些事是樊星海以前不知道的,他只以为大哥只是讨厌他而已,对自己院子里的人至少还是不错的吧,没想到,是他把大哥想得太好了。 那个小姑娘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这样可爱勇敢的小姑娘,他那里舍得她被大哥磋磨死,“要不,我去把意儿讨到身边来伺候,只要意儿到了我身边,那就一切好说了。” 周央遗憾的摇摇头,“二公子,不是我说,阖府上下都知道大公子讨厌你,越是你在意的,他越是要毁掉,你去要意儿,那不是让大公子对意儿更上心更不会放过她么?” 不用周央说,樊星海也是知道大哥对自己的恨意的,“那,那我去求我娘,找父亲帮忙,就说我娘喜欢意儿,父亲开口,大哥再不愿意,也不敢做什么,等意儿到了我娘身边,我就把意儿带去给十娘,让她们姐妹赶紧离开京城便是了。” “可是夫人又不受宠,她不是被繁老爷冷落到偏院来了么,她开口,繁老爷会答应么?”不知个中缘由的周央对此表示怀疑。 这话问得樊星海异常尴尬,柳茹月开口帮他脱困,“我已经想好了一个主意,让意儿假装生病,所以必须要意儿自愿配合才行。” 樊星海并不是那么赞同这个方法,“生病?现在大哥还是在意意儿的,肯定会找大夫来替意儿看病,这不是一看就揭穿了么?” 第374章、那人爱吹牛 周央此刻也觉得樊星海说的在理,穷人看不起病,可是繁星冬不差钱,“是啊,哪怕意儿配合,她故意淋水把自己弄得发烧,大夫也能救好的吧。” “我不会让意儿折腾自己来得病的。”柳茹月率先就否定了周央的猜测,“如果他找大夫来,一定会识破意儿装病,可是,那个大夫如果是我们安排好的人呢?” 两个少年眼神一亮。 周央佩服万分,“还是十娘有办法。” 樊星海已经在考虑细节和可操作性了,“可是,怎么才能恰好的找到十娘安排好的大夫上门替意儿看病呢?” 周央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樊星海,“我在院子里,到时候我去找大夫就行了啊,现在繁星冬很信任我,我腿脚快,他肯定会派我去找大夫!” 樊星海依旧不看好这个说法,“你在府里,就代表大哥也在府里,大哥其实还是聪明的,也较真儿,哪怕十娘找的大夫确定意儿治不好,或者患上了什么瘟疫,大哥也不一定立刻就让人把她用席子裹了扔掉。 他或许会换别的大夫再来给意儿看病确认,至于确认几次,我们不可能股摸准,到时候大哥也不一定次次都派周央去找大夫。” “二公子说的对,我在大公子身边伺候的这几个月,见识过他的难缠,书院里如果是比他地位高的人,他不敢质疑反驳,但一旦是不如他的人,他又有了本事,会找各种机会欺负人,绝不会只一次就收手。”周央愁眉不展起来。 “何不趁着大公子不在家的时候做的呢?就算我不在,到时候二公子在家里,也是能暗中配合的吧。” 樊星海摇了摇头,“按照你方才所说,大哥不在的话,那院子里的人怕是都不会替意儿找大夫,巴望不得她去死算了,这于十娘的计划是相悖的,因为大夫是必须请的,而我进不得大哥院子,若是那天我故意进去查看,然后发现意儿病了,我替她找大夫,大哥绝对很觉得有问题的。” 周央头疼的挠头,“我觉得还是直接把意儿带走算了,就装成我把意儿掳走了就是了,我走之前就留一封信给他,说我看上意儿了,让他看在我保护了他几个月的份儿上,就把意儿让给我好了,反正我之前也向他讨过意儿,只是他没答应。” “……”柳茹月和樊星海无语的看着他。 “有了。”周央的话也帮柳茹月完善了计划中的漏洞,“你说他不敢质疑比他地位高的人,恰好,我这里就有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周央,“谁?” “这事儿还是得劳烦星海帮忙才行了。”柳茹月含笑的看向樊星海。 “我需要做什么?” 这会儿,就显得柳茹月出入各类官宦世家后院做饭的好处来,她如数家珍的细说着某人的生平,“来我铺子上吃饭的有个书生名叫李辉。 他是当朝御医李祥的幺子,因着是老来得子,李祥对李辉很是溺爱,舍不得让他吃苦学医,中途让他去念书去了。 李祥也不求他考取功名,所以也不强求他作出多大学问,反正到时候为他捐个官儿,让他混个一官半职,有继承衣钵的在宫中当值的哥哥们照拂,李辉在地方上也不会过的差,大家都会给他几分颜面多加照拂的。 但李辉这个人呢,还是跟着族里的孩子学过医,算是半桶水响叮当那种,偶尔就爱在外人跟前显摆自己的医术,他人也聪明,不会拿人命来开玩笑,就一些小打小闹。 因着他父亲和哥哥都在宫里当差,大家也不敢质疑他,也不会揭穿他,所以京城的不知情者反倒是流传着一个小神医的说法,有人得了病求上门让他治病,他肯定是不会治病的,装起高深来,被求得烦了,就把人扔给族里的兄弟姐妹治,所以他的名声倒是一直没有坏过。” 樊星海在一旁听得惊讶不止,“我发现我竟是听人说过小神医李辉的事情,但我不知道李辉的医术竟是被无知者吹出来的,难道,当真他每次都没有被人揭穿过?怎么可能呢?” “说是吹的,也不尽然。”柳茹月深知民间疾苦,也听过一些不同的说法, “或许是有人知道他好面子,为了装下去,他也会把病人扔给族人治疗,所以知道他底细的人们心照不宣,故意吹捧他,这也不算坏事,没钱治疗一些疑难杂症的病人遇上他,还真就是重获新生了,虽说是在他族人的手里得到的治疗,但他族人也是看在李辉的面子和钱上,才帮忙的。” “他还给钱啊?”周央想不到有人竟然会为了维护住吹出去的牛,做到这个份儿上,“那些人得了疑难杂症,难道自己不带钱看病的么?不可能各个都是穷人吧?” “恩,你问到关键点上了。”柳茹月对周央露出肯定的笑容,“哪怕族人愿意帮忙,药材这些也是极其费银子的,李辉再受宠,手里的银子也有限。” 没人能比樊星海更明白没有银子,压根就没有大夫愿意替人看病的残酷真相了,“所以,十娘的意思是,李辉很差银子?” 听起来,李辉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樊星海对他甚至有些生出好感了。 柳茹月知道樊星海的过去,专门说道,“他也不会把自己搞的那么狼狈,他自己吹吹牛装装样子的时候看的都是小病,疑难杂症都是扔给族人看,所以现在来说,非疑难杂症他其实是不会搭理的。” “十娘对此人如此了解,还需要我做什么呢?我也不认识他,他也不是我们书院的人。”樊星海如何也想不通这点。 “虽然我知道他也很想孝敬疼爱他的父亲,但是到底他还没找上我,我和他也没什么交情,我这么贸然的找上他,太突兀了。” 两人都想起来之前柳如月找樊星海自荐时候的尴尬。 樊星海知道十娘的意思了,“十娘的意思是让我去把他引到你跟前。” 这样做是颇费周折,但柳茹月现在还不想那么早暴露自己,毕竟那李辉和皇宫以及朝堂也会有些联系,所以不能是自己求上门去寻求帮助。 第375章、按计行事 “我希望到时候,你去主动找到李辉,就说你能说服我去他家给父亲做一桌筵席,但你也需要他替你做一件事,那就是让他对府里的人说一个小丫头得了不治之症,甚至会传染给府里的人就行了。” 樊星海依旧愁眉不展,“但是,李辉若是问我为什么知道他想请你上门做筵席,我怎么回答?” “你就说是与别的书院的人参加以诗会友的时候,恰好听到的,你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来碰碰运气,这样一来,他也没办法追根究底,而且,你一定要给他说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了救人,他虽说喜欢吹牛,半桶水响叮当,但他不是坏人,会帮我们的。” 对于这一点,柳茹月是很是笃定。 樊星海顺了一遍,发现这么做可行性还是有的,“好,我找机会去找他,不过还得麻烦十娘把李辉什么时候下学,下学后爱去哪里玩告诉我。” “我会让人查清楚的。”李辉的事儿,只是她去别人府里做菜听府里贵人说的趣事儿。 柳茹月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就专门去调查李辉生活习惯。 趣事儿记得牢,详细的事情,还得找小疯去确认。 三人就这么在小厨房里,商量好了如何搭救意儿的大纲。 率先离开的是周央,他不能让繁星冬等得太久,先回去回禀更重要。 柳茹月泡好了需要提前泡制的食材,就跟着翟宁离开了繁府,回家后写好信,就让人给小疯带了过去。 小疯办事,柳茹月现在是很放心的,便专心为第二日的寿辰做准备。 第二日一早,她带着生辰糕点赶到繁府的时候,果然被人拦了下来。 这也是昨日大家商量的时候,就猜到了周央回去回禀实情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柳茹月没让周央回去回禀假消息,现在还不是周央暴露或者失去繁星冬信任的时候,她让他如实回禀。 这就有了这一遭被拦下的画面。 因为早有防备,樊星海这一大早没有搭理繁星冬的邀请,直接来后门等待十娘。 下人们的刁难,在二公子出现的时候,自动破解。 但一行人到了厨房,又发现昨晚临走前柳茹月泡制的笋干、火腿这些,已经被人掀翻在地上,是用不了的了。 哪怕早有预料,樊星海见状还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大哥当真是恨他入骨。 柳茹月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这些东西,我是故意泡制的,其实今日做菜根本用不着这些。” 上一世做低等仆人,见多了别人的宅斗,这些事她早有提防,故意摆了个靶子让繁星冬打而已。 这话也并没让樊星海心情好多少,他并不是因为不能为父亲做菜而难过,而是因为大哥对他的恨。 “你也不必太难过,别看繁星冬比你年龄大,但他娇生惯养不比你懂事,他针对的不是你,而是每一个当他父亲续弦的女子。”能接受父亲续弦继母的孩子是少数。 只有有些人会表面维持一下虚情假意,让当家人以为家庭和睦,让当家人觉得自己依旧是大方得体心胸宽怀能堪当大任的罢了。 像繁星冬如此恨意外漏之人,其实反倒比那些阴着来的人好对付多了,但是柳茹月看得出来,樊星海没想过要对付繁星冬,因为……他并没觉得繁府是自己的东西,他不在乎繁府的家产,他最多只是贪恋了一点点繁老爷的关心。 但是,繁星冬依旧不会放过他。 这让柳茹月不好开口了,因为当事人都不想反击,她说若是让他去主动反击,会让樊星海接受不了的。 倒不是柳茹月不想去做这个恶人,而是人不吃一次亏,是不知道疼的。 虽说樊星海一直在繁星冬手里吃亏,但他自己不觉得痛,还没痛到痛彻心扉,他就不会想反击。 就像自己,哪怕被婆婆扔下吴江,她也没觉得这事儿和陆铖泽有什么关系,直到亲自被他烧死那刻,才醒悟自己多傻。 若是谁给她说是她夫君要害她,她一百个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现在的樊星海就和当初的自己差不多。 所以,她也只能往好了劝,“只是恰好给繁老爷当续弦的是你娘,而你娘又把你带来了罢了。” 樊星海的父亲,柳茹月已经让人查清楚了,的的确确是岳无逸的同袍,樊魁英。 而且岳无逸也说过,樊星海和樊魁英虽说身材上不像,但他两的眉眼、嘴巴、鼻子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樊星海长得瘦弱,气质上阴郁很多,不似樊魁英那般坚朗爽利。 但两人的的确确是亲父子。 绝对不可能像繁星冬对周央所说那般,樊星海娘和繁老爷早在正妻还活着的时候,就有了首尾。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樊星海的娘心中只有樊魁英,嫁给繁老爷当续弦,还是为了儿子。 名字的相似,只能说巧合,并不是因为别的猫腻。 樊星海今日也比较忙,哪怕他娘亲想要避着繁老爷,今日是繁老爷生辰,繁老爷未曾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甚至对她有恩,她也不能在他生辰的日子,避而不见,让繁老爷在宾客跟前丢脸。 所以,很快,樊星海就跟着娘亲一起去了前厅招呼来客。 柳茹月今日准备的这两道菜,菜式新颖,却不费时间。 生辰蛋糕也是早就做好的,一并带来,现在她就守着蛋糕便好。 繁星冬收到下人的回禀,知道他已经把樊星海请来的厨娘泡发的菜毁掉了。 十娘厨艺再好,也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临了买些菜来做,也不可能是多精致多稀奇的菜了。 但他也不会就此放过,对周央说道,“你去盯着,一会儿一旦十娘端菜过来,你就找机会毁掉那些菜。” 周央点头应下,从繁星冬跟前悄悄离开。 会功夫的周央办事,没有一次不成的,繁星冬对他是越用越顺手了。 周央得了机会光明正大的离开的繁星冬跟前,没有直接去找十娘,而是翻墙回了院子。 院子里的下人的确如十娘所猜想那般,大部分都去外面帮忙了,只留了柳红柳春两个在院子里守着主屋,一个老妈子守着院门。 第376章、这一声娘 会功夫的确如繁星冬所想那般做坏事十分方便,周央这次不走正门,谁也没发现他中途回来了文曲苑一次。 他直接去下人屋子,找到了正蹲在地上抓蚂蚁的意儿。 “意儿,大公子找你,让我来带你去前厅。” 意儿始终对周央有些防备,“大公子说了,没抓满一碗蚂蚁,不许我乱跑。” 她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会说话一般,明晃晃的就是在说周央在撒谎,大公子不可能找她去前面的,大公子从来不让她离开文曲苑。 以前混江湖,时常听说人牙子拐骗孩子挺容易的,怎么轮到自己这儿,这小姑娘就那么难哄呢? 是小姑娘太聪明,还是他的谎话太拙劣? 只怪时间不够,若是让二公子找到机会提前给意儿说好让她跟自己走的话,就好办多了。 “好吧,是二公子找你,其实是二公子拜托我来照顾你的。” 意儿瘪了瘪嘴,继续埋头找蚂蚁。 他刚才是被小姑娘鄙视了吧!? 周央抚着额头,感觉说谎哄孩子这事儿他是真没天赋,他就打打架出一把子力气还能看,哄繁星冬那些话也都是十娘预先设计好的。 而意儿这边,他因为之前太冲动,没按十娘所说慢慢来,遭报应了,孩子不信任他。 望着小姑娘的后脑勺,周央决定不纠结了,他直接上前点了小姑娘的穴道。 也就眼睛还能动了,小姑娘等着大大大眼睛,害怕极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动了。 “小姑娘家家,怎么就那么多心眼儿,我带你去见个人。” 带了个人,他也不敢随便起跳,得空出手扶一把墙,周央就把意儿夹在了胳膊下。 意儿在惊慌中体验了一把飞翔的感觉,她都吓哭了,这个人对她这样,恐怕真的是爹爹派来偷走她,要对她下手了。 翻过了墙,周央察觉胳膊一凉,一低头,发现小姑娘哭了。 他手足无措的贴着墙,躲在树背后安慰道,“你哭什么啊,我是在帮你,一会儿看到来人,你感激我还来不及呢,别这么瞪着我,我真不是坏人。” 周央发现自己怎么劝都没有用,只能再次夹着她,找着树荫多的地方跑。 还好夫人的院子很是偏僻,他带着人往偏僻的地方跑,倒是越来越轻松。 眼看着越走越荒凉,手脚都不能动,还叫不出声的意儿越发绝望。 忽然,她发现坏蛋周央再次跃上墙头,她以为这是要彻底离开繁府了,却发现他带着自己来了一个很是偏僻的院落,而且前方出现了一口长满青苔的水井。 难道……难道他要把自己扔进水井里去? 但是没有,坏蛋夹着她走到了一个房跟前,没有敲门就推门而入。 意儿惊喜的看到了两个女人的背影,她们在切菜,她想大声呼唤,但是叫不出声来。 “十娘,我过来了。” 坏蛋认识这两个人? 不等重燃希望的意儿再次陷入绝望,就看到那切菜的女人转过了身。 那张脸,让惊慌绝望的意儿屏住了呼吸。 那是娘的脸! 可是她亲眼看着奶奶把娘亲推下吴江,吴江的江水奔流不息,坠入其中大多尸骨无存,娘亲断然不可能活下来的。 柳茹月一回头,就看到了被周央夹在胳肢窝的二闺女。 她这心一上一下的,又是因为确认了二闺女的确在这里而开心,又是因为周央办事粗鲁而忍不住想说他两句。 翟宁在一旁看得揪心,知道十娘大概是要调整一下心情的,对同样愣神的小姑娘道,“十娘受你姐姐所托,来看看你,若是你信任十娘,十娘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繁府,带你去见你阿姐。” “她叫十娘,一会儿可别叫错了,你若是信任她,就眨三次眼睛。”翟宁生怕小姑娘一会儿叫错了,让周央发觉不对劲,一个劲儿的暗示明示。 这么明显的说辞,意儿心里被巨大的惊喜占领,虽然她脑海里此刻无法仔细思考,但她记住了,现在她只能叫娘亲十娘。 小姑娘眨了三次眼睛,翟宁对还傻站着,夹着意儿的周央道,“还不快给小姑娘解开穴道,傻站着干嘛呢。” 周央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将意儿放在了地上,顺手给她解穴道的时候还警告她,“能动了,可别乱叫,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原本眼里只有娘亲的意儿闻言,终于想起这个人绑了自己,生气又委屈的看着这个不靠谱的小哥哥。 小姑娘的眼神看得周央怪不好意思,轻轻的在她后背上点了一下。 意儿手脚能动了,她朝柳茹月跑了过去,一猛子扎入日思夜想,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母亲怀里。 “娘……”她轻轻啜泣,除了离得近的柳茹月,谁也没听清楚她叫了一声什么,方才那个姨说了让她叫娘亲十娘,她已经吃过苦了,知道世界充满了无奈,娘亲现在肯定不能忍她,“十娘。” 就在周央纳闷这个小姑娘不是从来不认识十娘,怎么会如此激动的时候,意儿克制的从十娘的怀里退了出来,指着他说道,“十娘,这个坏蛋绑了我,你能救我么?” 周央,“……” 被这么一搅和,周央完全忘记刚才自己在怀疑什么了,或许就是小姑娘看到十娘长得很是温柔慈祥,所以很想找她倾述吧,他第一次见到十娘的时候不也那样么,会忍不住的就相信她,亲近她。 “周央,看来你把意儿吓到了,你先出去一下,我好好哄哄她,你在这里,她有些害怕呢。”柳茹月借着意儿的话,趁机将周央支出去。 周央摸摸鼻子,他方才也是心急嘛,不这么做,现在还在院子里和这意儿打嘴仗呢,“好,那我出去帮你们盯着门儿。” “嗯。”柳茹月微笑着看周央离开了厨房,关上了门。 她这才垂头去仔仔细细的看自己这苦命的孩子,眼泪不要钱的从眼眶里滴落,“雪慧~,你吃苦了,娘终于找到你了!” 雪慧方才还能克制着自己,心中还有旁的猜测,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娘,直到柳茹月这一声雪慧叫出声,她再次扑入娘亲怀里。 第377章、大公子待我很好 她叫雪慧,许久不曾有人叫她这个名儿了,她才不是什么意儿呢,这名字让她心中委屈又难受。 瓮声瓮气的哭道,“娘,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呜呜呜。” “老天爷心善,知道我放不下你们,没让河神收了我,给我机会回来找你们了。”第二次的人生,怎么就不是老天爷的善意呢,柳茹月心中万分感激。 “那,那娘亲找到我们后,老天爷会把你立刻收回去么?”雪慧想起了别的丫鬟们讲的志怪故事,知道心有执念的鬼怪在完成心愿后,就会回到她们该去的地方,离开人世间。 雪慧担忧的抓紧了娘亲的衣服,哪怕娘亲是鬼,她也不怕,这可是她的娘亲,她不要她走。 柳茹月被孩子这么一个问题问住了,她当真没想过这个事,老天爷让她回来,会让她完成心愿后,就让她离开么? 见娘亲久久不答,雪慧的心揪得疼痛不已,“娘,雪慧让你操心了,以后我再也不犯傻惹您生气了,娘亲找到弟弟妹妹后,也不要走,多陪陪我们好不好?我们一起向老天爷许愿,多给神仙们进贡好吃的,让他们让娘亲多陪陪我们!” 如果这样有用,柳茹月也会照做,她现在也有多做善事,希望能有些用吧。 柳茹月伸手帮雪慧擦着眼泪,“慧儿,娘亲还活着呢,没死,你摸摸看,娘是热的,找到你们之后,娘亲也不会走,会陪着你们的,陪你们长大,陪你们成婚生子。” 被柳茹月拉着手摸上了母亲脸的雪蓉,终于安心了一些,又问道,“能陪我们一辈子么?” “……能。”柳茹月不想让孩子伤心,满口应下。 雪慧终于破涕为笑,“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家,你找到阿姐,和弟弟妹妹了么?” 对孩子,柳茹月没什么好隐瞒的,泪流不断的说道,“阿姐已经找到半年了,永庆有些眉目了,雪汐还在找。” 雪慧抬起破皮还没好的手指,帮娘擦着眼角,安慰道,“娘,你别哭,你放心,当初我们知道阿姐会被卖到京城,就说好了,不管我们被卖到哪里,一定要找机会来京城。 阿姐怕我们没有目标会找不到,她若是入了花楼的话,就一定要成为京城最有名的花魁,这样,我们只要去找花魁,就一定能找到她,这样我们四个兄弟姐妹就能团聚了。 现在他们还没消息,没关系的,阿姐也会努力去当花魁的,到时候他们自己就会来找我们了。” 柳茹月一时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翟宁一个五大三粗的女汉子,也听得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十娘的孩子们心疼的让人想好好保护,真想早些把他们都找回来啊。 这么懂事的孩子,他们的亲爹怎么就忍心要杀了他们了呢,他们的奶奶和二伯怎么就忍心把他们卖钱呢? 柳茹月揉了揉雪慧的脑袋,这孩子说话,还是泛着傻气儿,柳茹月知道她是出自好心想劝自己才这么说的。 她怎么能让雪蓉再去那腌臜的地方争什么花魁,她又不是廖仙儿那狠心的父亲和继母。 但,那也是他们这群孩子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她不忍苛责说出这番话的雪慧。 “娘,我在繁府过得还好,大公子对我也不错的,你走吧。” 柳茹月傻眼了,她感受到怀里的孩子伸手推了推自己,雪慧竟然让自己走? “雪慧,你说什么呢,娘找到了你,自然要带你离开。” 雪慧摇了摇头,流过泪后更加清澈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娘,这繁府多有钱啊,你看,我现在穿的衣服也是绢丝的,还有头花戴呢,每天也有肉吃,我住在大房子里呢,比以前在家里过得好多了。” 若不是安排了周央去繁星冬身边亲眼见证过雪慧的生活,柳茹月都要被孩子这一幅满足的笑容骗到了。 雪慧见她不愿意走,继续劝说道,“看到娘还活着,也知道阿姐的消息了,我已经很满足了,大公子也给我取了一个新名儿了,我叫意儿,我已经不叫雪慧了。” 说到这里,雪慧脸上的假笑都快要维持不住了,“我……我不想离开这里,娘走吧,以后,我会找机会出来见你的,我赚了银子也会托人给你带出去。” “娘不要你的银子,娘会把你赎出去。” 雪慧猛地摇了摇头,“我在这里过得很好,真的,跟府里的千金小姐似得,大公子吃什么,我也能吃什么,我不想出去吃苦了。” 这绝对不是雪慧的心里话,柳茹月看她说着狠心的话,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见娘亲不为所动的样子,雪慧终于忍不住,决定给娘亲说清楚一点,“娘,阿姐在那样的地方挣银子不容易,要找弟弟妹妹还得花更多钱呢,我不想阿姐太辛苦了。 要让大公子身边的周央帮忙,肯定给了他超过大公子给的月例很多倍才行吧,大公子说过,给他一千两银子也不会放我走的,我是他的……开心果,大公子看到我就会开心,他很疼我的,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没必要让阿姐拿那么多银子赎我,拿去去找弟弟妹妹多好。 而且,我在这里也能赚月俸呢,只是我现在还小,光吃饭不干活没银子拿,等我长大些,我会想办法赚更多银子,让阿姐也轻松点,等找到了弟弟妹妹,我和阿姐会赚银子养你们的。” 这原本就是雪慧这些日子能在大公子身边坚持下来的动力,只是现在知道娘亲还活着,她的计划里又加上了养阿娘,她的动力,更足了。 想到这里,雪蓉灿烂的笑了起来,“娘,有你在外面帮忙找弟弟妹妹,就更好了。” 柳茹月捂着脸哭了起来,她在孩子们眼里到底是个怎样失败的形象,让她们这么为她着想,觉得她赚不了钱,觉得她还需要两个孩子挣这样的银子养。 她在反思,掏出了一些久远的记忆。 是啊,曾经的她只是一个没有主见的村妇,什么都不懂,在他们的爹跟前就是一个不会思考,只为一家人烧锅做饭、洗衣砍柴的妇道人家。 第378章、窝心 她把陆铖泽看得比天更重,黄氏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所以孩子们觉得她这个娘亲,好好的在家里待着等她们赚银子养她,等着弟弟妹妹自己来京城找雪蓉,到时候就能一家团聚了,根本不用她操心。 “娘,别哭了,雪慧心里难受。” 柳茹月点点头,觉得失败的自己此刻还是得让孩子对自己生出一些依赖更好,免得她又自作主张,做出无法挽回的决定。 “我不哭了,雪慧,你阿姐不会再当花魁了,你娘现在很有本事的,开了一个食肆,很多大户人家请我上门做饭呢,繁府的老爷想请我都请不动呢,我还是为了来见你,才来的。 对了,娘还开了个十娘糕点铺,娘卖的糕点,好多好多人喜欢吃呢,娘已经花银子把你姐姐赎出来了。” 没成想雪慧并不是欣喜柳茹月的成就,而是担忧不已抬着脸问她,“阿姐不当花魁的话,弟弟妹妹怎么找得到我们呢?” “你看,你姐姐没当花魁,我不也找到她了么?你没去找阿姐,我也找到了你。”这句话,柳茹月说得有点亏心了,上一世雪蓉的确当了花魁,若不是她在京城遇到了当了花魁的雪蓉,她这辈子也不知道往京城赶。 所以,孩子们在人牙子马车上商量出来的计划,当真是有用的。 但她绝无可能让雪蓉再去当花魁。 她不能让两个孩子知道自己的归来是因为阿姐这样的牺牲,他们回来后,还会安心享受这样的家庭美满么?他们会愧疚一辈子的。 她现在努力赚钱,就是为了不用她们设计的方法,也能找到孩子们。 若是还找不到,她到时候也能制造一个假雪蓉,让雪汐和永庆找过来。 雪蓉愁眉舒展开来,似是才意识到了娘亲竟然这么厉害,“娘,你……” 她伸手轻触柳茹月的脸蛋,愁绪满面的呢喃,“娘亲这么厉害,想来当真是死了,变成了鬼神才能平白无故的找得到我们。不然……这就是我的一个梦,只有梦里,才能这么美好。” “……”没想到平时在孩子们里头,最憨的雪慧竟然猜中了一二,她重活一世,不晓得算不算变成了鬼神。 但是这样诡异的事情,柳茹月也不敢让孩子知道,害怕孩子们害怕她。 颇有掩盖真相的意味,她辩解了起来,“娘不是平白无故找到你们的,我被扔下吴江,爬上来之后,遇到了一个姨叫莺歌,她很厉害,很能挣钱,她很有本事,她曾经是秦淮瘦马,她有路子,娘能找到你阿姐也是巧合,正好莺歌姨去私宅买姑娘遇上她了。” “你阿姐给我说了你们的计划,所以我就发了狠的赚银子,去找那些卖了你们的人牙子,找到他们就能知道你们被卖到哪里去了,雁过掠影,鸿飞拂尘,找人也就不算大海捞针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娘也太有本事了,娘说开了糕点铺子,我吃过娘亲做得莲花酥,可好吃了。”雪慧到底是孩子,很快就被柳茹月说服了,说起吃的,那味道还犹在嘴边呢。 第一次感受到了撒谎之人的心理压力,竟然是被雪慧逼出来的紧迫感,以后谁还敢说二丫头傻?柳茹月第一个不答应,她这样靠着本能去感受的孩子,才是纯粹的。 “以后你想吃,娘天天做给你吃。” “好。”雪慧心中的所有疑虑担忧在柳茹月解释开之后,就消散无踪了,而且娘亲现在这么厉害,她觉得什么问题都不算问题了,娘亲肯定能解决的。 见这孩子情绪换得快,柳茹月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希望她保持警惕多想想好,还是让她保持纯真傻乐更好。 “你家大公子不是个好人,你现在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我是你的娘亲。” 之前雪慧知道十娘是谁,此刻已经明白大公子讨厌的十娘糕点铺的老板娘就是自己的亲娘了,“我知道的,大公子很讨厌娘,若是他知道我是你的女儿,肯定会……不放过我的。” 不想揭孩子的伤疤,她年龄虽小也是知耻的。 柳茹月道,“周央不是娘亲收买的大公子的人,他原本就是娘找来安排进繁府照顾你保护你的。” “真的么!”雪慧开心的眼睛都泛着星光,尔后又聋拉着脸道,“都怪我,竟然不相信他,他都说出阿姐叫我的小名儿了,可是我又担心他是爹爹派来的。” 说到这里,雪慧猛抬头,激动的语无伦次的说道,“对了,娘亲,不要相信爹爹,他是大坏蛋,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姐姐已经给我说了,娘不会相信他的。” “真的么?你真的不会相信他了吧?”雪慧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娘亲的表情。 曾经那个以夫为天的自己,在孩子们眼里还真是个容易被男人欺骗的无能之辈啊,是男人哄一哄就会相信那种可怜虫。 “真的不会,我已经见过你爹了。” “什么?”雪慧惊愕的瞪大了眼,目露担忧。 “你放心,娘对他已经死了心了,他杀我就算了,竟然还要杀了你们,若不是你二叔贪银子,把你们卖了换钱,你们就……娘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学会发现娘亲说得很是咬牙切齿,这才相信了她的话,她知道娘亲多爱爹,害怕她不知道内情再被爹爹骗,娘再被杀一次的话,就没那么好的运气能回来了。 这是她的娘,她一定要好好守着她,不让她被爹爹骗。 柳茹月这才步入正轨的对孩子介绍自己现在的身份,“我现在叫苏碧君,大家都叫我十娘,以后雪慧不要叫错了,知道么?” “知道了,可是爹爹见过娘了,他有没有想害你?”雪慧的心都拧紧了,担忧的不得了。 “你爹……放心吧,娘在他跟前装的很好,他试探过我好几次,我都没露出破绽,但是我不能让他见到你们,我长得像只能说是巧合,你们若是被他看到了,他肯定会对我们再次动手。” 第379章、记牢娘的话 “所以,我把你姐姐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把你救出去了,你就过去陪你姐姐。” 雪慧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娘给你说的话,你都牢牢记住,只要好好配合,就能顺利离开繁府,好么?” “嗯。”娘亲好严肃哦,雪慧知道严重的也跟着认真起来。 两母女窃窃私语了起来。 门口响起轻轻的两声敲门声,周央推门而入,“十娘,有人过来了。” 雪慧已经知道周央的身份,也知道了周央并不知道娘亲的真实身份,便从娘亲的怀里退了出来。 柳茹月对周央说道,“我已经让意儿相信我们是她阿姐派来救她的了,以后她会配合你的。” 雪慧知道,有外人在的时候,她在繁府,那就还是意儿,她对周央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带我来,我已经知道你是为我好了,我后面会听你的,周哥哥。” 小女孩儿甜甜的叫他周哥哥,周央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你不怪我就好。” 两个孩子关系好,柳茹月是乐见的,这样一来,周央这样的性子肯定会豁出去的保护二闺女,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担忧,“你们在大公子跟前,可不要这么亲密,免得他生疑。” “好的,十娘。”两人异口同声的应下,然后对视一眼,又都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柳茹月叹息着摇了摇头,“周央,你小心些把意儿带回去,不要让人瞧见了。” “十娘就放心吧,我办事妥当得很。”周央拍着胸脯保证,就上前去牵意儿的手。 “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也得把菜炒好了端过去了,不能和你说话了,意儿再见。”柳茹月依依不舍的对跟着周央往门口走的意儿告别。 意儿在心里叫了一声娘,“再见。” 周央皱了皱眉,“大公子叫我找机会把你做的菜砸了,不让你端去宴席上。” 意儿显得有些气愤,没想到大公子这么讨厌娘亲,以前她还觉得能忍着大公子的折腾,现在却难掩怒火了。 对繁星冬的恶早有猜测的柳茹月对她轻轻摇着头,又对周央道,“你放心,这事儿我不会让你难做,你先带意儿回去,不用再来找我,我会假装被石子儿砸到了,把菜摔了。” “不过,蛋糕我不会毁了,也摔不了,是用推车推的,毕竟二公子帮我进来,我也不能让他太为难,摔了菜,你也稍微能对大公子有个交代。” 周央扫了一眼那个推车,也知道怎么对大公子交待了。 “我明白了。” 他垂头对意儿说道,“不想被我夹在胳肢窝,一会儿就抱紧我脖子。” “好。” 周央将意儿抱在怀里,意儿乖巧的伸手环在他脖子上。 待得出了门,周央双手在树上一撑,就跃上了高高的树,刚藏好,来人就转到了后院月门口。 来催菜的人是樊星海的娘亲小甘氏身边的丫头东青。 小甘氏对繁老爷淡淡的,但儿子想表达心意,她也不会搞破坏。 “十娘,菜做好了么?前头可以传菜了。” 柳茹月用凉水洗过脸,哭过的眼睛已经不太明显,“马上就好了。” 这菜方才就切得差不多了,抄一抄就行了,哪怕是一会儿要摔的菜,柳茹月也没敷衍。 两道菜很快就炒了出来。 东青想要帮忙提食盒,十娘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厨娘,她可不敢让她干重活儿。 一会儿要亲自摔了菜,柳茹月怎么会让东青提食盒,其实做戏做全套的话,最好还是让周央来扔石子儿砸人更好,如果那样,柳茹月照样不会让东青提食盒。 她是府里的丫头,摔了东西就要受处罚,柳茹月从来没想过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就故意去害无辜的人。 哪怕可能会牵连到无辜者,柳茹月也会尽量缩小范围。 “东青,你可是夫人跟前的丫头,我怎么能让你提食盒,你这双巧手呀,还要给夫人梳头呢,今儿夫人的发型就特好看,你可在路上给我说说那发髻是怎么梳的么?”柳茹月将食盒提了起来,一副有所求的模样,拉着东青攀谈。 东青只顾着去回答柳茹月的问题,被柳茹月岔开了话题,一路上就越走越远了,柳茹月妙语如珠,关于梳妆的问题多得很,东青竟是一路上都在绞尽脑汁的回答她。 直到柳茹月摔了一跤,里头的菜全摔在了地上。 东青吓得脸色惨白,“菜摔了,这可怎么办?” 柳茹月庆幸自己让周央回去了,自己来动手,看把这丫头吓得。 “东青你别着急,我还做了一个生辰蛋糕,翟宁在后面推着呢,要送什么礼,繁老爷又不知道,我们一会儿就说只这一个蛋糕就掩过去了。” 东青很是害怕二少爷因此受了府里的气,“可是这只一个蛋糕,会不会被人说礼数不周,礼物太少了?” 翟宁推着推车过来,安抚道,“礼物少?得胜候当日过寿辰,嫡长孙送的也只一个十娘亲手做的独一无二的生辰蛋糕而已,谁敢说二少爷请十娘做的这一个蛋糕少,不够分量?” 东青一想,的确是这个理儿。 他们这样的小富庶人家,在京城根本不算什么的,同样的人家没听说哪家成功请十娘上府做过菜。 人家得胜候都没嫌弃十娘只送了一个蛋糕过去,繁府那些亲戚凭什么说京城仅此一家的生辰蛋糕寒酸、上不得台面? 虽说这蛋糕,东青不知道好不好吃,但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好,我赶紧把这些东西扫了,免得被人瞧见了做文章。” 东西摔碎本就代表不吉利,可是附近也没见着笤帚,她伸手就去拿。 柳茹月拦住了她,从推车挖个坑,把这些东西直接埋了就是。” 东青觉得这样做不错,一会儿大家还要去前头呢,提着食盒,肯定要被人追着瞧里头,提着碎片见寿星公,她是嫌命长么? 东青不敢让柳茹月动手,手脚麻利的在路边挖了个小坑,又用铲子将碎瓷片、和菜一并铲进了坑里,埋了起来。 第380章、羡煞众人 用铲子拍得地面严严实实后,东青还捡了落叶撒在上面,这样看起来就不突兀了。 柳茹月又从推车 东青都惊呆了,那推车 而且,就像是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的? 柳茹月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道,“以前我给好多寿星公送过蛋糕,路上状况百出,一开始都是找人抬蛋糕,可是容易出意外摔了蛋糕,就找人订做了推车。” “但是我还是担心路上发生什么意外,就备好了许多东西在掀开推车 东青对柳茹月露出了佩服的神情,“十娘想的可真周到。” “走吧,可不能误了吉时。” “好。” 待得三人推着推车到前厅宴席的时候,等着看好戏的繁星冬脸色一变,他回过头,发现周央才从另一条路走过来。 怎么回事? 他扫了一眼正在献礼的十娘,用眼神责问着办事不利的周央。 周央快步走到他身后,俯身贴在他耳旁小声说道,“菜已经摔了,但这推车实在太稳,我也不能直接出面。” 繁星冬心中虽有不满,看了一眼今日因为继母小甘氏的出现而心情不错的父亲,也知道若他在明面上针对樊星海,父亲定然会对他失望。 对周央没毁掉蛋糕的怒火,也只能按下不发了。 那边厢,樊星海已经站起身,走到十娘跟前,对繁老爷施了一礼,“父亲,这是我找十娘为你定做的生辰蛋糕,祝愿你似松柏气节,寿同山岳人。” 柳茹月也掐着时间揭开了罩着蛋糕的罩子,露出里头高45寸宽,底座20寸宽的圆形蛋糕。 “蛋糕共有六层,也是祝繁老爷事事都能66大顺。” 在柳茹月介绍生辰蛋糕的时候,来客们也自行的打量这蛋糕。 “这就是十娘做的蛋糕啊!” “我家娘子甚是喜欢十娘糕点铺的糕点,也曾买过那什么千层蛋糕来吃,味道很不错,却也没这么高,没想到六层就能这么大一个蛋糕了。” “这么大的糕点,怎么做出来的呀,听说十娘轻易是不会做这么大的蛋糕的,想来做的事情也颇费功夫吧,第一个能吃到这糕点的可是得胜候呢!” 虽说得胜候府在众多勋贵眼中已开始走下坡路,再过两代就会彻底没落,但对于普通的富贵人家来说,那可是侯爵,也是他们高攀不上的人家。 也很是能为十娘出品的糕点抬抬身价了。 “不止呢,听说还给右相做过,还给辰王做过,还有……” “我家娘子就爱做糕点,听说十娘做得糕点能和与人身高媲美,偷摸的在家里尝试过好多次,用面粉揉了特别大一个面团出来,不管是用烤的,还是蒸的,味道都和十娘糕点铺买的差多了。” “她回娘家去了,今儿没能来亲眼瞅见这么大的蛋糕,得失望呀!” “繁老爷真是好福气,这二公子能把京城最抢手的糕点师傅从那些达官显贵手里争取过来给繁老爷做这生辰蛋糕,真真是个孝顺的公子!” “是啊,我家之前也邀请过十娘,但她生意忙,很少接单,哪怕接单咱也不敢和那些显贵争,今儿倒是沾了繁老爷的光,能瞅瞅辰王、右相和侯爷府里的人才见过、吃过的东西了!” 听着众人对父亲由衷的祝贺,对那野种的夸赞之词,繁星冬脸上笑容越灿烂眼里的狠劲就越毒辣。 不过是一个面粉做的糕点,这些人未免也吹嘘的太过了,就是天皇老子吃过的东西,也不过是个面粉团子! 就这玩意儿,竟然把他花了大价钱,托了人千山万水从西域带回来的千年天山雪莲都比了下去。 他只想上前把那玩意儿砸个稀耙烂,这蛋糕不过在家里揉一揉就做出来了,哪里比得上他寻来的宝贝所付出的辛苦汗水?那是多少劫匪来强,死了多少镖师才能成功护送到京的宝贝? 周央瞧他状态不对,但繁星冬最后还是没有上去做什么。 他越是能忍,回到院子里后撒的火就越大,院里会无一人幸免,通通都会噤若寒蝉,但最后承受他怒火的人,定然会落在意儿身上。 不用繁星冬吩咐,想从随时被大公子打骂的处境里脱离出来的下人们都会主动去把意儿从下人房带到繁星冬眼前当出气筒。 周央的心止不住的沉了沉。 柳茹月也瞧见了繁星冬的眼神,心知自己再次惹怒了他,他不知道自己和意儿的关系,但意儿在他院子里怕是要受到怒火攻击,但她也不能把蛋糕也砸了,是她求上樊星海帮忙的,不能过河拆桥害了樊星海。 她只能看了一眼在繁星冬身后的周央,周央收到了她的目光,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两人心照不宣。 在众人的捧场下,让寿星公切蛋糕。 繁老爷今日开心的不得了,几月不见的夫人出来了,继子在没有多余闲钱的情况下还把十娘请了过来,这说明什么? 能请动十娘的人莫不是权贵人士,她爱财也不是秘密,开门做生意不为赚钱难道是开着玩? 星海没有银子,也无权势,能把十娘请过来,定然是煞费苦心哀求了十娘,才终于打动了她过来。 繁老爷内心不是没有触动的,他之前对樊星海好,仅仅是因为他是夫人最疼爱的儿子,爱屋及乌罢了。 在和夫人冷战的时候,他也能说断就断了与这继子的来往,也断了他的零用。 说他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他就想试试,在生活艰难的情况下,继子肯定会去说服娘与自己重归于好。 可是没有,他当时只觉得冷了心,觉得樊星海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肯定心中还是念着那死鬼老爹。 便对他越发冷淡了。 而这继子并未怨恨他,现在还请来了十娘,这是一个知道感恩的孩子。 他虽说没有强力说服娘亲与他这个继父和好,但他还是感恩的。 或许这孩子夹在他这个继父和娘中间,也左右为难吧。 他何必为难一个孝顺孩子。 第381章、串起来了 自己和夫人的事情,到底是大人之间的感情问题,小孩子哪里插得了手。 想通这些关节,繁老爷现在只觉得心情舒畅,往后走了两步,有礼的对小甘氏伸手道,“夫人,星海送给我的礼物,我甚是喜欢,可是这蛋糕这么大,为夫一人也不知道要切到什么时候,望夫人搭把手可好?” 小甘氏望着眼前的男人,对他很是有些愧疚之情,他对自己和孩子约好,她越是愧疚,人心都是肉长的,哪会有捂不热的石头,再说又不是繁老爷强行绑她结的婚,是她自己求上的门,她怨不了谁,只能怨自己守不住心。 她觉得这样不对,会对不起死去的前夫,却又知道自己现在冷漠的态度也愧对于繁老爷,这么一看,她竟是两边都对不起了。 依旧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一段感情的小甘氏,到底还是知道,自己已经对不起这个男人了,现在这么多亲朋好友看着,她若是不给繁老爷面子,就更对不起他了。 她伸手放在了繁老爷的手掌心中,火热的手掌将她紧紧包裹,烫的她的心不规律的一跳。 繁老爷见她面颊一红,眼神躲闪,便知道自己的付出还是有收获了,拉着夫人就上前切蛋糕。 这时候,任谁都看得出来,繁老爷和夫人伉俪情深,樊家众多亲戚也知道,这继子受冷落的日子结束了,他们也该转变对待他的态度了。 继子哪怕不能继承樊家家产,可没见着小甘氏还年轻么,年轻就还能生,给繁老爷再生几个儿子,将来继承樊家家产的还真不一定是繁星冬那头肥猪。 到时候,这继子抱着弟弟妹妹的大腿,也能分得一杯羹。 繁府分支分得够远,占不到便宜的人,也不被繁星冬瞧得上的穷亲戚,对樊星海生出了许多热络。 柳茹月一扫众人各怀心事、各有打算的眼睛,垂下眉眼,这是繁府的事情,她去做过筵席的哪一户人家风平浪静了?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她就来做做菜而已,她也会尽快把雪慧带走。 在这些豺狼的环伺中,樊星海的前程可想而知不太妙,上一世,没有她来插一脚,不知樊星海可有找到礼物能在今日成功的送到繁老爷跟前。 上一世见到樊星海的时候,他已经成长为了阴沉阴郁的男人,那模样可不像过得多自在。 柳茹月现在也突然了过来,她之前一直都想差了,她以为樊星海上一世是和大闺女雪蓉有什么让她难以启齿的关系,以为樊星海是雪蓉的恩客。 现在看来,樊星海其实是为了雪慧去找雪蓉罢了,雪慧自小就繁府过得就猪狗不如,为了找到阿姐,她只能使劲浑身解数。 在繁府,会帮助她的人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尤其文曲苑里那些下人,更不可能有什么善心。 与繁府格格不入的樊星海或许还会怜悯她、帮助她,替她去找到了雪蓉。 然而樊星海在繁府并不得宠,他那个因为感情左右为难的母亲怕是一直都不愿意见繁老爷,她若一直在偏远了此余生,樊星海在繁府的生活可以说绝无起色。 在这样的环境里,樊星海和雪慧会联手做些什么,会发生什么感情,柳茹月就想象不到了。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樊星海绝对在帮雪慧,替不方便出府的雪慧找到了姐姐。 所以,雪慧死前,知道阿姐找到娘亲了么? 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越想越心痛,原本对繁星冬只有一点恨意的柳茹月,对这家伙彻底的恨了起来。 他上一世折磨了雪慧一辈子,要说雪慧爬他床,柳茹月不敢说这样的可能性没有,但雪慧怎么可能喜欢他这么一头坏心眼的猪。 她要么就是被繁星冬强迫的。 要么……就是在无法逃离的情况下,为了自保,为了找阿姐,为了让繁星冬少打她,才不得不选择了一条爬床的路,以为能靠着枕边风,稍微让男人对自己怜惜一点。 雪慧这孩子没有雪蓉聪明,没有雪汐机灵,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柳茹月觉得很是有可能,况且,她的选择也不多,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么一想,原本并不想插手繁府家事的柳茹月,忽然改变了主意。 这一世,樊星海在不知道意儿和她关系的情况下,甚至为了保护她不被人赖上吸血,而撒谎,这就代表他上一世肯定也同情了雪慧。 樊星海的人品,柳茹月观察过,她信得过,所以帮他有什么不对么? 她要把意儿救出来,繁星冬之后难说不会回过味儿继续纠缠。 繁星冬掌权繁府,带来的会是无尽的麻烦,虽说上一辈子害死二闺女的仇现在还没发生,但他也折磨了二闺女好几个月了,作为母亲,怎么能不替女儿教训教训他呢。 教训繁星冬,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帮樊星海。 樊星海是继子,可操作性不大,他再好,繁老爷的心中也分得清亲疏,不可能为了继子而放弃繁星冬的继承权。 柳茹月从未想过投毒杀人来惩罚人,这里是京城,出手必留痕迹,死了人就是大案,肯定会被查出来。 所以,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帮樊星海的娘消解心中的纠结,父母关系融洽了,繁星冬就会投鼠忌器。 父母关系好了,孩子就有了,有了别的亲生孩子,繁老爷的选择就多了,繁星冬越跳,繁老爷就越是对他失望。 柳茹月此刻发现,上一世在后宅当粗使婆子看多了腌臜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帮助。 看啊,她现在要害人,坏主意也一个个泡泡似得往上冒,也能信手拈来了。 繁老爷开心的与娇妻分完了造型喜庆吉利又豪华的大蛋糕,口味也得到了众人的一直夸赞。 他觉得脸上有光,春风得意的很,让管家赏了十娘一百两银子。 柳茹月感谢一番,就带着翟宁退下了。 樊星海在一旁松了一口气,他没有银子给十娘,十娘这次虽说是主动来找他的,但救人是十娘好心,她做了这么大一个蛋糕,他也知道异常金贵。 第382章、她的陷害 现在爹爹至少给了一百两银子,虽说这一百两银子对十娘来说也就她寻常做一桌席面的价格,也算让他心中松快了一些。 这次寿宴,可谓是宾主尽欢,唯一不开心的人只有繁星冬。 吃过午饭后,繁星冬也没有陪伴身侧有继母相伴的父亲,告辞后就准备带着周央回小院儿。 这时候,樊星海站了出来,“大哥!” “哼,谁是你大哥,好狗不挡道,让开。”左右没有外人,繁星冬也不再忍耐自己的怒火,胖胖的身子往前一撞,直接把樊星海撞倒在了地上。 “怎么,做给谁看,我撞得可不重。”繁星冬见状,连忙回首去看,发现不是他想的那般,这小子不是做给突然过来的爹看的。 樊星海忍着痛苦想爬起来,却失败的再次坐在了地上,“大哥,是我自己没站好。” 看到樊星海这副狼狈痛苦的样子,繁星冬的心里可算舒坦了一点点,“一个勾搭姐夫的贱人生的野种,也敢往我跟前凑,以后给我小心点。” 繁星冬冷哼一声,昂首挺胸的带着周央扬长而去。 周央路过的时候担忧的看了一眼樊星海,樊星海对他做了一个无碍的表情,他也只能继续跟着繁星冬走了。 他不明白,樊星海来找大公子做什么?就为了被他撞一下? 随后,周央似是明白了樊星海的用意,原本还怒气冲天的繁星冬,经此一撞,心情愉悦了不少,虽说还是有点生气,却不如之前恨得牙痒痒了。 这就是看到樊星海倒霉了,他就开心了的意思吧。 这倒好,大公子心情好了,就不会找意儿撒气了,哪怕他还是气不过,等他在屋子里神气一通,这怒火也没多少了。 见他们两回来,柳青撩开纱账帘子让大公子进屋,柳红也迎了上来,帮他解开外袍。 一抬头就瞅见繁星冬艳丽未消的火星儿,柳红眼珠一转,垂眼扭头去桌上倒了一杯暖茶端到繁星冬跟前,笑道,“瞧公子累得,快坐下让红儿替你捏捏肩。” 这服侍还挺妥帖,原本心里还有些不舒爽的繁星冬被柳红一捏肩膀,往后一靠就陷入了温柔乡,让他心猿意马起来,哪里还记得什么不愉快。 柳红见他脸色冷峻,心下越发拿不准起来,方才听回来拿东西的丫头说,前厅上二公子很是风光了一场,她觉得大公子此刻定然压抑着怒火,压抑的越久,一会儿发怒起来越可怕。 她可不想成为他怒火档口被撒火的第一个人,越想越害怕的柳红道,“大公子,原本有一句话奴家不想说的,但又觉得不吐不快。” “哦?”繁星冬眼也不抬,只是轻哼疑问。 “方才柳意回来拿东西,替您打抱不平呢,您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搞来的天山雪莲,却被一个糕点压了下去……” 候在屋门口的周央睁开了眼,不知道这个柳红此刻哪壶不开提哪壶做什么。 “却不想,那意儿赶巧睡醒了来正屋找吃的,您也知道,您疼意儿,咱们也不敢拦她,就被她听到了,她倒好,吃您的、住您的、受着您的疼宠,还胳膊肘往外拐,说糕点多好啊,香香甜甜的,是她也愿意吃糕点。” 繁星冬气得摔了茶盅,“把那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给我拖过来!” “是。”柳红见成功祸水东引,慌不迭的推出门外。 “你在庆幸什么?我怎么见你松了一口气?伺候大公子是你我的福气,我怎么看你现在万分不想呆在大公子身边?” 门外响起了周央的声音,繁星冬知道他的性子从不爱多说话、也不会对他院子里的事情多插手,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对自己身边人如此生气的问话。 “你,你胡说什么?”这满院子都是自己人,哪个不是用这一招来逃避大公子怒火的?意儿挡箭牌的事情,整个院子的人都在干。 也是今儿院子里的人都抽调去外面帮忙了,剩下的人都是自己人,柳红就松懈了,一出门就止不住的得意起来,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没成想半路杀出个周央把她逮了个正着。 无论如何,柳红是咬死了不会承认的,“周央,你不要血口喷人,谁说我在庆幸。” “外面的人都给我进来!” 柳红心中一紧,恶狠狠的瞪了周央一眼,又求助的看了柳青一眼,转过身才泫然欲泣的撩开帘子进得屋去。 “怎么回事?”繁星冬直接看向站姿坦荡的周央。 周央没有心理负担的将自己看到的画面说了一遍,成功的换来柳红要杀人的眼神。 虽是问着周央,却在偷偷打量柳红的繁星冬立刻明白了过来,又去问柳青,“周央说的可是事实?你可曾看到柳红出门时是什么表情?” 柳青曾经欺负过意儿,却被周央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只是柳红不知道罢了,还把她当作同路人。 现在还想让她帮着撒谎骗大公子,大公子怒火上来的时候,可受不得欺瞒,别看她们爬过大公子床,但她们对于大公子来说和意儿的存在没什么区别。 现在大公子重用的人是周央,哪怕她帮柳红说话,大公子恐怕也更信周央一点。 而且……当时周央惩治她的时候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大公子可没下命令让她们欺负过意儿,意儿是他的所有物,他能欺负能打能骂,而他们这些同样是玩意儿的东西没资格碰大公子的“开心果”。 “柳红出来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笑得跟……劫后余生似得。”柳青低垂着头,避开了旁边愕然后又恶狠狠瞪视的目光。 “劫后余生?”繁星冬冷笑着抬腿去勾柳红的下巴,“怎么,我那么可怕么?” 柳红惊恐的摇着头,“没,没有,大公子很好,我怎么可能害怕您?是他们胡说,是他们陷害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替您去叫意儿罢了!” “你这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个心口不一的贱货!”繁星冬顺势一脚踢在柳红的心口上,“我行事合适需要你来暗中教唆,你别以为你的那点心思我没懂,祸水东引是吧?意儿该怎么欺负,我想什么时候欺负是我的事,你个贱货还想左右我的想法?” 第383章、焦头烂额的陆某人 柳青偷偷咽了口口水,周央的警告果然是真的,意儿是大公子能欺负,她们不能欺负的存在。这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大公子什么不知道啊?只是以前没发作罢了。 周央眼观鼻鼻观心,大家担心大公子的怒火消不了回来会找意儿撒气而操碎了心,甚至二公子还专门送上门假装被撞倒、摔疼装丑就是为了让大公子消消气。 眼看着大公子怒火消得差不多了,柳红这个蠢货却自作聪明非要拉意儿下水,重新点燃大公子怒气。 他怎么能让二公子的努力白白浪费?怎么能让十娘失望?怎么能让意儿再次陷入大公子的毒手里。 这火是柳红扇起来的,周央而不会让她祸水东引,直接把她踢爆了。 自己点的火,自己灭吧! 意儿按捺着见着了娘亲的兴奋之情,在后院剥花生,压根不知道因为她,前面院子里发生了怎样一起“惨剧”。 而上一世,没有周央、没有娘亲的帮忙,这样的“惨剧”却是她的常态。 十娘虽说不放心意儿,却也没办法现在就把她带走,只能寄希望于周央的靠谱了。 她回到了铺子里,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宫里,她鞭长莫及,而岳无逸自打上次来找她,被楚阡澈碰见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宫里的消息,柳茹月一丁点都收不到了。 二闺女那边,也只能等。 另外两个孩子的消息,她也只能等。 而她给陆铖泽的挖的坑,这段日子搞得陆铖泽这月余都忙的焦头烂额。 他现在还没上一世十年后的经济实力,这还只是他宏图大业的开端,他现在只有这几处家产。 却每一处都闹得鸡飞狗跳,庄子上的良田原本就等着收割了,结果大片大片的枯黄。 庄子上的人查找了许多原因,这才发现水田的田埂上,被莫名打了许多懂。 懂不大,但很多,蓄在田里的水都放跑了,一开始庄子上的人还想偷偷补上,却发现补了也没用,过段时间去看,又出现了很多洞。 这事儿刚汇报到陆铖泽这边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因为臭豆腐铺子这事儿恶心到了庄雅,那小肚子鸡肠的女人玩阴的,找人偷偷去他庄子上打洞,想从别处找回场子。 可是他让庄子上的人晚上不睡的守了七八天,都没见着有人进院子去打洞。 众目睽睽之下,没人在夜间靠近那些良田,可是第二日,那些洞,照样出现。 这一出,还害得庄子上的佃户以为闹了鬼,是水鬼干的。 一说水鬼,陆铖泽也吓坏了。 他听娘说过,她们当时上京的时候就是把柳茹月扔进了吴江的。 这一下,陆铖泽竟是被吓得高烧不下,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听闻他病了,一直在外头鹿苑纳凉避暑的沈曼青才带着家仆们回来了。 陆铖泽不经吓,却也不敢说出实情,任谁敢接受自己的夫君曾经杀害过糟糠妻这样的事情? 沈曼青可不怕什么水鬼的,派了人去彻查,这才查出水田里多了许多黑螯虾。 这黑螯虾原本就是东北特有的动物,秦淮一带很是少见这些玩意儿,所以看到田坎被打洞,常年种地的佃户也不知道是黑螯虾在作怪。 沈曼青发动下人下田去抓虾,一开始众人没经验,被虾的钳子夹得一个个嗷嗷叫。 虽说一开始大家吃了一些苦,费了一番功夫,也算是把虾抓完了。 田里也终于不再莫名其妙出现坑洞,把好不容易蓄的水放光了。 这么一来,半个月就过去了,水稻也病恹恹的,今年这收成怕是不太好了。 知道不是水鬼作怪,陆铖泽的大病就好了,他这病主要还是心病,奈何没脸给任何人说。 可是没过多久,这水田的水又蓄不住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庄子上的佃户主动下去抓虾,果然又抓了好多。 可是这么多人盯着,也没见谁去偷偷放虾,这些虾是哪儿来的? 刚好不多久的陆铖泽,又病了。 沈曼青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却也没开口,只是让人去找了解黑螯虾的人。 这才知道,原来上次虽说把虾抓了,可是虾产的卵扒在水稻杆或者叶子上、亦或者田坎墙壁上,佃户们不认识这粉红色的玩意儿,自是忙着抓虾,没去将这东西去掉。 等这些卵成熟了,虾子很快也长大了,就又开始打洞了。 虽说找到了缘由,但这几十亩的水稻全都被糟蹋了,都没长成饱满的莹白颗粒就蔫儿了。 陆铖泽气得够呛。 他觉得这东北黑螯虾,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庄子里,肯定是别人故意投放的。 最近和他结仇闹的厉害的就是庄雅和巩旭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的陆铖泽,还没去找庄雅麻烦呢,又听说墨智轩着了火,不过损失不大,就烧了一点点书而已。 在他计划着要让庄雅栽个大跟斗的时候,抢救整理书籍的人在他墨智轩的书柜最里层的书里,翻到了怀念前朝的书籍。 这下子,陆铖泽都没时间去斗庄雅这个假想敌了。 任他是右相的女婿,这事儿牵扯到了缅怀前朝余孽的情况,右相也保不了他。 陆铖泽被抓进了天牢。 这些消息柳茹月也是一点一点的收到了,陆铖泽过得不好,她就舒心了。 被闹的鸡飞狗跳的陆铖泽和沈曼青,的确是没工夫来针对柳茹月了。 柳茹月这段时间能得以清闲的在家中等待各方消息,也是得利于事先预测了陆铖泽的行为,提前做好了准备。 不然,她哪里还有功夫安排好事情去繁府见闺女。 不过她知道,陆铖泽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虽说缅怀前朝的确大逆不道,朝堂里也会有人抓着此事不放想让右相一派遭受损失。 但陆铖泽到底是右相的乘龙快婿,这是陷害,陆铖泽吃几天苦,还是会被放出来的。 柳茹月也没觉得借助这个事,就能让陆铖泽人头落地。 而且,陆铖泽也不该是死在“陷害”的莫须有之罪,他应该死在“杀妻灭子”“欺君之罪”上。 第384章、沈曼青的教育 柳茹月十分清楚,陆铖泽让黄氏、陆铖康杀了她们母子,可是她们一个都没死,哪怕孩子们被卖了,她去告御状,陆铖泽依旧能狡辩,能活下来。 所以杀妻灭子的罪,是坐不实的。 唯有欺君之罪,才能让他获刑,他纳的不是公主,但是右相位高权重,当时右相榜下捉婿,他也只是欺骗了右相而已,但他取沈曼青,却也是得到了皇帝赐婚的。 就这个来说,他就够得上欺君之罪了。 柳茹月撑着下巴,望着天上的月亮,陷入了愁绪中。 而此刻,终于脱罪的陆铖泽回到陆府,发现沈曼青并不在,她回右相府了。 陆铖泽知道沈曼青肯定生气了,经此一事,他才发现之前还是自己天真了,以为抱上了右相的大腿就万事无忧了,哪里知道背地里妒忌他想害他的人还那么多。 也经过此事,他才发现站在权利的巅峰是多么的美好,他能这么快出来,也完全是托了右相的福。 他不满足于翰林侍讲学士一职,可是现在因为牵扯到缅怀前朝的书,他翰林侍讲学士之职都被翰林院掌院学士并礼部尚书李崇撤掉了。 现在的他竟是赋闲在家候缺了。 能不能候缺,还不是右相一句话的事。 他明白,此刻更要讨好沈曼青,对沈曼青加倍的好,岳丈才会帮他。 来不及在府里休息,陆铖泽换了身衣服就急匆匆赶去了右相府。 沈曼青嫁给陆铖泽有自己的考量,却没想到这人身上的破事也不少,做个营生还能被人整了气得生病,说起来也是窝囊废的紧。 与她心中那风光霁月的人儿比起来,陆铖泽差的太多太多了。 但这个人现在已经是她的夫君了,她也只能认了,那些破事反而成了他亲自送到她手里的把柄。 将来她也不怕陆铖泽借助爹爹的势力爬起来之后对她落井下石了。 本来嘛,当时选上陆铖泽,而没去选别的勋贵世家的世子、公子,也是为了好把控罢了,毕竟除了那个人,她的心是不会对任何男人敞开的。 嫁给那些男人,她永远只是一个附庸,还要去和别的女人抢自己不爱的夫君。 她不屑去抢,但要是那些女人自以为抢到了男人到她跟前耀武扬威也会让她很难受的。 所以找一个长得好看,又有才华,只……比那人逊色一点点,又好控制的男子,才是她最佳选择。 这么一想,原本有些气恼的沈曼青又觉得最近的事儿不算什么了。 陆铖泽最近的确是有些自大了,她的话也阳奉阴违的,正好抓住机会,让他知道,哪怕他已经是右相的女婿了,她不发话,右相不出手,他别想借着爹爹的头衔去捞好处,谁都不会认他。 原本这次的事情不算大,也不足以撤职,是沈曼青让右相去打了招呼,才撤了陆铖泽的职。 这底层上来的人啊,得了一点好处就知道飘,像狗一样需要敲打敲打。 陆铖泽回到右相府,想要先去拜见岳父,但岳父避而不见。 他这才去竹染阁找沈曼青。 沈曼青凉着他,让他在外头站了一个时辰才让进了院子。 沈曼青依旧仙姿卓绝,万事不上心的天仙样,正在绘制一幅出水芙蓉的工笔画。 陆铖泽站在一旁不敢拿自己的事儿打搅她,让伺候的墨竹退下,竟是在一旁替她做起了“添香”的活儿。 画完画,沈曼青对陆铖泽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夫君可知错在哪里了?” 这错从何处说起?陆铖泽还真不知道,因为错的太多,不知道沈曼青说的是哪一桩。 沈曼青清冷一笑,扔了笔,“我叫你做的事,你做了么?” 这段时间被这种事情闹得焦头烂额的陆铖泽顿时一僵,他当真是忘记了沈曼青安排的这一茬儿了。 观他表情就知到何意了,沈曼青冷哼着扭开头,不去看陆铖泽。 “我的话你都不放在心里,却去折腾你那些不值钱的家当,那些东西搞起来,一年的利润都不够我一月开销。” 除了靠自己考来的功名之外,陆铖泽可以说一无所有,而功名只能抬身份,不能当饭吃。 他很是看重这些家业,虽说才开始,盈利不太好,但长期经营下去,一个庄子就能变两个三个,店铺也能慢慢变多,哪个富贵人家的家产不是由少到多、由小到大的攒下来的? 但沈曼青如此说,还是让他有些自尊受损,“夫人,我去打拼产业也是为了让你将来不仅能依靠父亲,也能依靠一下我过上好日子。” “哼,我需要么?”沈曼青骄傲的昂起下巴,“你奋斗一辈子,都比不上我爹的本事。” “何必去折腾那些铜臭腌臜,不如好好讨好我爹,让他带你熟识官场,我见你也是聪明人,怎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却如此拧不清呢?” 陆铖泽觉得沈曼青什么都不知道,他明明去求过右相的,是右相不帮他,“我……我向岳父表达过想要上进的心思,可是他……” “呵,你可曾做过让爹满意的事情?只是开口就要,难道我爹没给你安排进翰林?你在翰林可有拿得出手的成绩,哪怕一点点的成绩,我爹也能帮你,可是呢?” 说到此处,沈曼青不屑的睨了他一眼,“连我安排的小事都做不好,眼睛只有芝麻大点,盯着那么一亩三分田,拣了芝麻丢了西瓜,我都能知道为什么爹爹不愿意带你了,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堪当什么大任?” 被女人说教这样的事,陆铖泽曾经从未体验过,娘亲把他当眼珠子捧着,柳茹月自小把他当天崇拜喜欢,从来都是他对那两个女人索求。 哪怕沈曼青的话,他觉得有些道理,听着也躁得慌。 但这是自己好不容易设计来的娘子,甚至为了娶她连发妻孩子都不要了,为了她,他付出了太多,牺牲了太多,连良心都不要了,他现在更不能放弃沈曼青了。 但是她这么说,真是对不起他的那些付出。 第385章、歹人上门 “夫人说得对,我以后会把你说的话放在心上,我明天就去把十娘解决掉。” 沈曼青抬抬眉头,“明天?” “现在,我现在立刻就去。” “那就快去。” “好,那我先去安排了,娘子莫要生气,为夫这次是犯了混,一时没搞清楚主次,将来绝对不会再犯了。”陆铖泽也知道沈曼青说得对,那些产业搞得再好,在官职一途没有进步,沈曼青也会看不起他。 而官职越高,产业自然就来了,是他没拧清这些。 沈曼青对他的敲打,让他彻底明白自己虽然娶了她,成为了右相的女婿,依旧什么都不是。 哄好了沈曼青,陆铖泽就立刻从右相府离开,回到了陆府。 右相府不是他的家,哪怕陆府也是沈曼青的银子置办的,但沈曼青为了面子上好看,对外说是他买的,地契也是写的他的名字,门口牌匾上写的也是陆府。 他住在这里会更安心,自己的人也更多是安排在陆府,而不是右相府。 他叫来郑书,“最近再派人去盯着十娘。” 郑书不明其意,“老爷,难道是十娘害得咱们的庄子和铺面生出的事端?” “你为何这么说?”陆铖泽皱眉不解。 郑书解释道,“咱们不是正为这事儿焦头烂额么?你从右相府一回来,就叫我派人去盯十娘,我还以为是右相府查到了什么,你才让我去对付十娘呢。” “不是,那女人,是别的事,夫人不留她,我替她干掉十娘而已。” “原来是这样。”郑书不知道十娘怎么得罪了夫人,但也听说过十娘在右相府做菜搞得夫人房里发卖了好几个丫头,这梁子怕是那会儿结下的。 不然夫人如此高贵的右相之女,怎么会和她一个低贱的厨娘结怨。 “别问这么多,这银子你拿去找些地痞流氓赌徒这样的亡命之徒,让他们找机会把十娘杀了,做成抢劫钱财的样子,你不要暴露自己身份。” “是老爷。” 目送郑书离开,陆铖泽就回到了书房里。 他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了起来,后宅的妇人都比他冷心冷情,沈曼青不愧是右相的嫡女,或许这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吧,右相能成功,也是踩着他人的尸骨往上爬的。 他不过是杀个名为自己妻子的女人罢了,又怎么了? 都怪她没有高贵的身份能帮助自己,不是他心狠。 至于这个十娘,也的确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谁让她长得那么像柳茹月。 伴他长大的柳茹月他都能杀,这个像柳茹月的十娘,他下令去杀,更是没什么感觉。 这些日子忙着雪慧的事情,柳茹月连芸瑛坊都去的少了。 现在闲着没那么多事,只是开门做个生意。 她这日打烊后,拿着炖好的滋补鸡汤,准备去看看因天气转凉而得了伤寒的莺歌。 翟宁跟着柳茹月出了门,锁了后门就朝芸瑛坊走去。 躲在巷子里扮作醉汉的几个壮汉,伺机而动。 偏偏倒倒的拧着酒壶朝两个女人走去。 柳茹月扫了他们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这附近是花楼,偶尔也有喝了花酒的醉汉误入后巷,不走花街正大街。 翟宁扫了一眼他们,没看出他们有功夫底子,不过还是上前两步挡在了柳茹月前面,护着她往墙根走,把路让给了这一行醉汉。 “哟,小娘子,长得不错嘛!” “唉哟,你这女蛮汉别挡着咱乐呵行不行,咱又不是出不起银子。”醉汉伸手就去推翟宁。 翟宁岿然不动,他这一把竟像是推在了墙壁上。 “闪开!”十娘不会功夫,这群醉汉有五个人,翟宁不敢保证打起来还能护十娘周全,所以此刻也不敢说太难听的话。 “给脸不要脸,这是花街,在这里装什么纯,出入这里的女子,能是什么良家子?” 这些壮汉呈包围之势,将两人围在了墙边。 柳茹月此刻也发现了,这几个人就是故意来找茬儿的,方才他们还佯装醉酒,现在他们看起来可不见一丝醉意。 翟宁也发现了问题,戒备的展开双臂,来了个起手式,一旦这些人动手,她就以命相搏。 虽说相信翟宁的功夫,但柳茹月也知道打起来无法顾全大局,能不受伤,她还是希望翟宁平平安安的。 “你们是故意来找我的吧?” “呵呵,小娘子说什么呢,我们就是看你长得标致,想尝尝而已。” “标志?花街的女子谁不比我一个穿粗布衣的厨娘美。”这些人的谎话,柳茹月一戳就破。 看着他们变幻的脸色,柳茹月道,“我每日出入宗亲世家做菜,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个得了红眼病想整我,但我出了事,也不知道哪个还记得我做菜好吃的诰命夫人会为我讨个公道。” “你们也不想为了几两银子就丢了性命吧。”柳茹月扫了一眼他们的衣着,再加上刚才翟宁给她说了这些人不会功夫,心下对这些人的身份也有了些猜测。 “是何人请你们来找我麻烦的,他出多少钱,我出三倍银子,若你们告诉我那人身份来历,我再单独给五百两银子。” 原本还想动手的五人,听她如此口气,愣在了原处,“你说的可是真的?” “后面就是我开的十娘食肆,你们来找我麻烦,不会连我的底细都没查过吧?”寻常低调的柳茹月,此刻却毫不忌讳的炫富起来。 “我做一桌席面就是一百两银子,我不缺钱,别人拿钱买我命,我花银子向你们把我这条命赎回来,很公平不是么?你们也赚到了钱,还不用被官府通缉。”经过观察,这几个人并不是职业杀手,只是缺钱的赌徒、酒鬼。 他们这样的人,没有所谓的职业道德,也不讲道义,只认钱。 这五人互相看了一下对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贪婪。 站得离柳茹月最近的男道,“好,是有人花银子买你命,订金一人50两,事成的话,我们一人再得50两银子。” “我的命原来才值五百两银子,还不够我一天做得十桌席面赚的钱。”柳茹月轻蔑的笑笑。 第386章、这人她见过 “你说好了,给我们银子,是在这里给我们,还是去你食肆拿?” “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出门,只能麻烦你们跟我回去拿了。”柳茹月不好意思的掏出怀里仅有的银票数了数,也就一百二十两小额银票。 五个恶徒相视一笑,扬了扬手里不知何时掏出来的匕首,“好,你可不要耍花招,我们五个人只要钱,不要你的命。” 他们在外头盯了好久,盯着十娘食肆打烊,确定里面没有一个男人,只有一个老妈子、一个小丫头,另外就眼前的十娘和翟宁了。 所以去她们院子里,他们是一点都不怕的。 进去后,他们趁着十娘拿银子,再动手,杀了她,还能抢走她的巨额宝库,这一趟可就赚翻了。 这个傻女人,以为拿点小钱就能打发他们赎回那条命了,可是他们想要的更多呢!都怪她自己炫富。 “那就请各位大哥跟我过去吧,也不远。” 是不远,就二十米距离。 他们量十娘就搞不出来什么幺蛾子,因为花楼里很吵闹,不管后巷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花楼里的人都听不到。 柳茹月带着五人回到后门处,打开了门锁。 那五人忍耐着跟着她走了进去。 院子很简单,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去拿银票。” “好的。”柳茹月提着食盒,往自己房间走去。 一个壮汉跟在她身后,柳茹月没有说什么,只是进屋的时候对他道,“我拿了银票就出来,你在门口稍等。” 壮汉看了一眼其余人。 他不知道要不要确定十娘是否能从这个屋子里拿出银票,或者说直接现在就绑了她? 毕竟十娘自曝有钱要给他们钱,也是一出意外,他们没商量过。 四人互相对视起来,刚有了决断,就发现十娘已经关上了门。 这会儿十娘已经进了屋,翟宁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刚才在巷子里,没有供十娘藏躲的地方,翟宁实在施展不开,不敢乱来。 现在,她可没有什么顾虑了。 五个不会武功的壮汉,对于她来说,再来五个她都能打! 他们以为进了院子,能为所欲为,对于翟宁来说,却是能更好关门打狗。 跑镖之人刀枪剑戟都得会,并不拘泥于某一项武器,因为时常会因为意外搞丢武器,所以别的武功路数也得会一些,能捡起别的东西就打,这才是合格的镖师。 院子里有晒衣服的竹竿,但是太长了,施展不开。 翟宁又看向挑水的扁担,这长短正好合适,伸手一捞就抓起来,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壮汉腰腹扫去。 壮汉的注意力还在十娘门口那边,反应不急被她打中脾脏,顿时脸色一变,“她们不想给钱,杀了她们,直接动手!” 其他人闻言,纷纷不再犹豫何时动手,都拿出了匕首。 一寸长,一寸强,在扁担面前,他们手里只有五六寸长的匕首就不够看了。 打了一会儿,这五个男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若是一般女人拿着长刀打他们五个,他们赤手空拳都能抢夺下来。 可是面前这个女人会功夫,把一把扁担挥得虎虎生风,让他们丝毫讨不了好。 这会儿他们才发现,若是这女人拿着一把长刀,他们恐怕现在已经都交待在这里了。 得亏她手里只是一根扁担,才让他们保住了小命。 可是那扁担打人打得可疼了,一棒子敲下来,一个歹徒的手骨都碎了,匕首彻底握不住落在了地上。 其他四个人也非常狼狈,不是腿骨被敲碎,就是肩膀被打得脱臼了。 他们是歹徒,欺软怕硬,此刻只求能留一条小命。 纷纷跪在地上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可是你们说的,给我们银子,怎么进了院子二话不说就打我们呢?” “打你们,你们原本就生了贪婪,想杀人劫财,赚两份银子,当我没看出来么?”柳茹月在屋里也一直关注着外头的情况,见翟宁能应付,这才松了口气。 楚阡澈给他找的翟宁,的确很不错,以一敌五,也不见劣势。 “你们拿了别人银子来杀我,还要我拿钱赎命?我愿意给钱赎命,也得你们领我的情啊。” “说吧,是谁出银子让你们动手的,说了,我照样给你们银子让你们离开,不说,我就送你们去衙门,正巧,府尹大人的夫人请了我三日后入府做菜,我到时候可得求她好好关照一下你们了。”柳茹月一副小人得势的模样,外面的人却不敢质疑她所说的真伪。 “原本你们和我就无冤无仇,我没必要扭送你们去衙门的,应该去衙门的人应该是那个想害我的人,你们只是被他利用了而已,你们说出那个人,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 “那个人,他是谁,我也不知道啊,我当时被赌坊扔出来,就遇到了他,他说帮他做一件事,我就拿到一百两银子。” 有一个人回答了,其他四人也不再嘴硬,纷纷开口。 所说的话,和第一个人也差不多。 他们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翟宁扬了扬手里的扁担,“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不说实话?” 男人被吓得连连往后退,“女侠,我说的是真的,我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要是知道,我也想拿他换银子啊,五百两银子呢。” 买凶杀人的人大多也不会透露自己身份,更别说那人还分别找了五个人,说明他的确很想自己死。 分开找这么多歹徒,那人冒的风险还是挺大的,所以他隐瞒身份也正常。 柳茹月觉得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你们只需告诉我那个人长什么样就行了。” 这下子五个人争相开口,将那人的模样仔细描述起来。 柳茹月在屋子里准备好了笔墨,根据他们的说辞,将那人的模样画了出来。 看着这张画,柳茹月冷笑一声。 她知道是谁了。 这个人她见过。 上一世,那个人经常跟在陆铖泽的身边。 “我也不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假的,不过我这个人心善,还是愿意相信你们的,不过你们没有说那个人名字和身份来历,银子自是要打折扣的。” 第387章、十娘你太善良了 “你是说,你还愿意给我们银子?”手骨被打碎的歹徒眼神一亮。 “当然。” 就在大家开心的笑起来的时候,柳茹月打开窗子,递了一张纸出来。 “翟宁,把这张认罪状递给他们,让他们按手印,按了手印,就给银票。” “认罪状?”歹徒们瑟缩了起来,“你不是说不送我们去衙门了么?” 柳茹月回答起来丝毫压力都没有,“是的。” “可你们的确想要杀我啊,我心善,就这样还给你们银子,我可不敢保证你们以后不会欺负我心善,还来找我要钱,我可不想被你们赖上,也不想养你们这些无赖,你们以后若是再出现在我跟前,我就把这状子递上去。” “可是,只要你们不来烦我,你们这次就每人都白赚了我两百两银子,我要抓你们,现在就能扭送你们,何必拿这状子等你们走后再去告官?” 歹徒们一想,觉得十娘说的也有道理,他们现在全都被打趴下了,她没必要多此一举,哄着他们签字。 他们纷纷在认罪状上盖了大拇指,也成功的拿到了两百两银票。 “放他们走。”柳茹月满意的收好认罪状,对外面说道。 “是。”不懂十娘为什么要放过这些歹徒,但翟宁还是照办了。 打开门后对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五个男人吼道,“滚!” 五个男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这个让他们害怕的院子。 这两个女人简直是母夜叉,一个会功夫把人往死里打,招招都致命,一个阴险狡诈忽悠他们认罪,太可怕了。 关上门,翟宁回到十娘屋子里,“十娘你太善良了,怎么让他们走了?他们说的万一不是实话怎么办?扭送官府不是能得到更多消息?” 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了,柳茹月掏出方才根据他们的描述画的画像。 见状,翟宁凑了上去,“这是谁?” “就是他们描述的那个雇主。” “这人我没见过,难道是我来之前,十娘开铺子得罪过的那些酒楼的人?”不然,为什么她都不认识,无冤无仇,干嘛杀十娘。 柳茹月垂眼,心中无甚波动,“是陆铖泽。” “什么,那个男人派来的杀手?他已经发现你的身份了?”翟宁当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心狠手辣的男人,杀妻一次不成,竟然还买凶来杀第二次。 若不是十娘有先见之明,请她来护她平安,十娘一个柔弱女子定然会惨死在那五个歹徒手下。 柳茹月也不知道,“或许是,或许只是觉得我长得和柳茹月太像,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吧。” “不过,我觉得应该是第二种,若他确定我身份了,绝不可能只是找五个这样的家伙来对付我。”他会亲自来动手的,或者在一旁见证她真的死去。 因为他害怕她再次诈尸归来。 “上次他跟踪我,不是被沈曼青解围了么,我看这次应该是出于女人的直觉。” 翟宁惊呆了,“你是说,沈曼青知道陆铖泽的妻子是柳茹月了,还知道你长得像柳茹月?她难道不害怕陆铖泽么,这么一个杀妻的恶人是自己枕边人,她不害怕自己会是下一个柳茹月么?” 这样的事情,是翟宁如何也想不通的。 “沈曼青有自信不会成为第二个我,因为她的父亲是右相,陆铖泽要杀我,是因为我挡了他通往康庄大道的捷径,而沈曼青就是他的捷径钥匙,他怎么可能杀沈曼青。”虽说是猜测这次沈曼青也掺和了进来,但柳茹月觉得不算完全冤枉了她。 “这样的男人太可怕了,这沈曼青也……可怕的紧。”翟宁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既然是那个人派来的杀手,十娘干嘛放过他们,直接把他们扭送官府,让他们把这人供出来。”翟宁指着画像上的人,“到时候顺藤摸瓜就能把那个负心汉揪出来了,十娘也能大仇得报了!” “哪有那么容易,先不说这几个歹徒都是赌徒酒鬼这类不可信的家伙,就说府衙之人会不会因为这么一件不确定的事情和右相作对,毕竟我没有死,你我都没受伤,这件事里,于他们来说就是没有苦主的。”要扳倒陆铖泽必须要过右相那一关。 现在看起来,沈曼青是要维护陆铖泽的,那右相就不会放弃陆铖泽。 她要对抗的从来就不加不单单是陆铖泽一个人。 而且还没把孩子们救出来,她不能暴露自己。 哪怕陆铖泽已经派人来杀她了,她也不能贸然行动。 “你说,作为一个无辜的,半夜被五个歹人攻击的女人,正常反应应该是怎样的?” 十娘的想法她总是追不上,不过每次,翟宁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也会老实回答,“吓到了,自然是要报官的。” “好,明早我们就去报官。”翟宁的回复,让柳茹月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因为她身在山中,有时候想脱离与陆铖泽关系的身份去分析问题,很难。 “可是十娘不是给那五个歹徒说过,咱们不把他们送去坐牢么?” “是啊,我们只是报个官,让幕后之人知道我们报官,我们害怕了而已。” “但是他们一旦去找那五个歹人询问为何没有杀掉你,我们报官不就是白跑一趟么?” 柳茹月但笑不语。 不过见翟宁很想知道的模样,才解释道,“幕后之人见我没死,肯定是要去找那几个人确认原因的,甚至,还可能去杀掉他们。” 翟宁心中一凝,“那……” 柳茹月望着自己这早晚都可能染上血的双手,冷酷的分析,“那人不杀他们也有可能,如果他们杀了他们,那人手里就多了一条罪证,我们要赶在他们被杀的时候,救下来一两个人。” “如果他们不被杀,留着,将来也有用。”这些歹人现在送去官府,无法给陆铖泽定死罪。 但是将来她若告御状,和陆铖泽对薄公庭,这些人还是能找出来做个证的。 “你叫碎星去盯着他们,轻易不要出手,关键时刻再说。” “是。” 碎星也是柳茹月通过陆三叔的路子找的江湖人,现在她联系上的江湖人也有好几个了,但并没有放在身边保护自己,而是让他们在各处待命。 她这边已经被人盯上了,她要用得上的人不能暴露在他人的监控下。 第388章、谨慎点 寻常的事情,可以让小疯的人去盯着,满大街都是乞丐,他们并不会多么引人注意。 但现在陆铖泽或者说右相府已经她产生了杀心,柳茹月不敢再让小乞丐们去冒险了。 这次陆铖泽还轻敌大意派来的是赌徒酒鬼,下一次,就不一定是什么路数的杀手了。 这五个赌徒酒鬼没有完成任务,陆铖泽那边至少是要派人去收尾的,收尾之人至少要比这五个人能打。 郑书将五人派出去之后,自是不会亲自盯梢的,他原本就派了人盯着十娘的铺子,待得第二日一早,那人看着十娘出了门,跟着走了一遭,就赶紧回陆府去禀告。 现如今陆铖泽赋闲在家,没了翰林院的工作,他心中并不平静。 只盼着早些将沈曼青安排的事情做好了,让她心情开心起来,再给他讨个一官半职。 以前还稍微给他面子的沈曼青,现在对他越发的冷淡疏离起来。 后悔之情再次冒头,陆铖泽知道,这一切都是自找的,他以为沈曼青哪怕不爱自己,给自己生了孩子也会一心为自己考虑,谁不想自己的夫君官职高,出门有脸呢? 可是沈曼青压根不在意,因为她爹爹官职已经够高了,不需要他这个夫君再给她长脸了。 若自己不娶沈曼青,到底也是一个进士及第,当初进京他也很低调、与同期士子结交,哪怕不抱大腿,也能分得一官半职,虽说可能会远离京城,但那官儿当起来不亏心,回家也不用伏低做小。 即便犯了事儿,也能找找结交好的同期好友说项几句。 可是现在……因着他娶了沈曼青,他早就与同期考生生分了,那些人现在是不会帮他的。 他想进入京城权贵公子的官场圈子,可是那些人又看不上他。 现在,他竟是两边都没用得上的人,虽说有看在他右相女婿的身份上与他结交的人,可那些人也看右相脸色,觉得他遇事不找右相,去找他们帮忙,肯定是和右相关系有嫌隙了,他们可不敢得罪右相。 琢磨下来,他在京城就是如此孤立无援,完全被套牢在右相府这辆疾驰的马车上的同时,也被右相府架空了。 为了重新获得官职,他只能讨好沈曼青,这个女人和平常的女子不同,别的女人喜欢听的甜言蜜语根本没用,只有让她顺心、把她安排的事情做妥当了,她才会给与一丝好脸色。 虽说被女人钳制的感觉不好,但只要办好了这一件事,他就能重获官职,如此换位一思考,陆铖泽又觉得划算起来。 只是,这次重获官职之后,他不能再想原先那般“不思进取”只和巴结自己之人结交了,也不能再像以前一般,为了撇清清贫的过去就不和贫穷进士结交,靠得住的,反而是这些清贫之人。 陆铖泽已经在为重获官职做的打算计划,被郑书回禀的消息一一击碎。 “你说什么,五个壮汉都没能杀了那个女人?” 陆铖泽以往总是模仿着京城贵公子的做派,说话温文尔雅,对身边人也没发过什么火气,这次气急怒吼,吓得郑书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老爷,那十娘身边跟着的翟宁,哪里是什么打杂丫头,她会功夫,打架十分厉害,那五个亡命之徒都被她打得无力还手。” 陆铖泽狠狠的放下茶盏,“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一开始怎么没有去查清楚?她厉害,你找更厉害的会功夫的人去,还会失败么?” “可是……”老爷说什么都是对的,郑书也知道老爷的话是对的,可是谁能知道一个食肆里竟然养着这么一个能打的女人。 “是,老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忘记她的夫君是镖局的镖头了,在她身边伺候的丫头会功夫,本不该不去查的。”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但能用之人实在太少,陆铖泽忍耐着杀人的心思问道,“那五个人现在怎么样,有没有透露出你,现在十娘那边有什么反应?” “老爷,那十娘一大早就带着翟宁去报官了,说昨晚家中闯入了歹人想要抢劫,看来她不知道那五个人的底细,也不知道那五个人是去杀她的。”没办好老爷安排的任务,问题很严重,但郑书尽量往更轻的后果去说。 陆铖泽一听对方报官了,心里还是害怕的,但报官的理由又让他放下心来,“那五人呢?” 事情没办好,郑书也知道要收尾的,“他们,他们昨晚被翟宁打跑后,有人今天已经离开了京城,有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去赌场赌钱,喝酒去了,他们离不开这些东西。” 这些人拿了他的订金,事儿没办成,今儿竟然还去玩儿,郑书心里也不痛快,“老爷,这些人拿了钱没办好事儿,我们要不要?”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陆铖泽楞在当场,没想到杀人也能像滚雪球,杀一人不成,派出去的杀手也会成为威胁自己的把柄。 这五人虽然不知道背后的人是他,可是十娘报官了,十娘好像和府尹夫人也有些来往,官府的人只要用心,就会查到那五个人。 府尹又不知道背后的人是他,就算知道了,那个和稀泥的老家伙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到底会暴露自己。 所以,这五个人还真的得干掉才行。 “这次,你要办漂亮点,找些会功夫的人去。” 郑书为难的说道,“老爷,会功夫的杀手,价钱可不便宜,而且我也只是听说,以前我并没有找过这些人,不知道哪里去找,这事儿,您不如问问夫人?” 陆铖泽苦笑一声,这就是根基太浅的坏处了,想要在外头做点事情,他手边都没有可用之人。 花银子去找,也只能找到一些地痞流氓,若是对付寻常人,这些人也够用。 对上有功夫的,这些地痞流氓就完全不中用了。 这是他爬太快了,忘记把根基打牢啊,直接抱着右相府大腿升到了半空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他也不是不想培养自己的势力,没有银子,只有右相府女婿、翰林从五品侍讲学士的头衔,谁搭理他啊。 第389章、夫妻之间的龌龊 他想赚银子,开了铺子、整了庄子,却又因为心中飘飘然非得去挑衅他看不惯的与左相府有联姻的巩旭,现在被他的夫人庄雅整的庄子颗粒无收、布料铺子里的客人也被臭豆腐的味道熏跑、墨智轩也着了火…… 靠上了右相,想要办成事儿,怎么也那么难呢? 一股无力之感,涌上了陆铖泽的心头,让他挺拔的腰都弯了弯,再也往常的意气风发了。 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先撩者贱,打死无怨么,他若是不去挑衅巩旭,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但……从底层爬起来的他,当时真的看不惯没落了的世家子巩旭还端着大爷的模样。 巩旭有什么了不起呢,还不是和他一样攀高枝儿娶了左相府的外孙女,他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心里如何气不过,现在的陆铖泽也只能认清现实,决定以后要比现在更低调更能忍才行。 右相是厉害,来都没把左相这厮搞下去,左相一派也不是等闲之辈。 左相府就这么一个孙女孙女婿对他出手,对左相右相来说,也就是两家的小孩子小打小闹罢了,他们是不会掺和的,输赢全凭自己手段。 前半程是他领先,左相也没下场敲打他,右相也没下场来夸赞他。 现在他吃了亏,左相没有落井下石,右相则是对他避而不见了,是觉得他连这样的小打小闹都争不赢,失望了吧。 如果十娘这事儿,他还去找沈曼青解决,右相对他恐怕更是看不上了。 “老爷,你和夫人原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一起商量解决呢?” 这多嘴的下人,什么时候他的事轮得到他多言,陆铖泽冷飕飕的扫了郑书一眼,郑书闭上了嘴。 “你继续派人盯着他们,旁的事……等我吩咐。”最终,陆铖泽还是把郑书的建议听了就去。 他没有人手可用是事实,强行去做,或许会把这烂摊子越做越大,到时候要收尾还不是得去找沈曼青。 郑书退下后,陆铖泽换上了沈曼青喜欢的颜色淡雅的衣服,骑着马去了右相府。 沈丞相日理万机,白日里基本上在府内是遇不上的。 不过将缰绳让给右相府门房的时候,他还是问了一声。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才直接去了沈曼青的竹染阁。 沈曼青正在制香,跪坐在软垫上,巧手优雅的拿着工具,心无旁骛的做着贵族女子才会的高压事情。 陆铖泽不敢打扰她的雅兴,也跪坐在一旁静静看她制香。 不得不说,京城女子的高贵优雅的确赏心悦目,就像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神仙,这是乡下妇人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派头。 这一刻,陆铖泽又觉得自己的选择很值。 他不知道,当一个人在心里衡量自己的选择到底值不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对自己当初的决定产生怀疑了。 沈曼青的余光扫了陆铖泽一眼,手上动作不停的问道,“怎么有脸来见我?事情办好了?” 陆铖泽脸色赫然,“那十娘身边的翟宁是个功夫高手,我派去的人打不过。” “呵,这么紧要的事情,去做之前就该调查清楚了,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以后我爹怎么放心把大事教给你做。”沈曼青可不忘时刻敲打。 刚才自己对郑书的话,被沈曼青原话奉还,陆铖泽心里不是不恼,“是为夫没有考虑周到,没想到十娘一个普通厨娘竟然养了这么一个强人在身边。” “她夫君楚阡澈是镖头,广盛镖局可不缺女镖师,不过废物再利用,受伤后护不了镖就留着保护家眷,这么简单的关系你都理不顺,你是思虑不周,还是压根就不想杀了那个和你娘子长得一样的十娘?” 沈曼青放下小刷子,扭头定定的看着陆铖泽,颇有责难的意思。 心中还有别的女人这种事,陆铖泽怎么可能承认,他抱上右相大腿,与外面人嘲讽他入赘也差不多,他是绝无可能纳妾或者有别的想法的,“我是真没想到,绝对没有别的想法,我看到她害怕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 “是么,我还以为你很享受睹物思旧人呢。”沈曼青这是以己度人了。 “怎么可能,这次我派去的五个人打草惊蛇了,十娘已经去京兆府尹那边报官了,我怕京兆府那边给她面子查下去,最终会查到我这边,到时候会给咱爹惹麻烦,所以……”陆铖泽像犯错的孩子抬起眼极快的看了沈曼青一眼, “所以,我想把那五个人杀了,以绝后患。” 沈曼青点点头,“那就去啊。” 就像陆铖泽和她商量的不是杀人,而是要出去踏青。 “我,我手里没有可用之人。” “五个地痞流氓你都对付不了?”沈曼青心中清楚,面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笑于陆铖泽来说就是明晃晃的嘲笑了,“我是想把事情干得漂亮点,在外请的人到底不放心,还会留下把柄,我不想让岳父为难,再说,做掉这五个赌徒酒鬼也不是我的最终意思,还得杀了十娘才是。” 沈曼青就看着,也不说话。 陆铖泽明白,她这是在等着自己认输呢,先前他还抱着自己的自尊心,虽说对沈曼青也有讨好,却也不觉得自己是“入赘”,现在这沈曼青就是要让他看清楚他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以后对她得是什么态度。 是男人心里都会不服气的,但形势比人强,虽说这事儿一开始就是为了让沈曼青满意他才去做的,却没做好。 追根究底,这事儿还不是沈曼青给他找事儿么。 陆铖泽觉得沈曼青今儿这态度,可不像对十娘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她怕是早就派人过去把十娘调查了个清楚,知道她身边的翟宁是个练家子了。 这是沈曼青敲打他设得套呢,陆铖泽心下苦涩,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我在京城无依无靠,只能仰仗娘子了。” 他之前不敢用太多右相府过来的人,一直有心培养属于自己的人,就是想保证自己在“陆府”的男主人地位,而这一开口,陆府将会充斥满右相府的下人了。 第390章、陆铖泽的选择 培养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两年内就完的成的,府内管家的事情或许还能培养,外面跑的人,他自己都还不是很游刃有余,他怎么可能培养的出来。 更别说豢养杀手这样的存在,陆铖泽更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沈曼青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是陆铖泽与她相遇之后,从未见过的畅快笑容,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娘子竟是个不服输、要与男人争强比试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可不好降服。 “我想了想,夫君独身一人来京城,的确一穷二白,手下也无可用之人,你在外头买的那些个小子负责些粗使活儿倒也可用,他们对京城可能还你了解的多,能成什么事。” 一开始为了面上好看,不让外人说闲话,让这陆府挂了陆铖泽的名字。 家中下人明面上的也没用陆府的人,就怕外人来拜访见着了右相府的熟人难看,虽说沈曼青明白自己嫁了个什么人,但她可不许外人说的太难听。 可就这么一来,陆铖泽还当把这陆府当他的所有物了,还偷摸摸的把她安排的一些下人给支到偏院做事,把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别人府里犯了事儿驱逐出来的老人做事,好一顿排挤她的人。 之前沈曼青不计较,她从来没把陆府当自家,右相府才是她的家,而且她知道陆府这样早晚出事,就等着陆铖泽求她呢。 “我一会儿拨几个人给你,一个擅长管家,一个擅长打理生意,一个会管家护院,一个曾是我爹爹的护卫手段很是了得,跟你外出也能护你一路平安。” 话尽于此,陆铖泽已经很清楚沈曼青这是要把他这个陆老爷在陆府架空了,“娘子想的周到,为夫感激不尽,只是谁人能处理十娘这个事?” 沈曼青内心也深感无奈,穷山沟来的小子到底和世家公子不同,很多东西都不懂,“那样的人,我也无法随意给你,我只能找我爹爹借用,借你一用,我给不了你,的看我爹爹什么时候对你满意了,交予你。” “明白了,为夫在此谢过娘子为我操心了。” 柳茹月这边一报官,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下午就收到了南宫弘老先生派人送来的关怀,以及别的对她做菜很是喜欢的后宅主妇送来的关心。 平时大家伙都只知道十娘给很多有权有势的人家上府做过菜。 做菜而已,能有什么交情? 可是盯着十娘的陆府下人,此刻看到源源不断有人送来关怀礼物和关切,这些送礼的虽说只是后宅妇人,不代表这些夫人的丈夫就会替十娘出手。 但……说实话,自家夫人沈曼青号称京城才女,颜色在京城贵女中也属一绝,平日里看着和她结交的贵女也多,可是多少是冲着右相来的? 就那些,加起来感觉都没有来关怀十娘的贵妇多。 虽说来的也不是贵妇本人,都是来的下人,但这也代表十娘在她们眼里不仅仅只是一个做菜的厨娘,她们至少也是说过几句体贴话的。 如果十娘当真被暗杀了,男人还会考虑官场的复杂,后宅妇人有些拧不清,更有些看不惯自家夫人、也不怕沈曼青的世家贵女,谁知道她们会不会为十娘闹起来。 观察的人,偷偷回了右相府,将这些情报回禀给了沈曼青。 沈曼青之前不管事,但陆铖泽以为的自己人,也不少已经是沈曼青的眼线了,谁都知道陆府姓什么,只有陆铖泽还在强行挽留意思尊严罢了,下人可是最趋炎附势的。 原本还等着沈曼青给人的陆铖泽,却等来了让他失望的消息。 “爹爹说,十娘不过一个厨娘,他手上的人不为这样的小事出手。”沈曼青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她收到那下人的消息,原本依旧不把十娘当回事,但考虑到十娘结交的范围的确广,有好几个都是自小就与她交恶的世家女甚至也有郡主,她可不想把把柄落在她们手里,只能去找爹爹说了这个事。 右相还把她也说了一顿,人也是不给的,右相对她与一个厨娘争风吃醋的行为感到丢脸。 陆铖泽的事情,沈曼青知道了,也等于右相知道了,因为沈曼青的人,说白了也是右相给她的。 这也是右相这段日子对陆铖泽很是疏离、避而不见的原因。 人就是这样,自己可以狠辣无情,但遇上自己遇上这样的人,右相也觉得自己夜路走多了遇到了鬼,心里膈应的慌,老了还被人算计这一遭。 晦气! “那,十娘还要杀么?”陆铖泽早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沈曼青在和他较劲儿,十娘死不死又不是他的执着,所以他心里对此很是不以为然的。 但是,右相不给人,沈曼青还要他去做么?这才是他现在担心的事情。 “和十娘这样的下等人计较,是掉份儿,算了。”爹开了口,沈曼青也只能放弃了。 对十娘,她可不是什么争风吃醋,为了一个不爱的男人争什么风吃什么醋? 只是她追求完美,不想放任这种不稳定的东西存在在眼前而已。 “那,那五个地痞流氓还要解决么?”陆铖泽又问。 “这样的小事还要问我?”说到底还是男人不中用,不然一开始考虑周全把事情做的漂亮点,自己也不用凑上去被爹骂了。 十娘不死无所谓,可是那五个人可是见过郑书的,陆铖泽望着沈曼青。 “那五个人又没见过你,你着急什么。”沈曼青冷笑着,点出问题关键,“你愿意留着隐患,也舍不得放弃一个你自己培养的人才么?” “这么蠢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你也不怕将来被他害了。”沈曼青挑挑眉,解决不了外面的人,那就把身边的人解决了,多简单啊。 说到底,陆铖泽是真的舍不得郑书,这可是他花了心思培养出来的自己人,虽说他是沈家家生子,但他被自己选上之前,在沈府并不得重用,所以这人还是很偏向自己的。 “娘子说的是。”现在不是得罪沈曼青的时候,陆铖泽没必要为了一个下人让沈曼青对自己失望。 第391章、廖美人 反正现在身边沈曼青安排的人多了去了,郑书留下也没什么大用,将来再徐徐图之,沈曼青现在就仗着右相还硬朗,再过十年,就是他陆铖泽的天下了,到时候再治她沈曼青也不迟。 沈曼青很满意陆铖泽听话的态度,断其手脚,他将来就只能听自己的。 不管如何,他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以前对陆铖泽不是那么看重的沈曼青,现在觉得还是得管一管他了。 不知不觉之间,针对柳茹月的一场暗杀就如此儿戏的没了,不过柳茹月并不知情。 防备陆铖泽对她下手是柳茹月的日常,这件事倒是不影响柳茹月什么。 莺歌气呼呼带着两个女护院到了食肆,拉着柳茹月的手上下打量,“怎的食肆发生这样的大事,姐姐都不和我说一声?” 柳茹月见她气得不轻,反手拉着她进了屋子,“莺歌莫气恼,我本来打算要告诉你的,但昨夜那歹人离开后,我怕他们还多在外面埋伏,或者叫来的帮手,就没敢出门。 今儿一大早就去报了官,回来后,就源源不断有官家夫人得了消息来看望我,我实在是没抽出空,又想着你白日里得休息,便打算一会儿去芸瑛坊亲自与你说一说这个事。” 这话觉悟半句虚言,莺歌可算被安抚了下来,“翟宁她们这些女护院的本事我很清楚,昨晚绝对能把那五个歹人逮住,问清他们来历,为何你却把他们放了,还闹上官府让官府去查?” 柳茹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上前打开箱子,将昨晚画好的画像递给了莺歌,“你看。” “这是谁?”莺歌看着图上的男子,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还未长成,眉宇间带着稚嫩。 “就是他除了大价钱让那五个人来买我命。” “买命?”莺歌吓得坐不住,站了起来,“这人看着不像穷凶极恶之徒,他为什么要买你性命?他什么来路?要不要我找恩客去查他。” 十娘没有把画像交给京兆府,就说明有猫腻,莺歌自是一马当先要替她搞定这个事。 “他是陆铖泽的贴身小厮。” “怎么,他知道你是柳茹月了?”若是那人,莺歌反而冷静了下来。 “若他知道我是柳茹月,不可能只派这么五个地痞流氓来杀我,我猜是沈曼青知道了他杀妻的事情,又觉得我长得像柳茹月,所以想杀了我。” 莺歌理解为这是出自女人的妒忌之情,“那他们势必会第二次对你动手,我这边护院也够用,现在芸瑛坊步入正轨,来闹事的客人很少,我带来了两个护院,留她们在你身边保护你吧。” “不,你留着自己用吧。”柳茹月知道自己的拒绝会让莺歌受伤,又道, “我前些日子出京城的时候,遇上了有人跟踪我,而后沈曼青过来截住我,替那个人打掩护,我就猜到会后这后面的破事了,当时我就开始防备,又找了一些江湖人于暗中保护我。” 十娘向来考虑周全,莺歌也不再执着,“那就好。” 对方已经开始对自己动手,柳茹月虽有防备,却也担心万一,开始安排后事,“这些日子,院子那边我是不敢去了,你也别去,我估摸着京城不安全,已经委托人去别处寻房子,可能会把孩子送去外地,以后若是我出了事,还得拜托莺歌替我找人关照一下孩子。” “十娘,你说什么呢?你一定不会出事的。”莺歌生气的呸呸呸了几声,“这些不吉利的话,你以后别说了。” 柳茹月苦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不管怎么说,孩子已经找到了两个,剩下的两个小的,我是真的害怕等不到见她们的时候,所以,如果我有个万一,就麻烦你多费心了,雪蓉这孩子聪明一些,雪慧为人憨傻,不把话说清楚,雪慧可能会相差,你凡事可以多和雪蓉商量,弟弟妹妹都服气她的。” “越说越不像话,你的孩子,当然得你自己去找,我可不认识什么雪汐、永庆的。”莺歌捂着耳朵耍起了无赖。 柳茹月知道莺歌性子,气话会说,但自己的话她还是会放在心里的。 费了一番功夫哄好莺歌,留她吃了晚饭,也不敢说昨夜是去给她送煲汤才遇上了歹人。 那些人冲着她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二,就怕让莺歌知道了,又要自责。 莺歌再不想走,也得顾忌着芸瑛坊的生意,芸瑛坊的生意做好了,她才能更好的帮十娘,只能赌气的带着人离开。 到了夜间,月余未见的岳无逸又来了,不过这次他翻墙进了院子后,还是礼貌的敲了柳茹月的窗框,没有直接撬门而入。 柳茹月搭着外衣,看着在外头穿的一身黑还不忘蒙面的样子的男人,透过眼看就知道他是岳无逸了,“进来吧。” 岳无逸迟疑了片刻,这才进了屋。 瞧他忐忑的样子,柳茹月忍不住笑了笑,“上次来的时候不是很拽的么,怎么这次就这么怂?” 岳无逸拉着椅子坐下,又扯下黑色面罩,搭着二郎腿怎么舒服怎么坐的往后一靠,“我来是为了正事儿,这不是怕你那个常年在外跑镖的男人突然杀回来,误会你,影响你们夫妻感情么。” “那我谢谢你啊,这么为我考虑。”柳茹月给他倒了一杯暖茶,现在已经入秋,晚上还是比较冷的,“躲我躲了一个多月,今儿来,是宫里有什么要事么?” 岳无逸牛饮一杯茶,又把杯子递给了十娘,“宫里能有什么大事,廖美人自己就能解决,再说了,现在太后和皇后都护着她,谁敢动她。” 一月不曾听得消息,廖仙儿已然变成了这个事上最尊贵的那个男人的美人了。 花楼女子入宫当妃嫔,这在历朝历代都是没有的事,照理来说,皇帝要封她为美人,前朝大臣们定要闹一番。 但这一次,却风平浪静,这或许也是廖仙儿没有生育能力,一些大臣不用担心她的孩子会让皇族蒙羞,也是因为背后有几番实力的支持。 第392章、他善良 虽说大臣们没有反对,这事儿也没对外大张旗鼓的言明,甚至大家都讳莫如深,这让柳茹月这个经常出入权贵后宅的厨娘都没听到消息。 忽然想起今日来的一些贵妇派来的下人,以前柳茹月可没觉得自己和她们关系各个都那么亲近,但她们依旧派人来关怀她。 或许,她们都知道芸瑛坊出了个美人,不仅皇帝喜欢,太后和皇后也都喜欢,更知道朝堂没有为这个出身花楼的女子闹腾,所以……她今日才受到了这些眼高于顶的贵妇派来的下人的问候。 见十娘陷入沉思,岳无逸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廖仙儿真不容易,这些人现在对她如此好,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将来定然是要从她身上讨回去的。” 岳无逸觉得这答案很明显了,“位高权重的人总是能决定小人物的命运,你有这些担忧只是因为你还太弱小,再差,廖美人现在也比你位高权重,她是皇帝的女人,哪个皇帝的女人没有英年早逝的风险?至少她已经抓住了往上爬的绳子。 那些人想利用她,想将来卸磨杀驴,谁知道会不会被她反杀?我觉得廖美人是有点智慧的,能帮她我也会帮,只要她够聪明,我也不想另谋高就。” 这话已经比上一次过来的时候说的客气了,柳茹月猜测宫里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而廖仙儿处理得很好,这让岳无逸对廖仙儿的实力看好了起来。 这是好事。 “有得在这里担心廖仙儿,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你是说昨晚有歹人来我家里想杀人越货的事?” “杀人越货?你是这么认为的?”岳无逸上下打量十娘,他印象里,十娘还是有点聪明的。 “那不然呢?”虽说岳无逸现在也算基于廖仙儿一事上和她有合作了,却不代表柳茹月连自己的底细都要透露给他。 这人为了往上爬,什么事做不出来,这事儿要是让他知道了,万一他将来在廖仙儿这个事上没谋到好处,转身就把她卖给了右相府怎么办。 要说,岳无逸在柳茹月眼中,其实和陆铖泽是差不多的人,只是一人从武,一人从文。 本来不想说的,但廖仙儿对十娘有些感情,作为同盟,岳无逸开口提醒了一句,“你做了什么,竟然被右相府的人盯上了。” “此话怎讲?”柳茹月忍着心中的震撼,难道这事儿已经闹得很多人都知道了? “其实我来的还要早一些,不过发现有人在暗处打量食肆,就躲在一旁观察他们,发现有人回了一趟右相府。”岳无逸端起水杯,又喝了起来,来回这么一跑,他自然渴。 “你做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 “看在廖美人的份儿上,要不我替你跑一样,查一查?”岳无逸其实也担心右相是想廖美人下手,宫中不好出手,想从十娘这边下手。 心中有秘密之人,总是心虚的,柳茹月怎么可能让他去查,“大抵不是右相派人来盯我,是右相的爱女。” “你招惹了她?”岳无逸回京一段时间了,对京城中各个位高权重的人都所有了解,甚至了解过他们家人的喜好。 倒也不是为了各个讨好,他只是刚回京,需要知道哪些人不能得罪罢了。 这沈曼青算不得搅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但是她争强好胜的传言他也听过,一些贵女与她很是不对盘。 但她这样自视甚高的贵女,会自降身份和一个厨娘计较?甚至介意到派人来盯梢? 柳茹月如何看不懂岳无逸眼神,是个人都会觉得她高攀不上右相嫡女,“我没有得罪她,我最近去左相府做过一次菜。” “你是说,是因为你给左相府做了菜,惹怒了她?” 柳茹月胡诌起来,“大概率也不是得罪了沈曼青,听说左相府的孙女庄雅和孙女婿巩旭,与右相府的女婿陆铖泽在闹矛盾,这两家开的铺子这段时间打仗打的厉害,都在想法子整对方呢,烧对方铺子啊,往人家田里放黑螯虾搞得人庄子上颗粒无收啊,什么的。” 这些事儿都是她做的,庄雅只是背了锅而已,不过庄雅就算知道了背后搞事的是她,也不会计较这些,庄雅乐得在一旁看戏。 “哦,那她们闹得还真是大,可是怎么会牵扯到你?” “可能,他们查到庄雅做臭豆腐的注意,是从我这嘴里的话得来的灵感吧。” “原来是祸从口出。”岳无逸也不觉得为了这种事就闹得杀人有什么不可理解,京中权贵仗势欺人、做得恶劣事也不少。 “以后你去那些人家做菜就好好做菜,少说话,免得丢了你这条小命。” 这家伙还会关心人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岳无逸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手,“既然你这边什么事也没有,我也把廖美人的事情告诉你了,我就走了,你担心点,你出了事廖美人会伤心,她伤心了就会精神不好,精神不好就可能防备不了别人下的套,你的命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啰嗦。” “得,我就说不该来这一趟。”岳无逸推开门,慌张的抬头看了一眼墙头,就快速越墙离开了。 瞧他贼头贼脑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害怕被抓奸的奸夫,柳茹月差点笑出声。 柳茹月关上门,上床后彻底陷入了梦乡。 之后又进入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时光,柳茹月都要怀疑自己的猜测了,陆铖泽竟然没有第二次对自己下手。 根据她派出去盯着那五个人的人回禀,竟是说那五人都安然无恙,无一人死伤。 根据柳茹月对陆铖泽的了解,她上一世见着他的时候,已经是十年后,他那会儿不仅仅是心狠手辣,还心思缜密,给她留下了重生也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难道说,现在的陆铖泽还是个善良的、顾头不顾尾的人?就这么放过那五个见过他身边得力干将的地痞流氓了? 说他善良,柳茹月第一个不信。 第393章、你干娘是我娘 对了,那个得力干将也是将来才是,现在还不是。 他这么放心的放任那五个歹人在外逍遥,莫不是将自己身边的人干掉了? 只要那个人死掉了,即便她报官,被官府找到那五个人,然后又查到了那个人,只要那个人已经死掉了,那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人看得到他,就不存在暴露陆铖泽的事情了。 柳茹月苦笑着捂脸,看来这一局还是她想的简单了,没料到陆铖泽能自断手臂,真真是个狠人呢。 她留下的那五个人性命的陷阱,就这么被他破解了。 不过,于她来说,也没太大损失。 因为陆铖泽以为杀了那个人,他就不会暴露自己。 然而柳茹月早就知道是他派来的人了。 现在只能说,说奈何不了谁而已。 只是最近他那边没有对她动手不说,暗中保护自己的人也给她说,右相府派来监视她的人也都撤掉了。 陆铖泽非要杀她的话,是不可能撤掉人的。 沈曼青作为女人的妒忌,也不可能轻易放弃,但他们撤走的很干净,要不就是在计划着更大的阴谋,要么就是右相出手了。 右相绝对不会让他们因为猜测就胡来,更别说现在入宫的廖美人也得了宫里最尊贵的那三个人共同的宠爱,右相肯定要他们收爪子。 柳茹月看望皇宫的方向,不得不承认,权利还真是动人心啊,就因为廖美人的存在,就能为她消解一些人的恶意了。 倒不是说廖美人就真的那么好用,而是因为陆铖泽他们都以为她只是长得像柳茹月而已,不到不杀她不罢休的那种程度。 所以,右相觉得因为女儿那容不下沙子的性子,来杀一个长得像的厨娘,还可能因此得罪一个受宠的美人,没必要。 想通了这些关节,柳茹月就不再操心右相府的人了。 这时候,繁府这边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因为天气转凉,很多人感染风寒,雪慧也适逢其会的装了病。 这时候,她安排的事情,一一完成,浑身发烫还长满了红疹子的雪慧被繁府的下人用破席子裹了,扔到了京外乱葬岗。 小疯安排好的乞丐,上前将她扒拉了出来,送到了小疯那边院子。 虽说猜测右相府那边因为廖美人的关系,放弃了对她的盯梢,但柳茹月还是不敢贸然前去与二闺女团聚。 她忍着激动,让自己在铺子里忙碌起来,研究新菜式。 越是好事到来,越要稳住气,不然就会乐极生悲。 雪慧本就没有病,只是吃了柳茹月找来的药,身上发出来了可怕的疹子,看起来吓人,再加上雪慧配合演戏,这才吓找了文曲苑的下人,也吓得繁星冬没什么耐性仔细查看她的病情。 此刻雪慧在小疯这边外面看着破败,内里很是温馨干净整洁的院子里吃了解药,又洗了澡,穿上了柳茹月早就准备好的衣衫,现在看上去又是活泼娇憨的小姑娘了。 小疯看着被梳了头,干净的小姑娘,就像在看着自家妹子似得打量起来,“干娘的女儿就是好看。” 雪慧面对陌生的环境还有些害怕,但是二公子和周央现在还得呆在繁府打掩护麻痹大公子,不可能跟着她出来,所以此刻周围竟是一个认得的人都没有。 若不是娘亲早有吩咐,那群小乞丐涌上去扒拉她的时候,她都要打人了。 听到小疯的话,雪慧惊疑道,“你干娘是我娘么?” “是啊,你娘是十娘,她就是我干娘。” “你叫苏子曜?” “不是啊,苏子曜不是你亲弟弟么?。” 雪慧闭上嘴,才发现自己差点说错话了,“那你叫什么啊?” “我叫小疯,可以是自由的风,也可是疯子的疯,都是我。”小疯拍了拍胸脯,颇有一股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派头。 “哦,我知道你,我娘说要听你的安排。”娘亲说过她收了两个干儿子,一个弟弟叫陈尧是有爹的,一个弟弟叫苏子曜现在在阿姐那边。 “娘也提到了你,可是娘没说你是她干儿子啊。” 小疯骄傲的挺起胸膛,“我都替十娘找到两个闺女了,十娘早晚会收我当干儿子的,到时候你就叫我哥哥吧,三妹。” “……”雪慧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小疯,反驳的话没有说出口。 娘说过小疯是个乞丐,很可怜,她这段时间颠沛流离,知道没有娘的孩子多可怜,看着小疯这么想当娘的儿子,还帮娘亲找到了大姐姐还有她,她觉得有这么一个哥哥也挺好的。 “那我叫你大哥,还是二哥呀?” 这么上道的妹妹,小疯觉得心都要融化了,他知道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爹娘分享给别人的,甚至很多人也看不起乞丐,但没想到十娘的女儿和她那么像,都这么善良。 “你和你阿姐都得叫我大哥。”小疯骄傲的扬了扬脖子,“以后有哥哥保护你们,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们了。 你看到那些去救你的小乞丐了么,都是我的小弟小妹,我的兄弟遍布京城各个角落,我叫一声,一呼百应,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牙子能把你们拐走了,你们去哪儿都会有人保护你们,盯着你们。” 这就是哥哥么? 虽然看起来他有些臭屁,爱吹牛的样子,但他说的话好窝心,听上去就很有安全感。 雪慧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暖暖的,有哥哥的感觉真好,“大哥,你真好,以后一定要保护好我们哦,也要帮我们找到弟弟妹妹哦。” “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弟弟妹妹的,那可不只是你的弟弟妹妹,也是我的弟弟妹妹。”小疯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这话说得不亏心。 “妹妹饿了吧,快吃点好吃的,看你瘦的,还没我这里的丫头白白胖胖呢。”小疯也拍了人进繁府,虽说一开始没能接近文曲苑,但是周央进去后,那丫头日子好过多了,也能传些小姑娘的消息出来。 作为哥哥,小疯可心疼死妹妹了,十娘那么好的人,她的孩子怎么这么苦呢。 已经自动代入哥哥角色的小疯,把雪慧带到了桌前,帮助她爬上椅子,又帮她添饭夹菜,把雪慧感动得一口一个哥哥。 第394章、哥哥连累你了 “十娘说,你以前的名字不能用了,害怕被有心人听了去,你娘给你娶的新名字叫苏思璇,你阿姐现在叫苏思媛。” “恩,好的。”吃菜吃得像个小仓鼠的小姑娘,只来得及点头了。 小疯一点不介意她吃饭吃得狼吞虎咽,他以前吃饭这比还凶残呢,没有过过苦日子的孩子才嫌弃别人吃相不好呢。 “你娘这两日比较忙,不能来看你。”小疯一直都知道十娘有秘密的,秘密就代表着麻烦,所以十娘提前就给他说好了,到时候直接把二闺女送去京外的院子和大妹妹汇合。 “娘为什么不来啊?” “你娘要赚银子找弟弟妹妹呢,要给好多人做菜,所以很忙。” “哦。”心里虽说有些失落,苏思璇还是点点头。 “你这两天就在院子里自己玩,不要出门,我找到机会,就把你送出去和你姐姐汇合。” “恩恩。”这也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因为见不着娘亲而失落的苏思璇又止不住的开心起来。 小疯只觉得三妹妹真好哄。 基本是没有人盯着这群乞丐的,他们是所有城市的隐形人,谁也不稀罕多看他们一眼,就当怕脏了眼不说,还被赖上扯着裤腿要钱要犯。 小疯很快就找到了时间,又让三妹妹换上了脏衣服,把脸也涂抹的脏脏的,头发也揉的乱糟糟,三妹妹不吵不闹,乖乖的让他在脸上头上胡作非为。 真是乖得让人想欺负呢。 不过小疯可不会欺负自家妹妹,想着这么傻又这么可爱的妹妹,将来若是有人想欺负,他一定带着大家伙儿去把那人揍得爹娘都不认识。 这一次,小疯没有假手他人,而是亲自带着化妆成乞丐的三妹妹,拿着破碗,一路说着乞讨的话,一路走着出了京城。 苏思璇也是第一次逛京城,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铺了石板的大街,沿街叫卖的商铺,还有高高大大又好看的房子。 配合着她乞丐的模样,倒是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当她这个乞丐是刚来京城的小乞丐,没见识罢了。 只是那双清澈纯粹的眼睛,不像乞丐能拥有的。 一个小乞丐拍了拍身边的人,“你看,那双眼睛和四喜的多像啊。” 嘴里叼着茅草的乞丐呸了一声,“像个屁,四喜的眼睛灵动多了,那双眼看着就傻乎乎的,怕是脑子不大好的样子。” 小乞丐羡慕的说道,“我是说眼睛里有光,好似充满了希望,不像咱们这些乞丐的眼神,死气沉沉的。” 叼着茅草的乞丐看了那傻乞丐的背影一眼,“那是因为她们当乞丐还不久,等时间长了,她们眼里的光就会消失。” “我到不那么觉得,四喜是不一样的。”小乞丐也把目光放在了那个眼神和四喜一样有光的小乞丐背影身上。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苏思璇回过头去。 小疯伸手轻轻的把她的脑袋扶正,“别再东张西望了,你在这么看下去,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为什么?”苏思璇不解。 “因为,你的眼神是乞丐拥有不了的。”小疯也发现了三妹妹的问题,只是心疼她没见过京城的繁华,就由着她了,但京城就这样,看多了也差不多,还是安全更重要。 苏思璇见得乞丐少,并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很听话,尤其哥哥见多识广,娘叫她听小风哥哥的话,她自然听从。 便不再东张西望了。 那两个打量她的乞丐,只觉得她回头张望那一眼,还真挺熟悉的。 “我觉得,还真不止眼神像。” “对,眼睛也挺像的。” “真是稀奇了,咱们天天那么多乞丐,第一次见到眉眼眼神都那么像的,一会儿回去和四喜说说。” “好。” “诶,那小乞丐身边的乞丐,怎么看着也有些眼熟?” “不是那个南区新出现的一个丐帮的小头领么,叫小风吧。” “哦,咱们老大不对付那个。” “可不是么,抢了咱们好几个地盘了,害得咱们的兄弟好多都不能去生意好心地还好的酒楼门口去讨饭,这仇结的可大了。” “他现在是落了单?” “身边不是还有个小乞丐么?怎么叫落单?” “走,快些回去,给大哥说,咱们可得抓紧这次机会给他个教训,说不定还能地盘抢回来呢。” “对,走!” 四个乞丐,走向了不同的两个方向。 因着装乞丐就得装得像的执着,再加上十娘再三叮嘱不能暴露了京外小院的位置,小疯不敢安排马车在京城门外接应。 打定注意要带着三妹靠着一双脚走过去。 “三妹,咱们可能得走一天多才能到家,你好好坚持一下呀。”看着矮小的妹妹,小疯不是不心疼。 苏思璇脚上穿着破烂但合脚的布鞋,并不觉得走路多吃力,她自小都是要干活的,“好的大哥哥。” “一会儿累了就和我说,咱们去路边林子里休息。” “我现在还不累,咱们赶路吧。”她只想早些见到阿姐,但是大哥哥很关心她呢,她抬头对小疯露了个笑脸,“小风哥哥若是累了,咱们再休息,我不会累的。” “傻妹妹,我腿比你长,我怎么会比你先累。” “我不会累的,真的,要见阿姐了,我觉得一点都不累。”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天,倒也不觉得无聊。 一个觉得有哥哥了,一个觉得提前和妹妹打好关系,聊得其乐融融。 两人都没注意到,身后一群乞丐,声势浩大的朝他们追了过来。 不过小疯还是有所察觉,回头就看到了和自己闹过嫌隙的乞丐头子,心中咒骂一声,牵着三妹妹的手就往前跑了起来。 “哥哥,怎么了?”苏思璇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逃命一样的跑了起来。 “对不起了妹妹,这次是哥哥连累你了,一会儿我们要是被抓住了,你什么都别说,他们只是想找我出口气。”小风心中骂娘,今天出门什么都查好了,就是没看黄历。 虽然三妹妹不叫累,但后面的乞丐堆里有比小风年龄更大,长得更高,腿更长的人,很快,他们就追了上来。 第395章、四喜 “疯狗,还向往哪儿跑呢,抢了我们的地盘,躲在你那狗窝里不出来,怎的今天落了单?”来人喘着气,脸上止不住的嚣张意味。 已经被追上,小疯也放弃了消耗体力的奔跑,他露出比这个人更嚣张的笑容,眼神很是有些疯狂,“怎么,癞皮狗你这是打算以多欺少?” 被叫做癞皮狗的乞丐,也没恼,他们这些乞丐,也没几个的名字好听的,“疯狗什么时候在意过对方人多?你不是疯狗么,逮着谁咬谁,会怕我们人多?” “自然是不怕的,只是担心你这长出来挺好看的头发,又要遭殃咯!”小风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盯着癞皮狗的头一个劲儿的笑。 癞皮狗想起惨痛回忆,难以避免的往后一退,很久以前,他和小疯都还没当上乞丐头子,为了抢一块吃的,打了起来。 他比小风高,手长脚长,抢到了吃的不管不顾就吞了下去。 这疯子饿疯了,抢不到吃的,就直接啃他的头皮,把他的脑袋都啃出血了,竟是逼得他把吃下去的都吐了出来。 他连发带头皮的被小风啃掉了,小风也算是踩着他打响了名头,甭管他以前叫什么低贱的名儿,从那时候开始,大家都叫他癞皮狗了。 癞皮狗扭头看向被小风护在身后的小乞丐,这疯子还有这么护着别人的时候? 小风的可怕,在于他真的会发疯,因为他没有什么在意的,可是现在,他似乎有在意的东西了呢。 癞皮狗也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我承认你能打,你身后那小乞丐能打么?她能像你一样不要命么?” 小风脸色一变,苏思璇就从他背后站了出来,“我大哥哥能打,我当然也能打,我疯起来也不要命的,抢地盘嘛,当然要正大光明的打一场啊,你和我大哥哥比,你再派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女乞丐出来和我打啊,谁怕谁?” “三妹!你胡说什么?”这傻妹妹这个时候站出来干什么? 小风觉得原本这个事情就是他们乞丐自己的事情,和别人无关,他更是不想让十娘花费了这么多心血才找到的女儿被牵扯进来。 苏思璇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露怯,学着阿姐以前逃跑路上护着她们的模样站了出来,“你是我大哥哥,他们欺负你,我当然要帮你啊。” “打架有什么可怕的,我也打过架的,他们总不能让那么大一群人来打我一个小女娃娃吧,自然是他和你打,他再找一个女娃娃来和我打了呀,难道他们这么大一个丐帮里,连一个女娃娃都没有?是想找一个男娃娃来欺负我么?这说出去,他们帮怕是要被京城的乞丐帮会笑话死的。” 听到后面,小风才知道,看上去憨憨的妹妹还是有点脑子的嘛。 因此他也附和着,看向癞皮狗笑得很是不屑,“怎么,你不是自诩搞的帮派人数比我多么,怎么,找一个这么小的女娃娃都找不出来?是不是讨不到吃食、养不起这么小的女娃娃,被你卖掉了还是跑去投奔别人帮派去了?” “你别特么乱说啊,我会养不起小孩子?我们都是孩子帮,照顾年龄更小的乞丐是我们这些老大的责任,我这儿会没有小乞丐?”赖皮可受不得这般侮辱,说他打架打不过,他还能忍,毕竟能打得过疯狗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但说他卖帮派里的孩子,养不起孩子,那就是对他莫大的诬蔑了,哪个丐帮老大能受得了这样的辱骂,若是让人信了,好不容易收拢愿意跟着他混的乞丐们会纷纷离开他的。 他回头,在跟着来的人群里扫了一眼,皱了皱眉,怎么就来了一个女娃娃。 但他也不能叫男孩子出来和那个女娃打,只好指着一个矮小的身影道,“四喜,你出来,跟她打一架!赢了,我分你三顿翠屏楼捡来的鸡腿和猪蹄。” 闻言,许多乞丐都止不住的舔了舔嘴唇或者咽了咽口水。 对名叫四喜的小乞丐羡慕妒忌不已,纷纷转头看向她。 蓬头垢面的四喜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一见她,小风乐了。 这小乞丐的小身子骨,指不定多久没吃过饱饭了,面黄肌瘦还比三妹矮小,三妹肯定打得过她。 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小乞丐,但小风对别人帮派的人可没什么怜惜之情,还是十娘的女儿更重要。 他看了一眼四喜,对赖皮道,“哟,看来赖皮经过和我的多年争斗,深得我真传了啊,知道个头小的打架更疯,更灵巧,派了这么一个小个子来对付我三妹,可我三妹也不是吃素的,一会儿谁输谁赢可说不定,先说话,你们两一会儿谁输了都不能哭鼻子啊!” 这么一通不要脸的话说出来,小疯脸上丝毫不见脸红的。 赖皮倒是为他燥的慌,心中直骂小疯除了人疯还死不要脸,他看了一眼走上前来的四喜,暗道她跟着出来干什么。 四喜跟过来是因为那两个乞丐回来通知赖皮小疯落单的时候,其中一个乞丐来给她说了,看到跟着小疯的的女娃娃,眼睛和她一样会发光,而且那个女娃娃眼睛眉眼和她长得可像了。 她这才托着小身板,强行跟着大家伙跑了过来。 刚才两个老大吵架,四喜被那两个关系好的乞丐护在身后,矮个子的她也看不到对面被小疯护在身后的女娃娃。 现在被赖皮叫了,四喜就盯眼对着那女娃娃瞧。 小风知道三妹的坏父亲就在京城里,也知道繁府有些下人也认识她,这次出门下了狠手的把三妹装扮了一番,任是十娘过来都认不出的模样。 “傻看着做什么?” 看着四喜打量着对方女娃娃,赖皮皱了皱眉,为了激励她使出全力打架,他威胁道, “打赢了有好吃的,没打赢,就给我滚出去,我赖皮养了你这么久,你却不能为咱们争光,我还留你吃白饭么?上去打,狠狠地打。” 摸了摸饥饿的肚皮,四喜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为了抢吃的,她也和人打过架,只是能打赢的机会不多,后来遇上了在招人的赖皮,见她可怜就把她强行收了。 第396章、姐妹 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呆在赖皮的帮派里,但呆久了,也有几个关系好的乞丐,只能从长计议了。 苏思璇看着个头瘦小的女娃娃,有些后悔刚才自己说那些话,她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在繁府也不被当人,但至少不会饿成这样。 她有些下不了手。 小风看两个小姑娘都没有出手的意思,也不着急,反正刚才那番话,能让他们两脱离打群架的情况就很好了。 听着又在威胁小姑娘的赖皮,小疯觉得他这个老大当的可失败了,“她们打她们的,我们两打我们的,三局两胜,输了的人可别耍赖!” 打架前的放狠话是少不了的,“哼,别以为现在的我还打不过你,那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早该翻篇了,现在我比你壮比你狠,你别嚣张,等我答应了你,让你钻裤裆!” “没多久前还输了地盘给我呢,就又忘了?你比我壮还不是输?” “抢地盘,可不是你我面对面打,抢不赢是你的人来阴的,你的人不讲武德!” “那叫兵法,兵不厌诈动不动,我赢了就是赢了,你输了就是输了。”小疯跟着十娘有钱了之后开始念书,也学了好些东西,现在的他和这些乞丐已经有了学识上的巨大差异。 什么兵法,赖皮不懂,他只知道他今天必须赢,很想赢,“那今儿看看,老子现在还打不打得过你!你输了,得叫我爹!还要把前段时间强的地盘还给我!” 若是平时,小疯在口头上都不会让对方讨了好,可是今儿对方人多,自己还带着十娘的女儿,他松了口,“看你这么可怜,要是我输了,你的地盘就还给你咯。” 就像看到自己已经赢了小疯,风光的拿回地盘了一样,赖皮面色一喜。 就听小疯欠揍的说道,“那也得你打得赢我啊!” 伴随着小疯这话到达耳边的,还有他的拳头。 沉浸在喜悦里的赖皮吓得往后一退,两人一来一往的打了起来。 见小疯猛烈的攻势,赖皮还是后怕了,他自己怕是依旧打不赢,只能盼着四喜那边了。 打架的他也不忘威胁四喜,“四喜,打啊,打得她满地找牙,你忘记饿肚子的时候多难受了么?你想我把你卖去青楼么?” 四喜面露惊恐,捏着小小的拳头,临时学了小疯的模样,咬牙切齿的朝苏思璇揍去。 苏思璇原本就在看小疯打架,没想到刚才还乖乖的小妹妹,突然就朝她打过来,被一拳打在了鼻子上。 “啊!” 苏思璇忍不住的痛呼出声,小疯听得心中发狠,手上对赖皮出手也更狠了起来,“三妹,打回去,她都揍你了!” 苏思璇也不是没脾气,只是以前遇到的坏人都比她强大太多了,她只能认怂。 这次,她还是举起拳头打了回去。 这下子,两边都打了起来,一时间赖皮带来的乞丐们就看起了戏。 只觉得老大这边打得你来我往好不精彩,但小姑娘那边打架也是咬人、扯头发各种招式都使了出来。 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 京城外的道路上也有不少来往行人路过,但这一群乞丐打架,他们是不会凑近过来看热闹的,臭烘烘的,指不定身上还有多少跳蚤呢。 所以,倒是没有人来制止他们。 两个小姑娘打架,虽说四喜拼了命的要打,奈何她身子骨实在太弱了,又比苏思璇矮小太多,她也不如小疯疯狂,打着打着就落了下风。 小姑娘知道自己要输了,还是硬着头皮和砸在身上的拳头打着,忍耐了许久的脆弱终于爆发,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娘,呜呜呜,姐姐,我好想你们啊,我受不了了,呜呜呜!我要被卖去青楼了,我害怕……” 本来要砸在四喜脸上的拳头忽然停住了,苏思璇只觉得这小姑娘的声音听上去太熟悉了。 她放下拳头,上前搂着哭得稀里哗啦,把小脸糊的更花的小女娃,“三妹,是你么三妹?” 四喜闻言,愣了愣,随后就惊喜的笑了起来,“二姐,真的是二姐么?不是我做梦了吧!” “是我,是我,汐儿,我是你二姐姐,我找到你,终于找到你了!”幸福来的太突然,苏思璇都没有想到自己刚被娘亲救出来,就能见到妹妹。 “雪慧姐姐!”四喜扑到二姐姐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哽咽着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想要将这段时间以来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乞丐们看着她们两,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忽然就哭了起来,“大概是打输了哭鼻子吧。” “总有个打赢了的吧,怎么赢了的那个也哭了?” “哎,女孩子就这样,打痛了自然就哭了呗。” “指不定是喜极而泣。” “没看头,还是看老大打架好看。” “老大雄起!” 打得没工夫分心的两个老大,压根不知道那边的两个女孩子苦做了一团。 “姐姐现在不叫雪慧了,叫苏思璇哦,妹妹你很乖,也改了名字叫四喜,娘也给你取了新名字,叫苏思彤哦。” 哭的伤心不已的女娃娃,捂着嘴想要强迫自己停止哽咽,她想问话,就是说不出来话。 雪慧知道她想问什么,抱着她在她耳边说道,“你听二姐说,娘还活着,她在找我们,她解救了阿姐,刚刚又把我从坏人的手里解救出来了,娘还在找你和弟弟呢,你不要问太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坏爹爹在京城的,他也会走这一条路,咱们回去慢慢说好不好?” “嗯嗯。”惊喜一个一个的砸在脑袋上,雪汐觉得老天爷终于开眼了,让她找到了二姐,还知道了阿姐和娘也在。 两个小姑娘不打了,苏思璇看向还在打的小疯。 小疯虽说打得狠,但是赖皮的确比他大得多,身材方面的优势是没办法改变的,今儿带了小弟跟随,在小弟的面前想要争口气的赖皮,也打得毫不退让。 苏思璇很担心小疯,她扭头对雪汐问道,“妹妹,这个癞皮狗平时对你好不好?会不会欺负你?” 第397章、空欢喜一场 找到了姐姐,知道了好消息的雪汐身上重燃希望,眼神也恢复了一丝灵动,“他……他对每个人都差不多,倒是没有故意欺负过我。” “那他刚才说要把你卖去青楼?” “他经常这么说,谁惹他不开心了,他就会放狠话,但是也没真的对谁怎么样,他就嘴巴不干净。” “知道她不过说说而已,你刚才还害怕?” “我害怕他来真的啊。”雪汐叹了一口气,“因为地盘真的很重要。” “有些酒楼是不会赶乞丐的,还会把一些剩菜故意倒给我们捡,不像有些酒楼会驱赶咱们,剩下的好菜也拉回去喂猪也不会给咱们吃的,而那些好酒楼,原本是我们的,但是前段时间被小疯的人抢走了,所以这段时间,我们都吃的很差了。 吃不到好的,就会有强壮些的乞丐离开,去投靠别的帮派,剩下的老弱病残小就越多,但赖皮也没赶我们走,还是养着我们,所以这次打架真的很重要,老大肯定不想输。 输了的话,我害怕他会来真的,把我卖了,给大家买好吃的。”说到最后,雪汐难过的低下头。 听完妹妹的话,苏思璇心里有了决定,上前对那两个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喊道,“你们两别打了,别打了!” 可是打红了眼的两个人,压根不会听她的。 看着依旧还在打的两个人,苏思璇又道,“小疯哥哥,把地盘还给癞皮狗。” “癞皮狗,你若是还想要回去地盘,就停下来,我让小疯哥哥把地盘给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很小很小的要求。” 小疯不知道傻妹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只当她单纯被那边帮派的小姑娘三两句话哄骗了去,抽出空回应了两句,“三妹,别闹,这是我们两个的事,你别掺和!” 但他想打,赖皮狗却不想打了,打下去,他还是要吃亏的,听那小姑娘叫小疯把地盘还给他,只要他答应一个小要求就行,不如听一听咯。 癞皮狗不觉得有诈,因为刚才他可是看到四喜一直在说什么的,这小姑娘进了帮派后,他也关注过,很机灵,惯会装可怜,她出门,只要装可怜,好些乞丐或者行人都会忍不住把手里的好吃的让给她。 小疯不知道什么时候收的妹子,恐怕也是被四喜哄骗了。 打架,癞皮狗对四喜没抱太大期望,没想到她动了动嘴皮子,就把最难啃的小疯的软肋说哭了。 癞皮狗往后一退,闪身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指着小疯道,“你不想听听你好妹妹的话么?” 小疯心里窝了一肚子火,有些恼火的看着苏思璇,无奈的问道,“三妹,你哥在办大事呢,你不要胡闹!” 苏思璇上前对他招了招手。 小疯没办法,只好弯腰凑到她跟前。 “你可以当我哥哥了哦,我娘绝对收你当干儿子!” 小疯奇怪看着对他笑嘻嘻的眨着眼睛的三妹,忽然看了她身后的小姑娘,她们两的眼睛很像,同时,也很像十娘。 他心中用了一股惊喜,今儿出门虽说没翻黄历,老天爷也是站他这边的! 忍着快要涌上脸上的笑意,他捏了自己侧腰一把,疼得咬牙切齿的同时看向癞皮狗。 癞皮狗只当他这表情是对妹妹的要求拒绝不了,只能暗自难过,“怎么,你妹妹的话,你听不听呀?” “我三妹的话,你管我听不听?” 癞皮狗只当他在死犟,不和他说话,直接看向好说话多了的小姑娘,“三妹妹,你说要小疯把地盘还给我,只要我答应你什么?” 苏思璇回头瞪了想上前拉着她手的妹妹一眼,这才看向癞皮狗,“她刚才打架输给我了,她说要是输了,会被你卖到青楼的,又给我说,你们少了地盘很多人吃不上饭。” 癞皮狗止不住心里狂喜,不愧是四喜,打不过偶就装可怜,还真骗到了一个冤大头。 不过,乞丐里还真的有这么傻的丫头么,听人哭一哭,就让哥哥把强的地盘让出来,“所以呢?” “她打输了,反正你都要把她卖了,不如这样吧,你把她卖给我,我让哥哥把地盘还给你。” “……”癞皮狗止不住脸皮抽了抽,就这? 这交易怎么看都是对方吃亏啊,小疯会答应才有鬼了? 这小姑娘怕不是脑子真的坏掉了。 她傻,小疯可不会陪她犯傻,看来还是他空欢喜了一场。 “你,你妹妹这要求,你答应么?”不管怎么样,如此占便宜的事情,癞皮狗还是厚着脸皮对小疯开了口。 试一试又怎么了? 只见对面的小疯极度不情愿的瞥了一眼身侧的小姑娘,恨铁不成钢似得对她小声骂了一句,这才扭头对他不情不愿的说道,“行啊。” “……”癞皮狗那边的人这次都惊呆了,打架都要不回来的地盘,竟然被四喜装可怜要回来了。 都一副生害怕对方反悔的样子,不断对癞皮狗使眼色,就害怕老大太过疑神疑鬼把这么好的事情搅黄了。 癞皮狗咽了咽口水,“这可是你说的啊,做老大的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行反悔,这是会烂舌头的,现在就回去,让你的人撤出我们的地盘!” 若是不会去,这些人会担心他耍诈,指不定会派人跟踪他,那就会暴露十娘的院子了。 思及此处,小疯点了点头,“好啊,不过我妹妹看上了你这门那边的这个小丫头,也不知道她看上她哪一点了,瘦不拉几的,我特么……” “诶,我可不管你妹妹看上了四喜什么,反正你答应了,答应了就不能反悔。”癞皮狗觉得一切都来的太快太不真实,恨不得拉着小疯狂奔回京城。 他对四喜使了一个眼色,夸赞她这次干得好。 不管怎么样,四喜这次做得好,她跟着小疯,自己这边也能少一张吃饭的嘴。 就是可惜了这么一个装可怜的手下,别的小乞丐可没她会装。 但她一个就能换回来六个酒楼,实在太划算了。 癞皮狗也相信小疯的妹妹会被四喜忽悠的团团转,到时候四喜愿意回来,自然就回来了。 第398章、各自暗喜 这一招,是让小疯人财两空啊! 止不住心里偷乐的癞皮狗也打定了注意,一定要让自己的人把地盘看紧了,别再次被小疯的人抢走。 小疯不情不愿的对两个妹妹挥了挥手。 两个小姑娘就查当着众人的面手拉手了,小疯担心她们两感情太好惹人怀疑,直接插了过去,一手拉起一个小姑娘。 看到疯狗一手牵一个小姑娘,不少人脸上都露出害怕的神情。 雪汐有些不习惯,毕竟小疯她也不熟,而且之前在乞丐圈子里,疯狗恶名倒是听了不少。 但她看到二姐对自己使了让她安心的眼色,就没有挣扎了。 因为离开京城也不远,走了一刻钟就进了城门。 小疯过去对自己的兄弟说了两句,癞皮狗发现对方就真的带着人全部撤走了。 倒是街上行人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这些躲在角落的乞丐怎么突然全都出来了,然后都走了。 他们难道不讨吃的了?都马上到中午了! 小疯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恶狠狠的看了癞皮狗一眼,牵着两个妹妹走了。 癞皮狗狂喜中,然后就布置着自己的人占据了小疯的人离开后的位置。 没想到小疯年纪小小,竟然被妹妹吃得死死的。 有了这个弱点,以后他还害怕小疯什么? 遇到什么事,就去找四喜,让四喜装可怜,哄哄小疯的妹妹,什么事都能办成! 癞皮狗止不住的笑了起来,为自己的计划竖了个大拇指。 四喜还是别回来的好,得找个机会让人给她带个信儿,让她好好待在小疯那边当内应。 小疯牵着两个孩子,有些难忍心中的激动。 赖皮狗现在肯定觉得他亏惨了,把酒楼这么好的地盘都丢了。 但是他赚了个妹妹啊,现在就一个弟弟没找到了,找到了弟弟,他就能有娘了! 而且他的兄弟,不靠那些地盘也是饿不死的,十娘给的银子够多,乞丐们讨不到吃食的时候,他会补贴他们,跟着他的人,他不会亏待。 但讨饭就是乞丐的生活技能,他不可能养得起所有的小乞丐,能帮就帮,帮不了扶不上墙的,还是只能让他们继续乞讨。 回到了小院儿,院子里的人看到他又把人带回来,都傻了眼。 这一处院子,也不是谁都能进来的,院子里的人也都是小疯信得过的。 “快去烧水。”小疯又掏出银子,递给了一个穿着稍干净的乞丐,“去买些好吃的回来。” “好!” 雪汐看着内里比以前自家家当还多的院子,惊呆了,“你家老大这么会生活的么,我家老大住的地方和狗窝似得。” 小疯牵着两个妹妹进了屋,锁门对新来的妹妹说道,“从今天开始,你要叫我大哥了。” 雪汐点点头,换了帮派,大哥当然要换一个叫了。 苏思璇摇了摇她的手,“娘说,小疯若是能帮她找到咱们,就认他当干儿子,小疯哥哥可厉害了,找到了阿姐、找到了我,今儿带着去见阿姐的路上,还遇上了你,我觉得小疯哥哥就是咱们家的福星呢,他肯定能帮咱们找到四弟的。” 小疯在一旁纠正,“是五弟。” 雪汐听明白了,但她还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人当哥哥。 “恩恩,小疯哥哥比阿姐大,所以我们以后叫他大哥,阿姐就是二姐了,我变成三姐,你是四妹,弟弟就是五弟了。”苏思璇激动的掰着手指头,重新排资论辈。 小疯又在一旁补充,“还有个六弟苏子曜。” 苏思璇扭头疑惑不解,“六弟不是陈尧么?” 小疯不爽的说道,“他有爹,以后也不会和咱们一起生活。” “可是你说,娘认了他当干儿子的啊。” 雪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怎么许久不见,就多了这么多哥哥弟弟的? 小疯看出了小姑娘的疑惑,“四妹,你先去洗澡,我和三妹妹一会儿给你慢慢说,你有什么不懂的,随便问。” 苏思璇站出来,拉着雪汐的手,“我和妹妹一起洗。” “行吧。” 做午饭的时候,十娘就收到了小乞丐递过来的消息。 她回到后院,打开纸,只见上面写着,【汐儿已找回。】 找回! 不是找到! 那就是说,现在雪汐就和小疯在一起咯! 怎么这么快? 柳茹月生怕自己看错了,对着小小一张纸看了又看,确定字没看错。 又担心是自己还在做梦呢,叫来翟宁,让她狠狠的揪一下自己的手臂。 很疼,她没醒来。 所以这是真的! 翟宁不知道十娘在哭什么,但看她表情又不像是在难受,而是喜极而泣,“十娘,怎么了?” 柳茹月说不出话来,只得将纸递给了她,让她自己看。 接过纸,翟宁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真的么,我不是做梦吧?” “不是,孩子找到了,就差弟弟了,就差一个孩子了。”柳茹月都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找回来的,小疯把消息藏得这么严,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直接吓死她么? 柳茹月倒是希望这样的惊喜,再来一次。 最好是一觉醒来,就听小疯说,弟弟也找到了。 不过这样的好事,最终也只是幻想。 柳茹月现在草木皆兵,不敢去找小疯,所以直到小疯再次送过来消息,说把两个妹妹都成功送到了小院,和姐姐汇合了,她都没什么真实感。 只希望二丫头能给妹妹和姐姐好好解释一下,她为什么不能去见她们。 她害怕孩子们会怨她这么久都不去见她们。 就在柳茹月沉浸在找回孩子的喜悦里的时候,有个老父亲却因为同时失去了两个儿子而大发雷霆。 帝王一怒,血流千里。 一时间,宫廷内外都血雨腥风了起来。 大源帝自登基以来,虽说无甚大作为,却也没多昏庸,更不是暴君,在多方势力的角逐下,他安心的当着傀儡。 从没发过什么脾气的人,突然发怒,竟是抄家灭族了不少人。 找十娘订餐的人家,昨日还高高在上,今日已经落得个砍头流放的下场,再也不能吃她做的菜了。 别得人家,最近也夹起了尾巴,不敢在这势头上做出让大源暴怒的事情。 第399章、莫须有的罪名 历朝历代暴毙的皇子很多,也不是各个都能得到皇帝的宠爱,死一个两个孩子有时候也不至于让皇帝那么伤心暴怒。 就连上一次,大皇子薨了,也不见得大源多生气。 而这次,是两个皇子同时落水了。 两个皇子都同时没了。 大源子嗣也不少,但龙子就三个,上一次大皇子没了,现在仅剩的两个皇子同时没了。 怎能让他不生气、不怒? 柳茹月也能理解大源皇帝的心情,她的孩子,伤了不见了,她也难过痛苦,更别说孩子死了,永远都看不到了。 这事儿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绝对不是意外。 更别说知道大源皇帝的皇子肯定要死的柳茹月了。 对于这个事情,她心里很难过,她明知这三个皇子保不住,却又不敢对找途径告诉皇帝。 因为她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杀这三个皇子,她曾经猜测过是辰王,但那也只是她的猜测罢了。 她没见过的王爷多了去了,谁知道那些人对皇位是不是也有觊觎之心。 皇子要提防被人暗杀,这种事皇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帝更是知道。 她进宫去说,三个皇子要被人害死,下场绝对不好,别幕后之人没揪出来,,她自己先被砍了脑袋。 她只是一个小人物,自身难保,救不了大人物。 皇帝下令,全国罢饮宴,戒百戏一月,全国百姓都要陪着这个伤心的失败的父亲一起渡过这艰难的时刻。 这么一来,柳茹月就彻底清闲了下来。 芸瑛坊也关了门,不敢去触皇帝的霉头。 柳茹月很是担心廖仙儿在宫里的情况,可是这个紧要的档口,晚上的宵禁越发严格,白天因为食肆关门,他也没借口来找十娘,所以对于宫里的情况,她两眼一抹黑。 就在这个时候,小疯的人给她送来纸条。 消息是盯着陆铖泽的人传过来的。 因为这次贬谪了太多人,且又有许多人需要审问、流放。 陆铖泽这个因为莫须有罪名被撤了职赋闲在家的人,进了刑部,任职都官司郎中,倒也是个从五品官职了。 刑部都官司,掌刑徒流放、反谋株连刑罚的差事,是刑部恶名在外,最让人忌讳避之不及的部门。 与翰林院比起来,名声不好听,但能掌握的权利是不一样的。 柳茹月不知道这个官职是陆铖泽之前吃了亏,这次趁机找右相求来的。 还是右相早有敲打他之后,再把他安排在这么紧要的位置上的打算。 不管原因是什么,这都代表之前对自己毫无威胁的陆铖泽,现在想要捏死她,已经不必苦心找杀手了,他可以随便捏造一个罪名,让人伪造一些证据, 哪怕他不用公权,曾经接触不到杀手的陆铖泽,在这样的地方任职,也能认识更多“三教九流”的人,有哪些人帮忙联络,他想要找什么帮手,找不到? 上一世陆铖泽的升迁之路如何,柳茹月不知道,她只知道十年后再次相遇,他那会儿已经是她高不可攀的权臣了。 而现在亲眼见证他一步步往上爬,获得更大的权利,对她产生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不过,她劝自己不要慌,上一次派人来杀她大抵不是陆铖泽的意思,而现在他重获权利,应该也不会率先拿来对付自己。 而且也没什么好心慌的,他攀上右相那一刻,就已经是她够不着、伤不了的人物了,现在他不过亲自获得了一点点权利,和以前比较起来,也不会更差了。 刑部虽说看上去可怕,但审案还是大理寺的工作,刑部相当于监察大理寺的部门,经过大理寺审判的罪犯及其家族,才会被陆铖泽的都官司管理。 柳茹月只能尽量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可是,现实也不像柳茹月想象的那么安稳。 就在这档口,大理寺派来的官差敲开了十娘食肆的大门。 “苏碧君,因你曾做过饭的多户人家涉嫌谋害皇子,大理寺请你协助调查。”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是不知道这是走流程必然的审问过程,还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 不管,她这种一年都难得上府做一两次席面的人,有什么好询问的?府里那么多人不问,找她问甚? 柳茹月猜测,应该是有人要害她。 翟宁想要上前询问清楚,柳茹月忌惮着这些人手里的刀,拉住了她的手臂,握着她的手劝说道,“翟宁,协助官府调查清楚案件,是我们身为北昙子民应当做的,我随官差大哥走了一遭,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往家里报一声平安,让他们别为我担心。” 翟宁察觉到自己手里被塞入了一张纸,也明白自己再厉害,在这么多大理寺的官差跟前也讨不了好处。 只能听十娘的话,点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十娘让她给家人保平安,是让她去找人帮助。 十娘的孩子们都还太小,与她们说这个事,毫无帮助,还会让孩子们不安。 唯有莺歌,是十娘的好姐妹,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这般想着,在目送十娘被官差带走之后,翟宁就关上了食肆的门,顾不得打开后门,就翻墙直接跃出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芸瑛坊。 这些日子芸瑛坊关门歇业,大家的作息倒是正常了起来,大白天过去,莺歌没有睡觉。 看到翟宁惊慌的冲过来,莺歌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拉着她就近进了一个屋子,“你慌慌张张的,可是十娘出了什么事?” “十娘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大理寺?”最近京中大理寺、厂卫、锦衣卫都在到处抓人,莺歌一听是大理寺,反而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大理寺,至少他们会按程序审问犯人,不会像厂卫、锦衣卫直接上刑。” 翟宁焉能不知莺歌说的是真的,从轻去想往好了想,也是希望自己能冷静下来思考,她也不催在调节情绪的莺歌。 果然,莺歌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问道,“他们是以什么理由抓走的十娘?” “他们说,十娘做过菜的有几户人家,涉嫌谋害皇子,让她过去协助调查。”刚才不觉得,现在翟宁也回过味儿,这理由就是胡诌的吧。 第400章、都在想办法 莺歌也一瞬就明白这是有人刁难十娘了,平日里各司抓人审问,或许还会着重于证据,可在皇帝暴怒的情况下,很多人会趁机铲除异己,这时候,只需要一个看得过去的理由,之后杀人全看他们怎么编了。 十娘与人为善,莺歌不觉得她会得罪到能牵动大理寺的人,朝堂里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冤枉一个做菜的厨娘。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铖泽,唯有那个男人,才可能得权后想要杀她。 “对了,这是十娘临走前塞给我的,我还来不及看。”翟宁连忙将差不多已经被汗水黏在掌心的小纸条小心翼翼的拿下来,递给莺歌。 一扫上面的内容,莺歌就脸色大变。 “怎么了?” “陆铖泽,这速度也太快了,刚掌权就要对十娘对手。”看这纸条,莺歌露出冷笑。 依照十娘谨慎的性子,她看完会第一时间销毁,可是她没有销毁这么重要的东西,也没私下里给翟宁说这个噩耗,而是在大理寺官差的眼皮子下偷偷给了翟宁。 就说明,她也是刚得到消息,大理寺的官差就上门了。 那个男人,还真是忌惮自己夫人呢,哪怕只是一个长相相似的人。 翟宁这才看了纸条,这个陈世美一朝得权得势,果然又要斩草除根。 “那我们怎么办?他现在是刑部郎中,随便找个理由就抓了十娘,那不是要十娘死,也很轻松?”翟宁觉得天都要塌了,“干脆,我叫上姐妹们劫狱算了!” “还不到这个时候,我们自乱阵脚只会让想害十娘的人抓住把柄。”莺歌立刻在脑海里过滤着能在这事儿上帮忙的客人,现在朝堂人人自危,这些大人有些甚至已经被砍头流放。 剩下的人,也没有与大理寺或者刑部相关的大官。 但,有,总比没有强。 莺歌立刻叫来姑娘们,让她们换了素净的衣服,去找她们的客人帮忙在大理寺里照看一下十娘,至少,也要把她在里面的消息传达出来。 这些女子也是认识十娘的,莺歌的话,她们欣然领命,换上朴素的衣服,急匆匆出了门。 翟宁似乎看到了十娘被救出来的希望,莺歌又对她说道,“要救十娘,靠这些小手段是远远不够的,求这些人,还不如求那个人。” 她转过身,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芸瑛坊出了个娘娘的事情,外面的人没听说什么风声,但莺歌作为老板娘还是知晓的,但十娘劝她低调,不要拿这事儿做噱头,所以她也没对外宣传过。 她现在知道十娘为什么不让她说了,保住了皇宫里的那一个,才是她们安身立命最大的依仗。 求那些男人,还不如求自家闺女。 翟宁也是知情者,她明白了过来,“那,怎么才能联系上廖……她?” 廖仙儿独自一人进宫,又是以那样的身份,身边根本没有可用之人,所以她进宫后,莺歌与她是完全断了联系的。 关于她的消息,全都是十娘传达的。 现在十娘出了事,莺歌和翟宁,哪怕知道宫中的廖仙儿是最大的希望,却不知道怎么去找她。 莺歌揪着帕子,回忆着与十娘讨论廖仙儿时的点点滴滴,希望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但是,十娘对宫里的事情讳莫如深,似是不想她牵扯到后宫之事。 她想了良久,也想不起十娘曾透露过一丝关于那个传话之人。 无可奈何之下,莺歌只得询问翟宁,“你整日陪伴在十娘身边,可知道是谁把宫中消息传给十娘的?” “我只知道,小乞丐会经常给十娘传递消息。” “肯定不是他们。”小乞丐都属于小疯,小疯是莺歌见证着他一步步爬起来的,他的能耐有多大,她心里有数。 能把皇宫里的消息传给十娘的人,肯定不会用小乞丐,也不会放心用外面的人传达消息。 十娘经常出入达官贵人后宅,指不定她就认识了某个人能作为她宫中的接应。 但她接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莺歌理不出个头绪。 “你可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来找十娘?” 这么一说,翟宁有了印象,“对了,前些日子,我看到过有黑衣人大半夜来找十娘,但是十娘没有叫我动手,那人也十分警醒,知晓我在隔壁根本不说话,十娘让我离开境界,我也不敢偷听,我猜,就是那个黑衣人。” “那你知道他是谁么?” “不知道,他蒙着面呢。”夜行衣一穿,谁知道是谁? 翟宁又想起了一件事,“楚镖头也见过那个黑衣人,他与那黑衣人交过手,说不定能知道他是谁。” “交过手能知道是谁?”这是莺歌不了解的江湖。 知道莺歌不是江湖女子,为了救十娘,很需要莺歌帮忙,所以翟宁帮她解释道,“各人有各人的武功招数和习惯,不同人使的功夫路数也不同,若那人是江湖人至少我们能确定他来自哪门哪派,如果那人是官家人,我们也能通过他的功夫猜测出他使的是哪路军拳、枪法,镖头见多识广,他一旦交手就大抵知道对方来路了。” 这么一说,莺歌就听懂了。 “能把后宫的消息传给十娘,说明和皇宫大内脱不了关系,那人还会功夫,这就把范围极大的缩小了。” 根据莺歌的猜测,莺歌也明白过来,“那人定然是宫廷侍卫、或者大内厂卫、锦衣卫?” “对。”这时候,两人都燃起了希望。 能在宫内当差的人,人脉、背景也不差,对上大理寺绝不会被动挨打。 能结交上这样的人,十娘好手段。 莺歌再次分析,“天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他人,尤其宫中之人更是现实,那人能帮十娘传达消息,所以那个人定然是觉得十娘能帮他、有他需要的东西,才会帮十娘和廖仙儿传达消息。” “十娘能帮他什么?” 七情六欲,可选项实在太多,翟宁挠破脑袋都想不通。 “那人是男是女?”莺歌又问。 “这会有什么不同么?”翟宁不懂。 “男女想要的东西是不同的。”莺歌对翟宁催促着抬了抬手。 第401章、上刑 翟宁陷入回忆,“听声音是男的,但是他压着嗓子,我听不出是谁,看他身形,应该是个健硕的男子。” “身高多少?” “夜里看不大清,他又和楚镖头在大家,身形时刻变化,对了,他应该和楚镖头差不多高,打架的时候属实威猛刚烈。” 见过楚阡澈的莺歌,心里立刻有了个黑衣人大概的形象了,“是个男人,身手不错,颇具男子气概,那定然不是厂卫。” “这样,能确定那个人是谁了么?” 莺歌摇摇头,“这样的人,说实话你也知道,不少,光是去十娘食肆上吃饭的御林军都不知凡几。” “御林军?” 范围被缩小到这般程度,再也不像刚才大海捞针一样无从定位,翟宁眼神一亮,“莺歌,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那黑衣人的身形有些像御林军右郎将岳无逸。” “他?”莺歌皱眉。 “可能是我想差了。”翟宁也觉得可能只是背影有相似罢了,“他和十娘关系交恶,他不可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给十娘传达宫里消息的。” 莺歌对岳无逸的情况也做过了解,毕竟那人曾经欺负过十娘,她总是要对敌人知根知底,好寻机报复这种欺负人的混蛋男人。 她脑子也很灵活,知道岳无逸在得胜候府不得宠的实情。 再根据之前猜测这人有求于十娘,或者说是有求于廖仙儿的情况的话,莺歌笑了出来。 果然,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帮助,也不会有持续不断的仇恨,只要利益相同,曾经敌对的两个人也能私下结盟。 翟宁以为莺歌是愁得发癫了,竟然还能笑出声,遂安慰道,“莺歌,宫里不是有人在帮十娘么,或许不用我们去求人,那人也会帮十娘的,他在宫里,消息灵通,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想怎么帮十娘了。” “不,他大概是不会的。”如果猜测出来的这个岳无逸,莺歌不信他知道十娘被抓后还会去帮他。 他通过十娘,已经巴结上廖仙儿了,十娘出了事,对于他和廖仙儿将来的合作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了,而且廖仙儿在宫里就只能依靠他了。 指不定,他还盼着十娘早点被处死,不捅出他和廖仙儿呢。 “莺歌姐姐,那怎么办?” “你去一趟,查一查岳无逸这段时间有没有回府,回府的时间大概是多少,如果能把他直接请过来,就悄悄带他来。” “那,他不愿意来怎么办?” “你就说,他若不跟着你,会有人把他和十娘私下密会的事情,通报给大理寺。”为了救十娘,莺歌什么办法都憋的出来。 翟宁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可万一不是他怎么办?” 莺歌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如果不是他,他不过觉得你在胡说罢了,到时候我们再想他法,如果是他,他自会按你所说来找我。” 现在没时间去瞻前顾后,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那我现在就去。” 此刻十娘已经被带到了大理寺。 说是配合调查,却没人问她什么,直接把她关入大牢里。 人活两世,柳茹月还是第一次进监狱。 不同于同监牢的人,都面色慌张焦虑,她反倒是淡然的很。 找了一处相对而言还能下脚的角落靠着墙坐下,她觉得陆铖泽选择让她坐牢,而不是私下派杀手来悄悄干掉她,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毕竟刀剑无眼,他现在请的杀手肯定都是非常厉害的,厉害得翟宁和那些江湖人士都不一定能扛得住那种。 坐牢,就能有转机,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她参与了谋害皇子,就连稍微可疑的证据他都很难搜集到,因为她没有给皇子做过吃的。 她也相信,莺歌肯定能找到关系来牢里看望她。 之前因为谨慎,不想把莺歌拉入后宫的阴谋夺权里,她选择了隐瞒岳无逸的事情。 若是事情真的到了无法自救的情况,柳茹月也只能透过莺歌找的人把岳无逸的事情告诉她,让她去联系廖仙儿帮忙了。 这一步棋,柳茹月不到万不得已,其实不太想用。 廖仙儿入宫一事,原就是无心插柳,既然她进了宫,留在最紧要的时候搬出来才更有用。 就在这时,两个狱卒走了过来,“苏碧君,大人提审。” 柳茹月站起身,待得牢头开了门,便跟着这两人走。 绕过阴暗潮湿的走廊,进入了一个刑讯室。 一个官员坐在上头。 “狱丞大人,嫌犯带到。” 狱丞挥挥手,“下去吧。” 两个狱卒领命退到了刑讯室门口。 狱丞问道,“你可是苏璧君,十娘食肆的老板娘?” 柳茹月未见过大理寺是如何判案的,看过的戏文里,判案审问也不是一个人,还得有文书记录一类的人。 心有疑惑,她也不敢问,规规矩矩的回禀,“是的,大人,民妇苏璧君,大家都叫我十娘。” 狱丞抑扬顿挫的问道,“你可知~为什么会被抓?” 被抓? 柳茹月才不会在言辞上落入对方陷阱,“不是说,请我上府做过一两次菜的人家有涉案的,让我过来协助问话么。” “苏碧君,这里是大理寺,不是给你玩文字游戏的地方,继续装傻充愣,对你没什么好处。” 狱丞拍案而起,转身指着各种刑具道,“看到了么,你若是不老实交代,怎么谋害的两位皇子,这些刑具可会一一招呼你一遍。” 柳茹月疑惑不已,“大人,民妇安心做菜,庙堂之事离我甚远,哪怕我能得了贵人们的邀请上门做菜,也不过是在后厨与一帮厨子一起切菜炒菜。 那些地方我去的少,与那些厨房里的人也与我不熟,就是他们自家府里的八卦事,人家也不会给我说,我又从何处去听谋害皇子这样的大事?” 狱丞见没能吓到这个妇人,她还能回答得头头是道,便知道只是恐吓并无什么大用,“大胆刁民,我是叫你交代是否有谋害皇子,可不是来听你狡辩的,来人,给这刁妇上刑!” 第402章、查阅卷宗 门口守着的狱卒进得门来,不顾柳茹月的挣扎,强行把她押到一根十字形的木桩子旁,将她的双手撑开,一一绑在架子上。 柳茹月跟着楚阡澈跑镖学的那点子花拳绣腿在这些常年与囚犯打交道的狱卒跟前完全使不出来。 这样的地方,哪怕是江湖高手,能从这刑讯室逃出去,也逃不出大理寺监狱。 无意义的逃跑,只能罪加一等罢了。 柳茹月早就猜到他们会使屈打成招的主意,现在没什么好惊讶的。 思索间,狱卒已经甩鞭啪的一声打在了她身上。 若还是夏日里,这衣衫薄,这一鞭得打个皮开肉绽了。 还好天气转凉,这衣衫已经夹了薄棉絮,这一鞭抽的疼,但还不如上一世在冰天雪地里洗衣衫的时候手疼。 柳茹月苦中作乐的想着上一世的悲惨人生,这一鞭鞭抽在身上的鞭子,竟是让她觉得比上一世的状况好太多了。 狱丞见十娘被抽得皮开肉绽了,还死不开口,又问道,“这还只是开胃菜,看到我手里的钢针了吗,你若是还不承认,我就把这钢针贴着你的指甲盖插进肉里面,那蚀骨销魂的味道,任是铁骨硬汉都受不了,你这做饭的巧手怕是得毁了,以后都做不了菜了。” 柳茹月疼得龇牙咧嘴,“狱丞大人,民妇未曾听过谋害皇子一事,也无从听到,若是为了少受苦就承认,这手指保住了,我也得人头落地,到时候也做不了菜了。” “到了这时候还嘴尖牙利,看来是个死不认罪的,来人,换刑。” 抽鞭之人收回鞭子,接过狱丞手里的钢针,走到木桩左侧,就准备对柳茹月的手指动手。 “慢着。” 一声轻叱,惊得正要动手的狱卒收了手,看向门口。 一个满脸和气的官员,笑呵呵的走了进来,“王狱丞,你这审问未经过我的批准,怎地就私自开始了?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妇人犯了北昙律法不成?” 王狱丞一见来人,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尔后便揣上了笑容迎了上去,“见过孙狱正大人,这妇人嘛,自是罪大恶极的,我得到情报,说她与两位皇子一案有所牵连。” “是么,一个妇道人家,竟是如此穷凶极恶之人。”孙狱正一脸嫉恶如仇的望着挂在木桩子上的柳茹月。 又朝王狱丞伸出手,“把她的卷宗给我看看,我倒要看一下,这妇人姣好的皮囊下藏着怎样的祸心,若是证据确凿,我立刻上报大理寺卿裘大人,让这妇人早日处斩,以慰两位皇子在天之灵。” 王狱丞舔了舔嘴唇,卷宗怎么可能有。 大理寺的卷宗一得写清楚嫌犯所犯事情为何事,二得写出是何人供出她,这妇人抓来的匆忙,这些东西还在准备中,一时半刻也是拿不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上官会突然来插一手,王狱丞不记得自己曾得罪过孙狱正,若说是这妇人找来的救兵,她一个厨娘能有哪门子救兵? 况且,能这么快就来救她? 怕是有人当真以为这妇人与谋害皇子有关,想来抢功劳。 王狱丞陪着笑脸道,“这妇人的卷宗自是有的,只不过……” “哦?只不过如何?”孙狱正紧拧着眉头,看着陪着小心的王狱丞。 王狱丞想着如何解释,“这妇人的卷宗恰好不在我手里。” 孙狱正不依不饶的问道,“那在何处?” “在……,被刑部调去查阅了。”王狱丞此刻只能把这事儿往别处推。 “刑部?可笑,我大理寺未经审查判定的案件,若无陛下特殊安排,刑部有何资格提前查阅?”孙狱正脸上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但从他的眼睛看得出他生气了。 同为朝廷办事,王狱丞如何不知其中关联,大理寺查案,刑部审核大理寺结案的案件,都察院才有权监督大理寺和刑部。 虽说大理寺和刑部都是为朝廷办事,但两个部门多有利益竞争,他怕孙狱正逮着他错处往上一捅,那他将来在大理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孙大人欸,我何尝不知这道理,但您得知道,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狱丞,若是刑部的大人找我要卷宗,我也拒绝不了啊,官大一级压死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王狱丞苦哈哈的望着孙狱正装可怜。 正巧是五品狱正的孙狱正无奈的看着他,“我虽说比你品级一级,今儿这事儿我可不是无事生非,监察各狱丞办案也是我的职责,掌议狱,正科条,凡丞断罪不当,则以法正之,这可是写在大理寺规上的。” “我不是说您为难我啊孙大人,我是说,我是说……既然您要看卷宗,我现在立刻去刑部把卷宗讨回来给您审阅,只是得劳您多等待片刻。”陷害人的卷宗,倒是不能无中生有的,作假也得按在某个已经认罪的逆贼口供基础上。 糊弄别人或许还行,糊弄孙狱正还是得认真些,那种已经认罪处斩之人的卷宗,他都看过了,不能再添加上去,他定然会发现。 所以得现在找一个人出来认罪,把这一条加在他的供词上,才可能让孙狱正相信。 可这样一来,谁知道得等多久才拿得到,哪怕是屈打成招,也并非各个都是软骨头,下一秒就愿意认下死罪的,也得经过好几次的折磨,才可能有人放弃挣扎。 “等,我自然是可以等的,但陛下想要真相的心十分急迫,我们要为陛下分忧,怎么能让陛下久等?”孙狱正既然能官大一级,却也不是白混官场的,一句话就让王狱丞诸多借口都没了理。 王狱丞后怕的咽了咽口水,极尽所能的狡辩道,“狱正大人说的是,不过刑部把这妇人的卷宗调走,也是为了确定我们大理寺审案没有冤假错案不是么,这样才能把真相原原本本的呈交到陛下跟前。” “王狱丞所说极是,不过还未经狱正审核,也未经我提交给大理寺卿查阅的卷宗,就拿给刑部查阅,刑部每日要审核的结案卷宗那么多,若我们大理寺每个案件都还没给大理寺卿结案,便交给刑部看,那到底是咱们大理寺在审案,还是给刑部增加不必要的麻烦呢?” 第403章、为何帮她 孙狱正的话,轻轻松松就化解了王狱丞给他挖的坑。 王狱丞自知,这事儿一开始的确就是自己找错了借口,但别的借口他也想不出来,谁知道会半路杀一个程咬金来搞事,这妇人不过一个寻常厨娘罢了,又和皇子遇害一案有关。 哪怕她做过饭的权贵很多,但做饭而已,哪个脑子清醒的人会来替她说话?因为根本没必要啊。 王狱丞想了想,这孙狱正倒也没有请这厨娘去府上做过菜,若是请过,他现在还能说两句刺回去,但现在他根本想不出他与十娘有什么关联的。 所以,他就是故意来找茬儿的? 想不出借口,他也只能认了,“孙大人教育的极是,下官知错了,我会去刑部把卷宗要回来,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看你这般,想来那人官衔是比你大太多了,我也是一步步从似方才步步紧逼,一副理解他的样子。 王狱丞便觉得,或许就是一开始所想那般,孙狱正以为这妇人当真有所牵连,想来分一杯羹。 “谢谢大人理解下官。”王狱丞露出委屈之情,就差抹几滴眼泪了。 “你去要回卷宗,怕是又要受些气,我好歹比你大一级,不如你给我说,是哪位大人要了卷宗,我去替你要回来,想来,对方相较于你,应该会给我多一点点颜面。”孙狱正露出老好的笑容看着王狱丞。 “……”王狱丞委屈的表情险些没有维持住。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王狱丞也明白孙狱正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咬咬牙,对狱卒挥了挥手。 待得他们离开之后,这才凑到孙狱正身旁,挤眉弄眼的对他耳语道,“大人诶,这妇人是刑部新上任的都官司郎中陆大人亲自让我办的。” 说完,他对孙狱正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孙狱正惊讶的张了张嘴,看了看掉在木桩子上的女人,问道,“难道是右相大人的意思?” 王狱丞耸了耸肩,“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陆郎中说这妇人参与了,我也只能抓了她来审问了。” “哪怕是右相大人的意思,也得按程序走不是?陆郎中既然让你办她,也得把确凿的证据交给你不是。”孙狱正语重心长的拍了他的肩膀。 “抓她的理由又是和两个皇子案相关人员,一上来就动用大刑,你在大理寺里不经我们程序就私下审问她,她若是出了意外,到时候为此事担责的是你,大理寺不会有任何人为你救你的,陆郎中也保不起,你再想想,右相大人会为了这么一个厨娘来保你么?想抱上右相大人的大腿,也得想想自己是不是被人当作了棋子,用完即弃那种!!” 王狱丞被孙狱正的分析,说得脸色煞白,他不觉得孙狱正是在恐吓他,因为这事儿的确如此! 这妇人有没有和皇子案有关,他当然知道没有,这妇人只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陆郎中罢了,如果说要弄死这妇人,陆郎中为什么不亲自做?刑部郎中也有自己的人,却交给他一个大理寺狱丞来做? 就是为了表面上看着这妇人死有余辜么? 他只想着陆郎中是右相的女婿,讨好了他,将来也能抱上右相大腿。 现在细想起来,害一个人都要如此曲折,不敢亲自去做,那说明什么,那说明这事儿陆郎中就是背着右相做的! 不然,右相手下能用之人那么多,陆郎中却用不了,只能来找他? 也是他之前没考虑太多,现在想起来,自己做了这个事,将来若是被人发现了,陆郎中有右相保,右相可不会保他。 而且右相会高兴他帮了陆郎中么? 就为了对付一个区区厨娘,就陷害到了大理寺。 王狱丞汗如雨下的档口,孙狱正又补充道, “你好好想想吧,办案,最好还是按照程序走,既然陆郎中说她有罪,那就等他把证据给你,然后经过我们大理寺的程序来审她,且还不能让她在狱中发生了任何意外。” 这次,王狱丞躬身感谢,语气诚诚恳恳,再也没多余的心思了,“谢过孙狱正的教导,下官急进了,一定会按照您的教导行事。” 因为孙狱正不仅仅告诉了他这件事的结果会多可怕,还教了他后续中怎么去应付陆郎中。 孙狱正满意的点点头,扫了一眼被抽得伤痕累累的十娘,转身离开之际对他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人不能死在你手里。” “明白!” 孙狱正转身离开后,王狱丞赶紧将外头的狱卒叫进来,“把她抬回去,不,给她安排一个好些的单人牢房,让女狱卒给她上金创药。” “是,大人。” “照顾好她,决不能让她死在我们手里。” 狱卒已然明白问题的严重性,犯了错可不是只死一人的,“小的明白。” 狱卒上前将十娘解了下来,又让女狱卒将她抬走了。 回到条件稍好,还有床单的病房,柳茹月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孙狱正和王狱丞说话的时候,虽说一开始这两人压着声音,她听不到,后面这两人说的投入了,就忘了掩饰,她都听到了,这事儿的的确确是陆铖泽在背后搞得小动作。 她苦笑一声,她原不想在孩子还没找齐之前就和他闹起来的,但没想到他一得势,就要对她动手。 权利,真是个好东西啊,有了它,能壮熊人胆。 柳茹月都要感激自己进京之后赚钱、结交权贵的布局了,若非如此,陆铖泽怕是早就对她动手了。 他能忍到现在,也是怕的吧。 所以,她不得不动用廖仙儿这个意外之喜了。 那个孙狱正…… 柳茹月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了。 在芸瑛坊的暗房里,这个帮她说话的孙狱正也不是什么充满了浩然正气的好官。 但他能来帮她说这两句话,就说明芸瑛坊掌握了他的龌龊,是莺歌逼着他来保他的。 他那把柄,怕是比有可能得罪右相更可怕。 右相再权倾朝野,这满朝堂也不是他的一言堂,得罪右相大不了投靠别的势力,照样能换来生机。 第404章、布局是有用的 可这些官员私底下的一些把柄,却可能是已经曝光,就会人头落地,全家流放的。 莺歌,在行动了。 之前的布局,是有用的。 柳茹月被人上完药之后,陷入了昏迷。 她的猜测是对的,大理寺监狱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孙狱正派人传到了莺歌耳中。 知道十娘被鞭抽,又知道这幕后之人果然是陆铖泽那个狼心狗肺的坏男人,莺歌恨不得立刻剐了他的皮,剜了他的心,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但她现在对付不了陆铖泽,至少,鱼死网破之法,现在还不能用。 只能等翟宁,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岳无逸再说。 莺歌也知道,岳无逸并不是什么善良的男人,要说服他救十娘也得看廖仙儿此刻在宫中的情况如何。 她是完全不知道廖仙儿在宫中状况的,她也不知道廖仙儿会不会记得她和十娘的恩情,也不知道廖仙儿愿不愿意和背后是右相的陆铖泽对上。 莺歌当然知道后宫多可怕,女人多的花楼里都能闹出各种嫌隙,芸瑛坊被她管得好,赏罚分明,状况尚且还能维持平衡。 隔壁那些花楼,为了挣个头牌的位置,那些女人都能争个头破血流,下药、互相动刀子、设局让对方被男人骗了心私奔,等等手法层出不穷。 皇宫里,那些女人争斗的手段怕是更可怕,廖仙儿进宫连半年都没有,她能经营起多大的势力呢,若是有心无力,她也怪不了廖仙儿。 就在焦虑中等待到了半夜。 芸瑛坊在歇业中,姑娘们难得有了正常的睡眠时间,各屋各房的蜡烛都熄灭了。 唯有莺歌还在愁眉不展的等待着。 隔壁花楼还当她在等什么情郎私会,却不知她等得是一个女人。 “莺歌姐姐!” 一个脑袋直接从窗户处冒了上来,莺歌吓了一跳,上前拉着她进了屋,又朝 发现没人,莺歌面露失望,疑惑的问道,“又没把人带来,做什么走窗户不走门?” “人来了的,一会儿就到。”翟宁摘了面罩,拿起桌上的水壶就往嘴里倒。 “真的?他来了?真的是他?”莺歌面色喜色,总算觉得十娘被救出来有希望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跟着你来,还得等一会儿?” “现在京城宵禁的厉害,他从宫里放班回来已经很晚了,我带他过来,发现路上增派了不少巡逻兵,险些被人发现,他功夫比我高太多,就去引开那些人了。”翟宁喘着气,将自己这边的情况说了说。 说完后,她有些不确定的说到,“他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又后悔,回去了?” 莺歌也觉得这样的可能是有的,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若是敢回去,我就去大闹得胜候府,你去大理寺闹,把他夜闯十娘闺房的事情闹出去。” “我得罪过你么,你这女人的心也太狠了吧,求人救人是这态度?”一个黑衣人趴着窗户爬了进来,气恼的看着屋内的两个女人。 怎么十娘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狠,跟她一路脾气,都惹不得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才是求人的态度。 “都进屋了,还带什么面罩,摘了说话。”除了面对客人的时候,为了大计,莺歌还会对男人露露笑脸,私下里,她对男人可没什么好脾气。 本就要摘面罩的岳无逸还偏偏不摘的,斜过眼恶狠狠的盯着莺歌,“求人的时候,劳烦说一个请,态度最好端正好,信不信我立马转身就走。” 翟宁也觉得莺歌今晚脾气是爆了些,在一旁拉了拉她的手臂,“莺歌姐,还是救十娘更重要。” 还想说什么的莺歌,收了脾气,脸上立刻换上了招呼客人时候的客套的笑容,“哎呀,我的意思是,戴着面罩多闷啊,进了屋就摘了吧,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儿,来,喝喝水,摘了面罩才能喝水不是。” 已经把水壶喝了个干干净净的翟宁,望着空水壶,对莺歌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赶紧换了衣服,下去打水。”今晚可能要密谋大事,莺歌早就把伺候的丫头遣去睡觉了。 “哦。”翟宁拿着水壶,转身就去了屏风后,换好衣服,就打开门出去了。 被人威胁,谁的心情都不好,但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岳无逸此刻是有火无处发,对于对方不太诚恳的态度,也没办法计较太多。 对方越是对他不客气,岳无逸越担心对方掌握的证据过于充足。 这么一想,他也收了火气,摘了面罩,“说吧,十娘怎么被大理寺抓了,她一个做饭的厨娘,怎么就和谋害两位皇子有关了?是不是她那张臭嘴,得罪了哪位权贵,别人要借这个事整死她?” “不对呀,权贵要弄死她还不容易,何必借助两位皇子案下手,这多费事儿?得打通大理寺、刑部各个部门,还得让都察院查不出差错,这得是什么权贵啊,得是皇帝陛下亲自下场整人吧。” 谎话就在嘴边的莺歌,被岳无逸这话堵了个瓷实。 她那吃瘪的表情,岳无逸还看不懂,就不用在皇宫里当差了,“要救人,就说实话,不然,我一个小小的御林军右郎将,能有多大能量救人?廖美人也不过一个美人,若是你给错误情报,就是害了我们大家。” 这种有野心,还聪明的男人,最是讨厌了,但莺歌明白,这种人用得好,也能成事儿。 这事儿不管怎么样都是躲不开陆铖泽的,一说出他,岳无逸肯定要问为什么他要整死十娘。 陆铖泽背后是右相,这个想往上爬的男人,不一定会为了十娘得罪右相,除非根本躲不开。 有了她的威胁,陆铖泽还会听一听,但这够把岳无逸绑在她何十娘这一条已经进水的船上么? 要告诉他所有么? “看来你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要不,我先回家,等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岳无逸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有光明的前途呢。 “等等,我说。”左右都是得冒险救人的,别无他法的情况下,莺歌选择了冒险。 第405章、皇子死因 “十娘是被陆铖泽陷害的,她和两位皇子遇害案没有关系。” “这些废话不用说了。”岳无逸摆了摆手,“我当然知道她和两位皇子遇害没有关系,两位皇子又不是吃了糕点被毒死的,他们两是遣散了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说要和兄弟谈心,结果纷纷落入御花园雁池溺水而亡,御医检查过两位皇子的尸体,并无中毒亦或者受暗器所伤的迹象。” 没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抓了那么多人的案件,竟是因为两位皇子落水造成的。 既然是落水,那抓那么多人做什么? 难道还能是那么多人谋划好了,让人进去把两位皇子推进雁池的? “皇宫里的争权夺利,不单单在朝堂,也不单单在后宫,不是你们这些市井妇人能想得明白的,这不过是多方在借此事角力,排除异己罢了。”岳无逸心里也憋了一堆的话,再宫里、在家里,他都没有人能倾述。 当然,他也不觉得莺歌是那个可以交心的人,但他知道,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或者说难听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又何尝不想在这混乱的局势里插一脚,这莺歌找他是为了救十娘,她们只能通过他去找在深宫里的廖仙儿。 廖仙儿这一个女人,用得好,是绝对能帮他打翻身仗的。 若十娘死了,短期看起来廖仙儿能用的人就只有他了,但廖仙儿可不是什么笨蛋,也会找别的帮手。 男人们争功起来,手段也不乏多让,与其到时候去和别的人争夺廖仙儿的信任,还不如救下十娘,十娘和莺歌对于廖仙儿来说是不一样的。 感情不可靠,恩情也会消磨掉,但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下,前两者就是最好的纽带了。 所以他必须给莺歌透露一些宫中的情况,让她知道他在宫里也很不容易,帮她们更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那你现在陷入了这一场角力的风波了么?”莺歌平日里讨厌男人达到了极致,但关键时刻,她的脑子还是分得清主次的,也能抓住重点。 “没有,我回京时间不长,前期是为了观望,怕跟错了人,站错了队,所以我想着当一个纯臣,只对皇帝陛下效忠总是不会错的,所以对于任何势力的拉拢,我都没回应。” 岳无逸知道,要让对方说出来十娘的秘密,他也得坦诚一点,“另外我也得感谢得胜候府现在颓势的状态,那些拉拢我的人,其实也不是那么看重我一个失势侯府不得宠之人。” 这话,让莺歌放了心,虽说他不得势,现在还就他这样的人安全,用起来也放心。 “陆铖泽要害十娘,是基于私人恩怨,因为……”莺歌不确定的观察着岳无逸的表情,在确定他除了好奇,没有别的歪念,才道,“因为十娘长得像陆铖泽前妻柳茹月。” “前妻?陆铖泽在娶右相爱女之前,成过亲?”岳无逸惊呆了,他也在宫中见过还在翰林当值的陆铖泽,他不觉得那样窝囊软弱的男人有这样的胆子欺骗右相。 “而且,你们怎么知道陆铖泽觉得十娘像他前妻的?陆铖泽会对外说?”岳无逸很快又发现了问题,质疑的看着莺歌。 反正都说了,莺歌闭了闭眼,再睁眼已经没了任何顾虑,“十娘就是陆铖泽的娘子柳茹月。” 岳无逸听糊涂了,“可,十娘不是陆铖泽的娘子么,他已另娶,她也另嫁,陆铖泽何必害她?而十娘又何必改名换姓,在陆铖泽跟前装不认识?” 莺歌恨得牙痒痒,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薄情寡义的男人,十娘的遭遇让她感同身受,“陆铖泽为了娶右相爱女,隐瞒已有妻儿的事实在京取了沈曼青,私下里又让远在家乡的母亲和弟弟帮着杀妻儿。” 这消息,震惊得岳无逸都傻了眼,要说想要往上爬的心,他也是有的,但杀妻儿换取荣华富贵这样狼心狗肺的事情,他也是做不出来的。 真想不到,陆铖泽那家伙,吃软饭的软弱表现下,竟是这么一个狠人。 “陆铖泽母亲黄氏和弟弟陆铖康,佯装受到的信是让他们全家进京团聚的,路上,他们把十娘投入了吴江。”莺歌就像亲眼看到了十娘的悲惨遭遇,泪流满面的说道,“还好老天爷也看不惯陆铖泽,没收了十娘的性命,让她从江里爬出来了,若不是还要找孩子,十娘早就去告御状了。” 吴江? 岳无逸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十娘的模样,她蓬头垢面,满身尽是污泥,就一张脸善算能看,狼狈得比那些逃难的流民看着还惨,莫非那时候,她是刚从吴江爬起来? “那,苏子曜是?” 没有人比岳无逸更清楚苏子曜的来由,要说认识十娘,他比莺歌还更早。 十娘被投入吴江,那后面那个在林子里找到的被毒蛇咬死的妇人身边的孩子,真就那么巧是十娘的儿子? 莺歌不知道岳无逸认识十娘的经过,只道,“子曜是十娘的干儿子,十娘逃难进京的路上,一路做好事,救过好几个孩子,她希望多做好事,能让上天保佑她那……那四个被小叔子卖给人牙子换钱的孩子。” “卖掉了?陆铖泽不是让他们杀了孩子么?” “哼。”莺歌讽刺一笑,“陆铖康好赌钱,这几个年龄尚小的孩子杀了多可惜,卖了换银子岂不更好。” 从小混在军营的岳无逸,很早就明白了执行命令不能打折扣的重要性,的确不明白陆铖康这种为了几两银子,就把陆铖泽的把柄留下来的要命行为。 当然他明白他们做的是坏事,若是他自己,断然不会把事情交给这么不靠谱的人去做。 “十娘一路伪装进了京,至于楚阡澈,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十娘是个可怜的女人,他心底不错,想帮十娘在京城立足,就默认了十娘是他娘子的说法。” 说完十娘的秘密,莺歌警惕的观察着岳无逸的表情,“现在你知道了吧,为什么陆铖泽要害她了,现在要救她,我别无他法,虽然我有一些官员的把柄,但这些人再大也大不过右相, 第406章、为十娘拼了 现在十娘在大理寺已经受过刑了,被我委托的人救了下来,但只能救一时,护不了她太久的,陆铖泽那边反应过来后,谁知道他会怎么做?唯有宫里发话,才能帮十娘一把。” 岳无逸听明白了莺歌的意思,心中狂喜起来,莺歌这是在给他透底,她不止皇宫里一张底牌,只要十娘救了,以后芸瑛坊能成为他的消息渠道,以及挖到一些官员的把柄。 这些东西,帮他往上爬就大材小用了,但用于支持廖美人是足够的了。 谁说廖美人无法生孩子就没了机会?皇帝还能生,皇帝不能生,也能抱养皇族宗室之子。 事在人为,为廖美人谋划一个儿子,照样能做到,而她现在不能生的情况,倒是真没人把她当对手。 太后皇后护着她哪怕有阴谋,也得有人在朝堂后宫支持执行才行,他们那些人也不是铁桶一块。 岳无逸动了动脑子,就想起有些外戚党也会来芸瑛坊寻欢作乐。 到时候找出他们的计划,保住廖仙儿就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了。 谁会愿意经常换辅佐之人呢?重新磨合、重新取得别人信任很难的,能从弱势的时候辅佐起来的人,羁绊才能更深。 莺歌想不到岳无逸不过一瞬,已经想清楚了众多利益关系。 “现在你是想救十娘,还是一并把陆铖泽拉下来?”岳无逸也要探探莺歌的目的,看看对方傻不傻,值不值得帮。 “没有一天,我不想帮十娘把陆铖泽杀了。”莺歌不屑在这个事情上说谎, “但是我知道大局为重,十娘希望陆铖泽受到北昙的律法的惩处,让他受到世人的唾骂,这样的目的,在这时候爆出真相,怕是只会被人当作她临死前的胡乱攀扯,右相都不会容她活着,右相一派的人会想尽办法弄死她。” “我在大理寺的线人传回消息,这事儿还只是陆铖泽的意思,右相大人并不知情,我不想把事情弄大的,但我找不到办法,才想找廖美人一同想想办法,她在宫里,至少权利比我大。” 十娘和莺歌什么时候到的京城,岳无逸很清楚,这两个女人在两年左右的时间里,在京城开办食肆、芸瑛坊,赚了很多钱还没被人吞了,已经属于女中豪杰了。 若不是对手骤然得势,想要铲除她们,她们也不会毫无办法,急得现在就去找廖仙儿。 岳无逸叹息一声,“廖美人也不过是一个美人罢了,外表看着是她被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人护着,宫里不知道多少女人恨廖美人的好运,实则她也是被她们监视着,她找不到别的帮手。” 莺歌失望的慌乱了起来,“那,那就毫无办法了?只能鱼死网破了么?” “不至于。”岳无逸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别的帮手是没有,但别忘了,廖美人最大的依仗就是太后、皇后,皇帝陛下,不管她们有什么阴谋,现在她们还不到放弃廖仙儿的时候,所以廖仙儿要救人,直接找太后皇后就是了。” 这么直截了当的做法,莺歌还真是没想到,她都傻了眼,还能这样做。 “你是太小心翼翼了,宫里的关系是复杂,但有时候又是那么的简单,毕竟害一个厨娘对宫里的贵人可没什么好处,而帮正得皇帝宠爱的廖美人一个忙,让她对自己的忠诚更死心塌地,又何乐不为?” 而且,岳无逸觉得陆铖泽这把柄,想来会有人喜欢的,利用得当,说不定连右相也能掰倒。 只是,这个把柄,送到哪一位手中呢? 这句话,岳无逸没有对莺歌说,莺歌不会让他拿十娘的秘密去冒险,说了定然是讨骂,而且他现在还没想好怎么用,也不会立刻交出去。 “宫里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吧,我走了。” “稍等,要办事,也得用银子。”莺歌爱银子,因为银子不会像男人一样背叛自己,但她对金钱又并无执着。 该救十娘的时候,她也不会吝啬。 从袖口里摸出了早就备好的银票,递给了岳无逸,“这是两万两银票,宫里的人冷心冷情的,多花花银子定然也能找到人帮忙,哪怕不忠心,关键时刻能用得上也很好了,你也需要打理关系,这些银子,以前应该是十娘在给,现在她被抓了,我给。” 这两个女人还真的是能赚钱,岳无逸收了银票,他回京城后只管在宫里好好表现去了,也没置办太多赚钱的营生,现在看来,赚钱一事上,他是比不上这两个女人的。 岳无逸之前还以为十娘给他在宫里活动的银票,已经是从芸瑛坊分红得来的了,毕竟那么多钱,可不是做做菜就能赚到的。 现在听莺歌的意思,现在她给的银票才是芸瑛坊赚的。 所以,十娘到底有多能赚钱?还有什么营生是他不知道的? 赚钱上自愧不如的岳无逸,根本不会推辞这些银票,收到了怀里,“好,我走了,你不用再让翟宁来找我,有事我会亲自过来。她隐藏的本事太弱,以避免被人发现我就是你们与皇宫联系的人,我若是暴露了,廖仙儿再好用,怕也是联系不上她了。” 当过斥候的岳无逸,对江湖人士的那点功夫实在不放心。 “我明白。”这个道理,莺歌还是明白的。 岳无逸翻墙离开后,去打水的翟宁这才进了门,方才她打了水回来,发现里面两人聊得正尽兴,便不进去打搅了。 自觉的在外面警戒起来,这么重要的秘密,可不能被别的人听了去。 一进屋,翟宁就给莺歌倒了水,“莺歌姐,十娘应该有救了吧。” 见岳无逸之前,莺歌不确定,现在双方互相交了底,莺歌已有了七成的把握,“再等等吧,这段时间若过不去,你一定要想办法去京外,把孩子们带走,安置好。” “我这人粗心大意,没有莺歌姐细心妥帖,到时候你带孩子们走,我带着护卫们拼了命闯大理寺狱,说不定还能把十娘救出来!”十娘这么好的人,翟宁很少见的,当保镖护卫不就是把脑袋揣在腰带上赚钱么。 为十娘拼命,她还是舍得的,十娘定然不会亏待了她的家中亲人。 第407章、探望者 “说什么胡话呢,你带着孩子们更好走,你会功夫,我离开了这样优渥的生活,连做饭都不会,遇到歹人我一推就倒,若是没了马车,我走路走不了一个时辰就累死了,还不如让我留在京里,发挥余热,生的孩子跟着我受苦。” 莺歌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弱点。 这些都是肉眼可见的缺点,翟宁也不再劝说了。 …… …… 在大理寺监狱里呆了三天的柳茹月,气色已经比刚受鞭刑的时候好多了。 自打那日之后,再也没有谁突然来提审自己了。 狱卒除了来给她送吃的、换药、干净衣物的时候,似乎就忘记了她的存在。 鞭伤已经结疤,但稍微一动,就扯得疼,也会撕裂。 自打重生之后,难得无事可做,柳茹月便减少了活动,整日躺在床上闭目眼神。 这幅状态,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呢。 这一天,监牢大门再次被打开。 往常这个点都是狱卒来给她上药的,她一睁眼,发现常在梦中吓得她惊醒的男人,穿着一身墨绿色官袍,踏入了牢门。 “陆大人?”柳茹月在他跟前,从不敢掉以轻心,翻身挣扎着坐了起来。 看向他身后,没有跟着别的人,那就不是来赐死她的了。 陆铖泽端着大人的架子,眼神却温柔得让人看了忍不住有亲近之意,“今日我来大理寺,没曾想在外头瞧着你很眼熟,竟是十娘,你做的菜岳父和家妻时常提及,你是厨娘,为何会出现在大理寺监狱,是犯了什么关系?” 十娘这身份和陆铖泽关系也没好到这份儿上吧,柳茹月还是感激涕零的说道,“陆大人有心了,我牵扯了个官司,我想是有什么误会,等大理寺查清楚了,我就能回家了。” 陆铖泽眼神闪了闪,“不知道是什么官司,你不过一个厨娘,能犯什么事儿,既然是误会,这些大理寺的人竟然对你用刑,这是想屈打成招么?当我刑部不存在吗?我回去之后,一定向上官禀明你的事情,让大理寺早日查清楚,若是误会,就放你立刻回家。” 这些话,极尽打抱不平之意,柳茹月感动的留下眼泪,“多谢陆大人的仗义执言,陆大人现在竟是进了刑部?” “哎,刑部哪有翰林清闲舒坦,不过我家娘子……”说到这里,陆铖泽偷偷观察着柳茹月的表情,“我娘子希望我能多做实事,多立功,这样岳父也能早日接纳我。” 柳茹月露出尴尬之色,似是在说,这样私密的事情,一个不是很熟的男人怎能对她一个外面的妇人说? “是我唐突了,之前建过十娘,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我刚走马上任到刑部,所见识的东西是我前半生未曾意料到过的。”陆铖泽颓丧的垂着头。 “刑部也有大牢,刚才我来大理寺也参观过这边的审讯,我……太可怕了,我想,我还是不适合在刑部任职,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陆铖泽望着十娘的脸,露出一抹惨笑。 “抱歉,我可能是吓坏了,才在你面前胡言乱语,的这几日见到的死亡实在是太多了,我想……想做点好事缓缓气,我相信十娘不会做作奸犯科的事情,但我不确定你说的是真是假,若当真如你所说,一切都是误会,有我刑部插手调查,最慢后日,你就能回家了。” 陆铖泽释然一笑,“你不用感激我,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想让我自己这颗心舒服一点。” 男人也不给十娘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就踉跄转身,离开了。 直到他离开,柳茹月脸上都维持着莫名其妙的表情,似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来找她说那些话,但又生出了一丝活着离开这里的希望之情。 她开心了一会儿,满怀期待的再次躺下。 闭上眼,嘴上也没忘记挂着微笑,但她眼中的冷意已经快溢出来了。 陆铖泽今日来,一是为了再次确认她是不是柳茹月,二是想让她误会,她之后若是能离开大理寺,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怎么,他还想让她送上门去感激他不成? 他真当她不知道,他就是送她进大理寺监狱的那个幕后黑手? 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现在他来跑这一趟,多半是莺歌找到了能帮她说情、解决这次诬陷之事的人,而她的确要被放出去了,陆铖泽就来表现一番。 坏人好人都是他,真把她当作上一世什么都不知道的柳茹月来欺骗。 果然,第二日一早,大理寺的狱卒就进来宣布她的案子查清楚了,是被人诬陷的。 也不给她说到底是谁诬陷了她,只把她送到了大理寺狱的门口。 门口处,翟宁已经驾着马车等待着她了。 看到她的身影,翟宁就从马车上跳下,朝她跑来,“十娘!” “这么大个人,还哭鼻子,要是被子曜看到了,得羞死你这个姨了。” “我才不怕被他笑呢,他若是在这里,怕是比我哭得还凶。”翟宁抹了把脸,就伸手去搀扶人。 小心翼翼的模样,像十娘怀胎十月似得。 柳茹月也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鞭伤还未大好,无意义的推拒或许还会牵扯到伤口,便安然的被翟宁扶着上了马车。 就在这时候,一人纵马过来。 柳茹月回头一看,立刻转身拉着翟宁对她使了个眼色,“不要暴露情绪知道吗!” 翟宁也已经发现来人是谁了,咬牙垂下了头,害怕陆铖泽发现她眼中的恨意。 “十娘。”陆铖泽到了马车跟前,就拉住缰绳,对马车做了个拱手礼。 柳茹月无奈掀开窗口小帘,看到来人露出惊讶和感激之色,挣扎着就要从马车里下来。 翟宁立马阻拦,“十娘,你做什么呀?” 柳茹月拉着翟宁的手,替她解惑,“陆大人前日在大理寺狱里给我说,我今日能沉冤昭雪,离开牢笼回家,今日果然,我就被放出来了,定然是陆大人当真替我催了催案件,有刑部监督,大理寺才会执行的那么快,把我的冤屈查明白,还我清白。” 第408章、热闹的陆府 翟宁的眼神险些露出讥笑,柳茹月往前一栽,翟宁面露惊恐的上前抱住了她。 心知十娘为何这般,翟宁连忙找补道,“十娘,既然陆大人是好人,是咱们的恩人,我相信他也不会急于一时就要咱们感谢他,等你养好了伤,咱们请陆大人来食肆吃一顿好的正式道谢不是更好。” 适时接住话头的陆铖泽淡然一笑,“十娘,你这丫头说的极是,我说过,我不是帮你,我只是,想让我的良心过意的去,我并不需要你对我感恩于心。” 翟宁这次依旧险些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人还有良心?还好意思要十娘感激他? 好不要脸的家伙,是想卖了十娘还让十娘帮他数钱么? 以前翟宁对陆铖泽的卑鄙,也不过来自十娘的描述,这次,她是切身体会了一次。 细想之下,如果不是十娘提前给她说过这个陆铖泽是什么样的人,她肯定会对帮十娘出狱的他感恩戴德。 如此一想,毛骨悚然的感觉爬满了后背,她似乎能明白,为什么十娘和孩子们从前都把这个男人当作了天了,他太会伪装了。 伪装情绪对于上一世四处讨生活的柳茹月来说,早已经炉火纯青,她的情绪丝毫不受影响。 顺着两人的话道,“是啊,陆大人仗义执言之恩,妇人无以为报,也不急于这一时,翟宁说得对,等我养好了伤,一定做一桌上好的酒菜请恩人吃吗,希望到时候陆大人不要嫌弃我做的小菜才是。” 陆铖泽无奈的摇摇头,盛情难却的叹息一声,“如果这样十娘心里好过些,我到时候应约而来便是。” 他看向翟宁,“你快些送你家主子回家吧。” 翟宁隐藏情绪的功夫没有十娘好,她低垂着头点了点,“好。” “她这是?”陆铖泽好奇的打量着翟宁,问着柳茹月。 “她见我受伤,正在哭鼻子呢,眼睛都哭红肿了,怕被人瞧了笑话呢。” “十娘,你还打趣我,你当我是为谁担心来者?”担心是真的担心,一说起来,翟宁眼圈又一红。 “你这丫环倒是个真性情的,好了,快些回去吧。”陆铖泽很好说话,又不太掺和别人主仆关系的模样,礼貌的让马儿往一旁推开。 翟宁重新扶着十娘上了马车,摸着她湿濡的后背,就露出惊色,“十娘,是伤口崩开了么?” “不碍事,早些回家吧,在大理寺狱门口包扎伤口堵了路,到时候怕也免不了一顿鞭刑。” “好。”这些规矩,翟宁还是明白的,拉上马车帘子,转过身时,发现陆铖泽正在打量她。 想起十娘的叮嘱,翟宁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这才架着马车离开。 陆铖泽皱了皱眉,骑马离开,没有回刑部,直接回了陆府。 翰林是最容易被皇帝看到的一群人,右相会私下交好一些人,但大部分人是不屑于结交权贵的,毕竟得到皇帝的直接宠信,比去抱别的大腿强多了。 所以陆铖泽当时在里面任职的时候,背靠右相并没有让翰林院里的人对他高看一眼。 刑部就不同了,刑部相当于右相的势力范围,他在未休沐、请假的情况下,随便离开,也无大碍。 陆府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冷清之后,现在整个陆府里已经热闹了起来,因为沈曼青安插的自己人都布置妥当了,院子里多了很多人。 同时多了的人,还有黄氏。 倒不是陆铖泽突然想开,要把皇室接进陆府,他现在正是不想得罪沈曼青的时候,怎么可能把娘亲接进来添堵。 但让他把黄氏接进陆府照顾的,是右相。 右相当时说,进入刑部会得罪很多人,一定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当今陛下治理天下的核心之一就有孝道,他却把独自抚养他长大的母亲安排在小宅子里独过。 他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把这样的把柄留在外面呢? 所以现在的陆府,是很热闹的。 陆铖泽刚回了家,黄氏就收到了消息,早已不见被柳茹月吓得口不能言的病态模样的黄氏,现在身体更显富态了。 她急匆匆的带着丫头婆子冲了出来,似是害怕被谁抢了先,亦或者想挡住哪个妖精来勾走自己儿子似得,“儿啊,怎的这个时辰就回来了?你是不是在刑部受了欺负了?” 旁边跟着伺候的丫鬟,险些没忍住笑出声,这乡下来的婆子,说话好丢人啊。 以前看着姑爷,虽说知道他家境不太好,但他形式有度,说话有礼,写的文章也很是让人心生好感,她们这些下人还感叹,小姐这是慧眼识珠了。 也不知道怎样的妇人,在那样贫困的环境里,也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 现在一看,不过一个把儿子视作眼珠子,把右相爱女当成证明她儿子优秀的证据的一个乡野村妇罢了,只是她识得一些字,很能是歪曲书中的圣人意。 小姐不稀得和她这样的“长辈”计较,只让她们这些右相府出来的丫头能把这老太太看好了,别让她出去丢人现眼。 陆铖泽本就是个自卑自负的敏感性子,如何能瞧不出这些丫头对自己娘亲的不敬,对他娘不敬,就是对他不敬。 哪怕是娘没来之前,右相府的下人又有多少看得起他的? 他现在不能直接对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做什么,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 但他娘亲就不同了,他娘亲是长辈,她有看不惯教导这些人的权利,大不了他到时候向沈曼青赔个不是便是。 陆铖泽知道现在其实不是把娘亲接进陆府的最佳时机,但右相发了话,他也担心自己将来的仕途因为这么一个小事受到影响。 其实,他娘亲不过一个淳朴的乡下妇人,有着全天下母亲都有的望子成龙的希望罢了,陆铖泽没觉得黄氏有什么不对的。 “娘,没有发生任何事,我只是回来拿卷宗而已,昨日回来,在书房夜读卷宗,今日一早着急上值,竟是忘了一卷没拿。” 第409章、她在布局报复你 “这样的事,你媳妇儿竟然没发现?” 黄氏觉得这样的小错根本就不该犯,她儿子是不会犯错的,他为陛下分忧已经那么辛苦了,这些小事得他的娘子替他打点好。 若有遗漏,也得及时发现了,给夫君送到刑部去才是。 黄氏还算知道卷宗这些东西,不是闲杂人等能看的,书房重地她都不去,下人们怕是也不能去的,“儿媳难道从不帮你收拾书房?” 但儿媳不同啊,她爹是右相,她哪怕进书房看到了,谁还能说她? 陆铖泽知道娘是太担心他的前程了,可是沈曼青又不是柳茹月,“娘,不碍事的,也不是什么紧急的案子,我拿了就回去。” 他的避而不谈,在黄氏看来,就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进京这么久,才把她接进陆府,黄氏对沈曼青的意见很大。 这么大的院子,陆家还没没落前,也没这么大的院子,她儿子真的是太有本事了。 这么大的院子,缺一间给她睡的房间么,她儿子那么孝顺,早早就让她带着老二一起进京了。 却不能进来享福,这不是沈曼青从中作梗才怪。 若是柳茹月,可不敢这么对待她。 现在婆媳一起住了,沈曼青也从不来请安。 黄氏来京城的日子也不短了,得了空偶尔也会在墙角听墙外各府的婆子聚在一起聊天,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 大户人家都是要立规矩的,儿媳妇每天一早一晚都得来请安。 这待遇,在沈曼青这边,她至今也没享受到,甚至都见不着她。 纵使是右相的女儿又怎么样,都嫁给她儿子了,还给儿子生了个赔钱货,傲气什么? 男人才是女人安身立命之根本,黄氏想通关键,每次都是收到了儿子回家的消息,就赶出来截胡,让沈曼青守活寡。 总有一天,这儿媳得服软。 可是,看着儿子已经离开的背影,黄氏恨恨的想,儿大不中留,她帮他教育媳妇,他为什么不帮自己。 以前她这么教育柳茹月,儿子也没帮过她啊。 知道左右伺候的丫头好几个都是沈曼青的人,黄氏忍住火气,觉得还是得把这些个眼线换掉才能更好治沈曼青。 陆铖泽疾步回到沈曼青院内,因着今儿这差事儿就是沈曼青安排的,守着院子的丫头并没有让他多等,就放他进了屋。 沈曼青正在插花,秋季的花儿大多开得不好了,陆铖泽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么多鲜花。 “今日来接十娘的仆从什么表情?” 陆铖泽如实回答,“接十娘的就一个丫头,翟宁,你见过的。” 沈曼青对翟宁有点印象,那样粗鲁的丫头,她是绝对不会留在身边伺候的,免得被贵女们笑话。 “那丫头自顾自的哭得厉害,一开始因为害燥不敢抬头看人,后面收拾了情绪,一旦牵动情绪还是会哭,离开之前,也对我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没有别的异常情绪了?”沈曼青皱着眉,对这答案不是很满意。 陆铖泽摇头,“她垂头的时候,我是看不到情绪的,若是来接她的人多一点,恐怕能更好的观察她们对我的态度。” “那十娘今日看到你,态度如何?”沈曼青拿着金灿灿的剪子,剪掉了一截花杆。 陆铖泽比在刑部向上官汇报工作还认真仔细,“她觉得就是我帮她离开了大理寺狱,对我感激涕零,忍着伤也要下马车向我道谢,还说要做席面感激我的仗义执言。” “你相信今天她说的那些话么?” 陆铖泽面无表情的回答,“暂时看不出问题。” 沈曼青危险的眯了眯艳,“你找的王狱丞,那日是被孙狱正劝了下来,而孙狱正曾去过芸瑛坊玩乐,另外,在十娘被抓之后,芸瑛坊有好几个女子出来了。” 陆铖泽对沈曼青露出佩服的神情,“看来这次的试探也有了些作用,至少暴露了芸瑛坊和十娘的关系不似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若只是莺歌对十娘有救命之恩,那应当是十娘去报答莺歌,而不是莺歌在皇子案的情况下,冒险去救十娘。” “那是莺歌找的那些官员,把消息捅到了太后娘娘哪里?” 沈曼青放下剪刀,从桌下摸了一张已经拆封的信封,递给了陆铖泽,“这个名单,就是芸瑛坊出来的那些女子曾拜见过的人。” 也没几个人,陆铖泽一眼就看完了,熟人的名字跃然纸上让他皱眉,“竟然还有刑部的人,要让岳父把这人铲除么?” “先别动他吧,免得打草惊蛇了。” “好。”陆铖泽也觉得这样很不错。 沈曼青,“你觉得这些人能直接把消息送到太后娘娘跟前?” 这些官员都是刑部、大理寺有关的五品以及以下的官员,一是他们根本入不了宫。 二是,虽说也有世家子,但他们会为了十娘劝服家中诰命进宫说项? 不可能的。 “所以,能说动太后的人只有廖美人,廖美人左右尽是太后皇后的人,把她保护的很严密,等闲人根本近不得她身,你说,她是如何得到宫外的求救消息的?” 这些消息都是沈曼青自己派人查出来的,这事儿,右相并不想暴露自己在宫里的安排。 沈曼青也没了插花的兴致,“看了这些,你不觉得她很可疑么?” 这些证据出现前,陆铖泽还不觉十娘多可怕,“的确很可疑,一个厨娘,大量结交权贵后宅,好姐妹又开了一个花楼,似是有打听朝廷官员秘密嫌疑,培养了花魁,恰好又送入宫中成为了现在宫中风头最盛的美人。” “她,想做什么?” 沈曼青轻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如果她是柳茹月,我敢肯定她就是在布局报复你。” “虽然她很可疑,但她不可能是柳茹月,厨艺可不是一两日就能练成的,她没那条件,也没时间学,她和柳茹月不一样。”陆铖泽对上沈曼青的骄傲模样,坚持了自己的判断。 一个人不可能变化那么大的,哪怕容貌上再相似,也不可能是同一人,“柳茹月是我娘捡到的孤女,说不定这十娘和柳茹月有些血缘关系,长相相似也不奇怪了。” 第410章、各有分析 “好吧,最了解青梅竹马发妻的人是你,你做了判断,就要接受将来判断失败的结果。”沈曼青再次受到了右相的敲打,在这事儿上暂时不想和父亲闹起来。 父亲的布局她不敢破坏,现在这异军突起的十娘,最重要的还是查清楚十娘是哪一方的势力。 能收归己用的话…… 沈曼青其实也很不解,身为右相的父亲怎么看得上十娘这么丁点的势力。 还叫她暂时别得罪了。 不过父亲发了话,沈曼青也只能照做,她现在理解的就是,十娘一个妇道人家,靠自己在京城打拼,不可能搞出来这么大的事业,背后之人所图甚大。 所以父亲想拉拢的,其实是十娘背后之人。 至于十娘到底是不是柳茹月,沈曼青现在也看开了,哪怕她真的是柳茹月,投靠了势力,也不可能为所欲为,不然靠着十娘现在的能力,想要给陆铖泽找麻烦甚至杀了陆铖泽,也早就有经济实力了。 十娘食肆、芸瑛坊赚钱能力不差的,可是也没见这两个女人怎么置办家业,所以她们赚的钱定然是给了幕后之人。 为何她没有对陆铖泽下手,也就是这个原因了。 推测到这里,也能知道十娘和莺歌开铺子的本钱,也不是她们自己的,一个小山沟里青楼的妓子,攒不了什么钱的,另一个若是柳茹月,她被陆铖泽的母亲和弟弟扔下吴江,身上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银子。 沈曼青相信,只要将来利益一致,十娘背后之人与父亲能合作的话,相信那人为了以表诚意,也能将十娘献给她和陆铖泽处理。 这么看起来,现在看似风光、被人护着的柳茹月也不过一个随意可丢弃的棋子罢了。 不管她是不是柳茹月,沈曼青都不打算最后放过她。 “后面,继续派人盯着十娘便是,你不用刻意去接触她了,不过她若是真想报恩请你吃饭,到时候……带上我一起去。”前两次见面,沈曼青并没仔细打量十娘,现在她对这个女人有了兴趣。 男人看女人,总没有女人细致,她相信自己肯定能比陆铖泽看出来的东西多。 “好,到时候一起过去。”虽然嘴硬的不承认十娘肯定不是柳茹月,但陆铖泽也有些害怕吃十娘做的饭菜,担心被下了毒,这或许就是心虚的表现吧。 回到家的柳茹月,受到了莺歌的热情招呼。 “来来来,跨火盆。”十娘被大理寺的人带走的时候,左邻右舍也是看到了的,这会子大张旗鼓的在大门口给她接风,也不怕他们看到了乱说。 都出狱了,就证明十娘没有作奸犯科,干嘛不给别人看呢? 周围人也知道最近抓的人有些多,无辜者被放回家,关系好的老板们也来恭贺了。 柳茹月被翟宁扶着,跨过火盆。 莺歌又招呼着护院们把十娘送去后院,屋子里早已经兑好了漂浮着各色花瓣的温水,温水是莺歌花了大价钱去寺庙里打回来的。 她把十娘的外衫脱掉,扔给翟宁,“去去去去,把这些衣服都烧了。” 面前还有个小盆儿,里面是柚子叶,泡在甘露水里。 她抓起柚子叶就甘露水往十娘身上撒去,“好好去去霉运,坏事尽去,好运来,吉星高照,往后的日子,十娘都要平安顺遂下去。” 柳茹月看着她忙前忙后的,配合的让她撒水,“好了好了,够了,洗澡我自己来。” “不行,我帮你。” 柳茹月捂着中衣,不让莺歌碰,“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还不会自己洗么?” “你这模样,我都要以为自己是什么登徒子了。”莺歌忍着落泪的冲动,上前试了试水温,“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看到你的伤,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受了鞭刑么,你在大理寺狱里受的苦,我都一清二楚,你被抽了15鞭,我……我们两什么关系,你还不让我看。” “孙狱正当真是找了关系来帮我的。”柳茹月就知道,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就来当这个好人的。 “那当然,我说了要帮十娘的,还好我们早有准备,这次就派上用场了。” 柳茹月心中也感慨不已,在路上顺手帮了帮莺歌,她就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还救下了自己。 若是当时没有帮莺歌,她到了京城也不过孤家寡人。 “十娘啊,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怕被你连累的,我这条命本来活着就没什么意义了,跟着你,还能开个花楼,帮帮需要我帮助的可怜姑娘们。” 莺歌轻手轻脚的帮十娘脱掉了内衫,看到了被抽烂的皮,忍着泪道,“虽说我帮不了每一个落难的小女孩儿,能帮一个是一个吧,花楼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我毕竟也不是什么吃人的坏蛋,她们跟着我,我也会给她们安排好将来。” 脱掉了衣服,莺歌拿了帕子绞了水,轻柔的帮十娘擦拭身子,避免水珠滴落在伤疤上。 虽是在牢里养了两日的伤,却也没什么药到病除的灵丹妙药,还是得慢慢养伤。 伤口稍有碰触,也会疼得难受。 “莺歌,今儿翟宁来接我出狱的时候,陆铖泽也来了。” “什么?”柳茹月惊慌之下,险些直接按在了十娘伤疤上,“他来做什么?牢里看了你一次,现在还要再来看你一次笑话么?” 果然自己在牢狱里的事情,莺歌这边一清二楚,“孙狱正是不是事实都给你传递出来了?” “你不说陆铖泽,提什么孙狱正,十娘放心吧,孙狱正的把柄在我手里,他不会背叛我们的。”莺歌安慰着十娘。 “不,我的意思是,他这么频繁的给你传递消息,会不会被人盯上啊?”柳茹月对陆铖泽这两日的表现充满了怀疑,他这人无利不起早的。 莺歌不解,“谁会去盯着孙狱正?” “陆铖泽。” “他又不知道孙狱正是咱们……” 柳茹月这些日子又捋了捋很多事情,“万一他知道了呢,孙狱正拦住了王狱丞对我用刑,他肯定会怀疑的,然后派人去盯着孙狱正,看到他给你传递消息的话。” 第411章、势力全曝光了吧 莺歌气头上来了,“那又怎么样,他要对付我,就直接来呗,右相女婿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芸瑛坊的恩客里官员多得是,我让他们拧成一股绳,一个个参他一本,他在朝堂上也不会好过的。” 柳茹月相信莺歌的聪明,但她一冲动,撒泼劲儿上来了,就不管不顾的。 “你呀,这些官员是这么用的么,况且,经此一事,孙狱正应该是暴露了,芸瑛坊的事情,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了,你马上回去把暗室严丝合缝的填充上。” 莺歌很是不舍,“有必要么,十娘你紧张了吧,咱们还没报复陆铖泽呢,也没找到更大的官儿的把柄,就这么填充了暗室,多可惜呀。” 这一次,要让莺歌听自己的,得说服她,“陆铖泽来探望我这两次,一是来查看我的反应,二是,来观察我身边人的反应,若仅仅是这般,我觉得他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前日他来监牢探视我的时候,大概就知道我今日能出狱了,他对我说,那是他去刑部催促能达到的效果。” “我知道,他不就是想卖了你,还让你给他数钱么?”臭男人可多会用这种手段借花献佛了,她在花楼青楼,都见得多了。 男人,呵。 “他那时候就知道廖美人求到了三个贵人跟前了吧。” 虽说那夜后,莺歌就没收到过岳无逸的消息,但十娘都被放出来了,定然是廖美人在宫里出手了。 莺歌愤愤难平,“定然是知道了,不然他怎么到你面前卖好去,那可是廖美人的功劳,他这个男人真是不要脸,他够资格和圣人说上话么,他有圣上的恩宠么,我呸。” “我们在京城结交的人,说多也多,但能直达圣听的人却只有廖美人一个,这个事情,稍微一查就知道了,所以廖美人这次也暴露了。” “我也知道啊,可是不找她,我真的不知道去找谁了。” “我们能用的人,有的底牌,这次应该都被陆铖泽查了个一清二楚了。” “你的意思是,这次陆铖泽害你,能成功便罢,没成功,他也探查清楚了我们的底牌,那么接下来,他是不是就会肆无忌惮的对付我们了?”莺歌可算是听明白十娘话里的意思了,“既然如此,咱们立刻告御状去。” 她又看了眼十娘身上的伤,“我替你告去。” 柳茹月抓着莺歌的手,很是感激她为自己着想,“哪儿有替人告御状的,心不诚,你看三司会搭理你?” “反正廖美人都被陆铖泽怀疑了,我们直接让美人给陛下说呗,陛下最是公正了。” “陛下现在正为两个皇子的逝世悲伤着呢,我们现在撞上去,陛下怕是没心情搭理我们。”莺歌哪里知道大源皇帝不过是傀儡一个呢,若她告的人,身份一般,大源皇帝或许还能看看热闹,调节一下无聊的大内生活。 但陆铖泽是右相女婿,大源皇帝一定能保持公正么? “哎,那怎么办。” “莺歌不必着急,陆铖泽不是以为查清楚我们的底细了么,这时候,我们更不该乱,我们应该把事情搞得更复杂才是。”忽的想起了什么,柳茹月笑了起来。 京城里的势力本就复杂,她自己亲自建立的关系网太脆弱,廖美人在宫里也势单力薄,实在容易被陆铖泽背后的右相一网打尽。 那就,让他们更糊涂吧! “十娘,你打算怎么做?要我把岳无逸叫来商量么?” 柳茹月摇头,“不不不,岳无逸只能躲在我们身后,绝对不能暴露,他势力不大,帮不了我们,得胜候府也看不上廖美人的,后宫多少美人不过昙花一现,所以就让岳无逸安心的替我们暗中保护廖美人、传达一下信息便是。” “还有,孙狱正的把柄,还给他,让他安心,他帮过我们一次了,没必要再威胁他了,不然,他可能会反噬我们,至于其他官员的把柄,你也该烧的烧了。” 莺歌很是心疼,“可是我们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就这么毁掉?” 柳茹月还是耐心解释,“上面说的,你应该知道,陆铖泽大概已经发现了芸瑛坊的秘密了,他若是带着官兵来芸瑛坊查,那些把柄落在了他手里,那些官员恐怕是巴望不得我们死,不会帮我们的,对于他们来说,帮陆铖泽都比帮我们强,毕竟那也算侧面抱上了右相的大腿。” “好吧,你说的是,我会照做。”原本想留在最后用的底牌,结果不过陆铖泽一次发难,就全部化为云烟,莺歌有些难过。 “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啊?他若在对咱们出招,我们岂不是毫无办法了。” 柳茹月笑着摸上莺歌愁眉不展的脸蛋,“你不要气馁,我明儿,做些好吃的,送礼去。” “送礼?送给谁?”十娘给那么多达官贵人做过饭,达官贵人岂是一顿饭能收买的,以前都收买不了,就这次能收买了? 柳茹月却并不和她说,只让她安心回去把芸瑛坊处理好。 洗了澡,柳茹月也没休息,在监牢里,她一直都在休息,回家也不困。 把给她上了药的莺歌,赶回芸瑛坊后,柳茹月就对门外喊道,“翟宁,你一会儿去给陈熙写个拜帖,说我明儿去他府上看望陈尧。” “十娘,你这伤还没好呢,看孩子什么时候不能去。” “不,我必须去。”陈熙当时,就让她进京的目的就是让她去右相府,一看就知道他背后的势力和右相不对付。 柳茹月要把水搅得更浑,让右相误会,她并非孤身一人,她背后有别的势力才行。 至于这样,有可能暴露陈熙背后的势力,但……她也不是只去拜访陈熙一人。 “翟宁,去完陈府,就回来,把我做好的食物,送去北镇抚司蒲浩。” “啊?”翟宁很是不解,“十娘这次能出来,镇抚司那群锦衣卫并没帮上忙啊,干嘛给他们送吃的,平日里咱们送吃的也送的不少,这次他们也没帮忙嘛。” 第412章、再探 “蒲浩只是一个小小的档头,他想帮忙也有心也无力,不过,你按照我说的,去送吃的便是了。” 这段时间,在大理寺狱里,柳茹月想了很多事。 综合了一下到京城后,有过接触的人,别的文官家眷,是完全帮不了她的,因为这些文官,官职再大也不可能大过右相。 而左相的家眷,她已经利用过一次了,最近不宜再和左相府接触了,没有人喜欢被人利用的,她只是一个平民,只能利用左右相的矛盾从中作梗,若她的意图被左相府的人发现了,她得罪的人就又变多了一个。 让这些文官的家眷对她有好感,已经很不错了,将来她告御状的时候,应该能有点用。 刚才和莺歌聊天,更是让她确定了右相府的人知道的事情可能比她还多。 就像前日,陆铖泽都能知道她后日就能被放出来,而莺歌却不知道。 廖仙儿在宫内,也没办法把消息传递出来。 不管陆铖泽是不是那么笃定廖仙儿,她都要要让别人以为她、以及廖仙儿,背后还有别人。 陈熙是一个,蒲浩是一个。 柳茹月早就知道蒲浩并非自己想吃她做的菜的,才来食肆订餐的。 每次他都会把吃的拿走,说是拿回去给兄弟们一起吃。 但每一次,有一道菜,或者说小吃,却是必不可少的。 那就是海苔片。 柳茹月记得,上京的时候,按照青石的要求,在船上做过海苔片,他叔叔最爱吃的就是甜辣味,夹心的次之。 那个人在船上点过几次海苔,而到了京城后,那个大人物从未亲自来她的食肆吃过饭,却多了一个锦衣卫档头偶尔来她铺面订餐,海苔是绝对不能缺少的。 所以,蒲浩应该就是来替那个大人物买吃食的。 这样的人,神秘的很,她压根巴结不上,别人也不给她巴结的机会。 以前她只当是蒲浩喜欢她的食物,所以也有讨好,偶尔送些新菜去北镇抚司。 现在看来,她得继续把这个菜送上去了。 第二日一早,柳茹月就开始做准备。 翟宁去陈府送了拜帖回来后,就直接把她做好的吃食,送去了北镇抚司。 因为皇帝的命令,柳茹月也没有做什么荤腥,做了十道素菜,然后三种口味的海苔各做了一缸。 她这边刚把菜送到北镇抚司,奉命盯着她的人就把消息传到了沈曼青手里,陆铖泽还在刑部当值,探子的消息首先传到了沈曼青手里,经过沈曼青再决定要不要传给陆铖泽。 沈曼青问话也有自己的一套,“她的菜,送到了谁的手里?” “说是给一个档头的,叫蒲浩。” 沈曼青眉头一展,“档头?” 档头不过锦衣卫里级别最低的役长而已,连百户都不算。 “那她今天还做了什么。” 探子回道,“一大早,就让翟宁去了一个米商的府上,那米商叫陈熙,洞庭郡人士。” “还有和别的人接触么?” “就是卖菜的商贩,我查过,那些商贩在十娘进京之前,就已经在卖菜了,是京郊的农户,并无异处。” 沈曼青将菜贩子略过,想起父亲的目的,道,“刚出了大理寺狱,就急巴巴的联系这两个人,去查查这两人背后是否有别的人。” “是,小姐。” “小姐,今天的消息,要给姑爷传递过去么?” “传。” “是。” 待得陆铖泽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也让探子去打听这两人背后是否还有别的人。 现在这探子,已经不是陆铖泽自己买来培养的普通人了,而是右相给沈曼青的。 这些探子自有右相的广大人脉可以利用。 到了晚上,他们已经搜集到了消息,并未传给沈曼青和陆铖泽,而是直接传到了右相案上。 看到探子回来,正在和陆铖泽吃饭的沈曼青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查到什么了么?” 探子没有说自己查到的情报,只道,“老爷叫小姐、姑爷回府一叙。” 沈曼青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放下筷子,对还疑惑着的陆铖泽道,“看来,那个女人背后的人,查到了。” 陆铖泽能想到的是,蒲浩背后大概是官职更大的锦衣卫,锦衣卫不归右相管,按历朝历代来说,锦衣卫都是直属皇帝陛下管的。 他现在在右相身边做事,也知道了一些宫中秘辛。 现在的锦衣卫并不是由大源皇帝掌握的,而是在盛慈太后手里,因为大源皇帝登基的时候年龄善小,先帝当年就把锦衣卫交给了太后暂管。 后来太后虽然让大源皇帝亲政了,但实则大源皇帝根本没有实权。 当然,陆铖泽并不会觉得十娘背后就是太后娘娘,只是那个人定然和锦衣卫有关。 锦衣卫里有只听令牌的太后派,也有忠于锦衣卫创立宗旨的保皇党,但不管这两派是否有矛盾,总之他们都不会听右相的。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锦衣卫是皇权的刀,离开了皇权,他们什么都不是。 那商人陈熙,又是个什么东西? 陆铖泽知道自己琢磨再多,肯定没有右相知道的多,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任何分析都是错漏百出的。 便不再多想,放下筷子,跟着沈曼青上了马车。 当时置办陆府的时候,沈曼青就考虑到要离右相府近,还能时常回家看望父亲,所以不过一刻钟,两人就见到了右相。 虽说急于知晓真相,沈曼青还是先施礼,“见过父亲。” 陆铖泽也跟着施礼,“见过岳父。” 在外是右相,在家便是岳父。 “儿啊,都到了,坐吧。” 陆铖泽已经被女儿教育过了,知晓投靠右相府,右相府也不是非要提拔他的事实,这段时间陆铖泽老实稳重了很多,右相这才不反对尝试着教他一些东西了。 让陆铖泽意外的是,沈曼青再开口,也不是问十娘的调查结果,依旧是聊家常,“父亲,可曾用过饭?” 这让陆铖泽很不开心,礼数已经做到了,何必因为这些家常小事耽误正事? “用过一些,最近陛下胃口不太好,我劝陛下进了一点东西,哎……”说到最后,右相面露愁容。 第413章、厂卫各有归属 沈曼青也愁思浮面,“陛下忧国忧民,最近又为两位皇子操心,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怕也是吃不好休息不好。” 右相建议道,“过两日,你进宫去见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陪她们说说话儿。” “是,父亲想的周到。” “顺便,若是遇到了廖美人,也和她聊聊,最近陛下总是睡不好吃不好,听说也就廖美人为陛下献舞的时候,陛下的心情才能好一些。” 两父女未曾提过一句十娘的事情,陆铖泽原本听得没什么意思,听到后面,又觉得这两父女说的话句句都和十娘有关,只是不和他解释清楚,他在一旁像个傻子一样。 但他还是不敢插话,只是听得更认真了。 见陆铖泽表情不如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急躁了,沈曼青才问道,“不知道今儿这探子查到了什么,竟是直接来见了父亲。” 右相很是满意自己的女儿没有因为嫁人,就和别的贵女一般失了本性,一头扎入了虚假的情情爱爱里,变成了一个只为男子打转的无脑妇人。 众多后宅的规矩不过男子立出来束缚女子的罢了,像当朝太后不理会这些东西,不照样把持朝政,让他在朝堂上也吃过不少苦头。 他当年教养女儿也是照着太后那般教育的,可惜了,太后不喜欢第二个她出现在皇宫里。 右相再次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家闺女,又看了眼女儿选的“佳婿”,他右相府的女婿,只要对女儿好,能帮她就行了,从来不需要女婿多强。 男人太强了,女儿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幸福? 要女儿幸福,作为她的男人,那颗野心不被磨平了,女婿一辈子都不会愿意诚服于女儿的,那他也幸福不了。 莫名感觉浑身一寒的陆铖泽,莫不是方才出门往带披风了,拢了拢衣服。 “蒲浩拿了食盒,并没有自己吃,而是提着食盒进了宫。” 沈曼青和陆铖泽对视了一眼。 陆铖泽对锦衣卫的了解还比较片面,“他只是一个档头,能进宫?拿的哪个宫的牌子,还是谁来接的他?” 沈曼青不满意陆铖泽插嘴,“父亲自是会说,由得你没大没小的询问父亲?” “我错了,我只是太震惊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十娘,背后之人竟在宫中。”若这个十娘当真是柳茹月,他这小命怕是早就没了。 陆铖泽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十娘肯定不是柳茹月了。 这女婿留给女儿教育足矣,右相从不会亲自动手参与,一个男人都训不好,这女儿也就不配幸福了。 他貌似不介意陆铖泽的没大没小,道,“档头进了宫,食盒被青石拿走了。” 锦衣卫,陆铖泽不了解,但翰林就在宫中,对于宫中的太监,陆铖泽就比较了解了。 因着右相之前放养的态度,陆铖泽对各个部门之间的复杂关系,根本弄不明白,“青石,不是东厂的小太监么,锦衣卫怎么和太监混在一起了?” 沈曼青看了一眼父亲,得到了父亲首肯,这才替陆铖泽解惑,“东厂借用锦衣卫的小番子在外做事,属实正常,但锦衣卫里位高者,不受东厂调用。 毕竟,现如今皇帝陛下式微,太后娘娘没有直接撸掉东厂已经是给大源皇帝留了一丝颜面了,现如今的东厂权利是历朝最低的时候了。” 这么一说,陆铖泽明白了,“就是说,东厂依旧是皇帝陛下的,但锦衣卫属于太后娘娘了。” “可以这么说。”为了让对锦衣卫和东厂的了解大多来自史书的陆铖泽理解的更明白,沈曼青很直白的举了个例子。 “往朝,东厂权力巅峰的时候,出现过锦衣卫镇抚使拜东厂督公当干爹的事情,而现在正相反,恰恰是东厂的太监,找锦衣卫当干爹。” 这些秘辛,陆铖泽当真是无从知晓的,翰林里不会有人给他说这些,而刑部的人,自是不敢在他面前显摆的,觉得他是右相的女婿,他还能不知道这些? 就在陆铖泽心中感叹史书跟不上变化,世界无奇不有的时候,右相开口了。 “青石拜了北镇抚司镇抚使江嵩做干爹。” “所以,十娘做的吃食,不是送到了东厂的大太监手里,而是送到了镇抚使江嵩手里?”陆铖泽已经被今日听到的消息,震惊得麻木了。 右相道,“食盒的确是送到了江嵩手里,他拿到后,就进屋享用去了,但青石送完吃食,就去见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亮,两人在屋内密谈甚久。” 这次,不仅陆铖泽,连沈曼青都惊讶了,“所以,关键之处是那一盒吃食到了谁的手里,还是送饭之人青石?” 陆铖泽有自己的想法,“按照娘子所说,现在东厂式微,东厂督公都要拜锦衣卫镇抚使当干爹了,为何不是青石把食盒里的消息传给了江嵩,江嵩给青石下了命令,他才又去找的冯亮,让冯亮按照江嵩命令执行?” “有这样的可能,但谁也证明不了。”各自的势力,各有戒备,右相有自己的人,但他的人还没混到江嵩、冯亮跟前。 这两处的人,都不爱和朝堂的大臣私交过密,收钱他们收,小道消息他们也会卖,背叛东厂亦或者锦衣卫的事情,他们不敢。 东厂和锦衣卫内部清理叛徒的时候,手段十分残忍,比刑部大理寺的那些刑酷刑还可怕,而且他们会让人现场观摩。 总是有动摇之心的人,后面也不敢再和右相接触。 在一旁静静的听着陆铖泽分析的沈曼青突然说道,“父亲,会不会我们想太多了呢,这会不会是十娘故意迷惑我们的?” “我儿,此话怎么说?” 陆铖泽也好奇,沈曼青怎么会得出这么个可笑的结论,这些人威高权贵,身在大内,能配合小小厨娘十娘演戏迷惑他们? “十娘刚被大理寺狱放出来,是太后娘娘下的令,按照我们先前对十娘的调查,推测她应该是走得廖美人的路子,只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人给被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严加看守的廖美人传递了消息而已。 第414章、越猜越复杂 那么,按照今日的猜测,十娘是锦衣卫或者东厂的人,那求到太后娘娘跟前的人就可能不是廖美人了,而是东厂或者锦衣卫的人,不过东厂的人大部分还是听大源皇帝命令的,锦衣卫的可能性好一些。 不管求到太后跟前的是哪一处,他们能不知道十娘已经被放出去了么?” 感觉沈曼青在打哑谜似得,按照她这么说,又有什么不同么?陆铖泽问道,“所以呢?” 沈曼青对陆铖泽的反应也不失望,他生长在远离权力争斗的地方,手段幼稚,想法保守了而已。 “十娘被关在大理寺狱,她能得到什么消息么?用得着她出了狱之后,就急匆匆的给上头汇报什么情况么,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能上报呢?十娘搞的芸瑛坊相当不成熟,根本比不上东厂锦衣卫的人开的花楼的手段,相当幼稚,我其实不太信她是这两处安排在外的番子。 她应该另有依附,或许知道了镇抚使的口味,知道了蒲浩会给镇抚使订餐,所以她这次,凑上去送吃食,就是为了迷惑我们,不外乎故弄玄虚,让我们以为她后台碰不得。” 右相扶着续,“也有这种可能。” 陆铖泽却不觉得沈曼青分析的对,“她在大理寺狱当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但是万一她今天上传的情报,与大理寺无关,而是猜测她被人盯上了,让锦衣卫帮她呢?” 沈曼青与他据理力争,“帮她?那她被抓的时候,为什么是莺歌去找那些恩客帮忙,而不是直接求到这两处的人跟前?” 陆铖泽,“或许,莺歌根本不知道十娘背后的人是谁呢?她也只是十娘找的一个帮手罢了,对十娘的底细压根不清楚,她连自己的情报最终送到谁的手里,都不知道那种小喽啰。” “好了好了,你们两先别争了,不过查了小半日,我们得到的消息实在是太少。”孩子们愿意动脑子思考,是好事,但他们都太激动了。 右相开了口,两人焉敢继续争吵,都静了下来看向右相。 右相又抛出一个新思路,“十娘此人,背后还有广盛镖局,你们知道广盛镖局背后又站着谁么?知道楚阡澈又是谁么?” 这个,陆铖泽和沈曼青还真的知道,第一时间怀疑十娘的时候,就已经去查过广盛镖局了。 “那就是一个镖局啊,背后能有什么势力?” “镖局里都是些只会蛮力的壮汉,过着刀口上舔血的生活。” “楚阡澈,不过一个小小的镖头罢了,我查过他以前送过的镖,也没什么奇特的。” 沈曼青虽说不傻,对京城的各种关系、明争暗抢很清楚,但对商人和江湖人带着天生的鄙夷,她根本不觉得这些人能成什么大事。 而陆铖泽还耐心些,却不敢夸口,这次他用心分析,“镖师走遍天下,没有任何地方是镖师到不了的,而且镖师也算半个江湖人。 他们合理拥有武器,路途中不住官驿,甚至大多时候不走官道,一些官员出门在外甚至也不敢直接和这些江湖人硬碰硬,途中相遇若是没带够士兵衙役,都不敢查检他们,所以若这些镖局带着什么违禁品,只要不入城,我们也是不得而知的。” 这一次,右相感受到了这个女婿的优点,能和女儿互补,“承泽说的是。 一个镖局,能做大做强,绝对不止信誉好这个关键点,哪怕这镖局一开始很干净很单纯,只要他做大了,就会被不同的势力盯上,想要收为己用。” 听父亲竟然赞同了陆铖泽的观点,沈曼青这下子急了,“那,父亲可否告知这广盛镖局背后是什么人?” 右相苦笑一声,“不知道。” 这下子沈曼青和陆铖泽都惊讶了,在他们眼中,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宫外是无所不能的,还能有他查不到的事情? “怎么可能呢,爹?” 右相轻笑着说道,“二十年前,我就对这个镖局有兴趣了。” 沈曼青更显惊讶,“那会儿爹还是刑部侍郎,若是从那会儿就已经开始调查广盛镖局,到了现在,爹还不知道它的背后之人?” 漫长的20年,能做的事情很多,连皇帝都换了一位了,爹也当上了右相,但爹还能查不出广盛镖局身后之人。 “爹难道没有试探过么?若广盛镖局的人犯了事儿,背后的势力定然是要出来摆平的吧,顺着那线索查上去,还能查不到背后之人?” 这也是陆铖泽心中的疑问,右相的手段比他和沈曼青加起来还多,还能真的没办法?还是右相不想告诉他? 右相冷哼了一声,“当时想暗中将广盛镖局收归囊中的人不少,各方试探,各种陷害手段层不不穷,但广盛镖局就是屹立不倒。” “那,帮它的人?” “每一次,不管什么事儿,东厂、锦衣卫、刑部、礼部,都会有人帮扶它,广盛镖局不会有事,反倒是对它出手的人会被撸了官职,直接流放。” 沈曼青吓住了,一个镖局哪儿能有这么大的势力,“啊,这?” “一个广盛镖局,常年在外跑镖,或许也有帮这些人送过镖,有点联系,这些人保它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也或许,它舍得打理人脉关系?”说到这里,其实陆铖泽都有些不信了。 如果真的那般,当年对广盛镖局无可奈何的右相,现在他也能把镖局弄到自己手里了才是。 而他还是动不了那镖局,说明什么? 右相等他们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们说,这和十娘的情况是不是差不多?” 面对两张困惑的脸,他解惑道,“她和广盛镖局、东厂、锦衣卫都有关系,另外,还有一个陈熙。”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暗想这十娘还真有可能是这些错综复杂势力其中一颗棋子。 第一次,沈曼青觉得十娘这个人棘手起来,或许这女人背后势力不会轻易和父亲合作呢,那她就要不了十娘随意处置了。 略有不服气的她问道,“陈熙背后又是谁?” 第415章、陈家往事 “暂时没有查到。” “……” 心里有疑问却不敢开口的路程沉默着。 沈曼青反倒松了一口气,“我听说陈熙的儿子陈尧是十娘的干儿子,或许他单纯就是一个商人,背后本就没有什么势力。” 右相娓娓道来,“陈熙的父亲去世之后,我手下的米铺曾把他父亲的米铺拿到了手里,主要还是种粮食的土地,洞庭郡很适合种米。” “?” 沈曼青还真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手伸得那么远。 陆铖泽则是感慨,权利真是个好东西,果然爬的够高之后,想要什么东西,不是发一句话的功夫? “自那之后,我根本就没关注过一个小小的陈熙了,直到前几年,突然发现陈记米庄重新壮大,还把我的米铺挤兑得没有生存空间了。”右相稍显遗憾。 虽说并不是权贵手里的铺子就不会亏本、做生意失败了,做生意是做生意,不可能扛着右相的名头做生意的,只能说当地的父母官会对这些铺子有些照顾,但生意好不好,在都有靠山的情况下,那就各凭本事了。 当然,这也是在都有靠山的情况下。 想到此处,陆铖泽看向右相。 果然听他说道,“陈熙想要夺回米铺,只靠他自己的能力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定然投靠了谁。” “我派人去调查,使出了和调查广盛镖局一样的功夫,都没能查出他背后的人,但陈熙到底只是一个商人,身边护卫也不如广盛镖局那般人人练武,我派了一个女子混了进去,混到了他身边……” 结合父亲上方说的话,沈曼青难得的感觉到喉咙干痒,“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是的,我派进去的那个女人,手段还是厉害的,我曾给她说过,若是查不到,就让陈家覆灭,她原本做得很好,可惜了,让那小崽子逃掉了,赶巧,被十娘救了下来。”向来四平八稳的右相,甚少情绪外露,此刻却恨得咬牙切齿。 很久了,他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失败,还可能是在统一股势力的对抗之下,这20年,他都败在这个势力上。 但那个势力,一直没有直接对他动手,因为他也不敢用力过猛,这也是他能当上右相的原因,对广盛镖局,他这些年都是敬而远之的。 唯有陈熙,这陈熙自然是前几年才加入那股势力的。 而十娘,十娘离那股势力,应该更近。 “父亲,当真那么巧么,你不是猜测十娘就是广盛镖局的人,你拿广盛镖局没办法已经很多年了,万一他们早就猜到了你要对陈熙的妻儿动手,所以故意派十娘去救下陈尧,卖一个人情给陈尧呢?” 陆铖泽问道,“可是陈熙不早就是那股势力的人了么,何必再卖个人情给他?” 沈曼青,“人情不嫌多的,或许是见陈熙翅膀硬了,趁机教训教训他呢?” 在信息不全面的情况下,又面对着这些年的心结,右相竟是生出了不想招惹麻烦的心思,“这也就是我们的猜测,之后,你们对十娘的态度像第一次见面时候就行了,不要故意去招惹她。” 这个不用父亲说,沈曼青也知道的,“是,父亲。” 陆铖泽却在这时候说道,“岳父大人,这十娘和柳茹月长得十分相似,我可以确定十娘不是柳茹月。 而柳茹月很小的时候,就被我母亲捡到抚养长大,这十娘和她长得十分相似,或许,我们能从她的身世去查一查,万一她的身世与她的背景有关系呢?” 关于柳茹月的事情,右相知道,但一家人从未摊开了说过。 原本陆铖泽也不想提及柳茹月的,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但听了刚才右相的话之后,他更希望得到右相的器重,能得到他的栽培和资源的话,他的将来不可限量。 所以,他才说出了这些。 那个势力若是不查清楚,永远让右相如鲠在喉,现在摸索到一个可能性,右相也想试一试,所以没有因为柳茹月的事情骂陆铖泽。 “关于柳茹月,你知道什么,能提供什么线索?” 以前也没有,陆铖泽骗他女儿,但女儿都没伤心,他伤心什么,况且他能解决掉发妻,已经给他们省了很多麻烦。 至于陆铖泽以后会不会也如对待柳茹月一样对待女儿,右相并不觉得陆铖泽有这样的机会,因为他的女儿不傻,他也不傻,他将来会把自己的势力交给女儿,陆铖泽将来还想在官场的如意,一辈子都离不了女儿。 陆铖泽仔细的回想着母亲曾经和他说过的话,以及他第一次见到柳茹月的模样,“母亲捡到柳茹月的时候,她大概四五岁,脖子处挂着一个玉扳指,她的衣衫略有破损,似被刀割破,她身上有血迹,但她身上并没有伤。” 这么久远的事情,陆铖泽还能记清楚,右相对他的确刮目相看了一些,“她当时可有说过什么话?” 陆铖泽回忆着,“她吓坏了,又有些发烧,似是在叫……奶娘,还有姐姐。” “怪不得你有此猜想。” 沈曼青顺着陆铖泽提供的消息,分析了一个可能性出来,“或许当年奶娘带着两姐妹逃难,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柳茹月掉队了,而十娘,极有可能就是奶娘带走的那个姐姐。” 右相也跟着点点头,“那个扳指,是什么样式的,上面可有什么图纹?” 陆铖泽摇了摇头,“当时我还小,我娘怕惹祸事,把扳指藏了起来,我只记得那个扳指是绿色的,至于图纹大概是有的,但我记不得了,我一会儿回了家,问问母亲。” 因着柳茹月身上的血迹,黄氏一直警告陆铖泽不要声张,也不能暴露柳茹月身上的情况,所以柳茹月就代表着他们家的秘密。 一开始想帮柳茹月查明身世的想法,就因此消散,而后的日子里,陆铖泽又舍不得柳茹月离开了,在长大一些,他又觉得有柳茹月在,母亲的重担轻松了太多,就更不想替柳茹月查明身世了。 没想到,柳茹月都死了,却因为别的事,要去查柳茹月的身份。 第416章、亲家公真不客气 “不必等了。”右相大手一挥,命令下属直接去陆府把黄氏接来右相府问话。 他这表现,竟是比陆铖泽还着急知道真相。 此刻天都已经黑了,母亲得准备休息了,可陆铖泽压根不敢请求右相别去打搅母亲休息。 三人又聊了一些猜测,不多时,衣衫和头发都被吹得乱飞的黄氏被带到了三人跟前。 黄氏手脚还哆嗦着,陆铖泽从未见过母亲这般模样,担心的上前扶着她,“娘,你怎么了?” “不知道哪里来了个人,把我带着飞了起来似得,然后又带着我骑马,那速度,太快了,我现在还头晕呢。”黄氏扶额,晕晕乎乎的,几欲作呕。 陆铖泽暗恨右相不把他的娘当人,他至少叫右相一声岳父,可岳父却如此对待亲家母。 无奈于自己的弱小,陆铖泽压根不敢显露不悦。 他扶着娘亲坐在了椅子上,又转身倒了一杯暖茶喂着黄氏喝了下去。 喝了茶,清单的茶香冲散了胃中难受的感觉,黄氏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沈曼青。 又是这儿媳妇儿作怪不成? 黄氏眼中刚显露不满,陆铖泽就拍着她后背提醒,“母亲,岳父想要请你进府一叙,事态紧急,所以才这般把你请了过来。” 顺着陆铖泽手势看过去,黄氏只见一个抖擞的老翁浑身威严的看着她。 说是亲家吧,这还是黄氏第一次见到右相。 “亲……亲家公。”一开始有些说话不利落,黄氏又觉得两人的孩子都成了亲了,她怕右相作甚? 她可不能给老陈家丢脸,表现得和没见识的乡下无知婆子一般。 黄氏挺直了腰,抚了抚散乱的头发,“这有什么事儿,非得大半夜把我叫来啊。” 这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右相都有些对这个妇人刮目相看了,这么快就端起来了。 若是平日里,右相还将就将就礼仪,但现在他着急知道或许与那个让他都无可奈何的势力有关的消息,他一点没给黄氏面子。 直接询问,“黄氏,我请你过来,是想问问柳茹月的事情。” 这话,吓得刚端起架子的黄氏显得跳了起来。 刚才也就手抖脚抖,她现在嘴巴都抖得合不拢了,绝望的看向陆铖泽,用眼神问道,“他们都知道了?是不是我们要死了?” 怪不得亲家公请她过来这般不客气,是要追究他们责任的啊! 这般想着,黄氏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亲家公,这事儿和我儿没关系,是我,是我出的主意,他从小被我施加压力太大了,是民妇该死,不该骗你们,不该……” 陆铖泽这才想起,他并没有给黄氏说过右相他们已经知道他杀妻的事情了,原本以为这个事情,一辈子都不会再提及的,也就没必要告诉母亲了。 倍感丢脸的陆铖泽无奈起身,上前连扶带拖的把黄氏拉起来,“母亲,柳茹月的事情岳父和娘子都知道了,不过他们这次叫你过来,不是问责的,只是想问问柳茹月身上那一枚扳指的事情。” “扳指?”黄氏受惊后还没缓过劲儿。 重新按着黄氏坐在了椅子里,陆铖泽道,“是的,你不是把那枚扳指藏起来了么,带来京城了,还是在家乡当掉了?” 或者是被弟弟偷了? 为了最后的颜面,陆铖泽没有说出口。 “扳指啊,被你弟弟当了。” “……”陆铖泽脸上一燥,这最后一丝颜面还是被当众趴掉了。 “啊,不过,那扳指……”想起陆铖康说的话,黄氏险些脱口而出了,想起话里的内容,她紧张的闭上了嘴。 善于察言观色的右相,一眼就看穿了黄氏定然知道了什么,语气也好了不少,“亲家母,那扳指怎么了?” “那扳指……” 母亲眼睛一转,陆铖泽就猜到她不想说实话,赶紧开口阻止,“娘,这个扳指事关重大,岳父也有可能受此影响,所以你尽可能说齐全些,千万不要有所遗漏。” 黄氏见儿子这般正经,胡思乱想起来,颤抖着问道,“难道说骠骑大将军已经来对付亲家公了?” “啊?” “什么?” “?” 她这没头没尾的话,同时让三个人都懵了。 黄氏只记住了刚才儿子说这扳指竟然会影响右相的话了,“是啊,骠骑大将军掌握兵马,右相虽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没一兵一卒,怎么打得过骠骑大将军。” 忽的,她紧紧拉着陆铖泽的双手,奋不顾身的说道,“儿啊,你放心,娘会把所有事情担下来,不会让你被那骠骑大将军杀了的。” 我是错过了什么么? 他们家什么时候和骠骑大将军牵扯上关系了? 难道那扳指和骠骑大将军有关?难道说柳茹月是骠骑大将军的后人? 如果是这样,娘为什么不早些给他说,真要是那样,他当初还用得着杀妻? 一时间,心乱了的,何止陆铖泽一个人。 陆铖泽能猜到的,在场两人也不是傻子,也猜到了一些,但右相没有开口阻止黄氏的絮絮叨叨。 自爆反而能得到更多消息。 “亲家公,你不要怪我儿子,真的,所有事情都是我这个妇人愚笨犯下的错,和他没有关系,你别怪他。 你把我交给骠骑大将军,我会给他说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干的,绝对不会影响你的前程,你也……一定要保住我的儿子啊,我的两个儿子。 还有个康儿,他为了保护你们,家都不敢回呢,这些消息都是康儿带回来的,所以你也一定要保护我的康儿啊,我给你叩头了……” 这次右相亲自上前扶起黄氏,“亲家母,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我们不是正在商量怎么应付么,你把柳茹月的身世,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你的小儿子查到了什么?” 右相的权威还是在的,听他这么说,黄氏心中大定。 “康儿当时替……”黄氏险些把儿子私下赚银子的事情说出来,赶紧咬了舌头。 第417章、问个底儿朝天 改口道,“康儿去桂林郡玩,身上银子花完了,就当了那枚玉扳指,没想到还没离开桂林郡,就有人带着那枚扳指找上门来,康儿有几分机智的,自是不敢说扳指是柳茹月的,忽悠了那找来的妇人。 后来又经过打听,才知道那枚扳指曾是……是桂林郡郡守儿媳的,那儿媳就是骠骑大将军黎青罡的女儿黎浅浅,康儿还说,柳茹月和那黎浅浅长相有四分相似。” “都是我的错,我以前也不知道柳茹月的来头这么大啊,竟是骠骑大将军的外孙儿,更是桂林郡守的孙女,哪一个都代表着麻烦,这可怎么办啊?” 黄氏悔不当初,泪如雨下。 当时二儿子抱怨的话涌上心头,“要是听康儿的话,把柳茹月嫁给他就好了,就没这么多麻烦事儿了,阿泽也能正正经经的娶了你家闺女,我的两个儿子都娶的好,这日子该多美啊!” 沈曼青和右相都止不住的抽了抽嘴角。 这人还真是想得美呢。 “亲家公,是不是他们找上来了?” 右相耐着性子安慰,“亲家母,你放心吧,这事儿我能解决,你若是还想起了关于柳茹月的什么事情,就给我们说。” “柳茹月的事啊,她还能有什么事,哦,对了,孩子们还没……” 黄氏又险些咬了自己舌头,伸手打了自己的脸,这话得给大儿子说啊,怎么给亲家公和儿媳跟前说了呢? 话锋一漏,沈曼青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了。 根据她当时派出去调查的人,除了知道陆铖泽有个妻子,当然也知道他还有过四个孩子。 到京城后,妻子孩子都没了,沈曼青理所当然觉得全都被陆铖泽杀掉了,“陆铖泽让你和陆铖康杀了孩子,你们是不是没有杀掉那四个孩子?” 黄氏用眼角余光扫了扫儿子,对上了儿子面如死灰的表情,哆嗦着道,“是,是的。” “不,不是,是我的主意,我想着我儿子好不容易取了个好媳妇儿,决不能让低贱之人生的贱种膈应了你和你生的孩子。”黄氏勉强露出讨好的笑容。 沈曼青扭过头,懒得看她讨好的笑,她当自己不知道她在私底下骂她不会生蛋的鸡么,生的女儿在黄氏看来,就是赔钱货。 什么乡下贱民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在京城大户人家,女孩儿可是顶顶金贵的,嫁得好,能带着全家飞黄腾达。 “杀孩子的主意是我出的,但临了我又舍不得了,现在他们还活着,说不定能让孩子们帮咱们说说话呢,那可是四个孩子,骠骑大将军再心肠冷,总得给四个增外孙面子吧!” 陆铖泽现在是完全不敢说话了,他也没想到自家娘亲和弟弟办事如此不牢靠,给自己留了这么大个隐患。 他都不知道,现在该气还是该庆幸了,不开口总是对的。 右相比正在生气的沈曼青冷静些,“亲家母,那四个孩子,现在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前头说的头头是道的,具体的事情,黄氏就哑了火,只能尴尬的陪着笑脸。 “那四个孩子,当时你们是扔在那里了,还是找了人家收养?” “康儿找了人牙子,卖掉了。” 陆铖泽闭上眼,杜绝了四方打探他情绪的眼神。 “在哪里卖掉的。” “在梅济乡,恰好遇上了人牙子,就卖给他们了。” “可还记得他们叫什么名字?” “可还记得他们是否有说会把孩子卖到哪里去?” “可还记得……” 接下来,全都是右相提问,黄氏一点点回忆,一点点回答。 这一晚,黄氏觉得是这辈子最难熬的一晚。 但她猜测,找孩子很重要,亲家公肯定也是为了找到孩子来保命的。 为了保住小命,黄氏很是配合。 快要天亮的时候,右相才放过了黄氏。 沈曼青早就熬不住,回竹染阁休息去了。 有爹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她也不用太用心,第二日直接问结果便是了。 她离开的时候并没叫陆铖泽。 陆铖泽在一旁安静的像块石头,直到右相问完话,他才带着母亲告别了右相,回到了陆府。 黄氏早就吓坏了,回到家之后,也顾不得困意。 回到了自己的院落,让从黄府带来的粉兰粉鹃她们把沈曼青塞过来的丫头婆子赶出去,就关上门和陆铖泽说悄悄话。 “儿啊,娘今天说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会不会害了你啊,亲家公会不会让你和沈曼青和离啊?” “娘,反正就这样吧,说的越清楚,右相越能安排妥当所有后续,柳茹月已经死了,岳父也不会因为她迁怒于我,你不用害怕这个了。” “可是,柳茹月的外公是骠骑大将军黎青罡啊,若是我们早知道,哪儿还用得着犯下这样的错处,柳茹月性子多柔和啊,多听话啊,比那沈曼青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你当了黎大将军的外孙女婿,这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呢。” “都过去了,就别想了,现在我们和沈曼青才是一家人,黎家是我们的敌人,以后娘若是见到他们,千万不要出纰漏。” “娘省得,你说,右相问我这么多,他准备做什么啊?是想找到孩子,修复和黎家的关系?还是?” 按照陆铖泽对岳父的了解,他会利益最大化,不愿轻易得罪劲敌,“右相问那枚扳指问的那么清楚,我猜,他应该是想找个女子假扮柳茹月回去认亲,这么一来,我们和黎家就不会有矛盾了,而黎家也会成为右相的助力。” 黄氏害怕又期待的问道,“真的会那么容易么?万一识破了怎么办?” 陆铖泽冷情的分析道,“若黎家没识破,那四个孩子将来找回来也是要杀死的。若黎家识破了假女儿,那四个孩子就是牵制黎家的人质。” 就像这四个孩子不是他的种一般,冷血到了骨子里。 黄氏早就知道陆铖泽对这四个孩子不看重了,“哎,就可惜了永庆了,他可是个男娃儿啊。” “沈曼青会再给你生个带把儿的孙子的。” 第418章、送信 “你……我倒宁愿给你找些小妾生儿子,若真的生了儿子,沈曼青那尾巴不知道得翘多高,到时候我就真管不了她了。” “娘,你安心享福,这些事不用操心。” “享福,她孝顺些,能像柳茹月一样孝顺,我就能享福了。”黄氏多希望沈曼青能像柳茹月一样乖巧听话啊。 “我以后会好好教她如何孝顺你的。” “对,你一定要教她规矩,哪有儿媳妇当她那样的。”黄氏气不过的喘了喘气儿,“阿泽啊,你弟弟这次可是真的帮了你的。” “其实你弟弟当时也有想找个女的假装柳茹月去哄骠骑大将军,但是他没银子在身上,办不成事儿,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跑哪里去了。” 黄氏抹着眼泪,“你弟弟还是聪明的,以后能帮你,你一定要把他找回来,告诉他不用害怕骠骑大将军了。” “娘,我知道了,你快些休息吧,我一会儿还得去刑部上值呢。”陆铖泽现在只有五品,不够资格每日都去上朝,但是去刑部上值还是得准点打卯。 陆铖泽离开了黄氏的小院儿,丫鬟们进去服侍着她洗漱睡下后,也都退下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混在未亮的夜色中,沿着墙角往外走去。 虽说伤还没好,柳茹月也如往常一般早起,去菜贩子手里买些今日吃的新鲜果蔬。 这时候,三个乞丐拉拉扯扯的争抢着去乞讨,正好路过她。 一个小团,飞到了柳茹月的菜篮子里。 柳茹月拨弄着查看了一下篮子里的菜,又去看下一家的菜。 现在关门不做生意,柳茹月买的菜不多,够吃的分量买足了,就打道回府了。 回到食肆,她将菜篮子递给了翟宁,“你把菜摘出来吧。” “十娘今日倒是主动,我说了,你受了伤,就别做这些活儿了嘛。” “今日就让你表现表现。”柳茹月进屋关上门,拿出那一小团纸,一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右相府找黄氏陆铖泽问了一宿的骠骑大将军和柳茹月的事情,右相府似是要找女子假扮柳茹月。” 这是小疯传给她的消息。 他很谨慎,没在纸上暴露柳茹月就是十娘。 这纸半途落在了别人手里,也不过是让人知道有人在右相府查探消息,而不会联想到她十娘。 赶紧烧了纸,柳茹月心中慌乱起来。 之前她就听到黄氏和陆铖康的话,知道她大概和骠骑大将军有点关系,但她不知道自己是黎浅浅的女儿,还是奶娘的女儿,便没去认亲。 原想着黄氏胆子小,应该不敢这么早说出去这个事。 没想到现在右相府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想利用一番。 这么一来,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都有必要去阻止右相府针对黎府的阴谋。 因为他会对黎府生出想法,找到黎大将军的破绽,完全都是因为黄氏,也因为自己。 可是黎大将军哪里是那么好接近得了的,而且她写信过去,黎府都不一定会递到黎大将军跟前,也不一定会递到黎浅浅跟前。 她去亲自走一趟也不现实。 现在右相府的人盯着她呢,她现在还敢往桂林郡跑? 怕得死在半路上。 得找能自由来去之人,且能见到黎府的人那种才行。 广盛镖局可以接她的镖,可是,只能说他们能把信送到桂林郡,却不代表能送到黎大将军面前。 而且,她都暴露了,右相府肯定也会盯上广盛镖局的。 可惜楚阡澈现在又不在。 思来想去,柳茹月想起了一个人。 苗娘子! 她的金叶坊虽说开在京城,大本营却是在家乡桂林郡的。 她因着不想成婚,不想被家里人催,少有回桂林郡,但家中姐妹也有做金饰的本事,就在桂林郡开金叶坊了。 柳茹月和苗娘子私下里也是有来往的,虽说不多,但两人是粤西商会唯二的两个女老板,自是比同那些男的老板能说得上话。 因此,对于苗娘子家的家传手艺有过了解,苗娘子的姐姐在桂林郡也是金饰制作的巧匠,当时听她说……桂林郡守家的娘子们都喜欢金叶坊的金饰。 苗娘子的姐姐苗大娘子或许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送信人了。 柳茹月提笔,简略的写了一下右相府的阴谋,以及当年自己被捡到的情况,以及与陆铖泽的恩怨也大概写了写。 不写清楚,黎家是不会相信她说的话的。 写到这里,柳茹月又把纸撕掉。 重新拿出纸,就写了右相府知道黎府在找孩子,有意假扮的消息。 别的,柳茹月就没写了。 她相信,这信只要能送到黎大将军手里,按照他的阅历,定然能提防的。 虽然,这封信第一经手人应该是思女心切的黎浅浅,那个……可能是她母亲的可怜女人。 考虑到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人监视着,柳茹月也不敢亲自去找苗老板。 她又写了一封信,是单独写给苗娘子的。 两封信放在一块儿,柳茹月又拿了一块浅灰色的粗布,将这两封信包裹好。 待得夜色来临,家家户户的烛火都已经熄灭良久。 柳茹月从被窝中钻了出来,走到窗前,将窗户开了一条缝用棍子顶住,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制的小哨子。 凑到唇上一吹,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柳茹月吹了一长一短又一长三口气,便把哨子收了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一个黑衣人就越过院门,潜到了柳茹月窗下。 柳茹月将白日里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他,小声叮嘱道,“替我偷偷交给苗娘子。” 屋外的人也不应答,只是接了东西就飘然而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 陆三叔介绍的碎星,轻功比楚阡澈也不差多少了。 明面上找人,难免被人盯上,这时候需要的就是这些高来高去的高人了。 待得第二日,柳茹月醒来的时候,发现窗下塞了一张小纸条进来,“事已办妥。” 碎星已经把东西送到了苗娘子手里,接下去的事情,就看苗娘子会不会帮她了。 柳茹月甚至不能上门亲自去询问苗娘子,就害怕右相府的人看到她去找一个粤西的人,就会联想到很多。 第419章、时光易逝忆难寻 不过好消息也是有的,柳茹月听说苗娘子派了人给家中姐妹们买了些京城的时兴衣裳、胭脂水粉等货,找了镖局送回去,若是时间上凑巧,还能赶在过年前送到,当个新春礼物。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不止粤西出来的商人会在年前一两个月备了年货给家乡捎回去,各处来京的商人都会这么做。 所以,柳茹月对这一趟送信还是充满了信心,她这半年都比较忙,除了端午、中秋给苗娘子送了礼物,便没有更多接触。 而别的粤西商人,她也是有按照同乡情谊,一并送上了礼物的。 所以右相应该不会联想到苗娘子身上。 接下来的一切,柳茹月只能寄托在镖局能走快一些了。 右相这边要调查黎家的情况,不一定非得派人过去,他若是势力分布的广,甚至能飞鸽传书到桂林郡。 哪怕他没那么大野心,没有这么大的布局,右相也能用朝廷的信差来替自己送私人信件。 朝廷的驿兵信差,五六十公里就会有一个驿站提供休息,免费换马。 这些条件,可不是镖局能比得上的。 所以,柳茹月很清楚,她的身份很快应该就会被右相这边查清楚。 而在情报送回右相府手边之前的这个时间差里,她得想到一个自保的方法。 …… 右相已经许久不曾天天准时回家吃晚饭了,右相府的下人紧张的看着又从陆府过来的姑爷和小姐。 也不知道这几日,姑爷和小姐回来的这么频繁是为哪般。 房门一关,遮挡住了所有窥探的视线和尖耳朵。 “爹,你这是?”沈曼青看着父亲的表情,一时间猜不透起来。 陆铖泽这一段日子,都夹着尾巴做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听到的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所谓好消息,所谓坏消息,似乎于杀妻之前,正好调个对转。 “桂林郡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了。”右相坐在椅子上,伸手拿了茶盅,却也不喝,只是下意识的摩挲着茶盏。 不过五日,桂林郡那边的消息就能传回来? 陆铖泽心中喟叹不已,对右相更是敬佩起来,哪怕是陛下的信差,这么一个来回也不可能跑这么快的。 打量着父亲表情的沈曼青,小心的问道,“消息,让父亲为难了?” “黎浅浅只有一子一女。”右相说完,沈曼青就转过头去看陆铖泽的表情。 早已心有准备的陆铖泽轻轻皱眉,不敢露出遗憾或是害怕的表情,疑惑的说道,“这一子一女都在她身侧相伴还是?” 右相自是没心情给两个小辈汇报情报,将袖中的信纸递给了沈曼青。 沈曼青展开信纸,“浅随父离京至桂,随父征战,后解救被匪绑走的郡守之子易炎彬,好女怕郎缠,于一年后成婚,生下长女易颖儿,彼时邻国海越多有骚扰,黎浅浅披挂守边,未再生育。 两夫妻聚少离多,但感情依旧,易炎彬偶会带孩子去边关与黎浅浅相聚,恰逢又一次相聚,海越发起突袭,兵荒马乱中,四岁的易颖儿与奶娘母女一并失踪。 两夫妻寻找孩子多年未果,于五年后才诞下幼子易司寻。” 见沈曼青不再往下念,听到这里,连之前觉得十娘绝对不是柳茹月的陆铖泽,都开始动摇起来。 “那就是说,黎浅浅只有一女,所以,我们猜测十娘有可能是黎浅浅另一个女儿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如果是这样,那也太可怕了,陆铖泽看向右相,“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十娘有可能是黎家的亲戚,亲戚里,有长得像的,也不奇怪吧,俗话说外甥像舅,外甥女像舅母也可能。” 沈曼青皱眉扫了一眼这个还在自我欺骗的男人,“黎家为北昙征战多年,军功可不是那么好立下的,黎家获得了多大的荣耀,就牺牲了多少黎家的好男儿。 到黎大将军这一代,六个兄长都先后战死了,有些是虽成婚却无子,有些是还未娶妻。而黎大将军也没有儿子,所以才把黎浅浅当作儿子养,将她养成了京城儿郎都不敢娶的悍妇。” “那就是说,黎家没有别的远亲有可能生下与黎浅浅长得相似的女子了?!”这么说,十娘有极大可能就是没死成的柳茹月。 “是的。”沈曼青轻飘飘一句话,就斩断了陆铖泽的所有幻想。 没人知道陆铖泽心中的恐惧,当十娘有可能是柳茹月的时候,他感觉仿若自己被躲在暗处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了一样可怕。 他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立,“可是,书中也有记载,不曾有血缘关系的人,长得十分相像。” 这时候,右相又掏了一张小小的绢纸出来,递给陆铖泽,“这是我在桂林郡的人,找到多年前郡守府张贴的寻人公告,照着分毫不差,只是缩小了尺寸,描下来的易颖儿四岁时的画像。” 陆铖泽抑制不住双手的颤抖,类似抢夺一般,将右相手上的画像拿到了手里。 展开一看,画像上的小姑娘穿着不同于中原的衣裳,更像边民的着装,紫色的短袖上衣,同色的百褶蝶裙,头戴百灵鸟银冠,手戴银镯,笑得天真浪漫。 这与记忆中柳茹月童年时…… 沈曼青见陆铖泽看那小像看得一言不发,催促道,“长得像柳茹月幼时么?”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陆铖泽还真不是那么记得住柳茹月幼时的模样。 彼时家中只是多了一个玩伴而已,又不是对他多么重要的人,没有多么重要的记忆,怎么可能去牢记那会儿柳茹月的长相。 陆铖泽摇了摇头,“要说,这眼睛很像,但柳茹月不曾笑得如此恣意过,她在我们家的笑容总是温顺的、讨好的。不过,这张小像倒是像……” “像谁?” “有些像我与……像我的小女儿,这笑容很像,眼神恣意而灵动。”陆雪汐出生后,陆铖泽已经考上了举人,为了备战会试,很少回家,与这最小的女儿见过的面是最少的。 看着这小像,陆铖泽倒是渐渐将陆雪汐的容貌从记忆深处拉了出来。 第420章、父女谈话 小女儿的诞生已经不足以让陆铖泽产生多少惊喜了,但龙凤胎的身份,让陆铖泽对雪汐也多了一丝爱屋及乌。 甚至让他想起了陆家有后那一刻,他心中产生的极大愉悦,或许是进京考上进士及第之前,他人生中最荣耀的日子了吧。 他脸上回忆往昔,嘴角微扬的模样,刺痛沈曼青。 他对她生的女儿都不曾露出过这般真实的柔情和骄傲,竟然在想起他与那个贱妇所生的女儿时,露出这般的表情…… 她不是那么在意陆铖泽,但她生的女儿,难道比那个贱妇生的女儿差? 这时候,察觉出了两个年轻人之间气氛不妙的右相,适时开口,“不管十娘是不是柳茹月,这个事情你们都不要插手了,我自有安排。” 知晓右相定然已经有了安排,陆铖泽自是不敢置喙。 沈曼青就不存在这些忧虑,“爹,十娘定然就是柳茹月,千万不能让她和黎家人相认,我们得赶在黎家人知道她的存在之前,杀了她。且,黎家也不能留。” 右相提醒,“青儿,这事儿,爹自有安排,你最好别擅自做主,打乱了我的计划。” 沈曼青也不知道心中此刻产生的巨大不安是什么,她是右相的女儿,难道还害怕黎家的一个外孙女儿不成? “爹,我知道你想要拿到黎家的兵权,可是这兵权不一定要掌握在黎家人的手里啊,灭掉黎家,爹拿到的才是真正的兵权,不是么?为什么非要通过掌控黎家来掌控桂林郡的兵权?那些兵是朝廷的兵,又不是黎家私兵。” 女儿倔强的性子像极了自己,奈何她不是儿子,教会她再多,她……也懂不起朝堂的复杂。 右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堂的事,你不懂,你安心在家带孩子,协助陆铖泽在刑部站稳脚跟,旁的事,你不要管。” “爹!”沈曼青不明白,为什么爹竟然让她在家辅佐陆铖泽,这是要放弃她了么? “承泽,你先出去,我和青儿有话说。” “是。”这种不被当作自家人的感觉,只有嫁入夫君家族的女子才能体会到了吧,而他堂堂北昙进士及第,却得受这个委屈。 陆铖泽转身,轻手轻脚打开门离开,还替两人关上了门。 不想与最疼爱的女儿产生嫌隙,万千话语到了右相嘴边,最终化作一句感叹,“青儿,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沈曼青不解,“可是,我又不要什么宏图伟业,父亲现在建立起来的权势已经足够保我顺遂一生,我也有足够的能力压制陆铖泽一辈子翻不了身,我可不会变成第二个柳茹月。至于黎家掌握的军权,我们不拿也没关系的啊。 十娘我肯定是要杀的,如果她不是黎家人,这黎家咱们不碰,军权也不可能落在黎浅浅一个女子身上的,至于黎浅浅的儿子,不是被她那个软弱的夫君带去念八股文去了么,有咱们的势力在京城盘踞着,他们一系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根本没可能,黎家对我们也不会造成威胁。 如果十娘是黎家人,黎家有可能会为了一个外孙女与咱们硬碰硬么?更别说黎家压根就不知道……” “青儿,你的想法太天真了!”自从沈曼青无法进宫之后,右相对女儿的教育也换了方向,请来教导她的嬷嬷更注重后宅手段,朝堂的事情,他与她说的也简单了。 没想到就这么几年,自己这个女儿竟是在狂妄自大中废了。 被父亲说天真,于沈曼青的打击十分大,“爹,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右相,“你说的对,却也不全对,不管十娘是不是柳茹月,是我们想杀就能杀的么?她背后的势力会让我们杀了她么?” “爹,你当我没想这个问题么?”沈曼青觉得爹太小看她了,办法多得是啊,“我们想杀她,偷偷杀了便是,让她背后的势力察觉不到就是了。” 右相沈海樵轻轻一哂,“如果,她背后的势力,就是在等着我们下手呢?不管是不是我们做的,他们万一就是想把京中搅得更复杂,让黎家与我们作对呢?” “这……”沈曼青顿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了。 右相在高位多年,什么事他都比别人多了十个心眼,“你想,十娘若真的是柳茹月,一个我查了多年,都差不到背后势力是谁的镖局,恰好就把她救了,不仅让她救下了与我作对的陈熙的儿子陈尧,还如此轻松的让她当了楚阡澈的妻子,为她的身份背书让她能在京城轻轻松松的开食肆。 他们这么做会不会是在给她这个村妇增加砝码?在偷偷讨好兵权尚在手的黎家?就这样捧她了,他们能是不知道她身份的人么?” 沈曼青也不是叛逆的性子,右相分析的句句在理,她焉能不信,“那……爹,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了,也只有一个野心甚大的组织,才会下这么大的功夫去帮柳茹月了,不然她一个村妇,谁会为她做这么多?难道真是好心?” 沿着右相给的思路,沈曼青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起来,“这么一来,一个村妇为何短短一年时间内,就厨艺高超,能做出五湖四海,甚至丝绸之路沿途、东南沿海航行路上途经各个小国才会的番外菜,也不奇怪了。 广盛镖局的镖师天南地北、什么国家没去过,他们故意把各个镖师搜集的沿途特色菜集中起来,交给她,一个月教会她十道菜,就足以把京城的人哄得团团转,她那做菜的规则我就说怎么那么奇怪,不就是为了遮盖她事实上并不会做太多菜的事实么?” 她恨得咬牙切齿,竟然被这么一个没有真本事的人争了辉,“所以,这就是一个骗局,广盛镖局故意捧她,让她去各个达官贵人后宅做菜做什么?是想让她进去偷窃东西,还是去别人府里交换情报?” “青儿,你能想这么多,爹甚感欣慰,不过你还要再多想想,现在桂林郡给我传来的消息还只是比较浅显的,毕竟粤西那边,离中原太远了,那方连年征战,本就是武将的势力范围,我们文官想插手一直很难。”右相见女儿还是肯听教诲的,也颇感宽慰。 第421章、相差甚远 “不过这些事,你不要多想,爹现在还在,就会尽力为你谋划,抓到手里的东西不嫌多的。”右相觉得点到为止是最好的,“天或许要变了。” “接下来,你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对雪灵的教育就好了,她也要五岁了,你在这年龄都开始学了一年的琴棋书画了。” 沈曼青一开始还不解,父亲为什么这么说,回到家中后,她才回过味儿来。 当今大源皇帝,仅有的三个龙子全死了,照理来说,父亲不该在这个时候故意提醒她,对女儿的教育的。 可爹爹就是说了,还说天要变了。 爹的意思,难道是大源皇帝快要不行了? 也不是啊,没有听宫里传来消息说大源皇帝身体不好啊,虽说他最近胃口是不太好,但他还没到滴水不进的情况,那就不可能是太后又要扶持一个幼帝了。 那,爹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爹爹获得了什么情报,知道太后当真想换皇帝了? 可是大源皇帝这么多年,都做的好好的,很听话,她没必要赶在这个档口换一个皇帝啊? 毕竟,别的王爷也没哪一个是她亲生的,她何必折腾。 可是爹这么说,定然有他的道理。 大源皇帝哪怕现在让后宫妃嫔诞下龙子,比她的雪灵也得大上五六岁,这么看来,应该是太后想要扶持哪个宗亲的子嗣才对。 那个孩子不能年龄太大,大了和父母感情太深,又有自己的想法,太后不好插手。 那个孩子年龄还不能尚在襁褓,这样又太小,容易夭折。 逼大源皇帝另立宗亲子嗣继承大统,也不能是太后一人说了算,爹肯定是要插一手的,至于旁的势力…… 不管怎么样,爹肯定会在太后的选中的孩子里挑选一个和她的雪灵年龄差不多的孩子。 想到这里,沈曼青挑眉一笑,爹爹这是在为她铺后路啊,让她前半生能靠他荣华富贵,后半生也能靠着女儿安享晚年。 这样的爹爹,她何其有幸,她又何必去怕一个阴沟里的老鼠,柳茹月哪怕是黎家的种,也不过一个武将之后罢了。 黎家,离京城太远了,离京城势力远了,京城的风云变化,他们压根插不上手。 想利用柳茹月讨好黎家的那股势力,再如何神秘,也翻不出浪花,连黎家都的去讨好,说明他们也不如何强大,只是隐藏的比较好罢了。 想通了这些,沈曼青觉得还是按照爹爹的安排去做,培养好雪灵,她的后半生才有依靠。 柳茹月这些日子,度日如年。 想去看望孩子,又不敢去。 想知道宫中的消息,却无处打听。 她收拾好心情,养好伤后,让翟宁往陆府送了请柬,邀请“恩人”上门吃饭。 既然无处打听消息,也不知道丞相府打了什么主意,她也只能循规蹈矩的生活,用自己的方法去打探对方的用意了。 寻常百姓邀请右相千金吃饭,哪里能邀请得来。 但今日柳茹月这一封邀请函,当真将沈曼青和陆铖泽这两尊大佛请到了小小食肆上。 平日里出门排场颇大的沈曼青,这一次却低调的很,没有浩浩荡荡的丫鬟仆从跟随,护卫们也没当前跟着,两夫妻就乘坐一辆马车,带着墨竹到了食肆上。 食肆今日不做生意,翟宁在门口等来了两人,耐着性子上前,将两人请到了“简陋”的大堂中。 因着陆府的仆人早先来打过招呼,所以桌上吃食是刚刚好做好上桌的。 柳茹月提着酒出来,用眼神示意翟宁去关门,“今日邀请两位上门答谢,做得菜寒碜了些,还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禁令还在,大张旗鼓吃肉的人那是拿命来当饭桶。 今日这三人,没谁是为了这一桌饭菜的。 陆铖泽看了一眼矜持有度的沈曼青,知道她今日不会主动开口,这才微笑着对十娘道,“十娘做的菜,满京城多少人花了钱都请不到你做,哪怕是素菜,也不是谁都能吃得上的。” “到底还是少了些搭配,让两位贵人见笑了。”柳茹月充满歉意。 “在大理寺狱,承蒙陆大人关照,不然我现在怕是还在含冤坐牢,在这里,十娘郑重的向两位贵人道个谢。” 沈曼青观察着施礼的十娘,应该说从进门开始,她就一直在打量十娘了。 之前听了父亲的话,她是相当笃定十娘此人就是柳茹月的,但见了面之后,她又动摇了。 按柳茹月的生平来说,她对陆铖泽必定是恨之入骨的,可是现在看来,她看着陆铖泽的眼神就宛如一般的小民见着官员时候一般,有着讨好有着敬畏,又有着感激和一些没有招待好贵客的赧然。 唯独没有恨意和不甘心。 若说经历了那么多,柳茹月对陆铖泽还有感情,深爱着他,所以不恨他,也是有可能的,但她眼中对陆铖泽也没有一丝留恋。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对京中权贵找着机会的巴结罢了。 沈曼青双眸一转,看向了陆铖泽。 陆铖泽正在和十娘说话。 就是这样的眼神这对!沈曼青心中虽说看不下去,但陆铖泽这样的眼神才是面对曾经的枕边人所拥有的复杂眼神。 虽说陆铖泽掩饰的很好,但沈曼青阅人无数,又是在京城贵女圈子里长大的人,哪里会看不出他人眼神。 所以,她方才竟是一丁点都没有从十娘的眼神里,看出问题。 难道,父亲错了? 不可能呀,调查结果怎么可能有错? 哪怕到手的情报太少,父亲可能猜错了,但那些情报也是真的。 那么唯一有问题的,只可能是十娘! 沈曼青不相信一个村妇能拥有这般的演技,面对杀害自己的枕边人还能谈笑风生、不以为意,这是宫中众多娘娘都做不到的。 所以……十娘要么是失忆了的柳茹月,要么……她压根就不是柳茹月,只是父亲调查多年无果的那个组织找了一个和柳茹月长得相似的人来对付陆铖泽的! 陆铖泽不过一个小小进士,没有什么好对付的,所以那个组织的目的定然是她父亲! 第422章、浅谈即止 柳茹月和陆铖泽寒暄打探,吃完了一顿饭,也没问出个有用的东西。 眼看不成,沈曼青这时候终于开了口,“其实这次我和夫君上门,也不是为了吃这顿饭,而是为了我家雪灵来的。” “沈夫人此话怎讲?”若非早早被雪灵的存在伤得心碎,柳茹月现在可做不出毫无芥蒂的关怀模样。 “是这样的,我家闺女身子老不大好,我询问过大夫,说是没异状,好好温养便是。我又找了一些老太太询问过,说这样的情况需要穿百家衣,说是穿百家衣的孩子命贱,疾病便不会缠绕。” 沈曼青矜持一笑,“十娘别看我贵为丞相女,想要一片孩子的衣衫却极难凑齐一百片。 听说十娘把子曜养育的极好,所以我就想来找十娘讨一片孩子身上穿的衣服。” 柳茹月不止她在打什么算盘,但从一件衣服上剪一片布料倒不是什么难事,“原来是这样,这叫什么难事儿,我这就叫翟宁去屋里拿一件子曜穿过的衣服来。” 翟宁都要过来了,却被沈曼青抬手止住,“十娘,我问的那婆子说,得现从孩子身上脱下来的衣服上剪的八角布片才行。” 柳茹月皱眉,寻常百姓要做百家衣,一家讨要一件衣服的碎片便是了,也不太讲究是否是长得好的孩子的衣服,哪怕是大人、老人穿过的也行。 这沈曼青的要求着实有些多。 她若是要针对自己便罢了,为什么要冲着子曜来? 沈曼青观察仔细,“莫非,这还能有什么难处?” 若是现在把子曜带回来,极有可能暴露孩子们躲藏的小院儿。 自己一个人长得像柳茹月便罢了,陆铖泽这个爹再坏,也不至于认不得孩子们。 歉意爬上眉梢,“沈夫人,实在不巧,子曜被他父亲带走了。” “哦?镖师居无定所,十娘竟然放心让孩子爹带他出去四处漂泊?”沈曼青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我这闺女啊,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十娘怎么如此不心疼孩子?” 柳茹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父亲是镖师,子曜将来也是要子承父业的,早晚也得走上镖师一途。” 她羞涩又无奈一笑,“我夫君的意思是,让子曜早些适应走镖,我和夫君小时候也是这般走过来的,小小年纪就要跟着父亲走镖了,幸好遇到夫君,有他帮忙,我这一路走来才没那么辛苦,若不是他承担了一切……我恐怕还得继续跑镖吧。” “可,这也太早了吧?”沈曼青侧身,瞄了一眼陆铖泽的表情。 陆铖泽看着和自己前妻一模一样的十娘羞涩的说着和另一个男人的过去,心中滋味略微有些酸涩。 虽说十娘脾气和柳茹月相差甚大,但她和柳茹月一样顾家,把夫君的话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不像沈曼青…… 对上沈曼青清冷的眼神,陆铖泽咧嘴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关心。 沈曼青满意的调头去观察十娘。 她就不信,这一招招的打出去,十娘当真能不露馅儿。 “哪里早了。”柳茹月淡笑着,却露出心疼的目光,“我都知道好些书香世家的孩子这个年龄已经开始上私塾了呢,其实两者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子承父业,只是他们继承的是念书,我家孩子学的是跑镖罢了。” 沈曼青悠悠一笑,似是才想起来,“对了,我听说楚镖头两三个月前回来过一次京城,还去看望过陆三爷呢,没两天他就走了,可那会儿,子曜不是还在呢么?” 原来她在这里等着呢,想给她设套,让她多说多错。 柳茹月可以肯定,自己到京城之后的事情,能查的,他们都查了一个遍吧。 她摇头埋怨,“这还不是我夫君的错么。” “他啊想一出是一出,原本说好了,等子曜再大上两岁再带他出去的,没成想刚出京不久,也不知遇到什么事儿让他受了刺激,半道改了主意,派人回来把孩子带过去了。” 这谎话是张口就来,毫无思索的空隙,说的沈曼青也找不到错漏,“没想到楚镖头竟是这样毛躁的性子。” “更毛躁的时候还有呢。”柳茹月捂着嘴,羞赧一笑,“不过也是老夫老妻的了,我也习惯了。” 女子含娇带嗔的模样,温柔又妩媚,恍然间,陆铖泽竟是觉得自己回到了家乡的寒舍中,娇妻对他万般顺从又关怀的时候。 沈曼青还想再探,陆铖泽却忽然站了起来。 “夫君,你怎么了?”沈曼青转过身,质疑的看着怅然若失的陆铖泽。 陆铖泽如梦初醒的回望现在的妻,她强势又冷漠,他……只能笑得似回忆中的柳茹月一般温柔,“出来这么久,我有些想念雪灵了。” 沈曼青估摸着时间,今儿到十娘食肆当真是浪费了大把的时间,试探了好几次,也没能让十娘变了脸色。 继续待下去,着实没什么意思。 “是啊,我们离家也有些时候了,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我还真是不放心。” 闻言知意,陆铖泽伸手扶着已有去意的沈曼青站了起来,“今儿谢过十娘的款待,改日子曜回京了,还希望十娘通知一声,我和娘子再来拿衣服。” “好,孩子在家,父母总是心中惦记着,我也不留两位了,等子曜回京,我一定立刻通知你们!”柳茹月应付的也累,站起身不急不慢的将两人送出了门外。 直到两人的马车,消失在了街道尽头,她进了后院的厨房,这才舒了一口气,露出了属于自己的脆弱。 今日的试探,都是浅谈即止。 还好她的心,除了孩子们再也放不进去别的感情,不然陆铖泽带着沈曼青在她面前恩爱无比的夹菜、喂饭、轻声细语的模样,都能让她绷不住,暴露个一干二净。 爱过的人背叛了自己,怎会不恨? 她却还要假装祝福,打趣儿着说自己羡慕他们的感情…… “喂,你还好吧。”岳无逸担忧的伸手,又缩了回去,他想掰开柳茹月紧咬的唇,都流血了。 第423章、或许能当兄妹 “我帮你叫翟宁来。” “不,别去打搅她。”柳茹月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那两个人抽走了。 她缩在厨房墙角,抬头看着不请自来的岳无逸,一头雾水,“大白天的,你怎么来了?” 这是嫌弃他来了? 一瞬间岳无逸绷得浑身一紧,“白天怎么就不能来了,白日里还更光明正大,我来订餐,别人还能怀疑我的目的不成?晚上来,才更容易让人误会我和你这个有夫之妇有什么呢。” 闹不明白岳无逸突然激动什么,柳茹月现在斗嘴都提不起精神,“我又没说什么。” “听说你前……听说陆铖泽带着沈曼青来食肆了,我害怕你应付不了,过来看看。”岳无逸头一次看到这个牛脾气的女人了无生气的模样,难听的话到底还是说不出来。 “谢谢你的关心。”柳茹月扶着墙,站了起来。 岳无逸才不承认自己在关心她,一个弃妇,他关心她干嘛,“我才不是关心你,现在我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是害怕你这里出了纰漏,让我跟着倒霉。” “你放心吧,我刚才表现得很好。”面对唯一能和宫里廖仙儿联系的人,柳茹月觉得自己还是得表现得自信一些才是,免得吓跑了这极难才拉拢到的帮手。 她抬头想对岳无逸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让他觉得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但这个笑容始终提不起来,她刚才假笑太久,已经濒临崩溃。 扬着唇,笑容还没挤出来,眼泪却一滴滴的不要钱似得往外蹦。 笑得真丑,哭得更丑,脑海里刚浮现出这句话,岳无逸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他的心似是被那一滴滴眼泪砸得一阵阵疼。 怪了,他何时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了? 敌国的女细作,回京后各房给他安排的艳遇,那些女人哪个不比十娘笑得妩媚、哭得梨花带雨? 他可从来没有过任何感觉,他只觉得烦。 他砍那些女细作的时候只觉得一刀刀砍来了荣耀和加官进爵的机会,扔那些心思各异靠近他的女人的时候,只想着恶心她们背后的主子。 所以,他怎么可能善良? 他帮十娘也是帮自己,可从来不是因为自己怜香惜玉。 对,现在自己看着十娘落泪感到难受,绝对不是因为她悲惨的命运,而是因为她的男人太不是个东西了! 男人想要荣誉,就拿命去拼啊,竟然杀妻弃子吃软饭。 “对,你表现的很好,我刚才看到了,他们上车后气急败坏的很,肯定是目的没达成。”岳无逸都没发现,手足无措的他,这次和十娘说话竟是前所未有的轻声软语。 柳茹月已经隐忍太久了,三年多不敢大声哭泣,一旦哭了起来,竟是止也止不住。 虽说岳无逸这个人有些讨厌,有些急功近利,很是势利眼,但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在他跟前就不会太隐忍自己的脾气。 以前是对他发脾气,和他对着干,现在在他跟前哭,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见女人哭得越来越厉害,岳无逸楞在当场,硬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安慰人,他是真不会。 他只会骂人。 在军营的时候,大家互相关心的方式,都是靠骂的。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你是没看到他为了吃这口软饭,在沈曼青跟前伏低做小的贱样,这叫什么男人?你以前眼瞎了吧,现在你还为他哭,哭什么哭?” 柳茹月哭得甚是委屈,“我哪有眼瞎,我以前只是没得选啊,本来就是陆家的童养媳,自小就被告知长大后要做他的妻。” “你还狡辩!” “我没有狡辩。” “那你现在还哭什么,是不是还喜欢他?想把他从沈曼青手里抢回来?” “才没有,那样的男人,我才不要了呢。”莹哥平日里的话涌上心头,柳茹月狠狠的骂道,“男人都是祸害。” 岳无逸脸色一变,“你骂他就骂他,男人惹你了?我祸害你了?” “祸害了!”柳茹月现在只想哭,只想发泄,岳无逸却在这里挡着她骂他,真不是个东西。 这女人就是个白眼狼吧,他为她奔波于后宫,她还吼他! “我帮你那么多,哪里有祸害你?” “你祸害了。”柳茹月一抹眼泪,掰着手指头一件件细数起来。 “我刚死里逃生,你就想要抓我,明明是你的士兵犯了错,你还想维护他们,几次都想找我茬儿,到了京城还差点把我淹死在脸盆里,你还砸我店铺,你还想让我在京城权贵跟前丢脸,你还……” 岳无逸被这些控诉堵得开不了口,看着跟前的小女人还要往下说,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行了行了,怎么和我娘一样,果然我爹说得对,女人年龄大了就是可怕,就晓得翻旧账,陈年旧事都能翻出来天天说。” 柳茹月抓着岳无逸的手,从自己嘴上扯下来,恼怒道,“你竟然说我年龄大,明明你比我还大,凭什么说我年龄大!” 果然女子胡闹起来按不住,“那我又不是你夫君,凭什么听你翻陈年旧账。” “呵,难道我说的这些事,不是你曾经祸害过我的事?还不许我说了?” 岳无逸不想纠缠这些往事,扯下去肯定是他没理的,“女人是不是都像你和我娘一样,喜欢翻旧账?真这样,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想被念叨。” “是,是这样,你就好好当一辈子光棍儿吧!这样就没女人翻你旧账了,再说了,你这样的人能找到媳妇儿才怪!” “你这个弃……”岳无逸咬到了舌头,紧急收回了胡话。 想起最近的调查,柳茹月极大可能是黎将军的外孙女,父亲曾经对不起黎浅浅,若不是父亲当初和母亲做下那样的事,他和她极有可能会是兄妹吧。 她又怎么能在粤西过着担惊受怕,日夜都得担心被敌国偷袭的日子,怎么可能会流落在外,被人捡回家当童养媳。 她原本应该是被众人捧在手中的嫡女千金才是。 “你看,骂了我之后,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柳茹月,“……” 第424章、成长 奇怪的打量了摸着她头顶的岳无逸一眼,柳茹月心中怪怪的,往后一退。 “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我爹娘对不起你娘,把你当妹妹看,哥哥安慰妹妹而已。”岳无逸收回悬空的手,摸了摸鼻子。 柳茹月将心中的异样压下,“你查我。” 还是这样冷静自持的十娘让岳无逸觉得相处轻松些,“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总得把你了解透彻才能安心帮你,牵扯到朝堂后宫,我能不小心点?”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柳茹月知道追究并无意义。 “我不一定是黎将军的外孙女。”知道岳无逸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柳茹月不想他对自己期待太高了,这才是不利于合作的因素。 岳无逸无奈一笑,“你有担忧也属正常,但是我答应帮你之前,可不知道你有可能是黎家人,我虽说用尽手段往上爬,拼命想要夺回自己的东西,但我还是知道感情不可利用,你这女人仅凭脑子,早已把我绑定在你这条船了,我可承担不起跳船后,被你阴的下场。” 他目光炯炯的直视十娘,“所以,多想的是你。” 几日不见,这男人口才见涨。 柳茹月竟是被他剖心剖肺的话,说的无言以对,好像的确是她想多了。 既然已经挑开了说,柳茹月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有办法能联系上黎将军么?” 岳家和黎家结亲没结成,反倒成了仇家。 柳茹月知道自己这么问,是为难岳无逸了。 但他曾经也是个军爷,哪怕不是桂林郡的兵,也有自己的路子,总比她两眼一抹黑,想传递个消息,还得偷偷摸摸的去依靠商人路子强。 果不其然,岳无逸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着陷入了深思中。 他突然抬起头,盯着柳茹月的眼神晦涩难辨,“说实话,我即希望你是黎将军的外孙女,又不希望你是。” 柳茹月略一思索,皱眉道,“是啊,如果我不是他外孙女,贸然让你传消息过去,他们怕是又要误会岳家搞事,黎家虽说远离京城,想为难你这个不被得胜候承认的嫡长孙却很容易。” “我不是这个意思。”岳无逸这时候又因柳茹月的完全理智感到懊恼。 柳茹月不解的看着他。 “我娘深爱我父亲,我父亲也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追求自己所爱而已,想娶自己喜欢的女子算什么错。 他们现在远离京城,在祖宅过得清贫,却也乐得轻松,我娘更是觉得这般能和我爹相守一生而十分快活。” 岳无逸不似父母曾经享受过人间极致的权利,他从小听着祖宅老人暗地里的闲话长大,说他被父母所累,好好一个侯府嫡长孙,被父母折腾成了乡下野小子。 随着年龄渐长,随着平淡生活消磨掉了父母的热恋,父亲陷入了对京城繁花似锦生活的回忆。 父母的折腾,让岳无逸想要夺回自己的身份地位,同时也觉得觉得感情累人。 父亲还没掌握权势,就想鱼与熊掌兼得,他绝对不学父亲。 从前,长于乡间的他最多觉得父母想要的太多罢了,直到这些日子在京城慢慢了解了权贵娶妻纳妾的规矩,他才知道父亲母亲错的多么离谱。 他们相爱是没有错。 但错不该无媒苟合,珠胎暗结,在娶妻之前就让小妾怀上孩子。 知道眼前之人可能就是那个被父亲害得在大婚之日受到了奇耻大辱的黎浅浅之女之时。 岳无逸想了很多。 他早已从莺歌那里听到了十娘的过去,再加上自己的调查,他才知道黎浅浅也过得不容易。 “但我父亲,却不安于现状了。”岳无逸苦涩的笑了笑,“他折腾这么多,似是没有意义,最终也没过上让他觉得十全十美的生活,却害得一个女子远走他乡,诞下的孩子还遗落在民间。” “我希望你是易颖儿,这样,黎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就找到了,我父亲造的孽至少能减几分。” “但我又不希望你是易颖儿,你吃了太多苦,这些苦,易颖儿原是不该遭受的,我更愿意期待她被好心人收养了,活在一个待她好的温暖家庭里。” 这话说的柳茹月一阵阵心酸,“如果我是易颖儿,我不会怪你父母。” 命运就像一团线,所有人的命运就是一根根线,一旦相遇,就会造成连番打结,将许多人的命运缠在一块儿,互相影响。 柳茹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主动害她的人只有陆家人,她只想让陆家人受到惩罚。 至于上一辈的恩怨,她不了解,也怪不到那么远。 原不原谅岳无逸的父母,是黎浅浅的事,她决定不了。 “那我当真希望你就是易颖儿。”难得的,能从岳无逸脸上看到一丝真诚的笑容。 随后,他又愁容满面,“也不知道把你送回黎家,黎大将军对我岳家的恨意是能减一分,更深一层。” “你是想获得我的承诺么?”柳茹月也难逃苦笑,“如果我是易颖儿,我当然是要帮你的,但你父母,长辈的事,我恐怕使不上力。而且,如果我不是易颖儿,恐怕还得和你一起承担黎家人的怒火呢。” “我可不是要你的承诺。”所以说这个女人还是理性了,岳无逸皱着眉,“不管你是不是易颖儿,你肯定都会帮我。” 对上十娘疑惑的眼神,岳无逸的眉头又舒展了,“十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一路上连毫无关系的陈尧、苏子曜、莺歌,你都会出手帮忙,我也帮了你不少,我有麻烦,你肯定会帮我。” “而且,若你不是易颖儿,而是那个奶娘的孩子,黎家若是向你撒气,我也会帮你,反正岳家和黎家关系已经够差了,也不差再保你一条。” 岳无逸这人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好听的话啊,他竟是给了她一个承诺,除了莺歌,岳无逸竟是第二个让她感觉踏实之人。 “没想到岳郎将竟是个热心人。” 岳无逸也想起了从前的自己,避之不谈只是笑,“人总是会成长的嘛。” 第425章、泯恩仇 “你的确比以前顺眼多了。” “彼此彼此。”岳无逸也这般觉得。 柳茹月能感受的出来,哪怕都是有野心的人,岳无逸和陆铖泽也不是一路人。 他们往上爬的手段是不一样的。 以前和岳无逸相处不愉快,固然因为一开始的误会,导致两人两看两相厌,也因为她的秘密太多,造成知道她脾气、知晓她来处的岳无逸老觉得她很假,总来找她麻烦。 现在两个人交了心,却是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厨房看上去不像聊天的地方,但出门容易被人瞧见。 柳茹月拉了凳子,示意岳无逸坐下。 她也坐在灶洞前的添火坐的小凳子上,伸手烤着火,“不管我是不是黎浅浅之女易颖儿,我们都该提醒一下黎将军,因为我的出现,让右相找到了对黎家下手的缝隙,我不管黎家会怎么看待我,我只知道黎家驻守边疆,才能让我们这些百姓能享受太平。” 岳无逸也挪动了长凳,挨近了温暖的灶台,“你说这话,倒是像极了拥有大局观念的将门之后。” 厨房里的火早就灭了多时,也就灶台上的汤锅里的热水还有余温。 捡了一把柴,点了火放入灶洞,火光燃起的瞬间,又带来了更多温暖。 燃烧的火焰,映入柳茹月瞳孔中,让她不适的眨了眨眼。 不想再次陷入上一世最终被烧死的结局,她深知只有斗倒了右相府,她和孩子们才能拥有宁静安全的生活。 她事无巨细的对岳无逸坦诚以待,“我之前委托人送信,他们也离开月余了,不晓得信送到了没有,毕竟不管骠骑将军府还是桂林郡守府,都不是商户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虽说还没到寒冬腊月的光景,温暖却是谁也拒绝不了的。 温度上升后,岳无逸话也说的利索了很多,“商队带着货物,走得慢,这会儿应该快要到桂林郡了,想要等消息,的确难等,若他们没能把信件送进去,你想等到反馈,恐怕还得等月余。” “你已经很有手段了,能查到这么多消息不说,还有自己的路子把消息传出去。” 此话不虚,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岳无逸对十娘是越发的赞赏了。 她比深处后宅的女子勤奋能干,比市井妇人深明大义,她行事有自己的主见和底线。 若她只是为了报仇,凭她的财力,早就能找了人暗中下手杀了那个负心汉了。 了解了她的生平,岳无逸轻易就能推测出她现在布局的意义何在。 她是要光明正大的扳倒那个负心汉,让他所做的丑事被天下人知晓,让他被全天下人唾弃。 而这么做,也不仅仅是为了复仇出口恶气,她是为了孩子们能无忧无虑的成长、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总是听说为母则刚,岳无逸却没真正看到身边哪个妇人的所作所为能诠释这个成语的。 他自己的母亲……眼中只有情情爱爱,只想把父亲绑定在身边,至于他这个儿子,也不过是留住父亲的一个工具而已。 哪怕是樊大哥的妻子,为了樊星海当了繁老爷的续弦,他也不觉得那是为母则刚。 十娘的命运已经够坎坷了,为了孩子,一边赚钱还要和各个权贵的后宅打好关系,为的也是哪怕给孩子多找一条生路也好。 而且,她还当真找回来了三个孩子了。 机智的拯救了险些沦为瘦马的大女儿,无心插柳之下的善意相待换来樊星海帮忙救出二闺女,戏剧性的找回来了三闺女。 岳无逸不觉得这些都是老天怜悯,让她如此轻松就找到孩子,她做的那些善事,让京城许多乞丐都得了好处,让很多乞丐都过得比以前好多了,这也能让沦落为乞丐的三女儿过得稍微轻松一些。 她能活下来,十娘才能有机会找到她。 若不是十娘救出了二女儿,也没这个机会让她在路上认出三女儿。 为了这些“巧合”,十娘付出了很多。 他对她很是佩服。 如果他的娘亲是十娘这样的,他从小哪里会吃那么多苦。 “可是,还是太慢了,右相都已经收到了桂林郡传回来的消息了,我这边的信却还没能送到。”柳茹月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懊恼。 “早知道,我应该早些安排人训练信鸽的。”豆浆和油条去屏县查探消息找孩子后,也去过粤西。 “信鸽哪里那么好训练,更别说是如此长距离的信鸽,一般只有世家、朝廷才有能力训练出来,短途的信鸽会好训一些。如果信鸽当真那么好训练,镖局的生意得少一半。”说到镖局,岳无逸脸上的笑意收了收。 他嗫嚅着开口,“你……怎么不找广盛镖局帮你送信,他们的脚程比商队快很多。” 柳茹月摇摇头,“楚阡澈帮我良多,这个事还麻烦他做什么。” 岳无逸心中一松,这是把楚阡澈当外人了。 却又听她道,“而且,右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我和楚阡澈是真夫妻,肯定会派人盯着广盛镖局派往桂林郡的镖师,我不能冒险。” “你该早些找我,至于耽误这一个多月么?”岳无逸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带上了幽怨。 “现在右相府还没对你下手,应该是也拿不准你的身份,不然,这么长时间,都够他们杀死你上千次了。” 柳茹月被训得垂着头,咬着唇不敢回嘴。 因为她知道岳无逸的话,是真的,右相府的人肯定做得出来。 “也得亏你这些年在京城各个权贵府上露脸结交,让右相府在不确定你的身份之前,不敢轻易除掉你。” 自己的努力得到人肯定,柳茹月心中还是有些开心的。 见柳茹月脸色不再难看,嘴角也扬起来了,岳无逸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真担心自己方才那句话说太重,让她又想太多了。 她精神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她不止是在和陆铖泽作对,还是在和立于朝廷多年的右相对阵。 她没什么势力,在京城根基又浅,靠着小聪明和机缘获得了暂时了平安。 但只要右相府真的要对她下手,在宫中的廖美人是保不住她的。 他……现在也保不住她,能保她的,只有黎家。 事态紧急,他只能赌一把。 无论柳茹月是不是易颖儿,看在她是找到易颖儿的唯一线索这个份儿上,黎家也得回京保她! 第426章、易炎彬 至于,她若不是易颖儿,而是奶娘之女的可能性下,黎家可能将怒火撒在她身上,那时他再保她就是了。 对上右相,他保不了她,但对上黎家,岳无逸反倒不怕了。 说到底,沈相和骠骑大将军黎青罡的为人有着本质的差别,黎家什么都事都明着来,不屑来阴的。 沈相的阴招却防不胜防。 他回京时日也短,说是出生草莽也无不妥之处,自是看不穿沈相这样的老狐狸的招数。 对上黎家,岳无逸还是敢为了十娘此人与他们正面碰一碰的。 让黎家对上右相,也不算利用他们,反正右相本也想染指兵权,早晚是要对黎家下手的。 除掉右相后,他再去对黎家,这样十娘的安危才能有保障。 更别说,万一黎家并不怪奶娘呢,哪怕十娘只是奶娘的女儿,娘亲带着小姐跑了,把她一人遗落在山中,那不是更能说明奶娘没有背叛黎家么。 看了眼被火苗映照得面若桃花的女人,岳无逸站起身。 “我这就回去给黎将军送信,六日内就能有回复,你这边千万稳住。” “恩。”柳茹月抬头,岳无逸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出得门来,哪里还有岳无逸的身影。 翟宁在食肆正门守着,一脸茫然的看着她过来,柳茹月就知道岳无逸应该是翻墙离开的。 这样也好,免得被人盯上。 就算被人瞅见了,大不了说她红杏出墙,她“夫君”都不追究,外人也追究不了她责任,只要岳无逸的身份不暴露就行了。 虽说心中有些埋怨岳无逸今日来得突然,冲动了。 但他也是出自好心,因为担心自己才来的。 这真乃世事无常,重生后遇到的第一个混蛋,事事与她作对,现在却成为了值得信赖的伙伴。 沈曼青和陆铖泽此刻也已经回到右相府,将今日在食肆的试探结果说与了沈相听。 “十娘那边不用再试探了,先等桂林郡的消息。” “是,父亲。” ------------------------------------- 千里之外的桂林郡。 苗家大娘子带着丫鬟捧着空盒子离开了易府。 上马车时,她回望了一眼易府,到现在为止,她都还迷迷糊糊的。 不知道妹妹为何要从京城给黎夫人送信。 黎家来粤西二十多年了,早就和京城没什么关系了。 妹妹是从哪里结交上了与黎府有关之人? 还特地要求她把这封信交给黎家女将黎浅浅,亦或者交给骠骑大将军黎青罡也行。 但黎青罡哪里是她这个生意人能见到的,哪怕是黎浅浅,这个巾帼英雄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也只能借助给易府妯娌送银饰的机会,找机会送到黎浅浅手里。 黎浅浅平日都在边境线上,最近苗大娘子才打探到黎浅浅回了易府要为婆婆祝寿。 苗大娘子这才硬着头皮送了过来。 想起刚才黎浅浅的表情,苗大娘子咽了咽口水,希望妹妹不是给家族找了个祸事回来。 苗大娘子只知道黎浅浅变了脸色,却不知道她离开之后,黎浅浅退去红妆,换上战袍就要往马厩跑。 吓得丫头嬷嬷直拦。 幸好易炎彬此刻也在府上和易家兄弟说事儿,被丫头通知后,即刻返回屋里,拦下了冲动的黎浅浅。 “夫人,你为何如此惊慌,是边境又有战事了?”易炎彬书生气稍重,说话慢条斯理的,却能让黎浅浅冷静下来。 黎浅浅张口欲言,又想起信上的叮嘱,她又闭上了嘴,看了看左右之人,竟觉得谁都不可信起来。 成亲多年,早已经是知根知底的老夫老妻了。 黎浅浅是很好懂的一个简单女人,她一个眼神,易炎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们先下去,夫人这里有我。”屏退下人,待得屋中只剩夫妻两人,易炎彬上前拉着黎浅浅坐下。 轻轻拍着女子的后背,感觉到她终于没有方才那么激动了,易炎彬才又问,“夫人,方才并未见黎家兵将送信来,你突然这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枕边之人,黎浅浅不再隐瞒,她气愤异常,“有人想利用我们找颖儿一事,对付黎家,我得立刻过去通知父亲。” 易炎彬向来是和风细雨的性子,闻言也止不住眼里的怒气。 颖儿是他们两夫妻心口永远的一道疤,一提就锥心刺骨,竟有人想利用颖儿失踪做筏子来害黎家。 但他知道此刻得冷静,不能跟着娘子的脾气走,黎家人做事冲动、不顾后果,带兵打仗他们行,这些阴谋陷害他们就是一根筋,先干翻对手再说。 他不能让黎家人踩进别人的陷阱,轻轻揉着黎浅浅的手,温声询问,“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是苗大娘子送来的信。”黎浅浅从怀里掏出信,递给了易炎彬。 易炎彬年龄比她小,初见时惨遭山匪多日的折磨,瞪着一双可怜柔弱又无助的眼睛,得像只被母猫抛弃的奶猫。 待得她跨马从匪徒手里将他抢上马,他竟是抱着她在马上大哭了一路,还哭得睡着了…… 若不是爹叮嘱她,初来乍到桂林郡,不可惹祸,更不可得罪郡守,她当时只想把这个废物扔回贼窝,让他们互相祸害去。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种被爹娘护在手掌心没吃过苦的娃,黎浅浅根本看不上。 但世事无常,这家伙脑子聪明,很多她解决不了的麻烦,他都能很轻松的帮她理清楚。 她对他的聪明很是佩服,后来竟是晕晕乎乎就被他说得嫁给了他。 不服气这样的想法,黎浅浅倒是没有的,就是时常觉得自己傻。 再遇到拿不定主意的情况,黎浅浅还是会让易炎彬帮忙分析。 易炎彬拿到信,扫了一眼,就为信中的内容感到吃惊不已。 “右相府想派人假扮颖儿混入黎家。” 黎浅浅还在生气,“是啊,我们和右相从无矛盾,他为什么要对付我爹。” 看着娘子一点不为信中内容的真伪感到怀疑,就气上了,易炎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抚着她的脑袋分析道,“这消息若为真,应极其隐秘才对,苗大娘子在桂林郡从未离开,又是商户,她不可能得到京城的消息。” 第427章、脑壳一疼 “她家五妹在京城开金叶坊。”黎浅浅不爱红妆,但妯娌之间哪有不聊衣衫手镯的。 她学着平日里易炎彬分析的模样,“我们就预估这消息是苗五娘托商队带回来,让苗大娘子送来的,苗五娘在京城卖首饰,也能如苗大娘子一般,进出京城权贵后宅,这消息定然是她在后宅听到了,传回来的。” 易炎彬摇着头,“这信上字迹,虽说是女子的,却不是苗五娘的。” “你见过苗五娘的字?” “没有。” “那你为何说这不是苗五娘的字?”黎浅浅看了看字迹,又看了看易炎彬,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易炎彬道,“娘子来桂林郡时日不比我长,我自小生长在这里,幼时还在苗寨生活过,见过学习汉字的苗人写的汉字。 我也见过苗家大娘子写的首饰清单,他们有自己的文字,为了与汉人打交道,才开始学汉字,但写字的时候也会带着写苗文的习惯,文字右边会收小,呈侧立凸字尖锥状。” “所以,你没见过苗五娘的字,也估摸着她的字与族人差不多。”黎浅浅再次将美眸凝在信纸上。 信上的簪花小楷写的清婉飘逸,的确没有多年功夫写不出来。 她轻拍额头,“那,就是苗五娘出入后宅的时候,被一个女子委托了这封信,那人定是与我黎家有些交情,看不惯右相要对付黎家,知道苗娘子本家在桂林郡,才委托她带信。” “黎家拢共就你爹和你两人了,你们都来桂林郡二十余年了,再深的交情,现在还能剩多少?”易炎彬带着黎浅浅思索。 “而且,如果与黎家有交情,何必委托一个外人带信。” “若是与黎家丝毫关系也没有的人,也没必要冒着得罪右相的风险托人带信。” 黎浅浅被易炎彬的排除法说得两眼一眯,“所以呢。” 易炎彬再次将视线放在了信纸上,“写信之人提醒黎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让右相府察觉到你们已经知晓。” “是啊。”黎浅浅看完信,觉得信上的语气,就像亲人一般,这才让她丝毫不怀疑的,“她应该是真心替黎家着想的。” 易炎彬心中计较良多,他虽未入仕,只是在书院做先生,但对于朝廷政令以及动向,他还是要了解的,毕竟得帮学生做功课研究可能会出的考题,这些都与政令息息相关。 右相的野心,路人皆知。 若这当真是右相的计划也还好对付,易炎彬担心的是有人借机挑唆黎府和右相斗起来,做那得利的渔翁。 他再次看了眼娘子,拍着她后背道,“这事儿我们既已知晓,便不用着急了,等我娘生辰,岳父过来的时候,我们再给他说。” “可是早些告诉他不是更好。”急性子哪里等得那三五日,恨不得立刻飞到父亲身边提醒告状。 “信上写的若是真的,我们匆忙出府去营上,会打草惊蛇的。” “打草惊蛇不是更好,这样他们就不敢派假货来骗我们了。” 易炎彬也不为黎浅浅简单的头脑生气,“我们找女儿十多年,他们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再不关心朝廷众多事情,权倾天下的右相,黎浅浅还是知道一二的,“他们等不及了呗,右相一大把年龄了,想在入土前扳倒我爹,我就不明白了,他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么,他折腾这些是为了什么。” 易炎彬盯着信中某一句提醒,“我怕的是,他们当真知道颖儿的消息。” “什么意思?”黎浅浅惊得站起身,“他们抓了我们的女儿?” 易炎彬眼神晦暗不明的指着那一行字,“信上说,右相派来的女子,能描述出玉扳指的模样,甚至可能真的带回来一枚玉扳指……” 黎浅浅摸向勃颈处,扯出红线,“可是玉扳指,我已经找回来了啊。” 易炎彬看向自己夫人,“附带玉扳指的公告,我们是二十多年前贴出去的,不细心打探之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女儿身上带着玉扳指,而这个人,她话里的意思带着两重。 那就是她知道右相府知道我们已经找回了玉扳指,但为了让我们相信那个人是我们的女儿,可能会让那个假女儿戴上一枚能以假乱真的玉扳指来,亦或者只是描述给我们听。” 黎浅浅不知道为什么夫君能分析到这个点上,反正她是看不出来的。 但她相信夫君的本事,同一句话不同的说法,她只看得出一重意思,他却能读出好几种意思,甚至把别人的心思都揣摩出来。 如此,黎浅浅也开始回忆与扳指相关的事情,“上次我在郡上遇到的典当玉扳指那个男人,他的确也是往京城跑的。” 她紧张的抓住夫君的手,“那混混模样的家伙断然不是什么右相府幕僚,关于他说的话,我当时也是不信的,但我拿不准,害怕冲动之下吓到他,一边好好招待他,一边让人去找你来问他话,哪儿知道,他就跑了。” “他可不像什么好人,我打听过他嗜赌,输光了身上的银钱,才去典当玉扳指的,他不会是从我们闺女身上强抢的玉扳指吧!”黎浅浅想起她那苦命的孩子,就悲从心来。 爱妻哭得不能自已,易炎彬环着她轻声安慰,“我相信,这消息应当不是空穴来风,京城的人应该是掌握了一些消息,不然他们不敢贸然派假货找过来,不然,他们就不怕我们真的女儿找回来么。” “恩。”黎浅浅并没有被安慰到,因为这就代表她的女儿被人控制住了。 但这总比没有消息的强。 假货来了,她们才能顺藤摸瓜,肯定能找到女儿的。 两夫妻又说了好久的话儿,可算让黎浅浅打消了立刻去通知黎青罡的想法,耐着性子在易府等待起来。 两口子都没想到,隔天晚上,黎青罡就火急火燎的带着兵到了易府。 黎青罡与易家关系还不错,却因为军务繁忙,遇到易府大事,从不会提前来易府,只是当天来吃个筵,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次提前过来,黎浅浅是惊喜,易炎彬却脑壳一疼,老丈人不会也收到这么一封信了吧! 第428章、家庭会议 当真是有人在拱火挑事不成? 容不得易炎彬多琢磨,娘子已经如脱缰的野马早就蹿出去了。 他也只能撩起袍子,抛掉平日里紧守的礼法,跑得比当日匪徒追的时候还快。 可惜,还是被黎浅浅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等易炎彬跑到黎浅浅和黎青罡跟前的时候,两父女已经说得双目圆瞪、面红耳赤,激动得拿着刀就要跨上马,像是已经约好了要去砍谁一般。 “娘子,岳父,你们……”他冲上去,一手拉住一人的下摆。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声好气的劝导,“我们有话进屋说,先理清楚咱们到底要去砍谁,再上马出门成不成?” “贤婿说得对。”黎青罡翻身下马,黎浅浅自然跟着下马。 易炎彬感到庆幸的是,岳父和娘子虽说容易冲动,但不是真的没脑子,商量此时还晓得屏退左右。 哪怕府里有人吃里扒外,将两父女的异常模样说出去,他们也不一定猜得到他们知道了什么。 毕竟……这两人钻到一块儿,经常就是要出去打群架的模样,易府的人,也不是见过他们这样。 哎~ 这里不是郡守府,只是易炎彬的易府,黎青罡倒是不用先去和郡守见个面。 跟着火急火燎的两父女进了书房,易炎彬就被他们两一模一样的眸子瞪得心中发虚,“怎……怎么了?” 黎青罡气呼呼的将怀里的信掏出来,扔在了桌上,“岳家真是欺人太甚。” 岳家? 易炎彬又是眼皮一跳,能让岳父如此生气的岳家不做二选。 爱妻的感情经历,在她将他从贼人手里救出来之前,就听友人们拿出来打趣过好几遍了。 贵女被退婚,大婚当日还被一个不入流的小妾挺着肚子抢走了新郎这样的事,向来就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不敢刺激岳父和娘子,赶紧拿起信。 还未展开,他就皱紧了眉头,这张信纸很小,一看就是信鸽送来的。 “这是利用传递军情的信鸽送来的消息?” “是。”黎青罡应了一声,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继续盯着他这个脑子很好用的女婿。 若不是他太弱,黎青罡早就想把他抓去营里做军师了,但上战场总是危险的,他不能害自己闺女成了寡妇。 信上的内容,言简意赅,却字字惊心。 “我已找到易颖儿,右相阖府要害她,玉扳指是她婆婆昧下,被小叔子拿出去典当的。速回京护她。 侄孙岳无逸敬上。” 这边厢,黎青罡已经骂上了,“哼,岳家小儿,个龟孙儿,狗屁的侄孙,呸,不要脸!” 黎浅浅发现,向来稳重淡定的夫君双手颤抖。 “夫君,你也觉得岳家欺人太甚是不是!走,我们回京,砍了他! 当初他爹辱我,现在他还来我们伤口上撒盐,幸得前两日收到的那封信提醒我们有人要假装颖儿害我们,岳家这就撞上来!” 易炎彬将黎浅浅给他保存的信,掏出来递给黎青罡,“岳父,你看,这是前两日苗家大娘子送来的信,我和浅浅都猜是在京城经商的苗五娘托人带回来的。” 骠骑大将军这一职,若不是黎青罡的兄弟们一个个战死,也落不到冲动易怒的他继承黎家军,圣上当年也不会因着黎家男儿牺牲太大,提升他职位。 但到底当了多年将军,黎青罡还是比黎浅浅更快冷静下来。 有爹宠着、有夫君帮忙出谋划策的黎浅浅,这些年成长就少了太多。 方才黎青罡被黎浅浅感性的话说得愤怒不已,现在看到苗大娘子带来的信,躁动的打群架气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散发着冷酷的铁血气息。 “爹?”黎浅浅察觉到不对,也不敢乱来了。 黎青罡给了爱女一个安抚的眼神,却去看易炎彬,“贤婿,你怎么看?” 易炎彬眼神扫过两封信,“商队脚程慢,苗大娘子的这封信,至少在路上一个月才能到桂林郡,又要等浅浅回到易府,以及有妯娌来玩耍的时候,才能借着送首饰进来送信,所以至少花了一个半月才到我们手上。” 因为信上没有写写信的时间,易炎彬只能如此推测。 “而岳家小儿这封信,通过军中信鸽只需要两三日。” 时间是重要的一个推理因素。 “军情不可延误,信鸽不会乱跑,岳家小儿这封信是三日左右发出。”信鸽脚上信筒实在太小,信纸很小,写不上太多内容,这张纸上内容多的写不下日期。 与信上内容相比较,日期不算多重要。 “上面这说的话,和你们收到的苗大娘子带来的信上内容对的上,也解释了玉扳指的来由。”这次说到岳家小儿,黎青罡口气没有方才冲了。 黎浅浅安静在一旁听着,起先是不敢插嘴的。 听到这里,她忍不住了,“那就是说岳家小子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咯?那,我的颖儿已经成婚,还遇上了一个贪财的婆婆,和一个好赌博的小叔子?”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上次遇到的那个混蛋,就是颖儿的小叔子?” 想到这里,黎浅浅气得直想拿刀劈了自己,“我竟然还好酒好茶的招待他,当时完该由着我自己的性子,把他抓了,哪怕拷问一番,也是替颖儿出气了!” 易炎彬自己气得不行,还得给黎浅浅顺气,“娘子莫气,信上所言不虚的话,为夫陪你抽他。” “你还好意思说,我的紫灵鞭,你都没收十年了。” “我马上叫人拿出来,还给夫人。” “哼!” 黎浅浅转头对黎青罡道,“爹,你在营里找一根适合炎彬使的鞭子,等我们上京,一定男女双打,把欺负我家颖儿的混蛋抽个遍!” “你当京城的人都陀螺么,还抽个遍。”想起京城的人和事,黎青罡就忍不住头疼起来,“京城可由不得你胡来。” 知晓自己说什么,女儿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根本听不进去。 黎青罡看向易炎彬,“没有圣旨传召,我这个驻边将军是不能随意进京的,这两封信,不管上面内容是真是假,浅浅肯定忍不住要回京一趟。” “她的性子,你我都知晓,拦不住的,一路上,以及到了京城,就麻烦贤婿多多费心了。” 第429章、借口 易炎彬深知岳父的不易,正要应是,就听岳父道,“我一会儿就让亲兵回营里一趟,给你挑一把鞭子送来,到了京城悠着点用。” 黎浅浅,_! 易炎彬,--! “不该抽的等我回京处理,能抽的千万别手软。” “还不快谢谢爹!”黎浅浅扯着易炎彬的手摇了摇。 易炎彬叹了口气,谁让他就爱浅浅这性子呢,哪怕是岳父惯出来的,岳父活该心累,他自己也是活该受两份儿累,“谢谢岳父。” “你身子弱,不比浅浅,抽几下就会手疼,到时候不要逞强,让浅浅代劳就行了。” 易炎彬已经麻了,“谢谢岳父心疼小婿。” 心中如何着急,黎青罡也知道礼数不能不全,“说走就走也不好,等两日后,亲家母过完生辰,你们两再上京。” 有父亲发话,黎浅浅自是不敢乱来。 易炎彬担忧黎浅浅偷摸上路,开解道,“匆忙上路,途中状况颇多,耽搁的时间不知凡几,还不如这两日好好准备一番,路上还能加速,指不定还能早些到京城。” “夫君说的是。” 岁月从不败美人,多年的带兵生涯也并未在黎浅浅脸上造成太多痕迹,也并未磨灭她单纯直率的性情。 当着父亲和夫君,她有话直说,“其实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你们不要老觉得我想法简单行不行,我好歹也带兵打战多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还是懂的。” “恩,我闺女这聪明劲儿就像我,谁敢说你笨。” “岳父说得对。” “我们和京城的关系多年不曾来往了,现在你们贸然进京,怕是会打草惊蛇。” 上次听到打草惊蛇这个词,黎浅浅是不甚在意的,现在她却惶恐不已,“那,我们该找个什么借口上京呢?” 黎浅浅绞尽脑汁,她是武将之女,自小舞枪弄剑在营里长大。 和京城那些吟诗作画的贵女玩不到一块儿,根本找不到去探望好友的借口,她一拍掌,点子就来了。 “要不,说我要上京找岳晖报当日侮辱之仇?” 率先反对的就是易炎彬,“娘子,你现在过得不幸福么,你去找他报仇,不就是说为夫对你不好,你过得不如意,你才会去计较过去之事么?” “没有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就是随便找个借口而已。” “但是外人会这么觉得,会这么想的。” “但我们感情很好,为了女儿,随他们去说咯!难道你还在意别人说法?” “当没没有。”如果在意别人说法,他当初何苦装可怜抱着她哭了一路,他再弱,也不至于离开了贼窝还吓得哭一路。 “那就这样定了。” 娘子开心就好! “这个……我觉得不妥。”黎青罡察觉到贤婿脸上的愁苦,作为男人,他还是能理解贤婿的心情的。 “那爹有什么好借口么?” “没有。” 上阵杀敌也是直来直往风格的黎浅浅在这些小事上,觉得根本不必太费脑子,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成功就好,“那不就得了,我这个借口就是最好的借口了,反正是假的,随便用一用而已,先把颖儿从恶婆婆那里抢回来再说!” “好……吧,反正还有两日,如果贤婿想到了更好的借口,我们再换个。” “岳父英明。” 就着两封信上的内容,三人又讨论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信息太少,只有上京才能搞明白。 三人便去吃饭了。 这个上京的借口,没成想两日后就送到了三人面前。 热闹喜庆的郡守府,因着一个女子的到来,热闹消退,来客们都好奇的打量着来人。 “方才在门口,我看到那个背着孩子的妇人,拿着一枚扳指上门,那枚扳指,和差不多二十年前,黎家和易家张贴的寻人启事上的一模一样。” “你不会记错了吧!” “怎么可能记错,那张寻人启事当时张贴的到处都是,我也让仆人揭了一张回家,就希望跑商的时候遇上了,也能做个好事。” “若能找到易家女,的确是天大的好事,嘿嘿。” 易府管家带着那女子进了后院,家主竟是全都是跟了过去,只留了易炎彬的兄嫂在外招呼。 怎能不引起来客们的好奇。 一时间,各种猜测喧嚣直上。 背着孩子的妇人,一进后院茶室,就怯生生的抬起头。 期待又害怕的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去,直到她看到了黎浅浅,早已红肿的双眼再也忍不住的流出了一行行清泪,“你……你就是我的娘亲么?” 黎浅浅此刻竟是不知做何表情。 这个女子,看上去二十来岁,样貌看上去和自己有四分相似,尤其那双眼睛,和她以及黎青罡,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这个妇人,还背着一个孩子。 也符合颖儿的年龄,以及信上所说,她已经嫁做妇人的说法。 可是……信上说来的人,是假扮的。 “你当真是我苦命的孩子么?”易炎彬见娘子楞在原地,哭不出来,红着眼,往前一步挡在了黎浅浅跟前,望着眼前的年轻妇人。 她和浅浅的确长得像,这性子暂时看上去,竟也是和他差不多。 易炎彬为难起来,这个妇人当真如信上所说是假的么? 万一她是真的,那两封信就是想扰乱他们的心,让他们心中存疑之下,伤害了千里迢迢找回家的孩子呢? 这么一想,易炎彬是真的恨极了,恨极了坏人的险恶用心,不管那一方是坏人,这一招都太狠了! 恨得他双眼通红,他都能理解浅浅动不动就想砍人的心情了。 黎浅浅第一次见易炎彬比她还冲动,哪怕知道眼前的年轻妇人有可能是有心之人派来的假女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孩子,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易颖儿不仅仅是黎家的孩子,还是易家的孩子。 易家人都了解身为武将的黎家父女思想简单,郡守身为一郡之长,守护郡下数百万子民,与文官斗智斗勇多年,倒是很是喜欢黎家人,相处起来甚是轻松。 易英海又看了眼早已经泣不成声的妻子康秋蓉,深知此刻还是得自己替大家把关。 这个恶人,得他来当。 第430章、问话 他对情绪不对劲的三儿子道,“彬儿,你先带你娘和你媳妇儿去后面休息,这边让为父问这孩子几句话。” “是,父亲。” 知道得越多,做事越是畏手畏脚,易炎彬知道现在自己留在这里,根本帮不上忙。 不管他和浅浅怎么对待这个找上门的孩子,都有可能会伤害到真正的颖儿。 带走可能会添乱的浅浅和母亲,更方便父亲审问。 谈话的技巧,在场众人,没人比父亲更在行。 康夫人有丫鬟嬷嬷搀扶,易炎彬就亲自扶着黎浅浅退到了茶室后方。 帘帐放下,茶室内的人便看不到后方休息室的情形了。 原本易英海还想找借口支开黎青罡,但看他今日除了面上稍露愁容,竟是冷静的不像话,一点都不像平日里比毛猴儿还急躁的模样,便没有开口。 现在茶室内就剩下了两个男人,年轻妇人更显无措的用脚搓了下脚,垂着头一副委屈又不得不等待审问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犹犹豫豫中,还是抬起了头,“柳茹月。” 易英海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亲家,笑着夸赞道,“是个好名字,为何不用你原本的名字呢?” 女子眉梢带着凄苦,“我……婆婆说,捡到我的时候,正是月上枝头之时,我孤零零待在一棵柳树下,后来她询问过我是否还记得从前的事情,我记不得了,名字也忘记了,婆婆便给我取名柳茹月了。” 若是柳茹月在当场,就能知道此女所说与她的经历分毫不差。 短短一句回话,却造成了更多疑问,易书海又问,“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女子难过的点了点头,“是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既然你一点都不记得了,怎么还能找回来?怎么知道你可能是我黎青罡的外孙女?”一直不说话的黎青罡,到底还是对前些日子岳家小子送的信更信一些。 虽说岳晖对不住他女儿,但冤家宜解不宜结,黎青罡不可信现如今的岳家还想把这仇怨持续下去。 岳家小子冒着风险用战鸽传递私人消息,就为了恶心黎家? 他私心觉得可能性不大。 委屈快要涌出女子的双眸,她噙着泪道,“我……我的确不知道我和黎家有关,是……小叔子告诉我的。” 黎青罡和易书海对视一眼。 小叔子这个情况,倒是和岳家小子信上所描述,以及浅浅之前路上遇到的那个赌徒对的上。 易书海不露分毫情绪,“你小叔子是?” “我小叔子叫陆铖康,是当朝右相女婿陆铖泽的弟弟……” 右相! 易书海和黎青罡再次对望,果然和两封书信上的情况都对的上。 但这也不能证明这个女子就是假的易颖儿。 这边厢,女子难过的掩脸,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继续说道,“我刚才拿过来的玉扳指是假的,真的玉扳指被我小叔子当初就抢走典当了,他当时在桂林郡遇上……那个贵妇人,见那贵妇人与我长得极其相像,想着我现在……见不得人的情况,害怕极了,就跑了,回京之后,他也不敢找我,还是前些日子他才找上门,将这边的情况说与我听的。 小叔子这人虽说好赌了一些,但他心地不坏,就是小孩子性子,知道错了,也怜我和四个孩子现在……,我是陆家捡回去养大的童养媳,承泽好不容易考上了进士,被右相之女选中强行与他做了夫妻,我……我就成了见不得人的……外室。 小叔子怜惜自小为陆家的付出,不忍见我和孩子们名不正言不顺的过苦日子,这才叫我过来试试,害怕我进不得门,这才按照记忆做了一个假扳指。” 女子这几句话,倒是解释了为什么又有一个玉扳指,也说清楚了她……是和右相府有仇的。 这故事真假参半,听得黎青罡和易书海都迷茫了起来。 按照此女所说,她是恨右相府的,恨右相府采用权势抢走她的夫君,逼得她见不得人,连陆铖泽的小妾都当不成了。 这样一来,她还能是右相派来的么? 莫不是岳家和右相已经联手了,岳家小儿写那信来,就是想让黎家人不认自家闺女的? 可是……右相府和岳家加起来也不是无能为力的小势力,怎容得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个孩子从京城走到千里之外的桂林郡? 此事听起来,更是迷雾重重了。 黎青罡忽然拍案而起,吓得易书海和女子都抖了抖。 “右相府欺人太甚,你是我外孙女,我黎家一门忠烈,家中女子从不做妾,右相仗势欺人,竟是容不得我外孙女在陆府一席之地,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你放心,外公一定上京替你讨回公道,看我不打得那老匹夫遍地找牙!” 易书海以为黎青罡又开始冲动行事,连忙拉着他劝说,“亲家公,你别冲动,右相在京城……” 犟牛一般的黎青罡甩开易书海,指天咒地,“我知他权倾天下,是文人楷模,但他欺负我黎青罡的外孙女,我就不会让他好过,哪怕闹到陛下那里,他的女儿也是后来者,凭什么让我外孙女让她,要当妾,也是他的女儿当妾! 你劝我做什么,没这点血性,我还当什么骠骑大将军!回家种番薯得了,你拉我作甚,颖儿除了是我外孙女,就是不是你亲孙女了?你不心疼她,我心疼!” 易书海此刻根本摸不准黎青罡是真的生气了,还是怎么了,先把人劝下来再说,“亲家公,从长计议啊,我怎么不想替颖儿讨回公道了?你这般冲动,是忘记你不可擅自进京了?你怎么打进京去找右相拼命?” 女子抹着眼角的泪,垂头的她嘴角一弯,黎青罡果然如调查一般没有脑子,冲动易怒,根本不难对付嘛。 他现在这么说,显然是信了她照搬柳茹月经历的说辞,把她当亲外孙女了。 这般想着,她期期艾艾的望着两个老者,依着柳茹月的性子劝说道,“外公,祖父,你们不要为了我去得罪右相,右相权倾朝野,势力颇大,女儿是陆家抚养大的童养媳,也不想为陆家惹麻烦,女儿只想回到承泽的身边,让孩子们能光明正大的叫一声爹,当正室还是妾室,女儿……无碍的。” 第431章、怎可能委曲求全 争吵中的黎青罡失望的望着她,“你……你愿意当妾?” “女儿怎么可能愿意当妾。”女子情绪激动的反驳,转儿又低落起来,“但女儿……不想你们和承泽为难。 陆养我长大,恩重如山,承泽待我很好,哪怕沈曼青强势容不下我,承泽也想尽了办法护着我,从前她欺我没爹没娘,我现在有了爹娘还有外公和祖父,有了你们,承泽就不怕沈曼青了,我和孩子在陆府也不会受欺负了,这样……就很好了。” “我只想有个家,有个温暖的家,不想这个家因为我支离破碎,我知道外公很厉害,也知道祖父也能咱们出谋划策,但十全十美的计划是没可能的,我们与右相斗起来,最后肯定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场面,承泽他……自小就有报效朝廷的抱负,我不想他因为这些事,被同僚嘲笑打压……”女子哀求着望着黎青罡。 右相说过易书海是个老狐狸,唯有刺激黎青罡才有用。 “你,你这性子竟是被陆家养成了这样!”黎青罡气得肝疼,一甩袖子就转身离开。 屋内主事人顿时便只剩下了易书海。 他哀叹一声,满怀欣慰的望着女子,“孩子,你外公性情比较直率,你不要为他这句话难过,你这性子倒是像极了我易家人。” 女子抿了抿唇,腼腆的朝着易书海露出了一丝舐犊之情,“我……当真是您的孙女么?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还以为是小叔子给我开玩笑呢。” “我们找了你很久很久了,你爹娘受不了这个刺激,你得让他们冷静冷静,你走了这一路也辛苦了,孩子……”易书海望了一眼女子背在背上睡得香甜的孩子,道,“我先让人带你们下去洗漱,等今日你祖母的生辰宴过去了,再来找你好好说话。” 这进程已经相当快了,女子知道这虽是认下了她,但他们私底下肯定还会去调查她所说真假,拖着她也属于正常。 她不怕他们调查,她说的都是柳茹月的真实经历,他们派人去屏县调查,根本就查不出毛病。 “好,那我先带孩子下去了。” 易书海招来一个丫头以及一个嬷嬷,带着她去了后院。 女子一离开,方才摔袖愤而离去的黎青罡就重新回到了茶室。 见他面色凝重却安静的可怕的样子,易书海很是不习惯,“亲家,你这是?” 他还以为好的去好好劝说一通,才能将黎青罡安抚下来呢。 不等黎青罡回答,易炎彬也扶着黎浅浅重新回了茶室。 黎青罡笃定的往椅子上一坐,“书海啊,这女子肯定不是我黎家的孩子。” “你是想说她不像你和儿媳的性子么?我倒是觉得,她这性子并无不妥,毕竟她是被外人养大的,又寄人篱下,性子软弱些,一心扑在夫婿和孩子们身上,是可以理解的。”单纯从性格上来说,易书海觉得亲家太武断了。 话锋一转,易书海理性的分析道,“不过,明面上看着她与右相府有仇,但她并不想和右相府结仇,这一点和书信上传来的信息倒是对的上,如果岳家小子说的话是真的,这个女人恐怕当真是右相派来的。” 他这分析,屋中几人都觉得有道理。 “为何这个女子偏偏要给自己编造这么一个身份,难道就是为了让黎府让右相一头,以后让我们黎家为了她在夫君面前过得好,多为右相府让步?”黎青罡哪里会不知道右相的野心。 “为何偏偏是右相女婿的童养媳呢?如果右相府要对付黎家,派一个细作进来,有的是机会在府里搞事,偏偏一来就挑明了她和右相府的关系,而她看起来,对所说之话,并不害怕我们去查。”右相府要对付的是黎家,但易书海不会坐视不管。 “一个村的人,不可能全部都被右相买通,她肯定也知道我们会去屏县调查。” 他这么一一理清思路,易炎彬也将迷蒙在眼前的大雾抹去,“所以她说的话,大概是有真有假,柳茹月这个名字,一问屏县之人就能知道,所以名字是真的,陆家童养媳也是真的,而上一次浅浅拿回来的玉扳指本来就真的,所以……直到牵扯右相的话,应该都是真的。” “所以,我的女儿当真是一个叫柳茹月的孩子对吧!”有大家的分析,黎浅浅也厘清了一二。 易炎彬害怕自己猜测有误,求助的看向父亲。 易书海哀叹一声,沉重的点了点头,“依照我对右相的了解,在抚养女儿一事上,很是下了心血,只是没能让沈曼青成功入宫,他虽说疼爱女儿,却也做不出因为女儿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就强抢女婿的事情。” “而且,哪怕他当真头脑一热为女儿抢了男人,也不可能让这个男人的妻子和孩子们活得好好的,他一旦出手,怎么可能留活口。” 黎青罡对右相的手段也很清楚,知道亲家分析的很对,脸色骤然一冷,双眸通红,咬牙切齿极难开口,“所以,颖儿是不是……早已经被右相杀害了?” 一时间,茶室里寂静的可怕。 黎浅浅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猜测,“我不信,我还没能找到孩子,她怎么能就死了呢,我……我……” 易炎彬连忙顺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抚,“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忘记岳家小儿说的话了么,他找到颖儿了,还说右相阖府都要害她,这不是说明我们的孩子还活着么?” 情急之下,她竟是忘记岳无逸那封信的内容了,现在一想,这竟成了黎浅浅唯一的盼头,“所以,我的颖儿还活着是不是?” 易炎彬连连点头,“我猜,或许,不是右相府靠着权势强抢了陆铖泽,而是陆铖泽攀龙附凤,隐瞒了家中已有妻儿之事,骗娶了右相千金!” 众人都为他这猜测惊到了,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陈世美的故事还历历在目呢,皇帝都敢骗,骗一个丞相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他就不害怕右相查到么?” “他怎么可能隐瞒得住右相,能隐瞒一时,也隐瞒不了太久。” 第431章、真假 争吵中的黎青罡失望的望着她,“你……你愿意当妾?” “女儿怎么可能愿意当妾。”女子情绪激动的反驳,转儿又低落起来,“但女儿……不想你们和承泽为难。 陆养我长大,恩重如山,承泽待我很好,哪怕沈曼青强势容不下我,承泽也想尽了办法护着我,从前她欺我没爹没娘,我现在有了爹娘还有外公和祖父,有了你们,承泽就不怕沈曼青了,我和孩子在陆府也不会受欺负了,这样……就很好了。” “我只想有个家,有个温暖的家,不想这个家因为我支离破碎,我知道外公很厉害,也知道祖父也能咱们出谋划策,但十全十美的计划是没可能的,我们与右相斗起来,最后肯定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场面,承泽他……自小就有报效朝廷的抱负,我不想他因为这些事,被同僚嘲笑打压……”女子哀求着望着黎青罡。 右相说过易书海是个老狐狸,唯有刺激黎青罡才有用。 “你,你这性子竟是被陆家养成了这样!”黎青罡气得肝疼,一甩袖子就转身离开。 屋内主事人顿时便只剩下了易书海。 他哀叹一声,满怀欣慰的望着女子,“孩子,你外公性情比较直率,你不要为他这句话难过,你这性子倒是像极了我易家人。” 女子抿了抿唇,腼腆的朝着易书海露出了一丝舐犊之情,“我……当真是您的孙女么?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还以为是小叔子给我开玩笑呢。” “我们找了你很久很久了,你爹娘受不了这个刺激,你得让他们冷静冷静,你走了这一路也辛苦了,孩子……”易书海望了一眼女子背在背上睡得香甜的孩子,道,“我先让人带你们下去洗漱,等今日你祖母的生辰宴过去了,再来找你好好说话。” 这进程已经相当快了,女子知道这虽是认下了她,但他们私底下肯定还会去调查她所说真假,拖着她也属于正常。 她不怕他们调查,她说的都是柳茹月的真实经历,他们派人去屏县调查,根本就查不出毛病。 “好,那我先带孩子下去了。” 易书海招来一个丫头以及一个嬷嬷,带着她去了后院。 女子一离开,方才摔袖愤而离去的黎青罡就重新回到了茶室。 见他面色凝重却安静的可怕的样子,易书海很是不习惯,“亲家,你这是?” 他还以为好的去好好劝说一通,才能将黎青罡安抚下来呢。 不等黎青罡回答,易炎彬也扶着黎浅浅重新回了茶室。 黎青罡笃定的往椅子上一坐,“书海啊,这女子肯定不是我黎家的孩子。” “你是想说她不像你和儿媳的性子么?我倒是觉得,她这性子并无不妥,毕竟她是被外人养大的,又寄人篱下,性子软弱些,一心扑在夫婿和孩子们身上,是可以理解的。”单纯从性格上来说,易书海觉得亲家太武断了。 话锋一转,易书海理性的分析道,“不过,明面上看着她与右相府有仇,但她并不想和右相府结仇,这一点和书信上传来的信息倒是对的上,如果岳家小子说的话是真的,这个女人恐怕当真是右相派来的。” 他这分析,屋中几人都觉得有道理。 “为何这个女子偏偏要给自己编造这么一个身份,难道就是为了让黎府让右相一头,以后让我们黎家为了她在夫君面前过得好,多为右相府让步?”黎青罡哪里会不知道右相的野心。 “为何偏偏是右相女婿的童养媳呢?如果右相府要对付黎家,派一个细作进来,有的是机会在府里搞事,偏偏一来就挑明了她和右相府的关系,而她看起来,对所说之话,并不害怕我们去查。”右相府要对付的是黎家,但易书海不会坐视不管。 “一个村的人,不可能全部都被右相买通,她肯定也知道我们会去屏县调查。” 他这么一一理清思路,易炎彬也将迷蒙在眼前的大雾抹去,“所以她说的话,大概是有真有假,柳茹月这个名字,一问屏县之人就能知道,所以名字是真的,陆家童养媳也是真的,而上一次浅浅拿回来的玉扳指本来就真的,所以……直到牵扯右相的话,应该都是真的。” “所以,我的女儿当真是一个叫柳茹月的孩子对吧!”有大家的分析,黎浅浅也厘清了一二。 易炎彬害怕自己猜测有误,求助的看向父亲。 易书海哀叹一声,沉重的点了点头,“依照我对右相的了解,在抚养女儿一事上,很是下了心血,只是没能让沈曼青成功入宫,他虽说疼爱女儿,却也做不出因为女儿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就强抢女婿的事情。” “而且,哪怕他当真头脑一热为女儿抢了男人,也不可能让这个男人的妻子和孩子们活得好好的,他一旦出手,怎么可能留活口。” 黎青罡对右相的手段也很清楚,知道亲家分析的很对,脸色骤然一冷,双眸通红,咬牙切齿极难开口,“所以,颖儿是不是……早已经被右相杀害了?” 一时间,茶室里寂静的可怕。 黎浅浅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猜测,“我不信,我还没能找到孩子,她怎么能就死了呢,我……我……” 易炎彬连忙顺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抚,“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忘记岳家小儿说的话了么,他找到颖儿了,还说右相阖府都要害她,这不是说明我们的孩子还活着么?” 情急之下,她竟是忘记岳无逸那封信的内容了,现在一想,这竟成了黎浅浅唯一的盼头,“所以,我的颖儿还活着是不是?” 易炎彬连连点头,“我猜,或许,不是右相府靠着权势强抢了陆铖泽,而是陆铖泽攀龙附凤,隐瞒了家中已有妻儿之事,骗娶了右相千金!” 众人都为他这猜测惊到了,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陈世美的故事还历历在目呢,皇帝都敢骗,骗一个丞相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他就不害怕右相查到么?” “他怎么可能隐瞒得住右相,能隐瞒一时,也隐瞒不了太久。” 第432章、表忠心 “而且,现在明显右相是知道柳茹月存在的,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一出,现在颖儿的情况恐怕也是极危险的。” 黎浅浅害怕的呼吸都困难了,抓着易炎彬的衣襟,“那……那他为了不让右相知道,会不会学陈世美杀妻杀子?” “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进京一趟不就知道了么。”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黎青罡开了口。 “亲家,你要冒大不韪,擅自进京?” 黎青罡冷笑道,“我若擅自进京,那不是中了对方圈套么,不用对方出手,我就直接被陛下收拾了。 我不能乱,我这个骠骑大将军的头衔还是很有震慑作用的,方才我在那女子跟前发怒,说要进京收拾右相就是铺垫,我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所以你们带着她进京,说得过去。” “我明白了。”易炎彬脸上闪过意外,“正好我们缺一个上京的借口,有了此女,我们进京就顺理成章了。” 原本大家就想进京找岳家小子对质,现在一看,此女不管是不是真易颖儿,他们跑一趟京城肯定也在右相计划里,总比突然进京让右相府安心。 思来想去,易书海也想不出反对的借口,“这样也好,既然岳家小子说他找到了颖儿,我相信他应该不会不管颖儿,你们路上也不要太焦急赶路,小心右相府设有埋伏,也不要让那女子看出问题。” “如果今日前来这女子,当真是易颖儿,你们也不要冲动,到时候写信回来,我们再慢慢计划。” 受他一提醒,黎家两父女这才想起方才那些不过是他们基于相信两封信的基础上的猜测。 只是他们性格使然,从不觉得黎家之后会是这么一个软弱妥协的性子。 不说黎青罡刚了一辈子,哪怕是黎浅浅,与岳晖大婚当日,她若是性子软弱一点点,她就不可能遇到对她一心一意的易炎彬了。 黎家的孩子,怎么可能委曲求全成这样? 他们直觉更愿意相信岳无逸的信。 易家对岳家了解不如黎家,他们更谨慎,做两手准备也没什么问题。 因着早就在筹备上京,黎浅浅和易炎彬不日便带着“柳茹月”和孩子上京了。 告别了母亲,独自回到马车上的女子露出得意的笑容,黎家人果然很好对付,知晓了她的遭遇,也没做充分的准备,竟是两天内就出发了。 京城这二十来年的风云变幻之下,黎家曾经的人脉早就所剩不多了,回京后,还不是等着右相想怎么哄就怎么哄么。 她拍着喂了迷药,总是嗜睡的孩子,靠在了软垫上闭上了眼睛,觉得这一趟任务,真是轻松极了。 黎浅浅不是一般女子,她根本不怕风餐露宿连夜奔波,更别说她带的人都是在军营里历练过的,脚程很是快。 有这些人开路,沿途劫匪上来就是个死。 他们也不接收任何想借势赶路进京的商队,竟是比镖师压货上京还快。 马车内的女子虽是吃惊于赶路的急切,但黎浅浅的表现又让她打消了疑虑。 将门虎女一心要上京为她教训男人、讨回公道,与传说中大婚上直接休了男人的那个无脑女子说话做事一模一样。 黎家,就是这么个急性子,她怀疑什么? 至于易炎彬,在女子看来,根本就是个吃软饭的,结婚多年,连个妾室通房都不敢有,想来是怕极了黎浅浅,做不了她的主的。 哪怕易炎彬有些脑子,也不可能是右相的对手,量他们也逃不出右相的手掌心。 这么一想,女子又放下心来。 急行军之下,不到20日,一行人就回到了京城。 黎家举家去了桂林郡,但当年在京城也是有府邸的。 管家黎响早已是白发苍苍,黎府的主子一个个死在了战场上,仅剩的主子还远在边疆,他守着空旷的黎府多年,在收到战鸽送来的信那一霎那,哭了许久。 可是在见到于记忆中差别不大,只是威严更甚的大小姐之时,他还是没忍住脱眶而出的泪水,“大小姐,黎府终于迎回它的主子了!” “响叔,这些年,你受累了!”看到故人,黎浅浅也回想起了在府里的生活,简单而又快乐,当时的她根本就没什么烦恼。 “大小姐,快些进府吧。” “现在府里的下人并不是太多,主子们都不在,府里很是空旷,我将您以前住的偃月小筑收拾出来了。” “好,进府再说吧……” 一行人还没进黎府,刚刚进京那一刻,消息就已经送到了右相府。 安排去盯着黎府的小乞丐,也将消息传给了柳茹月。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该警告的,也让岳无逸传递了消息了,她不知道黎家人这次进京,会怎么做。 她对自己身份的不确定,让她无法坦然面对黎家人。 柳茹月知道盯着自己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并不敢直接找上黎府。 一切只能等岳无逸的安排。 这个夜晚,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沈曼青看向老谋深算的父亲,“没想到黎家竟然这么快就到了京城,按照黎家的性子,看来是来势汹汹,再加上我们让三七真假参半那些话,黎家对我们怕是怨念颇重。” “重就对了。”沈相不以为意,“一个有陆铖泽有情的女子,只是遭受了我们右相府的逼迫,总比事实强多了,按照事实说,黎家怎么可能答应女儿的请求还让她回到陆铖泽的身边?” 说到此处,右相警告的看了一眼抬不起头的陆铖泽。 哪怕陆铖泽为他的大计提供了这么一个机会,他还是怪他当初欺骗自己的做法。 沈曼青也扫了陆铖泽一眼,嘴角的笑意越发如梦似幻,猜不出她的想法,看得陆铖泽头皮发麻。 “陆铖泽,爹爹这次的计划,让黎家的怒火都集中在了我们右相府上,把你的责任摘了个干干净净呢。” “女婿感谢岳父大人维护之意,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曼青,不敢再做欺瞒岳父大人和娘子之事。”陆铖泽连忙表忠心,现如今,他也只能紧抱右相府大腿了。 第434章、真假柳茹月 岳无逸舔了舔干燥的唇,“陆铖泽是这么叮嘱家人全杀掉的,但陆铖康是个见钱眼开之人,当时的他还不敢想象进京后会有什么好日子,他穷怕了,他只想挣钱,就找了人牙子,把孩子们……卖掉了。” “卖掉了!?那可是他的亲侄子,黄氏就不制止么?那可是她的亲孙子。”说完这句话,黎浅浅也知道多无力。 她甚至下一瞬就能相同黄氏的顾虑和想法,一个来历不明的村姑生的孩子,那里比得上右相千金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 她丝毫不怀疑岳无逸的话,也哭得字字泣血,“我黎家驻守边疆,保卫北昙数百年,家中叔伯尽数血洒沙场,我也自幼长于军营,所做之事,从不违背良心、道义、家规、国法。结果我当年遇上了岳晖,我的女儿遇上了陆铖泽,我们两母女的命运怎么就如此坎坷。老天爷就这么容不得我们黎家人过得好么?” “娘子,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你不是也遇到我了么,颖儿肯定不会命丧于此的,不然岳无逸怎么能知道她的事情呢?”易炎彬的安抚,让黎浅浅明白过来。 她再次看向岳无逸,“你救了颖儿,是不是?” 才被黎浅浅无助的控诉里提到了父亲过的混账事,岳无逸哪里敢再扯东扯西,“她自己从江里爬起来了。” 黎浅浅不敢想象,一个女子在波涛汹涌的吴江里是多么无助又绝望,她喜极而泣,“然而呢?” “她历经千辛万苦到了京城。”其中还有苦难就是他造成的,岳无逸可不敢细说,“开了一个食肆,结交权贵,现在已经找到了三个孩子了,唯有最小的双生子还未找到。” “她……孤身一人到了京城,竟是做到了这么多?”黎浅浅不敢想象,如果是她自己,是否也能做得这么好。 易炎彬听到这里,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你不是说那个不像我们的女儿么,这个孩子才像黎家人,永不不放弃,绝处逢生。” 没有眼力见的岳无逸,打断了两夫妻说话,“果然有人假扮柳茹月去桂林郡找了你们?” 易炎彬深吸一口气,“虽说我觉得你说的故事更好,你所说的柳茹月也更像我们觉得的黎家后人,但一个妇道人家,从江里爬起来,为何直接来京城,又是如何料事如神在短短两三年内就找到三个孩子?这一切听起来是很跌宕起伏、让人为故事里的女子感到欣慰,但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太假了么?” “那个来桂林郡的女子,哪怕软弱、委曲求全,但她和你所说的故事里前期的柳茹月,性子是贴合的上的,她现在做的选择,也是符合她从小经历的。” 若不是亲自看着柳茹月如何一步步靠着自己到了京城,如何靠她的努力在京城众多酒楼里脱颖而出,岳无逸也不会相信这个真实的故事。 “右相府一直想针对她除掉她,若不是她左右逢源,尽量让自己和各方势力都擦点边,右相早就让她消失了。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们是她的父母当然更好,能成为她的助力。如果你们更愿意那个假货,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我和柳茹月都没证据能证明她是不是你们的女儿,或许她是奶娘的女儿也说不定。 而且……她让我找你们,只是因为她得到了右相府想害黎家的消息而已,她见不得保家卫国的英雄被无耻小人陷害,这才想提醒你们一声。因为她其实更早的时候,抓到刚从桂林郡跑回京的陆铖康之时,就知道自己大概是你们的女儿了,但她觉得和你们不熟,没必要麻烦你们,如果她不是你们的女儿,那多尴尬。”岳无逸起身,觉得也没必要和他们说太多。 实话如此,相不相信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岳家是对不起黎伯母,我父亲母亲也在乡下过了二十多年贫困的凄苦生活,也算是在弥补当年对黎伯母的伤害了,我也因此不得得胜候阖府欢迎,我曾想靠自己的努力让两家人重归于好,这次帮柳茹月给你们传信,也是我最后的努力。” 岳无逸重新遮好面部,“还是那句话,信谁,看你们自己如何选择。只是你们一旦选了为了找上门的柳茹月和右相和平共处,那以后你们就是我和柳茹月毕生的敌人。” 最后看了一眼夫妻两人,岳无逸翻窗离开。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只能这么说,因为他和柳茹月的确没有证据证明她的身份。 这次,他冒的风险的确很大。 一旦这两夫妻犯蠢,他和柳茹月是一伙儿的事,右相府极有可能会知道。 所以,他必须让这两夫妻有所顾忌。 易炎彬方才的话是合理质疑,但没办法自证的情况下,只能逼他们。 两个柳茹月,总有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 做错了选择,那就有可能害死其中一个。 有这样的顾虑,他们至少在选择与右相互相试探的时候,不把岳无逸率先暴露出来。 而且,也提前说清楚了柳茹月可能不是他们孩子,很可能只是奶娘的孩子的情况,避免将来黎家发火。 岳无逸拍拍屁股跑了,剩下两夫妻愁容满面的对望。 “果然,我还是讨厌岳家人!”一想起岳无逸方才说的话,黎浅浅就呕的胸口疼。 “闻名不如一见。”易炎彬此刻也与黎浅浅同感,“娘子觉得,他的话可信么?” 黎浅浅略显头疼的揉着山根,“现在我更是糊涂了,不管信上还是来找咱们的女子,都说柳茹月是我们的女儿,现在岳无逸又说可能是奶娘的孩子,我现在才想起,奶娘和她女儿都与我有几分相似,所以……” “是啊,我们都忘记了这么一种可能。”也怪不得岳无逸说柳茹月不敢去找他们了,她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定然也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奶娘的孩子,还是颖儿的。 “如果她是奶娘的孩子,我们找到她,也问不出什么。”本以为进京就能弄明白孩子的身份,事实却泼了两夫妻一桶凉水。 第435章、我宁愿她更像你 “当初,我为什么就因为那奶娘长得和我有几分相似,就收下她呢,如果找一个和我长得没有一丝相似之处的奶娘,哪里会有现如今这么多麻烦。”当初还以为能遇到一个和自己长得相似的人,是缘分,现在…… 易炎彬担心娘子想入歧途,安慰道,“当初,你对珍娘和她闺女素娟很好,她们应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当初奸细混入府里杀了车夫,半途劫走了她们,我……我不是没有想过珍娘会不会也是海越派来的奸细,不然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凑巧知道哪辆马车坐着我的孩子。”孩子掉了,任何可能性,黎浅浅都想过。 当年他又何尝没有这么想过,易炎彬现在却不这么想了,“现在看起来,珍娘肯定不是奸细。 如果柳茹月当真是我们女儿,那她能活着在屏县被黄氏捡到,那就说明,是珍娘带着素娟引开了杀手,毕竟素娟和颖儿长得也是极其相似的。” “如果柳茹月是素娟,那……”说到这里,易炎彬不敢再说下去。 黎浅浅接着道,“那就说明,珍娘把素娟留在柳树下,是想让用她吸引杀手,然后她带着我们的女儿跑了,但她的计划或许失败了……” “因为素娟活下来了,而珍娘没有带着我们的女儿回来找我们。” 是啊,孩子年龄小,受到惊吓容易忘记很多事,大人一旦活下来,肯定会找回来的。 有如假包换的玉扳指,黎浅浅和易炎彬还是相信这两人其中一个必然是和黎家有关系的。 至于相信哪一个,她们心中的天平,却不敢倾斜。 “明天,我们去右相府吧。” “你不再多休息一下?” “不必,我的孩子等不了那么久,我必须尽快弄清楚,哪个才是我的孩子,哪怕……柳茹月是素娟,我……我也不会怪她,珍娘已经努力过了。”能把自己的孩子舍弃在柳树下,还带着证明身份的玉扳指,足以证明珍娘想做什么了。 哪怕她这样做还是没能成功,黎浅浅也知道自己怪不了珍娘。 更自责的人其实是易炎彬,当初若不是他带着孩子去边境找娘子,迫不及待的把孩子留在了马车上给奶娘照顾,他以为护卫们能保护好孩子,哪知却被人算计,是他考虑不周。 才导致了一切发生。 娘子战场是是拼命三娘,对于丢了孩子这事儿却比他更自责,她觉得是她没尽到为人母为人妻的责任,还得两父女两头跑,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那你明日这情绪,能控制好么?” “在外面,我还是知道分寸的,我也打过多年的仗了,这点事情还是做得好的。” “那明日,我们就为孩子打上右相府吧讨个公道吧。”这一次,易炎彬也不去管什么克己复礼徐徐图之了。 若府上这个柳茹月是真的,他们打上右相府讨个公道自是没问题,也符合黎家人一贯做法的。 若府上柳茹月是假的,他们打上右相府找右相麻烦,也断不会如右相的意,把事情闹大,让圣上知道了,还更好,让右相无暇他顾,反而能让真的柳茹月获得喘息的时机。 “她没有妄动,是为了找孩子吧。” 黎浅浅没有明说,易炎彬也知道她在问谁,“是的,岳无逸说,她本就是想告御状的。” “她这性子,真的像极了我们黎家人……”若不是孩子,她早就孤注一掷了,“她理性的一面,像你。” “我宁愿她更像你。” “当真像我,恐怕早就不管不顾冲上去把陆家人都杀了。” “你当她不想么?” “肯定想的吧。”沉默良久,黑暗中响起黎浅浅极轻的一声,“她比我厉害。” “睡吧,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恩。” ------------------------------------- 第二天一早,未睡好的柳茹月按时起了床。 今日,她有一个推不掉、也不想推的席面得去做。 为了自保,这些日子她时不时就往北镇抚司送吃的,搞得外人都以为她何锦衣卫关系匪浅。 虽说有能耐的人稍微细查,就能查得出来她和北镇抚司镇抚使江嵩根本说不上话,但每次她送过去的饭菜,锦衣卫都接了。 靠着岳无逸的关系,打探到,她的饭菜的的确确也被送到了江嵩的饭桌上。 这么一来,哪怕她只是个做菜的,因着江嵩喜欢她做得菜,旁人也不敢妄动她。 江嵩不过在上京船上有一面之缘,而他的干儿子青石也不过见了两面,一次是让她做饭,一次是讨要显形粉。 这交情着实算不上多深厚。 但柳茹月就是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他们在护着自己。 即使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她不会觉得他们是因为自己做的菜好,就护着她,会做菜的人多得是,做得比她好的厨子在京城也很多,她做的菜不过是讨个巧罢了。 所以,她其实也很想搞清楚,为什么他们会给她造成这种错觉。 胡思乱想中,柳茹月已经收拾妥当。 一般上府做菜,很少有需要她自己带食材和工具的。 江嵩府上,她更是不能带道具过去了。 江嵩也是提前派人过来,按照十娘食肆的规矩提前预约的。 她去江嵩府上,右相府派来盯着她的人可不敢半路截杀她。 在她接近江嵩府邸之前,右相府派来的人就不敢靠近了。 柳茹月并不知暗中的较量,下了马车,与翟宁一并进了江府。 江嵩在外风评并不好,作为宫内贵人指哪儿屠哪儿的杀戮机器,官员们都怕他。 进府后,柳茹月也不敢东张西望,只是眼角余光里,觉得府内布置错落有致,还以为他这般薄情寡义的杀手,不会花心思在庭院上。 下人直接引着她去了厨房,菜都是新鲜的,上头还有露珠,看得出来都是一大早现摘的。 这一餐,倒也不是午餐,她随时做好了,就能上桌。 这也符合锦衣卫四处奔波,吃饭时间没个准儿的情况。 反正管家怎么吩咐,叫她做什么,柳茹月便一并做了。 第436章、右相你臭不要脸 她进了江嵩府邸,消息不仅右相府知道了,昨晚临时安排了人去小心盯着十娘食肆的黎府府兵也得到了消息。 黎浅浅和易炎彬还没出门,府兵就将消息传了回来。 “十娘和锦衣卫有什么关系?”在还没搞清楚到底谁是柳茹月之前,为了方便沟通,黎浅浅和易炎彬决定还是叫那个未见面的柳茹月为十娘。 这样也不容易出错。 府兵也不过才回京城,对京城的事情也是两眼一抹黑,但今日等着街上门市开门,他也询问到了一些众所周知的消息,“街坊说,十娘会做一些各地方的特色菜,大多是京城的人没吃过的,又会做一些看上去就很可爱的糕点。 再加上她手艺也还不错,每天又只做十桌,物以稀为贵,所以她在京城很得一些权贵后宅喜欢,时不时会请她上府做一桌席面。” 这打探来的消息,和昨晚岳无逸的话,对的上。 “你先下去,继续盯着,离江府远些,直到她安全回到食肆,另外再派人伪装一番,哪怕不会说京腔,也不能是说桂林郡官话的,去暗中把十娘来京城之后所做之事,都打探清楚。” “是!”府兵领命退下。 吩咐完府兵,易炎彬发现黎浅浅的眉头又皱得紧紧的,“你不用太过担心,她应是经常去权贵府上做菜的,江嵩若是要为难她,何必请她上府做菜,锦衣卫拿人,可不会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招数。” “我倒不担心这个,她能在京城立足,的有靠山才行,而这个靠山明显不可能是岳无逸。”岳无逸昨晚说的话,黎浅浅记得牢牢的。 也不觉得他说得胜候府不欢迎他的话是假话,他们一家子相当于被流放在村里了,得胜候府不可能主动让他回京,他靠着军功回京,在皇宫当个御林军右郎将,是护不下十娘的。 “所以你是担心,十娘是投靠了锦衣卫,帮他们做脏事,才得以在京城站稳的?” 黎浅浅点了点头。 “我却不这么想,她若是和锦衣卫关系匪浅,其他权贵可不敢请她这么个锦衣卫耳报神上府做菜,所以这应该就是正常的上府做菜。” “但愿如此。” 黎浅浅将大刀挂在腰间,背上还背上了双斧,袖子里的峨眉刺也藏好了,靴子里也不忘检查匕首是否安置好,“我们也该出发去丞相府了。” 关于娘子这么一副去打群架的样子,易炎彬只觉得挺好看的,默默地握紧了出发前岳父专门送来的的鞭子,“走吧。” 这个时辰,右相还在上早朝。 当真要见右相,得过了中午过去,闹一闹,右相还能及时得到消息往回赶。 但,他们又不是真的为了去见右相。 易炎彬是个文弱书生,但这些年跟着黎浅浅也练了点蹲马步、跑步这样的基本功,虽说打架不行,起码比一般的书生强一点点。 两夫妻都一副劲装,黎浅浅着红衣,一如既往的英姿勃发。 易炎彬着黑衣,配上冷漠的表情,倒是削弱了平日里的书生气,很有一股儒将的风采。 两人刚刚跨马而上,“柳茹月”就跑了出来,“爹,娘,你们这幅样子,是要出去打架么?你们不要冲动啊!为了我和孩子们,希望你们能以和为贵,好不好?” 黎浅浅险些没忍住皱眉露出嫌弃的表情,哪怕这个是她的女儿,她也怒其不争。 易炎彬扯了扯缰绳,马儿随之踱步,他挡在了黎浅浅跟前,让人如沐春风的口气轻声道,“爹和娘怎么可能害颖儿,是打是骂,都是为了颖儿将来在陆府能过得顺遂,你安心在府里照顾孩子,千万不要出来,免得半途被沈曼青的人抓了去。” “爹,带上我一起去吧,我怎么能忍心爹娘为我去冒险呢?” 端看两人的打扮,三七怎么放心两人过去? 现在右相不在府中,能及时赶过去的只有大小姐沈曼青,黎浅浅这性子,怕不是要一斧头把大小姐劈了。 到时候,她怎么向右相交待? “这叫什么冒险,你娘曾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爹这些年跟着你娘也学了些功夫,再说,有我在,你娘打不起来的,吓唬吓唬右相罢了,你当真以为爹娘是去杀人的?乖,回去吧。” 哪怕这个是她亲生闺女,黎浅浅也见不得易炎彬哄孩子一样的哄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黎浅浅火大的吼道,“燕涛、万程,送小姐回屋,让她安心在屋中等待,千万保护好她,若她出府发生万一,我拿你们是问!” 府兵自是都听黎浅浅的,上前守着三七,不管她往哪里移动,两人都能及时挡住她。 三七脱离不了两人的纠缠,而黎浅浅夫妻两人早就策马远去。 当年离开京城的时候,沈炳乾还不是右相,但京城就这么大,官员的宅邸也几乎是挨着的,问一问就知道路怎么走了。 纵马不到一刻钟,到了右相府。 右相府的门房早就得到右相打招呼,知道黎浅浅肯定是会上门的,也没多加阻拦,也不敢阻拦,半推半就的带着她进了相府。 一进府,黎浅浅就挥着鞭子砸东西,边砸东西还边骂人,“沈炳乾你给我出来,你个老不休,欺负我闺女无依无靠,竟然抢我闺女的夫婿! 你不要脸,你女儿也不要脸抢我闺女男人,我黎家满门忠烈,先帝陛下,和当今圣上都为黎家的赤胆忠心感动,黎家一个个好男儿牺牲在疆场上,如今的确在朝中无人了,你就仗着位高权重,欺负我们黎家人丁单薄,趁着我们黎家在京城没人,趁着我们黎家在边境上奋勇杀敌,躲在京城欺负我闺女……” 要说黎家人丁单薄,沈家也差不多,但黎浅浅现在就是火大,什么话难听,什么话诛心,就说什么。 她可不怕,右相会杀她,当今圣上三个龙子都没了,也落入了后继无人的情况,黎家以前或许功高盖主让陛下忌惮,但是现如今黎家人丁单薄,根本没有黎家儿郎能继承黎家军。 哪怕她在军中领兵打战,也是没办法继承黎家军的,至今也不过是父亲的府将,算不得朝廷的兵,没有正式的军衔。 府兵府将,相当于知县自带的幕僚,不拿朝廷俸禄的。 父亲不在了,她也得离开军营。 第437章、上不得台面的妾 正因为如此,没了儿子的皇帝反而会更信赖没有儿子的黎青罡,也必须靠着黎青罡。 所以,黎浅浅自然敢在右相府大开大合的砸东西。 如果府里那个女人当真是她女儿,说的是真话,她砸这些东西,也砸得不冤。 如果府里那个女人不是她女儿,是右相派来搞事的,那她现在砸这些东西,右相也得受着,这也是他自找的。 自打收到信之后的焦躁,黎浅浅不能在亲人跟前发泄烦闷,今日倒是砸了个痛快,凡是沿途上看到的东西,客厅架子上的古董花瓶,没有一样逃过了她的紫灵鞭。 易炎彬则是跟在她身后将没碎的彻底的古董瓶子、盆子、碟子鞭个尸。 岳父给的鞭子真好使! 岳父真有先见之明,给他挑了鞭子,而不是别的武器。 当沈曼青等到了从刑部赶回来的陆铖泽,两口子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也被气得晕了晕。 她就没见过这么混的人,自打爹当上右相,哪里还有如此不把爹放在眼里的人? 哪怕是当今圣上,对爹也是恭恭敬敬的。 不说那个傀儡皇帝,就说手握实际权利的太后,对爹爹也不敢如此不敬。 “怪不得岳晖不娶她呢,这么粗鲁刁蛮的女人,活该大婚当日被当众羞辱!”沈曼青黑着脸,第一次不顾矜持的大骂。 她往前一踏步,没成想踩在了碎瓷片上。 相府千金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她穿的鞋,鞋底十分柔软,踩平日里也不会有碎石子胆敢来找她的不痛快,早就被下人清扫干净了。 今日这碎瓷片,让她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锥心之痛。 她当即痛得弯下了腰,险些就要脱掉鞋,像无礼村姑一般去搓脚心了。 陆铖泽对她很是了解,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方便身侧的丫头帮她检查,揉脚。 “我们要不要等爹回来再说?” 沈曼青痛得失了理智,只余心中怒火伺机而发,“别人都打到我们府里来撒泼了,我们还等爹?没有我爹,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行了?当初没有我爹帮忙,你杀妻弃子的事不是做得很勇么?现在怎么就怂起来了?” 知晓了柳茹月的爹娘如此彪悍,陆铖泽面对沈曼青更是百依百顺了,哪敢不好声好气哄她,“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咱们别说了,还没回屋子,人多眼杂,被人听到了不好,我们回去再说。” 在一旁帮着揉脚的墨竹,听得很是心惊。 这些秘密,她可从未听说过。 没想到才高八斗、温文尔雅的姑爷竟然做得出杀妻弃子这样的事。 受到惊吓的墨竹手下一重,哪怕极有分寸,没有弄痛沈曼青,沈曼青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冷笑着扫了墨竹一眼。 墨竹吓得头也不敢抬,“小姐,您的脚没有割破,我去拿扫帚,给您开路。” 沈曼青没有说她什么,府里这些家生子,没什么见识,所见男子太少,一个个为皮相不错的陆铖泽着迷可以理解。 曾经的翠竹,不就是被陆铖泽所迷惑,私下里帮他暗害十娘么。 让墨竹醒醒脑子也好,她的身边,容不得有二心的人,陆铖泽在沈曼青眼中,也算不得两位一体的人,她是她,他是她选的孩子的爹。 还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尽给沈家惹麻烦,如此不懂分寸,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还想将来做她的主? 做梦! 被沈曼青训得像个龟儿子,陆铖泽也不敢吱声。 墨竹眼角闪过失望之色,更多的还是不屑。 这么一闹之下,以为事情是在按照父亲的布局在进行的沈曼青,执意进屋。 她就不信,才满京华的她,会对付不了一个刁蛮的老女人。 黎浅浅当年沦为满京城的笑话,她与她不同,她会以理服人,让黎浅浅知道,这里不是她能胡来的地方。 她是打不过黎浅浅,但黎浅浅女儿的幸福,还掌握在她沈曼青的手里呢。 沈曼青就不信,黎浅浅当真不顾女儿的幸福了! 沈曼青伸手推在陆铖泽胸膛上,“放我下来。” “娘子,地上都是碎瓷片。” “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一会儿你还得在她们两面前装一往情深,备受我压迫呢,你抱着我过去算怎么回事?” 在沈曼青的瞪视下,陆铖泽叫来下人抬来了小轿,亲手将她安置在了小轿内。 沈曼青对他的识时务也是满意的,他若是事事都不行,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叫来轿子是明智的决定,一路上都是被毁坏的残枝断木和碎瓷片,轿夫穿的鞋子鞋垫硬,再硌脚,也硌不到老爷小姐。 沈曼青和陆铖泽循着霹雳哐啷声找到黎浅浅两人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待客客厅,砸到了茶室了。 他们若是再不回来,她们怕是得去砸路边暖亭里的一应花卉茶具了。 在蛮夷之地呆久了,也变成了同蛮夷一般不讲理的玩意儿了,体力不似正常人,这么长的时间,这个老女人都不知道累的么? 饶是沈曼青平日里不在乎砸一些古董玩意儿,这都咋了小半个时辰了,想一想,她还是肉疼的。 下了轿子,沈曼青扶着墨竹的手,进了茶室,“住手,什么人在我丞相府如此喧哗大闹,擅闯他人府邸,肆意破坏辱骂,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黎浅浅转过身,长久的打砸,没有沈曼青意料中的上气不接下气,反而两颊红润,精神奕奕。 她不懂,这样的运动量,对于黎浅浅来说不过是热身罢了,右相府的护卫来打人,她能打十个! 黎浅浅没有如沈曼青意料的那般会无脑的说出什么“我就是王法”这种话,她只是冷笑道,“王法教你抢别人男人了?你别以为你是右相的嫡女,就能抢我女儿的男人,后来者便是妾。 说破了天,我女儿也是正正经经的童养媳,闹到陛下跟前,你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你这么想要男人,怎么不去青楼找啊,听说你名满京城,是许多男子心中触不可及的才女,可别玷污了才女这个词。” 第438章、诛心 沈曼青当真没想到黎浅浅骂人这么直白的,直来直去,根本不来虚的,什么委婉,什么指桑骂槐,她根本不懂。 她深吸两口气,骂道,“黎浅浅,你不要仗着年长,在边境待了二十多年,就……” 黎浅浅哪里会听她说完,打蛇打三寸,莫让她冒头,冒头就是劈头盖脸的诛心,没直接一棒子打下去,都是黎浅浅今日控制好了脾气了,“人家夫妻感情和睦,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腌臜货,人家夫妻感情深厚,生下了三女一子,你呢,抢来男人也不过生了个体弱多病的软蛋,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怎么让陆家后继有人?” 不管她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都是沈家的种,和陆家有什么关系,但这句话,沈曼青却也知道不能现在当着陆铖泽说出来。 她曾经引经据典的舌战群贵女,说得别人根本不敢还口。 今日遇上了黎浅浅,沈曼青都开始怀疑她当真那么厉害么,是不是那些贵女看在她父亲的份儿上,不与她争? 不不不,那些贵女是当真说不过她,因为她们看的书不如她多。 她今日说不过黎浅浅,只是因为她读太多书,黎浅浅根本不百~万\小!说,她就是个泼妇! 沈曼青气在当场,骂不过,打不过,她都不晓得自己方才为什么偏要进来。 黎浅浅四十多岁了,早就过了和贵女们计较的芳华,但沈曼青就是她年轻时候最讨厌的那类型。 她从不找京城贵女麻烦,与她们也不熟,倒是那些贵女喜欢来嘲讽她只会舞刀弄枪,明里暗里的刺激她。 “……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圣人教你抢男人了?圣人教你让父亲仗着强权去拆散别人恩爱夫妻了?……” 陆铖泽自然怕柳茹月的亲生爹娘,但现在听着黎浅浅把向来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沈曼青训得龟孙子一样,他还是忍不住心里暗爽。 他已经劝过她别进来了,她自己不听,怪谁呢。 沈曼青只能不断在心理安慰自己,狗屁的恩爱夫妻,我爹才没做那等混账事,是你这等蠢货才相信陆铖泽爱柳茹月。 一家子蠢货! 心里如何宽慰自己,明面上,沈曼青都不敢说出真相,这样一来,父亲的计划就白折腾了。 她何必进来你呢? 她就不该进来与蠢货对上。 黎浅浅骂着人,也不忘甩出鞭子将能触碰到的完好古董往地上砸。 易炎彬则是望向了陆铖泽,对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心虚的陆铖泽头皮发麻。 易炎彬确实不管还在撒泼的夫人,朝陆铖泽这边走来。 郁结于心的沈曼青,看到易炎彬的动作,恨不得为报复黎浅浅将这个男人打一顿。 但她忍住了,又见陆铖泽没出息得不敢踏出一步的模样,伸手在他后背猛地一推,“怎么,见着岳父丈母娘,不敢和他们说话了?去告状啊,你啊!” 踉跄两步,陆铖泽险些踩到了碎瓷片上,他沉吟片刻,终于踏步往易炎彬走去。 女人这边的战场上,沈曼青根本讨不到一丁点好。 两个男人走到没有碎瓷片的角落。 易炎彬观察着这个“失意”的、无法展露雄风的男子,“承泽,我见过柳茹月了,你辛苦了。” 陆铖泽心里徒然一突,这才反应过来,易炎彬说的柳茹月不是她,而是右相府的死士三十七号。 “是我无能,害了她。” 易炎彬在心里品着陆铖泽这句话代表着哪层意思,“你不过新进进士,相府千金看上了你,你哪有本事与他们抵抗,我……和夫人都不会怪你。” 面前的男人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因着长了娃娃脸,哪怕年过四十也不见得老相,岁月反而使得他的书生气沉淀得越发醇厚。 说实话,陆铖泽觉得易炎彬当他岳父,他们两会更说得来的话,他们两的气质,在他自己看来,是很相似的,只是他没有易炎彬的出生好罢了。 虽说这个岳父本事不及右相,但丈母娘家是右相都想吃下去的兵权,弥补了易炎彬的不足,所以两相比较,陆铖泽是越看易炎彬越顺眼。 可惜,他们来晚了,他们若是早些来,他哪里会做下那些蠢事。 柳茹月已经死了,哪怕没死,她也成了恨他的十娘。 这么好的岳父若是知道了真相,会比对他苛刻的右相更恐怖的。 陆铖泽咽了咽口水,留下了几滴鳄鱼泪,“我甚是愧疚,连妻儿都护不好,我只能尽我所能保护她们,茹月当真成功到了桂林郡找到你们了么,她跟你们到京城了么,不怕岳父怪罪,我……我其实是不想她回京的,当初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带回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想的竟然是她终于能找到依靠、不被我所累了。” 到现在为止,易炎彬还看不出陆铖泽的问题,“她很想念你,她与你青梅竹马,又担忧留在京中的孩子,哪有不回来的道理。” 陆铖泽眼眶一红,“我也想念她,可是她跟着我哪里能幸福,我没想到她当真是你们的女儿,我为此感到庆幸,她跟着你们在桂林郡也能衣食无忧,我原本是打算等她安置妥当了,找机会让人把雪蓉、雪慧、永庆也送过去,现在你们过来了,我把地址给你们,你们把孩子替她带回去吧,别回京了,京城……我给不了她幸福。” “你也是为了颖儿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易炎彬伸手,拍在陆铖泽肩膀上。 苦涩爬满陆铖泽俊俏的眉梢,“这算哪门子做得好,右相他们其实都知道,只是我一直哀求他们放过茹月和孩子,只要他们愿意放弃伤害她们,我愿意和沈曼青过一辈子。” 易炎彬心里有些堵,若这些都是真的,陆铖泽和“柳茹月”当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他也能理解为什么颖儿被养成了那么一副委曲求全的性子,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用夫人的话来说,就是黎家的种,在软弱的陆家,也只能长成软弱的耙蛋。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能做出杀妻杀子之事的陆铖泽,演技这么好,其实也不奇怪,野心大的人,总得有与之相匹配的演技和狠辣。 第439章、我不是你娘 “承泽,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想和柳茹月以及四个孩子一起生活么?” 无助的表情在成熟男人的脸上会显得有些别扭,但陆铖泽皮相好,看上去竟是有几分让人怜惜的味道,“可以么?” “我只问你想不想?” “想,当然想,做梦都在想……”陆铖泽似是早就忘记男儿有泪不轻弹,在易炎彬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儿,还不忘避开沈曼青的视线。 易炎彬用力的按着他的肩膀,“只要你想,我和黎家都会帮你,你不用害怕右相,黎家可不是害怕右相的文官,黎家人用命换来的今日荣耀,换一个女儿和夫君相守一生的机会,陛下和太后娘娘肯定会答应的。 黎家到了浅浅这一代,已经没有儿郎了,我父亲也不允许司寻改姓黎,而浅浅又无法再生育了。在永成长大之前,浅浅打算让你接触军务,有这些傍身,你又何惧右相? 等浅浅和你再生一个儿子,我希望你不要介意让其中一个孩子改姓黎。” 陆铖泽心中一惧,随后接踵而来的就是狂喜。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黎家军交给他了么? 哪怕他杀了柳茹月,但找一个假柳茹月来,黎家人不辨真假,也把黎家军给了他! 有了黎家军,有了右相也馋的流口水的粤西军权,他在丞相府再也不必伏低做小的听一个女人呼来喝去了。 这一瞬间的情绪变化,陆铖泽很快就压制住了,他俯首握拳,“我不想岳父为难,也不想害黎家和右相对上。” 右相嘱托的话,陆铖泽没办法完全说出口了,能到自己手里的兵权,他又如何舍得全让右相谈判之时捞了去。 就这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却被易炎彬抓住了。 果然大悲大喜的情况下,人性最容易暴露,易炎彬胸膛处涌起一股残暴之气,还好多年的教养让他控制住了去摸鞭子的手。 他扭头看着肆意破坏房间的夫人,好生羡慕! 借着这一动作,易炎彬道,“你看你丈母娘,她会怕什么?她以前就害怕找不到女儿,她现在就害怕女儿不幸福,她会愧疚的。” 陆铖泽不用看,光听声音就知道丈母娘天不怕地不怕了,别的女人在大婚当日遇到不三不四的女人挺着大肚子闹上来,忍着不堪也会把婚结了,婚后再去收拾小妖精。 哪里会想黎浅浅那样,直接在仪式上,写封休书把男人休了,把自己名声搞臭了不说,还让那男人被长辈厌弃。 这样的女人,当不了成功男人背后的伟大女人。 还好,柳茹月被娘教导的很好,没长成黎浅浅这样的性子。 没等来答复,易炎彬再次下了一剂猛药,“我自是希望女儿幸福的,同时也希望黎家军能在你和颖儿后人手里继续替陛下守卫边疆,黎家不能断在浅浅和颖儿手里,你……责任重大啊,希望,我这些话不会让你为难。” 怎么会为难? 一点都不为难! 陆铖泽控制着砰砰砰直跳的心,新婚之夜、榜上提名之时他都没这么兴奋过,“岳父,你们吃的盐比我吃的大米都多,女婿软弱又没主见,全……都听你们的安排。” “真是……太为难你了。”易炎彬在心里用着另一种口气,同时也收回了按在陆铖泽肩膀上的手。 “现在还不易向右相府发难,权利的交接得暗中进行,我和浅浅也得进宫禀明,明面上当着陛下和太后娘娘闹一闹才行,你在右相府且放宽心,不必为我们在宫中胡闹而担忧。” 陆铖泽仔细琢磨着这句话里的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几层意思,只等着一会儿回屋慢慢品。 当即也只能应下,“希望岳父和丈母娘能一切顺利,右相府,沈曼青虽娇蛮,好歹我也是她相中抢回来的,她虽会骂骂咧咧,倒也不会太为难我,希望岳父和丈母娘能让茹月安心休息,这句话……似乎有些多余了,你们自然是会对茹月好的。” 陆铖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易炎彬适时的露出了老丈人面对此情此景,应有的愤怒、疼惜之情,“你是好样的,回去吧,我也劝劝你丈母娘,她来闹腾,固然是为了颖儿,现在知道了你的想法,我尽量让她不对你造成太大影响。” “给你们添麻烦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不麻烦的。” 就在右相府上演这一处闹剧的时候,柳茹月也做好了做好了最后一道菜。 江府下人已经把菜端上了桌,她便在厨房等着收尾款,有时候也会有些打赏。 东家不请她上前问话,她一般是不用离开厨房的。 她也不觉得江嵩会和自己有什么话说,只等他吃完饭,给尾款。 不多时,一个丫头过来,说是江嵩要问她话。 柳茹月心中打了个突,跟着丫头走了过去。 一路上,她依旧不敢东张西望。 也不知道江嵩找她去,是要问菜,还是问话。 虽说皇帝孱弱,但不影响锦衣卫权利做大,他们本事大着呢,也不知道这江嵩有没有从她这些时日的刻意讨好中看出端倪,刻意去调查她一二。 “娘~” “?” 柳茹月觉得自己仿若听到了幺儿永庆的声音。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娘!” 呼声再次响起,柳茹月顿住了了脚步,抬首寻声望去。 只见长长的雕花朱红走廊尽头,一个小孩儿抹着泪望着她,那模样,可不就是永庆! 她许久不曾见过的青石,正站在小男孩儿身后,柳茹月心中一突,定眼去看孩子的衣着,顿时头晕目眩。 还是太迟了么,永庆穿的可不是最低等的淡蓝色粗布太监服么? 带路的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她偏偏倒倒往前走了两步,永庆犹如炮仗冲到了她怀里,“娘,你终于来了!” 柳茹月当即就想脱了他裤子检查一下是否真的太迟了,但又害怕事实已成,这般做反而会伤了孩子的心。 万般疼惜,她却连抱着孩子哭也不敢。 江嵩找到永庆,还知道永庆是柳茹月的孩子,他想做什么? 锦衣卫可不会白白帮人。 认下孩子,会不会对他伤害更大? “孩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娘~” 第440章、给他最好的一切 心中酸涩不已,柳茹月瞪大了眼睛,就怕一眨眼,眼泪就会不争气的往下流。 强迫自己将孩子从怀里轻轻推开,“你娘,叫什么啊?” 小太监眨巴着充盈着泪水的眼,眸子里满是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青石,再看向柳茹月,“娘,我是永庆啊,你别不认我好不好,青石哥哥说十娘就是我娘。” 青石站在原处,也不动作,柳茹月撑起一抹勉强的笑容看向他,“青石啊,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孩子啊?” “你都找了那么久了,给你送到跟前还不认。”青石撇了撇嘴,抱着手靠在朱红色柱子上。 想起干爹的话,这个女人一生坎坷,才造成了如此疑神疑鬼、谨慎得过分的性子,连枕边人都不可信的时候,她对别人也很难相信得起来。 他坦然道,“我和干爹都知道你是柳茹月,一开始就知道,上京船上相遇,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柳茹月心中骇然。 “我知道你心中疑惑很多,其实事情并不复杂。”事情当然也不简单,但没必要给一个外人解释太多,青石指了指永庆,“今儿把孩子还给你,你也该把孩子还给我们了。” 柳茹月当即反应过来,想起那个夜晚,那个毒死了许多人的小五,“你是说苏子曜?” 青石浑身散发的气质,不再是随性少年,严肃中透着威严,“是。” 想起孩子的来由,柳茹月又有一种果然一切都不是巧合的感慨,但是她如何也没办法把那个小五和锦衣卫联想到一起,“他,他是你们塞给我的?” “当然,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你描述了孩子什么模样,隔天就替你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孩子呢。”都是当事人,青石也没必要隐瞒这些,免得柳茹月又胡思乱想。 照顾了苏子曜两三年,早已经生出感情的柳茹月如何不多想,她也为子曜担忧不已,“你们为什么要把他交给我?” 青石眼神透露着悲伤,“他……是一个倒霉孩子,很多人都容不得他长大。” 看起来,子曜的出生也不简单,柳茹月不知道是怎样的孩子,会有人竟是容不得他长大成人。 “我干爹与子曜的父亲有些交情,想救他一命,但带他上京太难,不管我们谁带着他,都太打眼了,而你当时在桐县风头正盛,正好说掉了个孩子,我们就把孩子给了你。” 当时就觉得孩子来的突然,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当时说的话引来了祸事,“你们就没想过,我不会功夫,什么都不懂,我带着他,也有可能也会被那些想杀了他的人盯上么?” 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可是很惜命的,却不想,刚重生就被锦衣卫盯上、利用了一把,往回一想,只觉得汗流浃背,当时一个不慎,或许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青石一撩袍子,坐在了走廊边上,“你怕什么,我们的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把杀手给你引开了。” 那些杀手原本就不是来杀她的,说得她还得感谢他们似得,柳茹月气得不行。 “而且一路上我们也有留人保护你,只是不敢太明显,担心引起……那些杀手杀个回马枪,只能默默跟在你身后,小五你还记得么,不然,你当真觉得靠你自己一人,能安然无恙的从十万大山里走出来? 哪怕你有些机智能应付那些盗贼、山匪,可豺狼虎豹你能靠着智慧吓跑它们?你可有遇到一只?” 经过青石这么一提,柳茹月这才发现自己当时路过十万大山的时候,实在太过顺遂了。 哪怕她上一世跟着楚阡澈走过镖,若当真有老虎挡道,她也是很难对付的。 “你当真以为莺歌杀了那些人,没人报官?在离开泰依县之前,那些人当真抓不到你们?” 随着他所说一条条一桩桩,柳茹月终于信他所说了,“所以,那,小五呢?” “死了。” 柳茹月嗫喏着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个小五一出现就毒杀了那么多人,还威胁她,她是害怕他的,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被他护了一路。 但她和他也没什么交情,一时间柳茹月心情复杂起来。 “原本,我们以为你不过一个普通的弃妇,虽不是最佳人选,应付一时也还不错,但看你把子曜照顾得不错,便让你一直照顾了。”骤然换人抚养孩子,怕惊了子曜,旁的人也不一定做得比柳茹月好。 “只是没想到你的身世也不简单,多番势力已经盯上了你,你已经不适合抚养苏子曜了。” 青石和江嵩也几番观察了柳茹月,最终还是决定让她继续抚养孩子,也不敢与她太过亲近,免得被人怀疑,但照顾一下生意,旁的人也会给锦衣卫几分薄面。 “你们会对子曜好的吧。”虽说舍不得苏子曜,但柳茹月知道,她护不住那个孩子,也留不住。 青石似是听到了笑话,笑得耐人寻味,“这就不牢你费心了,我们自会给他最好的一切。” 柳茹月毫不怀疑他的硬气来自何处,锦衣卫镇抚使这身份就是他们的最大底气。 她也没可能不把孩子给他们,事实上他们对她的事情一清二楚,怕是连她把孩子们藏在哪里都知道的,不与她知会一声,不把永庆带来做这个“交换”,他们也能直接把苏子曜接走。 拦住永庆的肩,柳茹月点点头,“好。” 青石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我们聊得如此愉快,接下来的话题,干爹和你才能聊得下去。” 还要聊什么么? 柳茹月以为青石说的这些就是全部了。 青石对着永庆招了招手,“永庆来哥哥这边,你娘还要去见干爹呢。” 不自觉的收拢手指,紧紧的抓着永庆肩上的衣衫,柳茹月紧张的看着青石。 “永庆与我都叫镇抚使大人一声干爹,我怎么可能伤害兄弟呢。”瞧着柳茹月生害怕被抢走的模样,青石哀叹一声,“永庆险些去了势,干爹把他救了下来,叫他一声干爹,不过分吧。” “娘,干爹和青石哥哥对我很好,若不是干爹,我就……没有雀雀了。”永庆抬起头,伸出小手拉着柳茹月的衣摆晃了晃。 第441章、霸道的锦衣卫 从他眼神里,看得出对青石有着孺慕之情,也有几分哀求,那是希望她能喜欢青石的哀求。 三年的分离,永庆也有了自己的经历。 所以上一世,他的的确确也入了宫,只是没有她抚养苏子曜这个事,江嵩也就没可能帮她救下永庆了。 这么一想,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好,你跟哥哥去玩儿,我和你干爹说会儿话。” “娘,一会儿见!” 永庆对着柳茹月开心的挥挥手,奔向了同样对他露出真诚笑容的青石,将小手自然的递给了少年。 唇红齿白的青石也拉住了蹦蹦跳跳的永庆的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对柳茹月点了点头,便将永庆牵走了。 两人看起来,感情是真的很不错,让心中焦虑不安的柳茹月稍稍安心了不少。 这时候,先前离开的丫鬟,又再次出现,引着柳茹月走出了这个湖中长廊。 怪不得青石会选择在那里交代她了,因为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至于江嵩,他那样的大人物,自是不会在这样的地方问话的。 现如今的心情,与见青石之前相比,除了找到孩子的喜悦,忧虑是半分未减。 锦衣卫把她的方方面面都打探的清清楚楚,看上去是把孩子还给了她,事实上却是在说,她所有的孩子都在锦衣卫的监控中。 他们若是想利用她做什么,她根本拒绝不了。 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袭面而来,柳茹月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 剩下的路程,根本不够她琢磨透锦衣卫镇抚使的打算。 见到江嵩的时候,他还当真在吃饭。 丫鬟将她带到后,又再次神奇的消失了。 原本柳茹月是不敢直视他这样的大人物的,但此刻,她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无谓一些,为了孩子们,她也得争取更好的条件。 江嵩定然是要利用她的,不然,何必费这么大一番的功夫找她来呢。 感谢她照顾苏子曜,青石就能做到了。 “柳茹月见过镇抚使大人,不知大人叫民妇前来,还有何事?” 江嵩抬了抬手,“坐。” 平起平坐,能代表他是想给她相应的尊重么? 柳茹月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十娘,哦,叫顺口了,月娘做的菜还是如此好吃。”江嵩没有直接谈事,安静的又加了几道菜,才放下筷子。 他漱了口,拍手叫来丫鬟收了残羹剩饭,这才看向柳茹月。 “让月娘久等了,原本我以为你会和青石聊得更久一些,珍馐佳肴若是浪费,就对不起厨娘的用心了。” 柳茹月勉强笑了笑,“谢过江大人对民妇厨艺的肯定。” 江嵩拿了湿帕子,擦了嘴,又擦着手说道,“永庆你也见过了吧,他现在是我的干儿子,我们也算干亲家了,月娘不必如此拘谨。请你上府做菜,原本就是一个幌子,但不找个缘由,也是怕惹人怀疑。” 对方久居高位,自是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压环绕周身。 “我明白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江嵩难得一笑,“是啊,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的安全。” “你能过来,说明青石那关你是过了。” 那关代表什么,柳茹月可不知道。 她只知道,每一次的选择,都是由江嵩单方面设置的标准。 比如把孩子塞给她的时候,她若在发现孩子后颈上的黑色胎记是假之时,胆小的扔掉了苏子曜,她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 比如路上,她若非因为怜惜苏子曜,再加上孩子们没找到,对苏子曜产生了寄情,对他有一丁点的不周到,她恐怕也是做了刀下亡魂。 而刚才,她又做了什么抉择,如何符合了江嵩的设定,柳茹月也摸不着头脑。 这让她方才鼓起来的勇气,显得有些可笑了。 江嵩没等到她的提问,又道,“我观察你多年,也知晓你性子稳重,什么事都藏在心中,不是个多话之人。” 或许江嵩比她自己都能了解自己吧,柳茹月心中苦笑。 果然就听到江嵩又道,“与你说话,还是直来直往比较好,免得你多想。” 柳茹月:…… “找你来,我只想弄清楚你的态度。” 柳茹月心中疑惑,觉得江嵩问的没头没尾,“什么态度?” 这次,江嵩果然没有再拐弯抹角,“对于陆铖泽,你是什么态度。” 朝中势力错综复杂,有些朝臣明面上是政敌,私下里却一起逛青楼,关系好得不得了。 有些朝臣看上去好的穿一条裤子,却在谋划着怎么拉对方下马,自己取而代之。 柳茹月可不知道江嵩私下里和右相是什么关系,她如何敢对一个陌生人说真话。 女人面上神色已经控制的相当好了,但江嵩善审问,如何看不出她在担心什么。 “好吧,既然你不说,那我帮你做决定。” 做什么决定? 柳茹月觉得自己根本跟不上这位镇抚使的思路,他到底想做什么? 江嵩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好吧,你不喜欢我给你做决定,那还是你自己选一个吧。” 果然同坐,也不代表真的平起平坐。 他善于发号施令,压根就没给她自己决定的机会。 柳茹月咬紧牙槽,平静的看着江嵩,“那你说说看是怎样的选择。” “回到陆铖泽身边,与沈曼青争抢陆夫人的名头。”说到此处,江嵩心怀叵测的顿了顿,观察到女人的双眸充满了怒意。 这才又开口,“或者,告御状。” “这不过是一个弃妇的家事罢了。不管我怎么选,和你这个镇抚使又有什么关系呢?” 被人探知秘密,窥探了想法,以及面对权势的无力感,让柳茹月郁气难消。 怒火给了她几分勇气,皮笑肉不笑的讥讽,“你可别说因为永庆是你的干儿子,所以你想关心干儿子的亲生爹娘。你的干儿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个。” 江嵩却不觉被冒犯,耐性很好的解释道,“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间妇道人家,我自然不会闲得无聊来管这种事,也不会允许你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 果然是霸道的锦衣卫。 第442章、多疑的江嵩 “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对方不解释,柳茹月也不想告诉他自己的选择,“你管我呢?” 江嵩对她的态度,让她也明白过来,不管她如何选择,江嵩都能制定出一套对他有益的计划。 一个村妇是没什么利用价值,可是她的夫君是右相的乘龙快婿,若她告御状,能成为江嵩对付右相的一个突破口。 如果她选择会到陆铖泽身边…… 一个普通村妇怎么可能安全的带着孩子们回到陆铖泽身边,所以江嵩一定是确定了她的身份,只有她是黎青罡的外孙女,她才能回去和沈曼青抢陆夫人的位置。 是啊,若她不是易颖儿,江嵩怎么可能让她坐下与他说话。 如果她用易颖儿的身份回去,非要与沈曼青争夺陆夫人位置,他又把儿子还给了她,她又多了一个砝码。势必能搅得右相府头疼。 而两个选择,不管选哪一个,最终敌对上的,其实都是右相和黎青罡。 江嵩沉如墨色的眸子,从柳茹月脸上扫过,“突然硬气起来,是因为我的话,给了你一定是易颖儿的错觉么?” 哈,以前她觉得岳无逸讨厌,现在发现这种能窥探人心,太了解人心的人,才是真的讨厌。 柳茹月双手一摊,“不然,我想不到锦衣卫镇抚使大人为什么要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和我废话。” 这番话,说的江嵩脸色变了又变,他还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人,敢这样与他说话。 若之前,柳茹月还有些怕他,想起了上一世某些事情,她却胆子更大了。 挺直了腰直视着江嵩那双杀意浮现的眼,“哪怕我不是易颖儿,你也不会轻易杀了我,苏子曜对你一定很重要吧,被他怨恨,对你的计划怕是相当不利。” 江嵩入鬓的眉一拧,“你想说什么?” 柳茹月再次在回忆里翻了翻,上一世在大源帝退位后,继承大统的幼帝是梁王世子,差不多就是这两年登基了。 “锦衣卫的权利,来自皇帝,锦衣卫的来源注定了你必须是保皇党,你如此保护的孩子,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江嵩皮笑肉不笑,眼里的光芒更是与看死人差不多,“你就这么自信?” 柳茹月被盯得汗毛直立,但她知道这次谈话很重要。 如果她只是按照他给出的两个选择去做个决定,将来她和黎家,也不过棋子,不会有好下场。 她好不容易重生归来,刚刚找齐了孩子,还没抚养他们长大,还没看着他们婚嫁生子,她怎么能让孩子们跟着她成为用完即弃的棋子! 而且,黎浅浅若当真是她母亲,她就更不想黎家成为江嵩野心的陪葬。 哪怕江嵩肯定要对付右相,但若用孩子们和黎家来献祭,柳茹月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答应的。 为母则刚也不完全对,此刻她也作为黎家流落在外的外孙女,她得护住她的家,她那从未团聚过,上一世皆落得满门抄斩的家人。 柳茹月毫不退缩的对上江嵩豺狼一样的凶狠目光,“是你对皇帝的忠诚,让我觉得我这么说不会有死亡的危险,你应该很了解,我对朝堂的事情不懂。 但我知道你想利用我的选择去为那孩子铺路,你不想他和大源帝一样,再次成为傀儡,苏子曜是我抚养大的孩子,我也和你一样,希望他能获得最好的一切。” 共同的目标,是交谈的基石。 但共同的利益,和对等的实力,才是谈判的基础。 “黎家已经没有男丁了,骠骑大将军也年事已高,……也就在这几年了,你觉得黎家用完可弃,最好和右相拼个两败俱伤,但留着黎家,不也对你和子曜没有威胁么? 周边国家也对北昙虎视眈眈,军权若能和平交接,不是更好么,更别说,永庆不是也叫你干爹了么,你还怕什么呢?” “你知道的还挺多。” “听来食肆吃饭的书生们,说过一些。” “我看,是在芸瑛坊听说的吧。” “……是。”都不是,是她上一世的经历,柳茹月只会让那些秘密烂在肚子里。 江嵩眼中的杀意收敛了不少,“我挺好奇,子曜是我故人之子,我就不能照顾了?” “什么样的故人之子,会一路被追杀?还,非得上京呢?况且,我也听过一些江湖传言,镇南王世子与民间女子诞下麟儿,镇南王妃觉得这是耻辱,便处死了那民间女子,孩子……孩子的下落不清不楚的。”这些传言,当然是上一世进京后,在雪蓉身边待着那段时间听到的陈年旧闻。 当时大家感慨,若非镇南王嫡长孙被王妃害死,选了这孩子当新帝,镇南王就没理由造反,闹得北昙内乱了一段时间,死了好些人。 这一世,这些小道消息,她是无从得知的,江湖上怕也是少有人知,除了那些杀手组织,“再加上,遇到孩子的地方,也是南诏入京的必经之路。” “你的消息还挺灵,是我小瞧你了。”江嵩的表情认真了很多,不再像之前只把柳茹月当作可以随意安排的棋子。 他对自己安排的全方面监控,产生了怀疑,她的所有秘密在他跟前都是无所遁形的。 那些乞丐不可能搜集到这些王府隐秘,江湖传言也会烂在杀手嘴里。 岳无逸眼中只有得胜候府那一亩三分地,他的势力爪子离镇南王府也远得很。 楚阡澈……甚少回京,他那个痴情种也不可能把镇南王府的事情说给柳茹月。 广盛镖局,也不敢把这些消息说给柳茹月。 陈尧,他知道的事情更少。 所以,她是从哪里知道镇南王府王妃对世子宠爱的女人下手的呢? 越想,江嵩越觉得柳茹月身上疑点重重,他已经把她里里外外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在她还没弄明白自己身份的时候,他都已经知道她是黎青罡找寻多年的外孙女了。 可是她……不,她说过,她其实早就怀疑自己是黎青罡的外孙女了,只是她对这个不上心,她把心思都花在了找孩子上面。 而找孩子…… 她怎么知道孩子们都上京了? 她为什么从吴江爬起来,就目标明确的往京城走。 或许是因为陆铖泽在京城,她才往京城走的? 可是,为什么她知道得去盯着私宅找女儿?她怎么确定那些人贩子一定是把孩子卖去培养花魁的私宅呢? 第443章、神明的指引 为什么在找到大女儿之后,她就不那么用心去盯着私宅了呢,就像她知道二女儿一定是被卖到后宅当丫头了一样。 就连永庆,她也在有了钱有了人之后,就让人盯着皇宫了。 哪怕他自己,也没想到果然在皇宫采买来的孩子里,真的遇到了永庆。 江嵩古井一般的黑眸盯着柳茹月明灭不定。 多次生死之际锻炼出来的灵敏感觉,让柳茹月从江嵩平静的外表看出了危险。 放在双腿上的双手,使劲的掐了掐手掌心。 柳茹月苦涩一笑,“果然逃不过锦衣卫镇抚使的法眼,我这样的妇道人家,怎么可能知道镇南王府的阴司。” 江嵩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觉得一个不会游泳的女人落到波涛汹涌的吴江有几成生还的可能性?” “几乎没有。” 吴江在屏县段,十里不同走势和坡度,这造成了下方漩涡暗流无数,准备充分的人绑着羊皮筏子泅渡也是凶险万分。 自己能重活一世,柳茹月觉得这便是上天垂怜了,而能从吴江爬起来,这又何尝不是老天相助? 这事儿,推诿到神明身上,是最合适不过的。 而且,柳茹月觉得,这或许本就是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的目的。 “我被婆婆和小叔子扔下吴江,濒死之际,是江中的神龙救了我,他给我说,可以救我、也可以指明孩子们所在的大致方位,但我必须为了天下苍生做一件事。” 江嵩心中紧张,“何事?” “让我往桐县去,让我告发黄财主、和那两个士兵,那些话都是那个神仙教我说的,你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以前从未离开过屏县,从何得知桐县的隐秘。” 关于这一点,也是江嵩以前曾怀疑过的地方。 如果真按照柳茹月所说,是神仙让她这么做的,那才解释得通,为什么刚刚好她到了桐县,敢和两个士兵对上,告了黄财主,就偏偏那么巧能遇上排队进城的人群里当真有那两个村的村民,还都知道那两个失踪妇人的家里情况。 这些事,只有神仙才可能知道。 哪怕是锦衣卫,可以安排巧合,也不可能布置得毫无破绽。 “然后关于孩子的描述,也是神仙教我说的,关于孩子的身份,也是他告诉我的,他说那孩子是唯一能给北昙带来光明未来的人,子曜这个名字其实也是他取得。” “神仙说,我必须照顾好他,带着他,就一定能安全到达京城、能事事顺遂。”柳茹月后背全被汗淋湿了,还好现在是冬季,衣服穿得厚,不然铁定会被江嵩发现。 以前不知道江嵩盯着自己,她安排的那些事,只要他仔细理一理,就会发现她好似能提前知道,这样的情况,柳茹月只能推给神仙。 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倒霉的被锦衣卫那么早的盯上。 实在是太可怕了。 还好她并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除了赚钱就是找孩子,哪怕是芸瑛坊,她也让莺歌控制着往深里查的程度。 还好,她对上一世的朝堂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也没想过太利用官员去达到自己报复陆铖泽的目的。 关于自己编造的故事,柳茹月心中忐忑,等着沉默的江嵩开口定生死。 江嵩眼皮一掀,如看死物,语气平静,“那个神仙,还说了什么?” “神仙说,若不能顺利带子曜进京,将来太后会选梁王世子继承大统,镇南王会造反,会造成北昙内乱,随后周边国家也趁势攻击内乱不断的北昙,北昙会民不聊生。”柳茹月夸大了一些上一世的实情,事实上镇南王造成的动乱,没多久就被黎家压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柳茹月觉得此刻竟是对以前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事情,越发清晰了起来。 黎家平息了镇南王暴乱,又要去应付周边国家的趁火打劫,这时候黎家却被搜出了通敌卖国、养寇自重的证据,全家抄斩。 陷入沉思的柳茹月,没看到江嵩的眼白逐渐布满了红丝,“龙神还说了什么?” “关于北昙和子曜的,就那些,剩下的都是我在问孩子们的下落了。” “关于孩子的下落,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若我不照顾好子曜,我就没办法到达京城,到时候我的大女儿会沦为娼妓,虽会当上花魁,却最终死于死命。”假话,总得混着真话说的。 上一世雪蓉死前满身是血的样子,现在依旧让她心痛的无法呼吸。 “我的二女儿,会被后宅磋磨死。我的三女儿,会沦为乞丐,被人砍了手掌失血过多像条狗一样死在路边,被饿狗啃噬。我的永庆会入宫当太监,因为偷了公主的糕点,被乱棍打死。这些,还全都是陆铖泽故意的,他害死了我的孩子们,他怎么能害死亲生孩子呢……” 陆铖泽所言,像恶毒的诅咒,害得她睡梦中总是一遍一遍的看着孩子们的死状,早已烙入她的灵魂。 想编个好些的死法,她竟是做不到。 对着别人说出来,柳茹月都觉得难堪不已,她的大女儿这一世不会再入那肮脏的地方了,她为什么不编一个体面的结局呢,她为什么要把大女儿的凄惨结局说出来? 柳茹月捂着脸,陷入了自责。 死死的咬着唇,不肯再开口,她不知道自己竟会失控至此,害怕自己说出更多的可怕的消息。 江嵩垂下眼,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这次使用迷魂术竟让他如此疲乏。 这个柳茹月不过未经训练的普通妇人,竟然能抵抗他的迷魂术这么久,看来当真有神明护体。 但她说的这些话,江嵩相信了,哪怕控制的困难,她说出来的话也肯定是真话。 以前的事情,江嵩不敢保证锦衣卫能查个十成十,到了京城后,柳茹月的所作所为,他是可以完全掌控的。 哪怕廖仙儿进了宫,太后也不可能给她说她的打算,岳无逸也不可能猜到太后幼帝的备选就是梁王世子。 她说的这些话,若苏子曜没到成精的话,都能一一变成现实。 而且她的真情流露,代表她真的以为孩子们会全都会被陆铖泽害死。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对陆铖泽的恨意,让江嵩都胆寒。 “我相信你。” 轻飘飘一句话,却让柳茹月如释重负。 第444章、只能如此 江嵩此人,太危险了。 “你对那神仙的话,应该是深信不疑。” 柳茹月握紧拳头,却不敢再抬头对上江嵩的眼睛,“是。” “所以,你会和陆铖泽不死不休。” 又回到了起始点,但现在江嵩应该不那么轻视她了吧。 柳茹月心里也没底,她刚才的表现说不上好,她只是一个做菜的厨娘,哪里有那么多机智应付一个锦衣卫镇抚使。 不过,她还是再次挺直了腰杆,笑得坦然,“当然,难道镇抚使大人觉得我还能和他和好如初么?你之前给我的第一个选择,简直搞笑,不如直接叫我去死。” “你若是干脆一点表明态度,我也不会让你二选一,谁知道你会不会妇人之仁,女人总被感情牵绊,我不想和一个意志不坚定的痴儿合作。”江嵩没想到柳茹月不过短短一瞬,又敢和他对视。 或许她依仗的当真是神明,而不是黎家。 但她的性子,倒是和黎家人越发像了。 黎家人那讨厌的狗脾气,向来不屑和任何势力合作,尤其讨厌锦衣卫和厂卫。 但黎家人比右相好懂,也更好利用。 有了柳茹月方才那些话,江嵩觉得留黎家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至少黎家也为北昙牺牲了良多,最后就剩下了两个女流。 黎家军能顺利交接,自是最好的。 反而是右相这边,朝堂势力向来比兵权更复杂,从来也不是简单的子承父业,右相都已经敏感的感受到风向,开始谋划给幼帝培养小皇后了。 右相还有个能杀妻杀子的女婿,这般狠心绝情的人,一旦拿到了右相手里的势力,不比右相好对付。 还好他现在还根基尚浅,右相也还没打算培养他。 哪怕到了不得以的情况,和黎家合作也比与右相合作强,至少不用担心被毒蛇反咬一口。 呵呵。 盛慈太后的意思是,只待找到合适的继承人,就要废大源皇帝。 没有人比镇南王之孙更附和太后的心意,年龄善小,又没有靠山。 因为这孩子的存在,本就是在打镇南王府的脸。 另一方面,当年先帝本就是想立镇南王公孙涛当太子的,但以得胜公为首的那些老公卿他们更支持立长。 立长还是立贤在朝堂内引起纷争,一时明争暗斗影响了政令施行、和国家安稳。 公孙涛中了当年只是皇后的诡计,只能远避京城,做了一个藩王。 受此牵连,得胜公岳韬也被削了爵位。 而大源帝,也是先帝去世后,当上太后的皇后扶持的幼帝。 而现在,盛慈太后,又想故技重施。 江嵩明白,继承大统的皇嗣镇南王血脉还是梁王血脉,盛慈太后根本不会在意,反正往上追溯都是先帝的血脉。 她只要那孩子好控制,麻烦少就行。 镇南王之孙的存在除了能打镇南王的脸,也能让镇南王无法扯旗回京造反。 江嵩知道镇南王一直不甘心当年中了太后诡计,不离开京城恐会被先帝忌惮,落得个被囚禁终生的下场。 镇南王妃之所以容不下世子与民间女子在一起,也是因为镇南王府当时想让世子娶弘农杨氏家主嫡女。 弘农杨氏在北昙沉寂了下来,但他们的势力从未消减,历朝历代,弘农杨氏都会出一两个皇后。 镇南王府在打什么主意,江嵩知道,太后就更知道了。 盯着镇南王府,原本就是锦衣卫的使命。 亦或者说,盯着每一个藩王,都是锦衣卫的责任。 当年救下苏子曜,是巧合,也是太后的命令。 那时,太后已着手要除掉了越发不听话的大源帝了。 江嵩看了眼柳茹月,她说得对,锦衣卫原本就是皇帝设立的,权力来自皇帝。 若不是苏子曜还在他手里,太后早就想撤掉锦衣卫,只余东厂西厂供她差遣了。 可惜大源皇帝没有智慧,他扶不起来,也没必要为了他与太后斗。 或许,如柳茹月所说,子曜才是北昙的希望。 心中有了计较,江嵩看向柳茹月,“还得麻烦月娘好好与子曜说一声,免得他骤然离开熟悉的地方,被吓到。” 以前,柳茹月从来没有把苏子曜和上一世的傀儡幼帝联想到一起过。 当然上一世幼帝也的确不是子曜,而是梁王之子。 上一世的子曜有没有成功到达京城,柳茹月不得而知。 亦或者,所有的筹备都做好了,却在登基前死于非命? 到底是自己带过的孩子,柳茹月很是为他担忧。 当个傀儡皇帝肯定不会幸福,但子曜若不能当上幼帝,他的身份一旦暴露,镇南王府,以及别的势力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子曜的存在,不仅江嵩知道,太后也知道,她根本护不了。 如果她不做点什么,这一世陆铖泽所说雪灵要嫁的少年帝王,就还会是梁王之子。 到时候,右相府的势力就更难对付。 上一世黎家满门抄斩,右相府地位稳固,锦衣卫镇抚使她根本接触不到,不知他下场如何,太后,哦太皇太后的情况她也不清楚。 但根据黎家和右相的结局来看,或许最后反倒是右相府坐收了渔翁之利。 毕竟,陆铖泽提前知道了孩子们没有死,这样的事情下,他们派人去黎家假装“柳茹月”挑拨离间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柳茹月脑海里纷纷乱乱,此刻也只能按下不去多想,“子曜现入宫后,能保证他的安全么?是抚养在太后名下,还是皇后名下?”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江嵩撑着胳膊笑看满脸担忧的女人,“太后的主,可不是那么做的。” 她心里清楚,这些事,的确不是她能插手的。 但她如何能不操心? 新帝的人选,也决定了她和孩子们的未来可否有依靠,梁王背后有没有和右相合作,柳茹月不清楚。 但镇南王府肯定不会是子曜的靠山,太后选子曜就是为了克制镇南王府。 比起其他藩王的孩子,子曜是最合适的人选,说的残酷无情一些,既定事实下,于柳茹月来说也是,“再过一段时间,宫里是不是会宣布大源帝身体有异样,中了毒无法孕育?。” 第445章、爱哭包 诧异在江嵩难辨情绪的雾霭眸子中闪过,不过下一瞬,他又释然起来,“也是神明告诉你的?” 猜的。 不过柳茹月不敢撒谎,也不想实话实说,而是继续询问,“到时候太后是不是会说,是廖美人给大源帝下了无法生育的药?” 江嵩看着柳茹月的表情越发耐人寻味起来,“我敢确定,这些消息不可能是岳无逸告诉你的,他也接触不到这些情报,廖美人更是不可能,所以……” 缠绕在舌尖的答案,江嵩似是觉得没必要说出来,反而正色问道,“神明让你怎么做?” 这个不是回答的回答,让柳茹月心中多时的猜测成了真,果然老天爷不会平降下幸运。 廖仙儿所谓的福气,的的确确是别人的算计。 宫里的人,柳茹月除了廖仙儿一概不认识,她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他们,而且她也要护着那个一心向往自由的少女一命。 是她为了赚银子,把她拉入了局,柳茹月不想让她命丧大内,“把子曜交给廖美人抚养。” 江嵩如刀锋般的眉尾挑了挑,“你当皇后是摆设?一个美人如何能越得过皇后去?孩子记在皇后名下,他的嫡子身份更能坐实。” 皇宫的事情,柳茹月不懂,但是后宅的事情她还是见过一二的,“有太后在,她会允皇后成为下一个她么?子曜自然得记在皇后名下,但抚养,可以让廖美人分忧。” 诡异的静谧在两人中间盘旋。 江嵩食指搓着拇指,偏头打量了柳茹月好一会儿,“若不是我对你了若指掌,知晓你没野心,你这番说辞,都够我直接杀你好几次了。” 那还真是挺感谢锦衣卫对自己的全方位监视了,柳茹月勉强一笑,“廖仙儿向往自由,她也是个没有野心的女子,皇宫不适合她,当年我和她有十年之约,十年一到就放她自由。” 江嵩垂着眸,似是在考量这句话的真实性,“如果到时候她放不下了呢?要知道,权利诱人心,能抵得住诱惑的人,能有几何?” “那,便是她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了。”这时候,多说无益,柳茹月也无法保证将来。 原以为还得再劝说一番,却听江嵩直接点头应下,“行,这也不是难事。” 廖仙儿在皇宫内无依无靠,岳无逸背后的得胜候也不过外强中干,把子曜给她抚养,她也会明白子曜是她在皇宫内唯一的保命符,自会用心待他。 而廖仙儿能用的人,到时候也只能是锦衣卫和厂卫,这么算下来,的确对他有益。 至于如何说服太后,万千想法瞬间涌上江嵩心头。 看来把孩子交给柳茹月再养一段时间的计划就不行了。 最后,他只对柳茹月道,“三日后,你且去告御状,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是。”孩子们全都找到了,柳茹月当然要去告御状。 以前或许还没有把握,这次,哪怕朝中没有包青天,她也不是孤军作战了。 至于江嵩会不会成为她的靠山,柳茹月不敢确认,但她知道江嵩让她三日后去告御状,肯定是利用这个事情打他个措手不及,以及牵制住右相。 至于别的后手,锦衣卫手里肯定也不少。 黎家……牵扯进儿女官司被人看笑话,也比被人陷害通敌卖国满门抄斩好! 柳茹月被丫鬟带出来,再次遇上了青石。 少年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坐在走廊的靠椅上,而永庆探着头,好奇的打量那个孩子。 听到动静,两人都抬头看向了柳茹月,永庆开心的扑到了柳茹月怀里,“娘,我看到子曜弟弟了,什么时候能见到姐姐们呢?” 方才隔得远,虽看不到孩子的脸,柳茹月也猜到了大概是苏子曜。 只是那孩子安安静静的,看上去是陷入了昏迷。 也不知道迷药会不会对孩子有害,虽知道江嵩不会害死子曜,但谁知道他会不会下点药?她心中紧张,却不敢在青石面前表现出来。 在青石打量的时候,柳茹月弯腰抱住了永庆,“后日,娘亲就带你去见姐姐们。” 被娘亲抱着,永庆笑得眉眼弯弯,抱紧了母亲的脖子,根本不愿意下来。 对于孩子的撒娇,柳茹月也没将他扯下来,这么多年的离别,不止孩子见到她更加依赖,她也舍不得放不下永庆。 就在两母子说话的档口,青石掏出鼻烟壶,在子曜鼻下晃了晃,原本睡得对外毫无感知的永庆揉着眼睛,嘤咛了一声悠悠转醒。 柳茹月拍了拍永庆的身子,“娘给你介绍一下子曜弟弟,好不好?” 也不知道青石他们平日里是怎么教育永庆的,他明显知道他不再母亲身边的时候,母亲身边多了个儿子。 但他并未对子曜产生妒忌之情,听到柳茹月的话,还兴高采烈的拉着她的手往青石身边奔,“我早就想有个弟弟了,这样,我就不是家里最小的弟弟了,我也能保护弟弟了!” 这样,倒也让柳茹月放心了不少。 不说子曜的身份,他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罢了,柳茹月希望子曜能获得多一些善意,等他进宫了,就快乐不了多久了。 若说子曜的身份,柳茹月也不想永庆得罪子曜。 现在看来,江嵩和青石提前把永庆教育的很好。 “娘!”刚醒转的苏子曜,不敢置信的又揉了揉眼,这才乐呵呵的笑起来,“娘,你终于来看我们了,我和姐姐们可想你了,你怎么大半年都不来看我们啊?” 说到最后,子曜又委屈的扁了扁嘴,一副难过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柳茹月还没开口,永庆就扑了过去,学着以前姐姐照顾他的样子,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替他擦眼泪,“弟弟不哭,我和娘亲也有三年多没有见面了呢。” 闻言,子曜好奇的打量身前的小哥哥,他没见过这个人,但又觉得他很是眼熟,疑惑在他肉乎乎的脸蛋上闪过。 他又看了眼柳茹月,恍然大悟,“你是姐姐们说的爱哭包么?” “……”心疼在永庆脸上裂开,震惊的无以复加,“姐姐们是这么说我的?” 子曜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兴高采烈的拍了拍手掌,“太好了,四哥哥,你回来了,姐姐们可想你了,她们一说起你,也会躲起来偷偷哭呢,以后大家就不用哭了。” 第446章、阴谋算计 原来姐姐们也是爱哭包。 永庆觉得自己有被五弟的话安慰到,泫然欲泣的笑脸,转瞬之间就阳光灿烂了起来。 这个弟弟可爱又懂事,永庆有了当哥哥的觉悟,“子曜弟弟,我会像姐姐们罩着我一样罩着你的!” 青石挑了挑眉。 柳茹月则是眼皮直跳,他这傻儿子能拿什么罩着未来的帝王? 可不能让小祖宗说下去了,柳茹月上前一手抚着一个毛茸茸脑袋,“子曜,最近……我都很忙,没办法照顾你了,你知道还记得仙儿姑姑么?我把你交给仙儿姑姑照顾好不好?” 子曜慌张的看了永庆一眼,小嘴一扁,眼泪啪啪直掉,“娘,你是不要子曜了么?” 自己养大的孩子,能不疼么? 哪里舍得他看他哭,柳茹月跟着红了眼眶。 伸手轻柔的替孩子擦着泪,“子曜不哭哦,我没有不要你。” “娘,你连称呼都改了,你肯定是不要子曜了,子曜是不是和陈尧哥哥一样,不是你的孩子啊?子曜会很乖的,会和哥哥姐姐好好相处的。” 没想到这个孩子如此聪慧敏感,一个自称的改变,他就能想到这么多。 这就是,天命龙子的聪慧么? 她现在的确都不敢当着子曜自称娘了,她只是个民妇,她怕听者有意,她怕人头落地。 “子曜乖,干娘以后会去看你的。” 子曜眼神黯淡了下来。 永庆伸手抓着他的手,“子曜弟弟,别怕,娘亲怎么会不要孩子呢,她千里迢迢找到了姐姐们、找到了我,肯定不会不要你啊。 娘说过,我们家的孩子要姐弟同心,互相帮助,你要是害怕一个人去仙儿姑姑那里,四哥陪你,我也见过仙儿姑姑,她很漂亮很温柔,不过她不认识我,你帮她介绍我好不好?” 柳茹月揪紧了一颗心,永庆已经进过宫了? 她偷偷去看青石,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神色。 该阻止永庆说下去的,但子曜灰蒙蒙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光彩,“娘,可以么,可以让四哥哥陪我去找仙儿姑姑吗?” 在青石的微笑,永庆和子曜双双期盼的目光下,柳茹月强撑笑容应下,“好,那永庆要照顾好子曜弟弟哦,乖乖听仙儿姑姑的话,也……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乱跑,不要乱吃东西,离公主们都远一点,知道么?” 子曜还小,不懂公主是什么意思。 柳茹月观察着永庆的表情,永庆显然已经被青石教导过一些宫里的情况。 “好的娘亲,这些规矩,青石哥哥都教过我了哦,我会保护好子曜弟弟,不让他犯错的,我是哥哥也要以身作则,我肯定不会犯错的。” 柳茹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已然明白过来,今日她本就带不走永庆,他们也需要一个知根知底、又能控制她的孩子陪侍在子曜跟前。 或许别人会把这种事情当作荣耀,只有她担心着宫中的杀机。 “好,那你一定要保护好子曜弟弟啊,你也要机灵点,对了,现在姐姐们都有新名字了,娘也给你取了一个新名字……” 不待她说完,永庆就笑眯眯的接话,“我知道,干爹给我说过,娘给我取的名字叫苏嘉合。” 虽然知道江嵩将自己监视得密不透风,但此刻听到永庆说出来,柳茹月还是一口气憋在心里呕得慌,后背直发凉。 担心又舍不得两个孩子,柳茹月哄着孩子说了好一会儿话,在青石的提醒下,她最终还是告别了两个孩子,在丫鬟的带领下,佯装无事的离开了江府。 回食肆这路上,思绪纷扰。 根本厘不清有多少算计和阴谋。 不过重生一世,至少孩子们还是都找到了。 虽说江嵩的手段恶心,但柳茹月还是不得不庆幸,就现在来说,大家落在江嵩手里,至少比落在右相手里强多了。 不过将来,她肯定要摆脱这般控制。 她只是个民间妇人恐怕没有这个能力,但此刻,柳茹月下定决心去找家人了。 这般灾难,也只能一家人一起使劲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场灾难,只要是黎家人,就无人幸免。 不过还没等她找上门,半路上就遇到了苗娘子派来的小厮,通知她在金叶坊打造的首饰做好了。 前段时间,她是假装找苗娘子打造首饰了,虽说是做掩饰,但为了应对别人来查底细,账面上还是得做出来的。 库存银子、出货首饰,只要账面上做平,根本就不用她亲自去拿的。 这般来通知她,说明苗娘子那边有事找她。 苗娘子……那,很可能是和黎家人有关。 柳茹月并不怀疑苗娘子会害她,而且,既然锦衣卫监视她那么久了,有些锦衣卫不想让右相监视到的事情,右相肯定不知道。 苗娘子这条线,右相肯定是不知道的,若右相知道了,黎家人上京不会这么顺利。 想通这些,柳茹月改道去了金叶坊。 一进金叶坊,苗娘子就热情的招呼了起来,“十娘,您在咱们铺子定制的首饰都打造好了,今儿又进了一批波斯那边来的宝石,蓝的红的黄的好看得很,我特意为你留了好些,要不要进后面瞧瞧,选几颗给莺老板再做几个好看的发簪?” “苗娘子真会做生意,上一批首饰还没收获呢,这又哄着我花钱了。” “我这不是羡慕你和莺老板姐妹情深么,恨不得我也有你这样的姐妹才好,留着的这些个宝石,绝对有莺老板喜欢的,你买了,她肯定不会骂你乱花钱。”苗娘子妙语连珠,任谁听了都觉得她只是在拉生意。 两人一起进了后堂,苗娘子就朝着后院做了一个指路的手势,柳茹月的心便沉重了起来。 她跟着苗娘子进了后院厢房,里面一男一女便抬头朝她看来。 那中年贵妇的眉眼,小翘鼻,樱桃唇,与自己照镜子时多么相似啊。 今天是认亲大会么? 她两辈子见过的亲人都没今日多。 两辈子相见的亲人,今日都见齐全了。 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砸在地上开成了花。 第447章、如此夫妻 不止柳茹月一眼就能认出黎浅浅。 黎浅浅和易炎彬也一眼能认出柳茹月。 家里那个假货就是假货,在他们真的孩子面前,当父母的一眼就能辨别真假了。 “我的女儿啊!” 黎浅浅好强了一辈子,此刻泪如雨下,哪里还有巾帼不让须眉、横扫战场的英姿,她也只是一个终于找到孩子的母亲而已。 易炎彬害怕伸手一碰,就将幻境碰成了沙,洒落一地。 黎浅浅向来不会想太多,冲上来,就把柳茹月抱在怀里,恨不得揉碎在骨头里,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娘对不起你,娘不该弄丢了你!茹月你怪娘吧,是我粗心,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你……” “孩子,你别怪你娘,是爹没看护好你,把你弄丢了……” 父母对于柳茹月来说就是个遥远的词,她自小就很少去想自己爹娘,她没时间,她所有的时间都在为陆家操心,为陆铖泽忧愁,为黄氏教导做牛马。 落难后,她也不敢奢望爹娘能拯救她于水火,她也怨过恨过。 所以,她对爹娘并不是那么奢望,重活一世,她也没太废心思去找爹娘。 她以为自己不在意爹娘的。 她以为,自己会怪他们的。 可是娘在她耳边哭诉,娘的怀抱这么暖这么有力,她能感受到娘对她多么小心翼翼。 “爹~” “娘~” 柳茹月觉得自己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两世加起来,也不比爹娘的年龄小了,可是她此刻还是忍不住更咽,陷在了爹娘眼泪里。 “我不怪你们,我也弄丢过孩子,我也不是故意的,孩子们也没怪我,他们原谅了我,我不怪你们,不怪你们……” 见过抢功的,还没见过抢着认错的父母,柳茹月为他们两的感情感到艳羡,又有一种满足感。 没有孩子不希望爹娘感情和睦的,哪怕她是个大孩子,也拒绝不了这样互相着想的家庭氛围。 两母女抱着哭得声嘶力竭,易炎彬也很想拥上去抱抱,围着两人赚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好地方。 最终还是克己复礼占上风,委屈的后退开来,垂着老泪,掏出两张手绢,替娘子擦擦泪,又替闺女擦擦鼻涕。 “闺女放心哭吧,擦了鼻涕不会再用来给你擦眼泪,爹记得,你打小就爱干净,爹提前准备好了好多手绢……” 柳茹月,“……” 哭不出来了,心里好堵哦。 但想着这些美好的记忆自己竟然都忘记了,柳茹月哭得就更伤心了。 黎浅浅稳住情绪,轻轻拍着比她矮半个头的闺女,捏了捏她的胳膊,暗中抱着提了提,太轻了,没练过武,需要保护,至少要派20个家将保护才行。 “别看你爹婆婆妈妈不着调的样子,你还小那会儿,为娘总在边境巡检,很少能在家,照顾你最多的就是你爹。 他也是头一遭当爹,没经验,又当爹又当娘,所以絮叨了一些,你若不耐烦就来找我告状,不过你爹也经常叨叨我,你最好告状有理,不然你爹会把我们两一块儿批评的。” 只是想一想黎浅浅说的画面,柳茹月都能感觉到幸福。 易炎彬嗔怪娘子抖他底,怎么能刚找回孩子就说他坏话呢,“不管有理没理,你什么事儿都能找爹说,你娘才是不着调的,家里大小事她都不懂,只会舞刀弄棍,打打杀杀,我主要是絮叨她,爹怎么会批评你?” 他扔了手里帕子,没忍住摸了摸趴在娘子肩膀上的脑袋,“你找你娘告状,才没用,她最多帮你打架揍人,最后还不是得靠爹的脑子去擦屁股,还不如一开始什么都给爹说,爹给你出主意。” 黎浅浅抱着柳茹月,往旁边一挪,不服气的抬头杠道,“我没道理?先撩者贱,只要不是咱们先欺负人,就可以打回去,打回去怎么就没道理了?爹可是很赞同我的。” 说的就你有爹一样,易炎彬不服气,用最怂的表情争取着权益,“我爹也赞同我,我娘从来不参与这些外事,所以我们平手。” 黎浅浅搂着柳茹月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现在闺女回来了,看闺女支持谁,闺女肯定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易炎彬又从怀里掏了一张干净的手绢,温柔的递给了还有些止不住泪的柳茹月,“不是声音大就有理的,闺女虽说长得像你,我看这气质是随了我的,文静又娴雅。” 这是什么情况? 从没见过这种夫妻相处模式。 好吧,这种爹娘相处模式,找孩子告状评理的模样,柳茹月也没见过,她有些懵。 但又觉得很幸福,也不觉得心中苦涩难受了,一切郁结都伴随着爹娘的拌嘴消散了。 黎浅浅双手扶着柳茹月肩膀,愤怒得像无处撒火的母狮,“闺女,我知道那个混账东西负了你,欺负你无依无靠,欺负你没爹娘。 竟然不顾青梅竹马的情谊,不顾夫妻恩情的害你和我的外孙们,对这种人,你可别留恋了,娘的意思是,直接打上门,把他打残了,阉了当太监,看他还找个屁的女人!你爹敢动这种心思试试?我直接给他浸猪笼。” 易炎彬着急的上火,瞪着无辜的眼,对这无妄之拉踩很是委屈,“夫人,说他就说他,攀扯我作甚?你在营里就学了这些混账话?兵法呢? 这时候得用兵法,你直接冲上去打人就是送人头,会害得我方溃不成军,有理变成无理,你也会落得个军法处置的下场,所以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黎浅浅珍而重之的再次抱紧刘銮顺,“从长计议?我们家唯一有脑子的就你一个,勉强加上远在桂林郡的你爹,但他远水救不了近火。就这,咱耍嘴皮子耍的过有那么多文官相帮的右相么?扯皮扯来扯去,到了最后,受委屈的还是我们闺女!” “所以,还是趁着他们不清楚情况,我们杀个回马枪,回去剁了那负心汉。”语毕,黎浅浅总结性的用右手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干净又利落。 娘子说得竟然有几分道理,易炎彬觉得自己竟是有些动摇了…… 第448章、不怕 不过,易炎彬坚持,打架是不对的,“战场上杀敌是功劳是荣耀,在京城杀人是要偿命的,我们闺女是苦主,找齐证据,告陆铖泽,尽量不把右相扯进来,我们在想个法子,让右相舍弃了陆铖泽,这个官司还是好打的。” 听话只捡听得进去部分的黎浅浅,脖子一横,“我怕杀人么?我怕偿命么?别人都这么欺负我闺女和外孙了,我就因为害怕偿命不打回去?我这条命还能活几年啊,痛痛快快替孩子做个主,都不行?” “夫人,孩子才找回来,你就要去送死,你考虑过孩子的心情么,你就不想多陪闺女几年么?报仇也不是非得直接冲上去杀人的,也不是非得报官的,我们可以玩阴的嘛,先弄清楚京城的势力,摸清楚右相的人,布局几年,一步步来……” “布局几年?一步步来,你不如说右相年龄比我们大,熬死右相得了!” 易炎彬又疼的解释,“这是策略,这是阴谋,不是靠年龄去打胜仗。” “说得好听,计划做出来了么,做了几个方案了?” 涣然间,易炎彬觉得自己似乎被夫人套路了,“这……这不是在构思了么,就差摸底了,有大概的方向就好办了……” “没计划说个屁,男人就会玩虚的。” 柳茹月,“……” 看看爹,又看看娘,他们一人来一句,却也不是要命的吵架,都是在为她着想。 “那个……爹娘啊,你们别争啊。” 女儿开了口,易炎彬眼神一亮,毕竟他有理,“对,刚才还说让闺女评评理,看谁的办法更好呢,我们倒是自己先吵上了,问问闺女的意见。” 黎浅浅觉得闺女能一个人千里跋涉孤身上京城,开食肆赚钱,胆子一看就大,肯定支持她,“闺女肯定支持我,一刀卸了他!” 被两双期待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柳茹月有点能理解永庆怕她问话时候的心情了。 “还是告状吧,去应天府告状,稳妥一些。”柳茹月没敢说告御状,怕两人担心。 易炎彬欣慰的抹了抹眼泪,“真好,闺女继承了我们两夫妻的所有优点。” 有被内涵到的黎浅浅握了握拳,有点手痒,“像你,孬。” 易炎彬据理力争,“孬的话,连告状都不敢,闺女还是有勇气的,至少她没想和负心汉凑合过日子。” “也是。”黎浅浅终于开心了起来。 哪怕没有江嵩的安排,作为弱势的一方,也只能期盼北昙法理公义。 现在有了江嵩的掺和,有了黎家的鼎力相助,柳茹月觉得告御状更能达到目的一些。 她死过一次了,知道陆铖泽的渴望。 简简单单杀了他,并不会产生任何报复的快感。 也没时间给她慢慢布局,她强大的同时,陆铖泽接收的右相势力也会更多,到时候就是比谁更强的快了。 而黎家随着外公年龄增大,只会逐渐越来越弱。 若右相真那么好对付,江嵩能现在还不动手?还得找她这个切入点,还得找黎家绊住右相? 所以,答应成为江嵩的棋子,柳茹月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江嵩其实都可以不告知她,设计她去告御状,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也行的。 告知了,让她做选择,其实已经不错了,被利用的对象,很多都是稀里糊涂就被牺牲掉的,她至少,还知道了,还能提前做些准备。 因着柳茹月为将来报复负心人计划定了调,黎浅浅和易炎彬也就不争了,孩子长大了,他们也尊重她的决定。 其实主要是二比一,家庭会议中,黎浅浅认输。 一家人又叙了会儿旧,主要是两口子说了说柳茹月小时候的事情,柳茹月也说了说自己在陆家的生活。 到了京城的事情,柳茹月基本很少说,最多就说说食肆的事情。 听到两口子说,刚才去右相府闹了一顿,柳茹月心里吓了一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江嵩突然催她去告御状了。 这事儿,不管太后那里,还是她身份快暴露这个情况,都拖不得了。 还好,爹娘也聪明,闹了一番出来后,甩掉了尾巴,直接找到了苗娘子这里让她来找自己见面。 黎浅浅很是不舍和闺女分离,但是他们也知道,孩子还被人盯着,不能消失于人前太久,避免引人怀疑。 柳茹月回了食肆,把该交代的事情一一给莺歌、巧燕、翟宁安排妥当。 到了江嵩安排好的前一晚,果然锦衣卫的人就将三个闺女秘密送到了食肆来。 三闺女还没见过她呢,哭得最是伤心,说着一路的辛酸苦楚。 母女四人哭作一团,但柳茹月觉得这是幸福的眼泪,至少……比上一世有盼头多了。 今年,真的能过个团圆年了! 冬季里,夜长。 第四日寅时,还不到上朝的时候,纸醉金迷的青楼还未打烊。 屋檐、街道、树梢都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白雪,雪绒花缓缓飘在食肆后院驶出的马车盖上。 因着前两日的安排,莺歌、巧燕都呆在家里,不许跟她去。 莺歌站在轻歌曼舞的芸瑛坊最高层上,不敢披艳丽的大红披风,拉着黑色披风立在风雪里,偷偷看着马车在昏昏然的马灯照耀下艰难前行。 巧燕,躲在门后,许愿一切顺利。 黑暗里,有黑影移动,不过很快就那黑影就没了动静。 柳茹月知道有人监视自己,还不止一方势力。 但她不害怕有人绊住自己,被锦衣卫利用,但锦衣卫也会保护她。 今天,她要赶在大臣上朝的前叩阍,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敲响皇宫门口的闻登鼓。 带上孩子虽是无奈之举,孩子不该跟着受告御状的罪。 但只有孩子暴露在大众面前,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如果现在还藏着孩子们,孤身一人的她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也无法刺激陆铖泽露出惊慌。 到了朱雀街尽头,柳茹月下了马车,孩子们也跟着下来了。 翟宁不敢说话,害怕说了不吉利的话影响大家的心情和彩头,沉默的赶走马车。 “你们害怕么?”一张口,就是一阵白茫茫雾气。 “不怕。”三个孩子,异口同声。 第449章、击鼓 “你们会怨娘亲告爹么?” 大闺女一双水眸闪烁着恨意,“他都不配做人,哪里配当爹。” 二闺女捏紧了拳头,“早就该告他了。” 三闺女灵动的眸子此刻也闪烁着坚定目光,摇了摇头,“怎么会怨娘呢,带给我们痛苦的不是娘啊。” “好,我们过去吧。” 朱雀街的尽头,就是皇宫大门口的广场。 来上朝的官员会在广场口下马车,然后按照官职大小排队入宫。 这会儿离卯时还有半个时辰,也就稀稀拉拉来了一些有急事、睡不着、早起,又职位不高还怕迟到的官员。 看到一大三小身影朝着皇宫过来,一开始还没多想,只当是姑姑带着新采买的小宫女们进宫。 可是渐渐的,他们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走的方向,似乎是……皇宫外的闻登鼓!!! 天,今天他们是要亲眼见证告御状了吗? 若不是遇上当地父母官解决不了的案子,谁愿意越级告御状? 御状不是那么好告的,皇帝是那么好见的? 也为了避免百姓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告御状,北昙律明确规定,从敲闻登鼓到见到皇帝中间,告状者得滚铁钉板、踩火炭。 这就是庶民想见天子得付出的代价。 只有经受得住考验的人,才能得见天子。 凡是家里有点关系的人,都不用亲自告御状。 所以,她肯定是要告官的。 就是不知道要告的是外地父母官,还是京中的高官权贵了。 看热闹是天性,哪怕这些够资格上早朝的大臣品级都在五级之上了,这也不妨碍他们朝这一大三小围拢过去。 至少,先看看认不认识,会不会牵连自己。 因着国律规定,哪怕没人敲鼓,每日也是有羽林卫轮流看护的。 在灯笼的照耀下,闻登鼓散发着暖洋洋的色调,红皮似是在警告着告状者一会儿流的鲜血比这还艳还浓。 无人有权阻碍敲鼓者,大家都在一旁偷偷打量。 妇人和孩子都穿着绣花披风,帽檐遮盖了大半张脸,看不真切她们的容貌。 她们不说话,浑身上下都流淌着沉重的气息。 终于,那妇人抽出了鼓槌,毫不犹豫的奋力往鼓面一锤。 “咚” 似敲在了心坎上,依稀有些困顿的大臣们一瞬间精神了。 “咚” “咚咚,咚咚咚……” 击鼓的节奏越发快了,所有人都能从鼓声里感受到她的愤怒、无助、和悲伤! 这一声声鼓点,犹如平静的水池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一圈圈往外荡漾开来。 宫人惊慌的从皇城城墙上俯首往下看去,“快去通传,有人敲闻登鼓告御状!” “火炭、铁钉床赶紧备上!” 柳茹月不知道自己的击鼓,都吵醒了谁,伴随着她奋力擂锤,遮着头部的帽檐滑落。 “是十娘!” “是那个做菜的十娘!” 有眼尖的老饕的认出了柳茹月,面上皆是惊疑不定之色。 “她有什么冤屈?” “莫不是去某个大臣后院做菜的时候,受了欺负,来告御状?” “我看不是,若是那样,她带着三个小孩子来作甚?” “咦?十娘只有两三岁的儿子,哪里来的这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一时间,猜疑在大臣们的心中不断发芽。 有认识十娘的大臣,心中满腹疑问,却不敢上前攀谈打听,就怕惹祸上身。 皇宫甚大,但消息灵通的宫人们,还是把消息尽职尽责的传到了各自的主子耳朵里。 当右相急匆匆赶到广场的时候,早已经人山人海。 没有大臣敢靠近柳茹月,他们规规矩矩的排着队,等候进宫。 赶来看热闹的百姓,则是将朱雀大街围的水泄不通,起床晚的大臣,马车都过不来,只能下车疾跑。 哪怕人再多,柳茹月母女四人都是最显眼的,她们周围三丈内,除了守鼓的两个羽林卫,再也没有旁人。 所谓泾渭分明,不过如此。 到了此刻,右相敢肯定十娘就是黎家女,不过,他是真没想到她竟然会选择告御状。 事情有些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以为,哪怕黎家得到了十娘身后势力的提醒,肯定了十娘的身份,最多就认回她,然后在朝堂上找陛下告状。 朝堂上最能言善辩的大臣都是他的狗,如此一来,他有本事大事化小,把这个事情搞成一个夫妻矛盾,让别人都掺和不了。 大源帝不过傀儡罢了,到时候还不是看大多数大臣怎么说,右相总是能把损失弄到最小。 可是告御状就不一样了,告御状是全民狂欢,全京城的百姓都会关注,百姓能给皇帝壮胆,百姓比官员多多了,他能操控自己的下属,却没办法操控全京城的民意。 虽说也不是一点操作空间都没有,但是…… 比关着宫门,在朝堂上,只与黎家扯皮难很多很多。 古朴大气又充满威严的宫门终于缓缓打开。 一行御林军鱼贯而出,搬来了铁钉床,以及还在大缸里烧得火红火红的碳。 身穿银白色太监服的一个中年太监拿着佛尘,目不斜视的走到离柳茹月跟前,距离一丈处站定。 “你确定要告御状?” “是。” “你且看好,铁钉床,碳火的威力。”太监挥了挥佛尘,立刻就有御林军抬着一头被绑好的白羊过来。 他们用力一扔,白羊逃无可逃,啪的砸在了铁钉床上,一时间惨叫声急促响起,白羊被闪着寒光的利刺扎了二三十个窟窿,血色在白毛上晕染开。 一时间,只听得到人群里传来害怕的抽气声。 白羊的惨叫声逐渐转弱,可怜的羊儿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抽搐了几下后,彻底不动了。 围观的百姓和官员们,都确定了,这铁钉床并无作假可能。 御林军将死透了的白羊抬起来,用棍子穿过绑着的羊蹄,悬挂在盛放火炭的大缸上方,流淌着的鲜血没一会儿就被烤干了,白毛一根根燃烧起来…… “皇宫里的东西,不可能是天桥下那些耍杂技弄的假货。” “这妇人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来告御状。” “这铁钉床那么长,滚过去还能有一块好肉么?” “这一大缸碳火,一会儿铺开来,得多长啊,走过去,这脚都得废了。” 第450章、铁钉床 议论声在人群里响起,并不影响太监的发问,“还确定,要告御状?” “是。” 柳茹月拉着三个孩子朝着城门上方跪下,方才她已经看到明黄色的身影落定,代表天子身份的华盖已经在上头撑开。 掏出怀里准备好的状纸,高高举于头顶,大声道,“民妇柳茹月,蜀地屏县人士,乃当朝右相女婿、刑部郎中陆铖泽发妻,他……” 话还没说完,已经有聪明人猜到她要告什么了。 陆铖泽都是右相女婿了,而她带着三个年龄那么大的孩子,一看就已经成婚多年,所以……右相这是多年的狐狸被吃软饭的骗了闺女了?! 知道与自己无关,好多官员都心下一松,更是有右相敌系的,皆是幸灾乐祸的看着站在最前排右相的背影。 “陆铖泽为了娶右相之女,指使婆婆黄氏、二弟陆铖康在上京路上,杀掉民妇和四个孩子,民妇被他们亲手扔下吴江……陆铖康贪财,将孩子们卖给了人牙子换了银钱……现在陆铖泽为了遮盖他做的丑事,依旧在找杀手杀我,请皇帝陛下为民女做主!” 两世的性酸苦辣和仇恨,在此刻给足了柳茹月勇气,字字泣血、声声悲。 三个女儿也历尽千辛,纵使被这么多人看着,她们也不怕,因为娘在她们身边,娘这么做是为了她们,她们不能退缩,不能给娘丢脸。 “请皇帝陛下为娘亲,为弟弟妹妹们做主!”孩子们清脆又隐忍的声音,伴随着哽咽,让许多人跟着难受起来。 “天哪,右相女婿竟然是个陈世美!” “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沈曼青,竟然被骗了婚,真是活该啊,谁让她鼻子长在眼睛上,老用鼻孔看人,就她聪明、就她有见识似得,结果选了个什么玩意儿。” “没想到啊,这十娘竟是陆铖泽的发妻,我记得他们在京城也见过的啊,这么久了,陆铖泽真要找杀手杀十娘,十娘当真还能活到现在?” “我看啊,这是针对右相的阴谋。” “我觉得是真的……” 大家伙儿的议论丝毫不影响流程的进行,太监收下了状纸,转身进了宫门,上了城楼。 不一会儿楼上再次传来他的声音,“今儿早朝延后,圣上仁慈,体恤柳茹月的坎坷遭遇,允了你的请求,只要你经受住了上天的考验,皇帝陛下自然为你做主,且开始吧!” 柳茹月站起身,解开披风的系带,又伸手解开了厚厚棉衣的盘扣。 告御状的人是没有尊严的,想要天子泽被,就得以真诚和尊严来换。 告御状者必须脱掉所有外衣,只剩单薄的中衣,相当于脸面全无,失了体面,哪怕赢了官司,在外人眼里,也形同于失了贞洁一般。 但柳茹月不在意这些,她不这么做,孩子们怎么能活,陆铖泽不会让他们或,锦衣卫也不会放过他们,黎家也依旧会走上上一世全家覆灭的结局。 用她一人的名声,换来孩子们的未来,换来黎家的存活,让陆铖泽这个负心汉身败名裂,在她看来,很划算。 坏人,就该受到国法的惩处。 思索间,一件件厚衣落在地上,只剩下了单薄的白色中衣。 此刻,还有宫中嬷嬷上前,从上到下的用铁棍敲击了一遍。 众人没有听到异常的碰撞声,证明她衣服内没有穿戴作弊的铁片。 嬷嬷退开,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柳茹月身上,雪花黏在了她的发梢上,单凭这天气,站两刻钟都能冻死人,她这单薄的身影不由得让人担心她根本无法坚持下来。 柳茹月也明白时间拖得越久,光寒冬天气都能杀死她。 她毫不犹豫,直接走到宽6尺长6丈的长条形铁钉床最前方。 孩子们跟着跑了过来,柳茹月转头,对上了三张紧张又害怕的小脸。 孩子们都在身边,真好! 柳茹月笑了笑,上前带着三个孩子背过身,“《三字经》还记得么?” “记得。”三个孩子异口同声,乖乖回答。 也面露疑惑,这会儿子,娘亲提这个做什么。 “好,现在开始,你们背《三字经》,不要停,最多三遍,娘亲就回来了,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回头看娘啊,你们的声音可以给娘勇气的哦!” 雪慧和雪汐都想说什么,被红着眼的雪蓉拦了下来,她一手拉着一个妹妹,哽咽着轻声道,“妹妹乖,和阿姐一起背,人之初性本善,预备起……” 阿姐的话,两个妹妹自是听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孩子们背的很顺畅,柳茹月摸了摸她们的脑袋,绕过她们,深呼吸一口气,抛开诸多忧思,往铁钉床上躺去。 疼…… 密密麻麻的疼,就像落进了松叶林里,躲不开,逃不掉,她还是得拼了命的扭动身子,让自己滚动起来。 滚得越快,停留的时间越短,受苦的时间就越短。 其实这样的疼,也不是不能忍受的。 这样的冷,能有被管家每日赶去冰河里洗衣服冷么? 铁钉扎的疼,能有无情烈火灼烧的疼么? 流什么泪啊,孩子们都在还呢,她不想孩子们再被害死了,再也不想抱着孩子无能的死在大火里。 上一世,孩子们吃得苦不比她少的。 滚个铁钉床而已,不过皮肉苦,都没有伤筋动骨,雪汐可是被砍了手,流血而亡,这铁钉不过扎的密了一点,都不深,都没扎到骨头…… 可是真的还是疼的,她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正面反面侧面,一遍遍的滚着刀。 她疼的想哭,想叫,可是耳边还能听到孩子们的声音,她们背到哪里了呢? “……群弟子,记善言。孟子者,七篇止。讲道德,说仁义……” 她们还在背就好,背的很好,这说明她们没有转头来看她。 这很好,她不能停下来,她不能哭,不能叫,会吓到孩子的。 她此刻都有些后悔带着孩子们来了,可是不带着孩子,孩子们会更危险。 江嵩不会保护她的孩子的。 她来告御状,右相就能派人去杀她的孩子,让她死无对证,到时候盖她一个诬告人的疯婆子的帽子。 孩子,还是得带在身边才安全。 在众大臣面前,在天子眼皮子下,孩子们才是最安全的。 第451章、火炭为毯 哪怕她过不了考核,死在了钉床上,孩子们也过了明路了,会有很多人盯着右相的,黎家也会接回孩子…… 流的血有些多了,她的思绪有些飘忽,她似乎看到了熟悉的人。 看到陆铖泽急匆匆跑来,还在雪地上摔了一跤,他那双眼,恨不得活刮了她,恨不得她就此被铁钉扎死。 她看到了南宫霖惊讶的表情,似是没想到她竟会告御状。 看到了在宫门口率领御林军的岳无逸,他这样狂妄又自大的人,竟然会偏过头,看不得血腥? 也看到眼神毫无波动的江嵩,他带着锦衣卫从她跟前路过,入了宫…… 她似乎还在人群里看到了想要冲进来的母亲,被父亲捂住眼,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劝说着什么。 尖利的铁钉,与白雪大地融为一片,她根本看不清楚还要滚多少尺才能滚到尽头。 只觉得满天满地都是利刃,将她团团围住,无限的往前延伸…… 嘭 她摔在了地上。 没有人来扶她,没人敢来扶她,这是上天的考验,是天子的考验,任何人来帮她,都会让这场考验失去意义。 摔得有点疼,但这对于柳茹月来说却是好事,这代表铁钉床滚完了。 落在雪地上,她竟是一点都没觉得冷。 鲜血已经布满全身,也带着温热滚出来,替她赶走了寒冷。 但裹着雪的冷风一吹,又会让她每一个扎破的地方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还行么?” “她若再不站起来,会被冻死的。” “冻死也是命,代表她扛不住老天的考验。” “你们善良点吧,我希望她能再次站起来,她若是没了,这三个娃可怎么办?” “也是,右相府怕是不会替女婿养发妻的孩子。” “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连上天给的考核都撑下来,说不定她就是在诬告,是老天在惩罚她,不让她活下来给右相府泼脏水。” “右相矜矜业业为百姓,对手找不到他的错处,就拿人家女婿来做文章,说不得就是假的……” 诬蔑? 假的? 不,她必须爬起来,必须活下来,不然她死了,就真的会被说是天罚了。 轻微一动,浑身都会疼。 脑袋也昏昏沉沉。 柳茹月双手手肘撑地,咬碎银牙站起来。 “她站起来了!” “还有踩火炭呢,她能坚持下来么?” 岳无逸真想立刻就让人把大纲里烧得红红的火炭倾倒在地上。 要倒火炭的空地,早已经被宫人清扫干净了皑皑白雪。 但早一刻把火炭倒下去,就能早一分凉下来。 但没有命令,他不能倒。 “柳茹月,还能走火炭么?” 宛如来自天上的问话,柳茹月仰头,对着城头点了点头,“走。” “倒火炭!” 命令刚下,岳无逸便迫不及待的挥旗,五个御林军抬起大缸,倾斜着口子,边跑边撒,撒的很均匀,就像在地上铺上了一层闪烁着金星的红地毯。 百姓堆里,不知谁感叹了一句,“皇宫里的碳,真好看,都没烟的!” “烧得也旺,看啊,寒风一吹,烧得更旺了。” “踩上一脚,肉都熟了吧,要是用民间的碳火就好了……” 这些声音,柳茹月都听不到,她脑袋里只剩哐当哐当响,她搜索着孩子们的声音。 “……朝于斯,夕于斯。昔仲尼,师项橐。古圣贤,尚勤学……” 原来到这里的,但她不知道这是第几遍。 她在钉床上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停下来歇了歇。 她得抓紧时间了。 碳火好,这是冬天,有了碳火,就能赶走寒冷了。 柳茹月脑子里乱哄哄,她脱掉鞋袜,踩在了明灭的火炭上。 “呲啦” 再放上一只脚,“呲啦~” 百姓夸赞不已的炭火,终于冒烟了。 柳茹月疼得小腿肚直抽抽,觉得脚板心上的皮都烫得缩在了一起。 一步一步,再一步。 她走得偏偏又倒到,因为实在太疼了,哪怕不是火炭,只是铺满这么多鹅暖石,也是硌脚的。 雪蓉方才也担心娘亲疼得叫出声会吓到妹妹们,伸手让她们用手盖住了耳朵。 虽说不可能完全盖住声音,但她希望姐们三人不给母亲添乱。 呲啦呲啦的声音,让雪蓉不看都能想象娘亲踩在火炭上艰难行走的模样。 她背诵的声音更大了,她要给娘亲加油鼓劲。 雪慧雪汐蒙着耳朵,在围观者嘈杂的声音中,不太能听到呲啦的声音,但她们闻到了火烧肉的时候才会有味道。 眼泪啪啪的往地上掉,心疼得声音都跑了调。 不知不觉中,她们两也提高了声音。 骤然增大的三个孩子带着哭腔的背诵声,让一些看热闹的人感到羞愧,停止了恶意的猜测和遐想。 人群里,向来坚强的黎浅浅哪里看得这些,一口气堵在胸口,晕倒在了易炎彬怀里。 易炎彬搂着夫人,将女儿受苦的模样,还有三个外孙女深深的看了一眼,又遥望着站在右相身后,一脸冷峻的陆铖泽,咬了咬呀。 他不知道为什么说的好好的女儿,突然变卦,不是去应天府尹告状,而是来告御状。 女儿什么都不和他说,他也才到京城获得的消息不多,但他猜得到个大概,女儿这是不想把黎家拖下水。 作为父亲,他应该做女儿靠山的,却反过来被女儿护着。 将黎浅浅交给了身边嬷嬷,“好生照料夫人,带她回家。” “姑爷,你到哪儿去?” “去办件事,在夫人醒来前,我就能回来。” 黎浅浅身边嬷嬷还从未见过这样浑身散发着暴躁怒意的姑爷,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在家将的护送下,带着黎浅浅先回府里。 看热闹的、看笑话的人不知凡几,看客的心情自是不同的,唯有陆铖泽的心情与所有人都不同。 在被右相派回来的人通知他柳茹月在告御状的时候,他就已经吓懵了。 用最快的速度骑马到了朱雀街尽头。 那个女人面色沉静,唯有雾沉沉的双眸装下了冷月寒星,她恨他,她要他不得好死。 是啊,当初猜测她可能是柳茹月的时候,就知道她做的这一切应该都是为了报复他了。 只是他不信那个蠢笨的村妇,能在短短时间里变得长袖善舞、经营有道罢了。 第452章、你和我娘是 他也是四年后,第一次看到孩子们。 曾经看到他就甜甜的唤着爹爹扑倒他怀里,渴望他拥抱的孩子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防备。 他不知道应该咬死了不认柳茹月,说她是假的柳茹月对自己更有利。 还是冲上前去哄她和孩子,说一切都是误会,让大家以为这不过是他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更好。 承认了她是柳茹月又怎么样呢,反正沈曼青又不是公主,他不存在欺君的情况,他无论如何也不是戏文里被砍了头的陈世美。 在陆铖泽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柳茹月成功的走完了六丈长火炭铺成的地毯。 滚铁钉床、踩火炭,不亚于上刀山下火海滚一遍。 此刻柳茹月只觉得浑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踩在雪地里,她都能觉得舒服。 “柳茹月已经过考验,皇帝陛下接下这案件,陛下仁善准许太医给柳茹月救治,御林军把她抬去太医院吧,……众大臣进宫,两刻后准时早朝,……宣陆铖泽进宫听审。” 众臣,“陛下仁慈!” 柳茹月头昏脑涨的滚在地上叩头,“谢主隆恩!” 早已准备多时的岳无逸,跑上前来,将身上的红色披风取下,将浑身是血,神志不清的柳茹月裹在当中,原地抱起,随后转身放在了御林军抬来的担架上。 雪蓉带着两个妹妹,抱着娘亲的衣物,也跑了过来。 看着担架上一脸惨白的娘亲,三个孩子急忙将衣物往柳茹月身上盖去。 雪蓉和雪慧上前,一人握着柳茹月一个脚丫子,希望给她捂热一点。 伸手一摸,才发现娘亲的脚底板早已经烤成了焦炭。 强撑着一口气走到火炭尽头的柳茹月,跪拜谢恩后就彻底陷入了昏迷,被碰到脚板心,疼得昏迷中也呜吟了两声。 两个孩子松开了手,只是将衣物拉下来,盖住了娘亲的脚,“娘……不疼了……一会儿就好了。” 岳无逸红着眼,扫了柳茹月一眼,这女人一如既往的倔强啊,不通知一声就胡来,若是说一声,他这边至少能提前做些准备,让她少受些罪。 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担架小跑着跟从的三个孩子,他这就是她的孩子么,知道疼娘,就是好孩子。 “思媛,你想你娘早些被救治,就带着思璇、思彤在后面跟着,在这里扶着担架,会影响羽林卫带她去太医院的速度。” 雪蓉仰着小脸,看着面前牛高马大,一脸凶相的男人,她自是想跟着娘的,但也知道他说的对。 娘亲告状的时候说过姐妹的名字,但都是原名,这个男人知道娘亲给她们取得新名字。 雪蓉松开了手,“妹妹,听他的,让他们先把娘带去太医院。” 雪慧、雪汐哪有不听阿姐话的,恋恋不舍的松了手。 没有了她们耽搁,果然身强力壮的御林军抬着担架跑的虎虎生风,担架还一点都不颠。 三姐妹根本不敢让娘亲脱离自己的视线,她们最害怕的就是和娘亲分开了,泪都不敢抹,跑步追了起来。 “你们三个,背着小姑娘跟上。”岳无逸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但也看得出三个孩子跑的很吃力。 他不陪着柳茹月去太医院亲自盯着,又害怕右相从中作梗。 让别的人照顾三个孩子,他也害怕右相对孩子不利。 那能怎么办,他和柳茹月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她的孩子,他也只能一并照顾了。 被点名的三个御林军,呆愣了一瞬,岳爷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不过身为御林军,他们自是听命令的,立刻蹲下,把后背漏给了三个小姑娘。 三姐妹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待遇,她们的爹都没背过她们呢,一时间,她们傻在当场,忘了动作。 对于岳无逸来说,执行皇令犹如急行军,这三个小姑娘的反应真的是延误军机,得挨板子的。 但面对着三张与柳茹月肖像的脸,他最终还是柔和了声音催促,“快点上啊,不想跟上你娘了?” “想!” 三姐妹立刻往御林军背上爬去。 三个孩子根本不重,岳无逸很快就带她们追上了担架,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太医院。 宫门口告御状的事情,宫内早就传遍了。 没当值的去看了热闹,当值的也被人说过这事儿。 柳茹月一到太医院,太医就让等候多时的医女上前为她擦洗,包扎。 三姐妹想进去,却被太医拦在了外头。 雪汐年龄小,流浪的时候也受过不少苦,并不爱哭,但娘受了伤,她根本忍不住。 看着妹妹哭,雪慧想安慰两句,话还没说完,自己也跟着哭上了。 雪蓉作为大姐,这时候她得撑起来,哭又解决不了办法,她不能哭。 陌生的太医院,谁也不认识。 娘若是有个万一,她该怎么联系翟姨和莺歌姨。 她掐着手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四处打量,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少,眼里透露着关切的只有……那个冷面将军。 想起他都能叫出姐妹三人的新名字,雪蓉走到扶刀而立的岳无逸身边,仰着头打量他。 娘连这么秘密的事情都能告诉他,他们关系应该不错吧。 感受小姑娘审视的眼神,岳无逸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慌。 垂头瞪了雪蓉一眼,“你不看好两个妹妹,看我作甚?” 有点凶,但他也是为了提醒她看好妹妹,是个好人。 雪蓉鼓起勇气问道,“你和我娘是……”什么关系? “是什么是?小小年纪,别乱拉关系,我和你娘能有什么关系,我们不熟,一点都不熟。” 她才告了御状,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他可不能现在就暴露自己和柳茹月是一条船上的关系。 那样的话,他以后就不好后台操作了。 “我在这里守着,是奉了陛下口谕,执行公务,你别乱攀扯我!”岳无逸赶紧撇清关系,还挪了挪脚,远离雪蓉。 他又看向之前背了孩子的三个御林军,“你们三个,守好她们,她们可是告状之人的女儿,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陛下问起来怎么办?” “是!”话,他们都听到了,告御状可是全民关注的大事,更别说这事儿还牵扯到了右相。 右相的手能伸多长,他们岂能不知道,孩子肯定要保护好。 当值便是御林军,下值就是家里二世祖的三个御林军,只好乖乖走到三个孩子身边当老妈子守着。 雪慧雪汐被岳无逸冷漠的撇清态度膈应得难受,拉着雪蓉的手,“阿姐~。” 雪蓉却不似两个妹妹难过,有什么好难过的,一看就知道这个岳无逸是想暗中保护她们嘛,不是那些落井下石的人。 第453章、面圣 雪蓉乖觉的不再去和岳无逸说话。 “收着。” 一个瓶子被塞到手里,雪蓉看着已经扭开脸,面无异色的岳郎将,“这是什么?” “补气血的,你娘或许用得着,不用扔了也行。”看到有过来,岳无逸挎着刀,就走开了。 真是个怪人。 琢磨着话里的意思,雪蓉悄悄将瓶子收到了怀里。 岳郎将那提防的模样,让她雪蓉也谨慎了起来,不再找他询问。 回到两个妹妹身边,一手拉着一个妹妹,安静的等在门外。 看着医女进进出出,一盆盆的血水被拿出来倒掉,已经千疮百孔的看不出原色的里衣也被拿出来烧掉了…… 待得医女唤她们进去的时候,柳茹月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脖子以下没有一处好。 但擦了药,缠上了绷带,也穿上了干净的衣服。 脚底被碳烧焦的部分,也被仔细的剪掉坏皮,涂上了太医院秘制伤药,凉凉的,帮她缓解了不少灼痛感。 “娘~你醒了!” 清理伤口的疼痛,足以让失血过多的她疼醒过来。 柳茹月扭头看着三个闺女,欣慰的想伸手摸摸她们,但手臂也包扎的硬邦邦,根本抬不起来。 雪蓉主动上前握着她的手掌,“娘,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不用了,方才医女已经给我喝过水了。”柳茹月强撑笑容,发现三个孩子眼眶都红红的,眼神也充满了懊悔。 她担心孩子为此自责,紧了紧手,“刚才,娘亲有听到你们背的三字经,背的很好,是你们的声音,支撑娘坚持下来的,以后也要好好念书哦!” 雪蓉,“嗯,娘亲。” 雪慧,“娘亲,你疼不疼啊?” 雪汐,“娘亲,刚才吓死我了,你满身是血,我好怕啊。” “乖,娘没事的,老天都知道我们的冤屈,在帮咱们呢,所以娘身上的伤看起来严重,但不伤筋动骨,养一养,很快就好了。” 嫩白的小手,轻轻的触碰在柳茹月的唇上,雪慧唯恐弄疼了母亲,“娘亲,你脸无血色,看着惨白的很,不要说话了,躺着好好休息好不好?” 心事重重的雪蓉将目光落在娘亲卡白的脸上。 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了个瓶子,倒了两粒药丸出来,递到娘亲跟前,小心询问,“娘,这个能吃么?” 看着她手里的药丸,柳茹月也不懂医,看不出个名堂。 “这是太医给的药么?” “是把娘亲抬到太医院的岳郎将给的,说能补气血。” 太医院也有补气血的药,不过他常在军中,补血药不一定比太医院的差。 而且太医院开的药,只多是温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她一会儿还得接受问审,这补血药还是有用处的。 柳茹月伸手接过,懂事的雪慧早已经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帮着她吃下。 在孩子们的劝说下,柳茹月又睡了一会儿。 早朝一结束,柳茹月已经清醒过来,能熬得住问话的消息就递了上去。 圣令一一传来,太监敲门而入,“柳茹月,陛下宣你上殿问话。” 面圣可不能蓬头垢面,哪怕方才还受了刑,柳茹月也得起床,接受宫人替她梳妆。 大源帝考虑的也周到,依旧让御林军把柳茹月用担架抬到了大殿外。 不然柳茹月是很难靠自己走进去的。 最后的十丈路,柳茹月还是只能靠自己走进去。 撕裂的痛感从脚板心直冲头皮,孩子们跟在身边,柳茹月也不敢露出异状。 只有跟在身后的雪汐,看到娘亲的袜子又被血浸透,但她谨记娘亲的话,面圣的时候得安静,不能说话,不能吵闹,不能哭出声。 她咬着唇,跟上了扶着娘亲的姐姐。 早朝已结束,大臣们没有一个离开的。 大殿里站满了人,气氛凝重,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尤其右相一派之人皆对柳茹月怒目而视,而其他找过柳茹月上府做席的官员,要么垂着头假装不认识,要么用质疑的目光打量着她。 孩子们还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被这么多不怒自威的大官瞪视下,怯生生的环在柳茹月身侧。 四人踩在光可鉴人的青玉地板上,进了内殿,前方早已经跪了一人,只看背影便知是陆铖泽。 孩子们也看到了他,皆是垂泪含冤的望着他。 走到他身侧,柳茹月带着孩子们跪了下去,以头触地,“民妇柳茹月,拜见皇帝陛下!” 三个闺女也有样学样,“民女陆雪蓉,拜见皇帝陛下!” “民女陆雪慧,拜见皇帝陛下!” “民女陆雪汐,拜见皇帝陛下!” 这一个个名字,许多假装不在意的大臣没忍住偏头把目光落在三个孩子身上,又去看陆铖泽。 似乎是想试试,能不能看出什么父女相似之处。 不过大源帝还没说平身,孩子们也没抬头,端看个侧面,也瞧不出什么。 只是,他们发现右相女婿那表情倒是有趣。 朝堂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们,不管刚正不阿、还是左右逢源者,此刻皆是互相交换起来眼色。 民告官岂是那么好告赢的,柳茹月一介民妇,就想告右相女婿,简直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陆铖泽杀妻杀子这事儿哪怕是真的,也能审成假的。 陛下哪怕想借着此事削右相势力,替这妇人做主,也没能力。 “抬头回话。” 民告官,只能跪着回话。 更别说,面见天子,柳茹月也是不得平身回话的。 柳茹月撑着跪直,垂着眼谢恩。 此案来龙去脉已在柳茹月递交的状纸上看了个清清楚楚,大源帝坐在龙椅上,面上看不出悲喜,直接破题,“陆铖泽,你可认得面前四人?” 穿着官袍的陆铖泽,抬头看了一眼右相。 他是十分不相认下柳茹月的,但上朝前,岳父短短两句话提醒了他。 以往岳父的分析历历在目,他知道柳茹月现在敢来告御状,肯定做了完全的准备。 若不认账,柳茹月那边肯定能拿出很多证据证实身份,到时候撒谎的人就成了他自己了,再次基础上他就会失去大众的信任。 “回禀陛下,认得。” “嚯~” “啧啧啧!” 一声回答,满堂诧异。 第454章、颠倒黑白 不过转一想,陆铖泽这么回答也并无过错,柳茹月开了食肆,认得她的人不少,她还去右相府做过席,陆铖泽认识她就更不奇怪了。 他们冷静下来,继续往下。 大源帝虽是傀儡,却也不是不懂如何由浅入深问话的昏庸之辈,“柳茹月可是你发妻?” 谨记岳父大事化小,一定要把杀妻往后宅不宁上引去,搞成闹剧是最好的。 陆铖泽回答的小心翼翼,“不敢欺瞒陛下,柳茹月是我娘打小捡回家的孤女,自小当作童养媳抚养在家中,并无三媒六娉,并无媒妁之言,并无婚书,所以,柳茹月是我的女人,却并不影响我后续娶妻,只是有些对不住曼青了。” “高明啊!”有大臣没忍住,在列队里小声夸赞了起来。 “虽说认下了与柳茹月的关系,但……算不得正经正室,于大户人家来说,不过是个通房罢了。” “但童养媳也是受北昙律法承认的媳妇,不然怎么叫童养媳呢。” “这柳茹月一个回答不好,还会被说无情无义,恩将仇报啊,毕竟是陆郎中的娘把她救回家,抚养成人的。” 柳茹月也知道,陆铖泽可不是吓唬一下就会认怂之人,哪怕他现在还没上一世多年后的城府与老谋深算,但他现在也是受到右相提点过的刑部郎中了。 虽说这句话在意料之中,但柳茹月还是忍不住为他的无耻感到反胃。 也为自己坚持告御状的想法,感到欣慰,对陆铖泽这样的人,就不能报以期望。 大源帝偏头看向对陆铖泽面露不屑的女子,心里已有结论,但还是问道,“柳茹月,陆郎中所说,你可认同?你手上是否有婚书?” “回禀陛下,民女的确是陆铖泽的娘捡回家的童养媳,虽无婚书,但成婚当日也是办了酒席,请了村人吃酒,村里里正、村长证婚的,民女在陆家也籍上有名,里正、村长都盖了章,存档于县衙。” 黄氏当年倒是想不花钱办酒,直接洞房便是,但她又不想坏了陆铖泽名声。 好歹陆铖泽当时也是童生了,黄氏也不确定陆铖泽将来是否能考上进士,留后就很重要了,若不办婚宴,从柳茹月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将来很难被先生接受教书。 有了户籍,那便是良籍,生拉硬扯也不可能是通房,勉强说是贵妾,可穷人也没资格纳妾。 不过这都有转圜的余地,端看后面的证据如何。 这事,现在做不了文章。 大源帝心念一转,又问,“陆郎中,既然柳茹月不影响你娶妻,你为何还让家人杀害她。” 陆铖泽高呼,“陛下,冤枉啊,我绝对没有让家人杀妻,柳茹月自小在我家长大,被我娘当亲闺女一般养大,平日里都不忍心她干重活儿,怎么可能会杀她。” 太多反驳的话,柳茹月还来不及说,得等皇帝问,她才能回答,但小孩子可不管这些。 雪汐恼怒的指着陆铖泽控诉,“你胡说,祖母当时亲自拦着我们,我们亲眼看着二叔把娘亲扔进吴江,祖母还想把我们扔下去,是二叔想把我们卖钱,祖母才没扔我们到吴江里的。” 小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如诉如泣,在人心上敲起了鼓。 有雪汐打头,温吞些的雪慧也开口了,鼻音很重的哭着道,“就是你让祖母和二叔杀我们的!” 雪蓉年龄大很多,知道不能在大殿上随意说话,担忧的拉着两个妹妹的手,眼神却也不忘恶狠狠的瞪着信口雌黄的“父亲”。 孩子们的情绪最是能带动人,不少大臣都为人父了,看不得这些,纷纷用你真不是人的目光看向陆铖泽。 大源帝倒是没有因为孩子们开口,训斥她们,右相家的笑话,他也是想看的。 陆铖泽抬起早已经泪流满面的脸,失望的看向控诉他的三个孩子,痛心道,“孩子们啊,祖母是有些重男轻女,但你们也不能如此编排她啊,你娘一个人哪里带的了你们四个孩子,祖母含辛茹苦带大你们,难道就因为她更爱你们的弟弟,你们就如此恨她么?” 三个姑娘只晓得爹想杀她们,想害她们,以为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就是告状了,哪里晓得爹竟会这么说来倒打一耙? 一时间,三个孩子因为爹的无耻楞了神。 “爹胡说,我们没有因为祖母更爱弟弟就恨她……” “爹爹怎么能撒谎呢?” 见三个孩子被陆铖泽搞得情绪激动,柳茹月怕她们殿前失仪,赶忙拉住她们,一一安慰,让她们冷静下来。 陆铖泽怎会放过歪曲事实的机会,“哎~,陛下,是我的过错,没有把孩子们教好,让她们在心里埋怨祖母,至于杀妻根本更是子虚乌有的事。” 目光里含着割舍不断的旧情,却又失望的看着柳茹月,嘴唇颤抖着似是难以置信愣愣道,“月娘,你怎会变成这样啊~?” 这语气,像极了累及情殇后的呢喃,是他被负了心般。 现在应该反驳他,但柳茹月想看看他到底又要怎么编谎话,谎话变的再完美,始终是假的,只有抓到他话里的纰漏,才能让陆铖泽的阴谋失败。 “当时我中了进士,被右相榜下捉婿后,就立刻修书一封回家说明了实情,娘考虑到你的心情,斟酌许久才告诉你,当时你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愿意上京侍奉正室,却不曾想,你半路上忽然反悔,带着孩子们消失了,我娘和二弟找了你许久,但他们人生地不熟,天大地大何处去寻你?只好先上京找到我再说了。” “我知道后,立刻派了人到处去找你们,我们在京城第一次见面是在粤西商会的聚会上,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我想着我终于找到你、终于找到孩子们了!可是你假装不认识我,后来我又去十娘食肆找你,你依旧假装不认识我,我也不能逮着一个长得像你的人就说是我的女人吧,月娘,你到底为什么不认我?” “你还教孩子们说这样的话,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情,难道就因为我另娶,你只能做妾了,你对我的情就变成了恨?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妒妇。” 第455章、破釜沉舟 “只是为了报复我而已,何必告御状,大闹朝堂呢?”陆铖泽用不赞成的目光,看柳茹月就像在看一个哭着要糖吃的孩子,“你若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我可以把刀给你,往我心上扎,但是茹月啊,这样一来,我是还了你的怨,却对不住我的妻曼青了。” 经他三言两句,就把柳茹月状子上的泣血冤屈都扭成了女子因爱生恨而诞生的无理取闹。 若非柳茹月重活一世,听他最后这句“我的妻曼青”,定然会心绪大乱、情绪难抑,无法再好好和他对峙。 可是现在的柳茹月,根本不会再受到陆铖泽感情的控制,他爱爱谁去爱,他爱谁当他妻随意,根本无法搅动她情绪分毫。 拉着三个意难平想要为她出头的孩子,柳茹月不屑的冷冷扫了他一眼,“你让我捅死你?你作为刑部郎中,岂不是知法犯法、引诱我犯罪?你如此视北昙律法为无物,我很怀疑你是怎么进入刑部的。” 陆铖泽,“……” 这怎么和设想好的不一样? 他说着如此深情,都愿意拿命还了。她不该哭着骂他、挽留他、控诉他、反驳他这些都是假的么,怎么来掰扯什么律法? 有些大臣没忍住垂头笑了起来,当然是靠攀高枝儿进的刑部呗。 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各家都有靠关系进入各部的小辈,但谁也不会摆在明面上来。 看着右相和陆铖泽吃瘪的样子,大源帝以拳抵着嘴,将笑意压了下去,“咳咳,柳茹月,对于方才陆铖泽的辩驳,你可有证据证明你的说法?” 柳茹月点了点头,“陛下,当时民妇并非自己带着孩子离开,我的的确确是被婆婆与二叔联手扔下了吴江,除了婆婆黄氏、二叔陆铖康和我的四个孩子可以证明这件事外,应该没有别的见证人。 但我从吴江爬上岸,是有证人的,我从吴江爬上来后,到达的第一个县城是桐县,知县县丞以及当时驻守桐县的岳无逸都能证明当时我浑身是泥,一个人到了桐县,身边根本没有带我的孩子们。” 谎言很好戳破,柳茹月就不信陆铖泽还能把桐县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买通。 而且,陆铖泽不知道陆铖康一直都在她的手里,他撒的谎越多,对她越有利。 陆铖泽也明白,柳茹月有一年多的人生根本查不清楚,他怕的就是这个。 但他也有杀手锏,“茹月,你当真要如此么,不为孩子们着想么?孩子们还小啊,将来她们还要婚嫁,她们名声你当真不考虑了吗?” 虽然别的不知道,但娘说过,这些孩子卖给了人牙子,右相派人查过,这些孩子曾卖到过什么地方,柳茹月不可能不为孩子着想。 为了孩子,这个哑巴亏,她只能认了。 看着柳茹月一瞬间眼神慌乱起来,陆铖泽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柳茹月没料到陆铖泽这么早就抛出孩子们的过去,她也没觉得这个事能在朝堂上隐瞒下来,但是越晚说,对孩子们的伤害就越小啊。 她不说,谁知道江嵩那边会用什么方式爆出来? 在柳茹月琢磨着怎么回应的时候,雪蓉跪着往前对着陆铖泽叩了一个头,“爹,您就别威胁娘亲了。” “雪蓉!”柳茹月伸手搂住雪蓉,她一直都知道雪蓉的性子,她是个敢爱敢恨,不委曲求全的性子。 “娘,你让我说。”雪蓉摸着柳茹月的手,轻轻安抚,“爹这样的人比陈世美都不如,反正你及时在培养瘦马的私宅找到了我,我名声坏了也是被爹和二叔、祖母害得,不是娘的错。” 雪蓉也跪着对陆铖泽叩了个头,“爹,我们很感谢二叔没听你的话,没直接把我们都杀了,而是把我们姐弟四人卖给了人牙子,我被卖给了纪宁张家当丫头,后来辗转到了京城樊家,被娘亲找到。” 雪汐不想叩头,姐姐们都叩头了,她也明白这个头代表还生恩了,虽说她也没觉得这个生恩是爹的功劳,明明生孩子吃苦的是娘。 “爹,我被卖掉后,从东家家里逃了出来,当了乞丐,一路行乞,我和二姐、弟弟都记着,记着二叔把我们卖给人牙子的时候说大姐姿色艳丽,长大后定然能当花魁,一路上人牙子也念叨着这个事,说要把大姐往秦淮卖,卖大价钱这才对得住二叔找他们要的高价,所以我一路乞讨,只为来京城找大姐!” 柳茹月没想到三个孩子就这样把自己最黑暗的过往当着满朝文武说了出来,她们为了报复爹,为了帮她这个无能的娘,抱了同归于尽的心,将最糟糕的记忆挖给别人看。 雪蓉嘴角挂着讥讽,“爹,你不就是查到了这些,想威胁娘开不了口么,娘开不了口,我们自己说,你这样的爹,轻则卖儿卖女,重则要孩子的命,你这样的爹,我们要不起。” 雪慧也没让雪蓉孤军奋战,“虽说子女不该言父母过错,但你已经杀了我们一次,卖了我们一次,卖身契都是在的,于北昙律法来说,你的的确确便不再是我们爹了。” 雪蓉勾了勾唇,极尽恨意的笑道,“如果娘亲没有把我赎回来,我叫也该叫青楼的老板为爹,万万叫不了您一声爹。” 在陆铖泽的记忆里,这三个女儿只会甜甜的叫他爹,很听他的话,也很渴望他的亲近。 突然被三个女儿围攻,陆铖泽哑口难言,只道,“你们怎么变得如此尖牙利嘴,开口闭口都是粗鄙之言,青楼是你们这样的闺女家能提的么?你们娘就把你们教成这样?” “这都是托了您的福啊,若不是爹你要杀我们,二叔敢把我卖给培养扬州瘦马的私宅么?我能开眼界,是爹给的机会,我娘极尽所能让我忘掉这些不好的回忆,方才又是谁拿这个事情来威胁娘的呢?亏得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学会了咬文爵字,结果全拿来对付自家妻儿了。” 话是听上去刻薄了很多,但雪蓉已经很克制了,她比谁都明白,若不是娘把她及时救了回来,她将来会遭遇些什么。 第456章、各执一辞 一切都没发生,她也不怕承认自己的过去。 大不了,一辈子陪着娘和弟弟妹妹,找不到良人就算了,如果良人就是爹这样的,她宁愿不要,何必害了自己害了孩子。 几个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绝不是娘为了报复爹教几句就能说出来的,这样破釜沉舟的气魄,也唯有不顾未来的孩子才有勇气说出来。 一个个孩子,话里充满恨意的控诉,可不是教就能教出来的,那是实实在在吃了苦,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遭遇,才能说出来的。 且三个孩子都能说出自己被卖到了哪里,辗转的人家,这些都不是能作假的,宫里派人去调查,结果不过半月内,都能搜集齐。 “这些孩子可真敢说。” “这官司赢了,这孩子将来也……” “有命在,比什么强。” “将来是艰难了些,送到庵里长伴青灯也比当扬州瘦马强。” “更别说若不告御状,这些孩子连门都不敢出,说不得漏了面,陆铖泽会不会还要杀她们?” “这么看来,陆铖泽这人还真够狠的,就是陈世美在世嘛,还如此狡辩,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发妻身上,否定发妻的地位,想大事化小……” 朝堂上就没几个傻子,陆铖泽这些小算盘,在三个孩子勇于坦言自己的遭遇后,他的谎话就没什么人信了。 更别说到时候证据到了京城,他的谎言更是不攻自破。 陆铖泽也明白这些,他不过想再挣扎一下而已,现在这样,他也只能弃车保帅了,免得被追究欺君之罪。 这时候,右相一派的官员上前道,“陛下,现如今柳茹月也述说了冤屈,陆郎中也辩驳了,谁真谁假,等证据还得等一段时间,不如现在宣别的当事人上堂询问一番。” 大源帝心里清楚这人是右相的,但这番话并无偏帮之意,挑不出错,也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 他缓缓点头,“都还有什么当事人?” “臣记得陆郎中的母亲已经接到陆府颐养天年。” “那就带来宫中问话吧。”大源帝心情不错的换了个姿势,“陆铖泽,你二弟可在京中?” “回陛下,我二弟……我也许久不曾见过了。”陆铖泽也担心陆铖康出岔子,但他那人躲麻烦最是拿手,很早就发现了问题,找娘要了钱逃命去了,此刻应该躲得好好的吧,或许都出了海了。 告御状这样的大事,此刻已经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 陆铖泽得到消息那一刻,黄氏也被下人叫了起来,不过陆铖泽根本没时间与她打招呼,就进了宫。 沈曼青叫人黄氏收拾妥当,就把她带去了茶室吩咐好了说辞。 因着沈曼青的骄傲,对黄氏从无敬意,黄氏想体验的媳妇儿立规矩的场景更是从未发生过,现在她更是像被沈曼青训孙子一般说教了许久。 堵了一胸口的闷气,她有火气却也不敢朝沈曼青发,只能把这些恨意都转到了告御状的柳茹月身上。 都知道宫中定然会派人来找她问话的,所以沈曼青在吩咐好话之后,就让人用马车把黄氏送到了宫门口。 太监出来宣人,也没多跑两步路,在宫门口就把黄氏接到了。 跟着太监出来的,还有与右相交好的一个太监,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就被人半道劫走了,还是原先的那个太监带着她进了大殿。 黄氏曾幻想过陆铖泽会给她带来的荣耀,说不定还能给她挣个诰命,让她能进宫面圣。 但此刻的进皇宫,却与想象中不一样。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不怀好意的打量,黄氏一把年纪了,几乎掩面而入。 提心吊胆的她,直到看到陆铖泽,不上不下的一颗心才安稳了一些。 若不是想着沈曼青的叮嘱,她险些都朝柳茹月扑过去撕咬起来了。 颤巍巍的跪在陆铖泽右侧,黄氏跪地,“老妇拜见皇帝陛下。” 右相松了一口气,见她还算懂规矩,没在大殿上闹出笑话,依旧撇开眼不去看这上不得台面的亲家。 希望她已经明了该如何说话了,右相还不知道他的人已经被东厂的人带走了,根本没来得及把方才朝堂上的事情告知她发展到哪一步了。 案情始末都听过两个版本了,大源帝也没耐心再细细问一遍,他也有坏心眼儿,沉声冷叱,“大胆老妇,还不快认罪。” 认罪! 黄氏心里慌成了一团乱麻,认哪个罪? 若不是沈曼青交待,她自是知道怎么狡辩的,可是沈曼青说了好几种情况,现在皇帝什么都不说,就让她认罪,到底是认哪个罪? 自诩村里最有教养的妇道人家,不能丢了陆家书香门第之风的黄氏,此刻当着众多王公大臣,却哆嗦得不知如何开口,恍恍惚惚中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大源帝心里被这蠢妇逗得直乐,他都想不出这样的妇道人家竟然能培养出一个进士之子,右相怕是为有这么个亲家毁得肠子都青了吧。 为了忍住笑意,大源帝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龙椅上,“大胆恶妇,你是犯了多少罪,才不知道应认哪个罪?” 这一掌,疼得大源帝龇牙咧嘴,吓得满朝文武纷纷跪下高呼,“陛下息怒,请陛下不要为此等无知恶妇动怒。” 龙威吓人,黄氏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陆铖泽连忙安慰,“娘,您只需要按实话说便是了,我……” 非右相一派的大臣,也有一直盯着他的,看他开口想提醒黄氏,就及时阻止,“陆郎中,陛下让黄氏说话,让你开口了么?” “那你又开口什么口,陆郎中只不过安抚自家母亲而已。” “我开口是维护朝堂秩序,朝堂是整个北昙最公正廉洁之地,她没做亏心事怕什么?为何怕得还需要陆郎中安抚?难道我们这些朝臣吓到黄氏了?让她怕得口不能言?” “你这是强词夺理,她不过一个妇道人家,见到这么多生人自是会怕,而不是怕我们哪一个。” “柳茹月就不是妇道人家了?她那三个孩子年龄更小,她们怎么不怕我们这些生人,怕得话都说不出来,还要人安抚?” 第457章、颜面 殿前大太监一鞭子甩在地上,啪的一声,“安静!” 大臣们各自归位,垂着头不再喧闹。 大太监冷冰冰的开口,“黄氏,赶紧回陛下的问话。” 依旧没能从儿子口头知道一丝有用消息的黄氏,比刚才更慌了,哪里还记得沈曼青的诸多假设。 黄豆大的汗珠,从她皱巴巴的额头啪嗒啪嗒的落在青玉板砖上,晕开成小小水镜,嘲笑着她惊恐的嘴脸。 黄氏下意识的按照趋吉避凶的本能,整合着她觉得最完美的说辞,“陛下,老妇认罪,一切都是老妇的错,是老妇贪慕虚荣,是老妇怕耽搁了儿子前程。 老妇不该在儿子写信告知他被右相榜下捉婿后,害怕右相知道泽儿在家乡早已经纳妾生了四个孩子,也怕唐突了新媳妇,老妇自作主张,把柳茹月和四个孩子卖了。” 这番回答,黄氏本能维护陆铖泽,把所有的罪都往自己身上揽,恰巧歪打正着,让陆铖泽暗自松了一口气。 怕被人看出自己情绪,陆铖泽拉着黄氏摇头,“娘,都是我不好,你为什么要认,你若不是为了我……都是我……” 语焉不详的说辞,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黄氏借着抹泪,听他言,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就得往这路子说。 又呜呜的哭起来,“柳茹月是我捡回家的孤女,我抚养多年,早就把她当作了亲生女儿一般,我为了泽儿前程,却没想害她,也想给她找个好去处,只是没想到她性格太烈了,宁死不从,跳了吴江。 至于四个孩子,的的确确是我做主卖掉的,我以前也没干过贩卖人的勾当,只是寻了声誉较好的人牙子,拜托他们把孩子卖给好人家,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委委屈屈的擦了泪,黄氏扬起脸,看向三个孩子,露出慈祥的笑容,欣慰无比,“现在看着孩子们都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看来人牙子心地不错,应了我的话,没有把你们卖去火坑里。” 她还招了招手,“来来来,雪蓉、雪慧、雪汐,让祖母看看,三年没见了,你们都长成大姑娘了,长得真好。” “……” 三个姑娘今日当真是开了眼,爹和祖母一个比一个会说谎。 娘亲被扔下江时候,祖母脸上恶毒的表情都还没从记忆中抹去呢,这事儿若不是她们亲自经历的,都要当成是一场噩梦了。 她们也不开口,方才该说的已经说了,娘拉着她们,不让开口了。 柳茹月有自己的担忧,哪怕孩子们把过去剖开了来说,她也断断不能让孩子们开口,免得被陆铖泽坐实了她们牙尖嘴利开口刻薄对父不孝的名声。 “你们怎么不过来啊,是不是还在怪祖母?”没人应她,黄氏一自顾自的抹着泪,往下演,“祖母……祖母也是老糊涂了……一时鬼迷心窍。” 露出了足够的耐性,轻声哄着孩子,“将来,祖母绝对加倍的对你们好,补偿你们,你们嫡母其实性子很好的,她听说了这事儿,伤心又自责,上一辈的感情纠葛可不能让孩子来受罪,她很是怜惜你们,以后会把你们当亲闺女一样对待,京中大家闺秀有什么,你们一样都不会少。” “而且啊,你们的外祖父可是当朝丞相呢,你们会成为满京城最最尊贵的闺秀。” 右相,“……” 老脸没了。 满朝大臣,“……” 哈哈,这主意不错,右相的外孙女曾被卖做扬州瘦马。 大源帝,“……” 不能笑,没被太后弄死前,就会被右相弄死的。 黄氏觉得自己说得挺好的,把杀人罪推了个干净不说,还把柳茹月的状告说成了她闹性子的诬告。 至于卖人,她捡回家的养的柳茹月,想卖就卖咯,自家的孙子,她当然也是能卖的。 至于右相觉得她画蛇添足的那句话,黄氏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在京城这些日子,她也打听过高门大户家里的阴司。 哪个孩子受得了这样的诱惑,有了丞相当外公,有了丞相之女当嫡母,谁还认妾室当娘? 有大臣出来缓和气氛,“三个人,三种说法,总有人在说谎。” “现在可是陛下问话,若查证谁说了谎,不管罪大罪小,都是欺君之罪,希望你们想清楚了,再好好回答陛下的问话。”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严的右相走了出来,“臣有罪啊。” “这事儿,臣也是第一次听到,相当震惊,没想到榜下捉婿,原以为是两厢情愿,竟不知造成了这么个家庭悲剧,臣若是早知道这些事情,绝对不会由着曼青的性子让她嫁给陆铖泽的。” 右相这么一来,也是为了把自己摘干净。 大源帝眼神暗了暗,这戏看来是得结束了。 “臣和臣女都被蒙骗,但这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臣即便愤怒,也不想搞得家庭四分五裂,此事闹到朝堂上,让陛下费心,让同僚们看了笑话,老臣还是想亲自把这个事处理好。” 大源帝见他把自己弄到了受害者的角度,嘴角往下拉了拉,甚是无趣的看了眼柳茹月。 好戏,大概到此为止了吧。 “虽说是家事,但柳茹月按照太祖定下的告御状章程告到了朕跟前,朕也不能不管,不知右相想怎么处理。” 右相知道柳茹月就是黎家人,但此事现在不能摊开说,现在提了黎家,就证明他之前就知情,无法再装受害者。 他垂垂老矣的模样,似是无颜面对陛下的信任,“陛下,事情真相如何现如今的确难辨别,我和小女也被欺瞒,骤然得知真相,心中大骇,对陆铖泽焉能不怨,但事已至此,老臣觉得若再查下去,不过把事情搞得越发严重罢了。 老臣年龄大了,只想儿孙环绕膝下安享晚年,还求陛下给老臣一个恩典,老臣不想追究此事。” 右相转过身对着柳茹月,满脸皆是慈父惆怅,“月娘,不管事实真相是哪一个,我知你心中都有怨,但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为孩子想想,你求个公道,让自己舒心了,孩子们怎么办?” 柳茹月却并未如他想象的那般问他想如何。 第458章、只问一句 这老头明明早就知道黎家的事情了,现在还出来装好人,说什么为了着想。 她不接招,右相只能一个人继续说下去,“不管事实如何,月娘此刻不是须尾俱全的还活着么?孩子们也陆陆续续找了回来,黄氏虽说办事荒唐,但现在看来,她找的人牙子还是有几分善念的,月娘的四子找回来也是早晚的事情。 孩子们总是陆家的种,家事本不该让陛下劳心,但现在当着陛下的面,我承诺你,不管你是放弃告状还是坚持告状,也不管最后官司结果怎么样,我都会照拂月娘的孩子们长大,不让任何人欺负他们。” 闻者无不为右相的气魄、善心称赞。 若柳茹月拒绝,定然会被认为不知好歹,被仇恨妒忌蒙蔽了眼睛,不顾孩子死活也要为自己争口气。 “谢过右相好意,右相大抵是误会了民女今日告御状的目的。”柳茹月很清楚自己今日所求,以及江嵩的目的,不会由着右相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她不直接拒绝,而是疏离的笑着婉转拒绝。 伸出手,雪蓉机敏的从怀里掏了一个信封出来递给柳茹月。 满朝文武皆是好奇的看过去,不知她是否又有什么陆铖泽的罪证。 只见女子将信封里的纸抽了出来,慢慢展开,“今日来告御状,民女除了希望陛下能给民女一个公道之外,就是希望陛下做个见证,民女已写好休书,休了陆铖泽。”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展开信纸上抬头的休书两字上。 北昙律法准许夫妻和离,也准许休离,但大多是夫休妻,还没听过妻休夫的。 还别说,告御状,闹得满京皆知,闹到皇帝跟前,就为了让皇帝和满朝文武见证她给陆铖泽一封休书…… 简直胡闹! “柳茹月,你把朝堂当作什么,是你闹性子的地方吗?” “当然是按照北昙律规定,把朝堂当作了民妇唯一能讨回公道的地方,休书是必然的,右相该不会觉得,我还能和一个出手杀我和杀我孩儿的陆铖泽重修于好,与他回陆家关上门好好过日子吧?” 休书一出,受到打击最大的是黄氏,她这般优秀的儿子,竟然要受一个弃妇的侮辱,“柳茹月,要休也是我儿休你,你有什么资格来休我儿?” “你这样的儿媳妇,我还不想要呢,你不就开个食肆能赚些腌臜物么,早就配不上我儿了,泽儿,快写一封休书,把柳茹月这不守妇道的东西休掉。” 不争口气也得争回脸面,黄氏哪里还顾得上这是御前,只想一股脑的把柳茹月做的丑事都说出来,让大家看看她多配不上她的儿。 “柳茹月,你早就另嫁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来休我儿,满京城,谁不知道十娘食肆的老板娘嫁给了广盛镖局的镖头楚阡澈?你都二嫁了,还有什么脸来告御状,坏我儿声誉,还想休他!你怎么如此恶毒?” 这些事,稍微调查就能查到,柳茹月敢来告御状,哪会不考虑楚阡澈的事情,“我来告御状,便说得出问心无愧四个字,我当初从吴江爬出来,一路历经风波,遇到了山匪恶人,也遇到过好心的夫人,和共患难的朋友帮忙。 为了安全上京,我找到了广盛镖局的镖师护我上京,楚阡澈知我遭遇,又怜我孤苦无依在京中无依无靠,这才替我做保落了户,我和他清清白白,他送我到了京城就又继续跑镖去了,几乎没在京城待过,更是从未与我独处一室过,不管左邻右舍还是广盛镖局都能作证,身正不怕影子斜,谁去查,我都不怕。” 黄氏哪会让柳茹月撇的如此清白,“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一个男人可怜一个女人,说没有感情……” 太监甩了一鞭子,啪的一声,吓得黄氏一哆嗦,“御前不可大声喧哗!” 骂人没骂的爽,黄氏心中憋闷,但陆铖泽在一旁拉了她,她也只能闭上了嘴。 柳茹月也看出来了,大源帝也乐于看右相一家的笑话,当即又是一拜,“陛下,可否让民女再问曾经的婆婆几句话?” 朝堂自然不是处理大臣家务事的地方,但于大源帝来说,国家大事都由右相、太后他们决定了,他压根做不了主。 现在右相家的闹剧送到面前,他不好好刁难一番,都对不起右相十多年来的关照。 “允了。” 黄氏没想到柳茹月被她骂了,还敢找她问话。 “黄氏,当着陛下的面说谎可是欺君之罪,再加上满朝文武作见证,到时候右相也是保不住你的。 我现在再问一句,你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是你自己动了歪心思,想卖了我和孩子们,没有收到陆铖泽从京城传来的让你把我和孩子们杀人灭口的指示?” “当然,我儿熟读圣贤书,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又怎会做出那般狼心狗肺的事情!”黄氏她不信柳茹月能有什么证据,只当她在诈自己,一点都不敢迟疑就否认。 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倒是哄得一些信了柳茹月的大臣动摇了起来。 “陛下,民妇恳求再问陆铖泽一句话。” 大源帝看的迷糊,但柳茹月如此淡定的模样,看上去定然留了后手,或许好戏在后头,“允了。” 柳茹月望向远远不如上一世最后一次见面那般老练沉着、姿态威严的陆铖泽。 现在的他,哪怕极力掩藏心中惶恐,却也做不到滴水不漏,不止眼神,连他的惨白的脸色都暴露着他的心虚。 她不禁心中一哂,此人的确没什么可怕的,上一世只是她太弱罢了。 “陆铖泽,当着陛下的面,可不兴说谎,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要问问你,你当初可有指使黄氏、陆铖康杀了我和四个孩子,你想好了回答,这可是欺君之罪!” 陆铖泽慌得很,他不知道柳茹月的自信来自哪里,是黎家,还是右相查了多年都查不到的那个势力? 但柳茹月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提及过黎家是她后盾,她当真是想靠着证据坐实他的罪名么? 她手上能有什么证据呢? 当时他害怕右相发现他早已在家中娶妻,做得极其隐秘,都不放心花钱买杀手杀人,而是把这事儿拜托给了最亲近的娘亲和二弟。 信件,娘亲早就说烧掉了。 带信回家那个人,他也是找的不认字的,现在坟头草都十尺高了。 第459章、娘亲要乖 这么一想,陆铖泽觉得柳茹月肯定是在讹他。 初入官场,他也学得一些讹人的心得,“月娘,我知你心中怨我,但曼青现在是我的夫人,这个事实如何都改不了,你想借用陈世美的故事套用在自己身上,毁了我,我也不怪你。不管是不是在陛下跟前,我都敢说我从未想过要杀了你,我只希望你悬崖勒马,不要酿成大错,让孩子们没了爹……” 得到了回复,柳茹月才懒得听他的歪理,扭头对着大源帝的方向一叩头,“陛下,民妇要问的已经问完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问得如此笃定,是手里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呢,结果她就当真只是问了一句话罢了。 一时间,大臣们脸上的表情各异。 在袖子遮掩下,大源帝的食指抠着龙椅。 刑部左侍郎上前进言,“陛下,陆铖泽乃朝廷大臣,又是右相女婿,要定他罪名,不能仅靠柳茹月一家之言,还是得等各方调查证据确凿再行议罪。” 大理寺卿也拿稳手中笏板,“陛下,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右相松了一口气,只要柳茹月不能当场拿出确凿证据,以为可以靠着回屏县拿回来的那些证据就治陆铖泽的罪名,他们就赢了。 屏县拿回来的那些证据,不过能证明陆铖泽和她以前是夫妻罢了,无法证明陆铖泽杀她。 这对于右相一开始的计划,没什么区别,剩下的时间里,他倒是有充足的时间通过“调查”把柳茹月的身份爆出来,然后把黎家拉下水。 到时候就不仅仅只是妇人争风吃醋的戏码了,黎家不过他的掌中之物,早晚跑不掉。 女人就是女人,被情感懵逼了双眼,眼界就这么长了,右相从柳茹月身上收回了眼神,掩下了眸中的轻蔑。 本可以把陆铖康拿出来证明陆铖泽和黄氏谎言的柳茹月,静静的接受了大源帝延后再审的旨意。 她心下也清楚,陆铖康是她最大的证据,可是谁能保证他上殿后不会改了说辞。 她的对手不单纯是陆铖泽,现在她和陆铖泽都是右相的棋子,要让陆铖泽伏法,只能和江嵩合作,最关键的牌得最后才出。 延长时间看起来对右相有利,其实是江嵩想让右相势力下场,想要收服黎家势力,右相必须亲自下场。 如果现在柳茹月就让陆铖康上朝作证,案件很快就完结,看上去对她有利,实则后患无穷,因为右相随时可以割舍陆铖泽这个女婿,丝毫损伤都没有。 而她和右相府结了怨,右相眼看着一点收服黎家的可能性都没有了,便会倾尽全力陷害黎家。 所以,柳茹月现在只能装作自信陛下派人去调查的证据,能还她清白的模样,迷惑所有人。 散朝后,大源帝心地不错,依旧让御林军把她抬出宫。 现在在宫中,岳无逸也只能命人抬着她,跟在一侧走,不敢与她说话。 迎着众多熟悉或陌生的大臣目光,坐在担架上,三个闺女跟着她出了皇宫。 不管是右相派、太后派、保皇党的大臣,只要是请柳茹月上府做过菜的,都被柳茹月今早这一告状搞得心里慌乱不已,都担心和柳茹月的过往,惹得主子怀疑忠诚。 柳茹月心中浅笑,这也是江嵩想要找她合作的原因之一吧。 大臣之间的来往,都很谨慎,私下不敢过从甚密,更别说请进府作客交谈了。 而她,几进几出大臣后宅都是常事,近点的半年,他们还能去调查清楚她进府之后做过些什么,见过些什么人,半年以上的事情,哪里能调查得那么清楚。 谁知道她进那些大臣的后宅后,有没有私底下和谁做过说过什么呢。 有了怀疑,江嵩的人去捣乱就容易多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柳茹月心里轻松了许多。 靠自己太难,但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出了皇宫,远处看热闹的百姓早就等不及,再加上御林军的驱赶,朱雀大道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翟宁架着马车等待着,见到柳茹月的身影,她下了马车,跑了过来。 扫了眼须尾俱全的四人,眼睛一红,“十娘,三位姑娘,你们终于出来了,莺歌都派人来问了我好几次了!” 作为花楼老板,莺歌再担心柳茹月,也不敢来皇宫前等消息,就害怕给告御状的柳茹月添上污名。 “当今天子可是与古往今来各位明君相比都丝毫不逊色的人间帝王,自会还我公道,你担心我作甚!”还没离开皇宫范围,柳茹月可劲儿的夸着大源帝。 大源帝也是个左右不了朝堂的可怜人,为人也不暴戾、昏庸,性情也不坏,方才也没过多为难她,于她这次告御状他做出任何决定,柳茹月也是怪不了他的。 审判结果,取决于朝堂前后的各方势力角力。 若是宫人能把她这些夸赞的话传给大源帝听听,让他开心开心也不错了。 翟宁哪知道个中艰难,只晓得大家都平安无事,她便安心了。 方才也在一旁看了柳茹月踩火炭、滚铁钉床全程的翟宁,心中惦记着她的伤,背过身一蹲,“十娘,来,我背你回家。” “哪里用得着背,不过几步路了。” 翟宁晓得柳茹月倔,自己肯定说不过她,转过身来,直接把她从担架上拦腰抱了起来,“哪里才几步路,还是得二三十步。” 站在一旁的岳无逸,看着把柳茹月抱在怀里的翟宁,脸皮一抽,欲言又止。 他可以让御林军把柳茹月抬到马车跟前的,这翟宁怎么这么蛮。 周身都被铁钉扎了好几遍的柳茹月,被翟宁一抱,也说不上轻松,但脚底板的疼痛倒是缓解了不少。 雪蓉一直观察着娘亲的脸色,“娘亲,你要乖,就让翟姨抱你回去吧。” 抱都抱了,柳茹月再不好意思,也觉得再拒绝也不好,“好,娘听你的。” 她垂着头,对三个孩子道,“这些御林军哥哥方才一直抬着娘亲,你们也得感谢人家哦!” 雪蓉、雪慧、雪汐扭头对着抬担架的御林军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谢谢御林军哥哥们,还有岳叔叔帮忙!” 被岳无逸带在身边的御林军,都是他挑的性格单纯、豪爽的那类人,被三个长得可爱的小姑娘一谢,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只有岳无逸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别的御林军都是哥哥,他却是叔叔? 第460章、小疯的准备 在他生气的当头,翟宁早就就急不可耐的抱着柳茹月往马车而去了。 三个小姑娘小跑着跟了过去,一一被翟宁抱着塞进了马车。 这三个小没良心的,和她们娘一样一样的坏。 岳无逸的疑问,是问不了了,只想着改日一定要找她们问个清楚。 马车没有回十娘食肆。 十娘食肆哪怕已经扩建了不少,院子还是太小了。 现在带着三个闺女,再住在闹哄哄的商肆区域就不合适了,食肆除了商铺、后面就是住人的小院,多种两棵树都显拥挤,一墙之隔便是人来人往的街道。 所以,柳茹月早有安排,让小疯帮着置办了一处三进大院子,后院还有花园、假山,甚至有一个荷花池,不过现在是冬日,荷花池光秃秃的一片颓败之势。 这宅子,是小疯取的名,苏府。 在小风看来,他现在已经是十娘的干儿子的,就得跟着十娘姓。 苏府没有下人,柳茹月害怕官司出差子,哪里敢连累旁人。 前后门的钥匙,小疯和她各有一套。 翟宁不敢走后巷,正打算走前门去开门,大门就打开了。 小疯洗漱干净了往日脸上的脏污,换下了乞丐黑乎乎看不清颜色的衣服,穿上了干净又保暖的绸面棉衣,迎了出来。 “干娘,你回来了!” “小声些,十娘累了,睡着了。”翟宁对他不陌生,牵着马车直接往门里进。 小风赶紧闭上了嘴,在一旁引路。 雪汐眼神一亮就想掀开帘子,被雪蓉挡了下来,“娘亲受了伤,吹不得冷风。” 雪汐懊恼的锤了锤自己的小脑瓜,“大姐,我错了。” 雪蓉透过马车窗帘,在风雪遮掩下,也看不清外头那人长相,“他是谁啊,是娘的哪个干儿子?” “是小风哥哥。”雪慧和雪汐都很喜欢小风这个哥哥。 早就从两个妹妹嘴里听过小风如何帮过她们的事情,雪蓉脸色稍缓,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一会儿,我也得好好谢谢小风哥哥才是,没有我们在娘身边的时候,都是他在一旁帮着娘亲做事,以后我们都得把小风当作正经哥哥敬着。” “大姐说的极是!”雪慧和雪汐对视了一眼,都很高兴阿姐能接受小风当哥哥。 翟宁也是第一次进苏府,小风却早就将雪都铲得干干净净,让马车没有任何颠簸的进了后院。 他当时听到干娘去告御状的风声,就跑了过去想帮忙,但羽林卫将广场围着,他也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看着十娘受刑。 自小当乞丐,看尽人间冷暖,十娘是唯一对他好的人,虽然这个好也是他自己做交易换来的,但他也懂得感恩。 十娘对别的乞丐也有着善心,这些年一直都有施粥,冬日里都有发棉衣。 哪怕今年十娘筹备着告御状的事情,也没耽误她拿钱给他去准备这些事情。 在皇宫外等着也帮不上忙,小风对干娘的行事风格也有了解,清楚她的秉性,在看到十娘把找回来的三个闺女都带上去告御状后,就知道干娘让她准备的院子应当就是为此刻准备的。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十娘告御状,十娘食肆不合适三个妹妹和重伤的干娘居住。 他急匆匆的赶回来,将院子打扫干净,也把房间烧上了碳火,只要干娘能从皇宫出来,就能让她好好养伤。 如果干娘回不来…… 北昙便是已经从根儿上都烂掉了,他将来长大了也是要给干娘报仇的。 不过还好,干娘和妹妹们都回来了。 小风带着抱着干娘的翟宁,进了已经熏得温暖的房间里。 柳茹月被翟宁轻手轻脚的放在小风铺得又厚又软的床上,昏迷中的她,舒展了眉头。 看得大家都舒了一口气,雪蓉感激的对小风笑了笑,“谢谢小风哥哥,你安排的很妥当。” 小风是第一次见着雪蓉,他还没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虽说她与雪蓉、雪汐一母同胞,样貌有五分相似,但小风觉得这个妹妹还是不一样的,他有些不敢直视,却又被她温柔恬静的笑容吸引。 “我……我去把大夫叫过来。”小风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匆匆说了一句,就跑了出去。 这个哥哥真的挺关心娘亲的,想的也真是周到。 雪蓉勾着唇浅笑,心下对小风当哥哥更是接纳了几分,不知道娘亲收的另两个干儿子又是怎样的。 三个小姑娘守着昏睡过去的柳茹月,不愿意离开,翟宁也舍不得离开。 还好小风很快就把大夫请了过来。 大夫是他回府就去请的,招待的很好,大夫还没来记得听满大街传来传去的十娘告御状状告的是哪家,就被小风请进了苏府。 他给十娘把了脉,又检查了包扎的伤口,这样的伤是如何造成的,大夫便清楚了,原来这个娘子就是今日告御状的妇人。 能活着从宫里出来,这官司怕是赢了吧。 大夫心中一点压力也没有的说道,“你们不用担心,这伤包扎的不错,用的药也是极好的,我再开些药膏,身上的伤疤逐渐就能养好,只是这脚板的伤又撕裂了,我一会儿帮她重新上药,接下来的半月,万万不要让她下地,免得脚上伤口再次撕裂。” “接下来更重要的是疗养,病人不能吹风、不能用力、不能碰凉水,每日帮她擦洗保证清洁,饮食清淡些。” 在他开好药方,离开了苏府,回到药堂,才从旁人嘴里知道了这御状官司还没扯清楚,那妇人状告的竟是当朝右相的女婿…… 大夫吓得忐忑不安,也不敢对外人说他刚才出诊,就是去替这妇人看了伤。 就怕被有心人说到右相跟前,右相责怪于他。 苏府众人并不知道大夫心中所想,小风派去盯着大夫的人看他没有乱说,便没把这事说给别人听了。 人心复杂,小风哪儿能不防着些,他提前回到苏府做准备,找要给干娘看病的大夫,可不能找想讨好右相的那种人,所以他找的就是远一些,告御状的原因还没波及到的地方的大夫。 他好不容易有了个家,可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了。 第461章、两个不省心的媳妇 “听说了么,十娘食肆的十娘,竟然是当今右相女婿的发妻!还去告御状了,那右相女婿就是陈世美在世!” “是啊是啊,右相为国为民忧心劳力多年,没想到被一个陈世美骗了闺女,负心汉连陈世美都不如,陈世美是找人动手,他却是叫亲娘亲弟动手杀妻儿呢。” “老天爷欸,这样黑心肝的女婿,右相还留着干嘛,赶紧让女儿和离吧!” “都生了孩子了,怎么和离。” “我们也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吧,我听说是十娘拈酸吃醋,不愿跟着婆婆上京当个妾,这才谋划了告御状,要把右相那女婿搞臭,人她又没死,连几个闺女都好好端端的,我看就是她瞎编的。” “瞎编?我看右相女婿叫那啥来着?反正他在朝堂上可没否定十娘的确是他孩子母亲的事实,那三个孩子的的确确是他的孩子呢。” 满京城,不管是贵宾才能进的十大酒楼,还是街边小摊儿,都在热火朝天的议论着告御状这事儿。 陆铖泽这个名字,他们记不得,以前提醒一句右相女婿,大家就明白是谁了。 现在说一声陈世美在世,大家也知道是谁了,那不就是右相女婿么。 右相家下人上街办事,听着满大街的议论,气得满脸通红。 自家小姐仙姿绰约,怎就被这么一个坏男人骗了去,自家为国操劳半生的右相也被他累得名声不好了。 谁提陆铖泽不说一句右相女婿? 明明右相什么都没做,右相女婿就把两人绑牢了。 这几日,不管在陆府还是右相府,家中下人的眼神都让他心中气恼,似他所做之事都无所遁形了一般。 这些下作东西,哪里来的胆子给他眼色看。 他再如何不堪,也靠着自己本事考上了进士及第,这些奴才算什么东西不拿正眼瞧他。 “铖泽,你该带着黄氏去苏府找柳茹月了。”对于外间的传闻,陆曼青早有意料。 被骂的是陆铖泽,和她沈曼青何干,又没骂她夺人夫君,都是怜惜她被陈世美骗了婚而已。 所以沈曼青不觉得多难受,只是近日,她决计不会出府参与各家宴会,被人同情的眼神,她也是受不了的。 注意到沈曼青对自己母亲毫无敬意,不说娘,连一声婆婆都不愿叫了,陆铖泽气得心堵,面上还得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夫人,为了大计,让你委屈了,你放心,我定会把父亲安排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沈曼青淡淡的勾了勾唇,对陆铖泽的表现还是满意的,放在心里那人嫁不得,随便嫁给谁都差不多,陆铖泽把柄够多,她才好把控,更别说他随便一娶,还能娶个黎家女,对父亲是有利的。 所有的不利的,也都会成为父亲的棋子,陆铖泽牵来的这孽缘,照样也能被父亲扭转成自己的助力。 父亲说过,他一人的崛起,也无法让子孙单薄的沈家成为世家。 她进宫的路被太后挡了回来,父亲便把目光放得更远了,太后再如何把持朝政,待得她的女儿长大时,太后也快迟暮了,趁她老,辅助幼帝夺回朝政,让女儿和幼帝建立更紧密的关系,才能让沈家走的更远。 所以,这样的沈家,不需要沈曼青嫁给一个强势男人,让她成为辅佐别的男人家族崛起的后宅妇人,那是对沈相多年培养的浪费。 而陆铖泽就很好,他在京城毫无根基,只能靠右相,将来也只能听沈曼青的。 看着对自己越发小心翼翼,敢怒又不敢言的陆铖泽,沈曼青难得的对陆铖泽漏出个满意的笑容,“是啊,一切都是为了大计,这一点上,父亲也觉得夫君为沈家带来了难得的气运呢。” 沈曼青没任性的骂他,还肯定了他方才所说,陆铖泽心中大定。 离开了沈曼青的院子,陆铖泽转身去找到了母亲黄氏。 自从上了一次大殿,黄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回来后就病倒了,躺了两日,今儿才下的床了。 回来后,知道柳茹月没有死,黄氏就把之前买回家替良心恕罪的月娘和她的闺女发卖了。 粉兰粉鹃粉芍这些日子,也被沈曼青找各种理由发卖了,留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大多都是沈曼青安排的了。 黄氏不过是被皇家威严吓到,再加上做贼心虚,自己吓坏了自己。 眼看着留在身边的都是那个不知尊重她的媳妇儿安排的,黄氏也有自己的坚持,把从小宅带过来的小南留在了身边。 年龄小不怕,主要是从小养在身边的丫头,怎么着也比那些不知根底,被沈曼青派来监视她的人强。 沈曼青看小南年龄小,留下来也只能陪黄氏说说话儿,也不碍事儿,便也让她留了下来。 看到陆铖泽进院,小南很有眼力见的撩开帘子,让他进了屋,然后主动退到了门口,一副替他们守着门,不让外人偷听的样子。 陆铖泽对此很满意,想这满陆府都是沈曼青的人,他和娘亲想说点贴心话都害怕被听了去。 自己的心腹想要培养起来,实在是难。 “娘,我们去找月娘。” 沈曼青早就派人来知会过,本就惴惴不安的黄氏沉吟一番,“儿啊,去找她作甚,不过自取其辱,我们背后有右相,还怕她不成?” 陆铖泽对此计甚有信心,对母亲拿出了十万分的耐心,“娘,你只肖与我同去,哀求她两句便是,她若辱我们,对我们更有利了。 旁的话你不用说,只说当年捡她回家的过往及细节便是,她坏我名声,我们原样奉还,让京城百姓都知道,你于她有救命之恩、有养恩,我们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我明白了。”沈曼青的丫头只交待她要做何事,个中详情黄氏并不知道,现在明白了用意,黄氏也吁了一口气,柳茹月不仁,休怪她不义。 “我好好一个儿子,竟是遇上这么两个不省心的媳妇儿。”黄氏心疼的看着清减了不少却依旧相貌堂堂的儿子,怎么看怎么满意,怎么想都怄着气。 第462章、唱念俱佳 没有外人,陆铖泽不怕将自己的野心暴露给亲娘看,“娘,您无需担忧,这两个媳妇儿,是我的,就是我的,哪个都逃不掉,将来都得好好听你儿子我的。” “这一个个的都不好相与,一个白眼狼,一个狗眼看人低,这官司还没扯清楚,你还想两个都要?要我说,都休了,娶个更听话的更好。”黄氏只觉得儿子疯了。 陆铖泽露出沈曼青都没见过的狡黠笑容,“这女人啊,多少雄心壮志,往后宅一关,为了孩子的前程,眼里也只有争抢丈夫的宠爱了。分开看都难对付,让她们自己斗去,到时候还得靠娘制衡她们了。” 细细一琢磨,是这个理。 黄氏宽了心,愁云密布的眉梢终于露了喜色,“到时候,管她黎家兵权,还是丞相权势,不都是我儿的了。怪不得圣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就是苦了我儿这些时日受的闲言碎语和圣人怒火了。” “迈过这道坎儿,天高任鸟飞,娘就等着享子孙福吧!” 小南听着屋内两人不知羞的幻想,默默记下的同时撇了撇嘴,在两人离开后,调头往沈曼青院子走去。 “干得好,切莫露了马脚,以后你不用亲自来找我回禀了,我会让墨云去找你。”沈曼青招招手,墨竹拿了金钗出来,递给了跪在地上的小南。 小南感恩戴德的叩头退下后,沈曼青摸着雪娃娃一样可爱的女儿,淡漠一笑,“雪灵,方才这些话,你都听到了么?” 雪灵把玩着娘亲披散的长发,“娘,听到了。” 伺候大小姐已两年的墨竹早就练得波澜不惊,但她还是对大小姐对小小姐的教育感到惊讶不已,这样的话,大小姐竟然让小小姐一起听。 沈曼青显然不是寻常女子,也并非寻常后宅妇人,只当这是不宜错过的良好教育机会。 没有什么比言传身教更让孩子记忆深刻,她笑颜如花,不见一丝悲伤,掉转孩子,让她面对着自己,“那雪灵听懂了么?” 小孩子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又晃了晃脑袋,“不是很懂诶,娘,我是要有两个娘亲了么?为什么爹爹要让两个娘亲斗,为什么爹爹说女人关在后院眼里就只有男人了呢?” “这就是夫君,这就是男人,这就你爹,什么亲情爱情,都是骗小姑娘的,雪灵啊,长大后可别被男人三言两语哄骗了去,男人那张嘴是靠不住的,唯有权势,掌握了权势,男人也得哄着你……” “是么,娘亲,如果我有了权势,我还要男人做什么?” “因为世道不公,有些东西只有男人才能拥有,我们女子想要权势,只能依附男人……” “依附男人,那权势还怎么是我的呢?那就是我哄他,不是他哄我的了啊。” “不着急,娘慢慢教你……” ------------------------------------- 陆铖泽和黄氏大张旗鼓的坐着陆府的马车,没有直接去探听到的柳茹月所在的苏府,而是直接去了十娘食肆。 十娘食肆这些日子根本没开张,哪怕好些订单柳茹月因着担心打草惊蛇没去退,现在告御状的事情发生后,也没有谁敢来找她退钱。 都害怕被右相怀疑与柳茹月有私下来往,被右相嫉恨,这几十两银子不要也罢。 但这不影响无所事事、不牵扯朝堂利益的好事者,整日里在十娘食肆外游荡,就想看看那敢告御状的妇人到底长什么模样,亦或者是否还能看到一出好戏。 等待了两三日,十娘食肆外多的是他们这些好事者,好戏倒是一场都见着。 大家都有些丧气了,却见传闻中的负心汉负荆请罪来了。 道歉要有道歉的态度,陆铖泽做得很实诚,除了没有把外衫全脱光,荆棘还是背了一捆的。 众目睽睽之下,陆铖泽拢了拢捆着荆棘的布带,扶着黄氏下了马车,撩开下摆一丝迟疑也无的跪在了雪地上,深深的把额头埋在雪地里,“月娘,我来负荆请罪了!” 声音含悲含怨,似有无穷心意难以言说。 等待多日的大戏,竟是如此展开,还以为会打起来呢。 不少人都面面相觑,这负心汉竟然直接来请罪,而不是仗着右相势,悄悄把毫无靠山的发妻解决掉?! 这时候黄氏也跪在了地上,“月娘啊,都是娘的错,我儿从来没有想过不要你,是娘自私,是娘让他应下的,是娘私下里想卖了你们,怕你们阻碍了铖泽前程……” 两人在那边惺惺作态的演戏,周围看客也品出了味儿,“原来右相女婿不是陈世美,看来是我们冤枉他了。” “那可不,如果陆大人有错,皇帝早就砍他头了,现在看来就是婆媳矛盾罢了。” “陆大人也难,娘的话怎能不听,而他也没想杀妻,还让娘亲和弟弟带着十娘上京呢,哪知道途中发生了异变。” 十娘食肆外的情况,很快就被乞丐带给了小疯。 小疯被这两人恶心的够呛,却也不敢不告诉干娘。 休息了两日,柳茹月的气色已经恢复了很多,除了不能下床、不能沐浴、不能食辛辣之外,日子过得反倒是比这两世加起来都惬意。 三个孩子终于都在她身边了。 虽说永庆不在身边,但江嵩的人已经带来消息,说子曜已经送入宫中,安排了永庆伺候他身边。 说是伺候,不过是陪着子曜,让她不必担心永庆在宫中被欺负。 而此刻,岳无逸也潜进了苏府,找到了正和三个姑娘翻手绳的柳茹月。 “你在一潭死水的京城撒了一把石灰,搞得四处烟火弥漫,你倒是过得逍遥。”岳无逸看着柳茹月的目光,恨不得咬死她。“你手里抱着那么大个金娃娃,竟然不早些给我说?还险些还得我犯了错。” 三个闺女看着直接往娘屋子里钻的岳无逸,纷纷面露异色,有排斥的、有好奇的、有打量的。 雪慧在繁府做过下人,学过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知道岳无逸这般行径相当无理,“你不是说和我们娘亲不熟么?怎么能擅自进我娘屋子?” 第463章、告状 雪汐虽没像二姐一样问出声,那双灵动的眼珠子也疑惑的打量着岳无逸。 雪蓉和两个妹妹不同,她当初就没信岳无逸那番话,知道他在默默帮娘亲,她现在想知道更多关于娘亲的事情,自是站在妹妹们一边,赖着也不走。 还没等到柳茹月的回答,就被孩子质疑上了。 岳无逸长于祖宅乡野上,爹娘风花雪月,于他关于礼仪方面的教导甚少,后来又入了行伍,虽说进京后在宫中不敢行差踏错,在得胜候府也谨守礼仪。 骨子里的不羁在老熟人柳茹月跟前,根本没想过隐藏。 现在这三个孩子每时每刻都在柳茹月跟前,他时间又赶,老等不到这三个粘人孩子离开。 只能直接闯入柳茹月母女四人其乐融融的谈话里。 被这么一质问,岳无逸摸了摸下巴反省了一番,掏了一把糖果,“吃糖吃糖,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你们出去玩儿吧。”一人手里塞了几颗。 早就过了吃糖年龄的雪蓉,看着手里的糖果,也没觉得冒犯。 要从他嘴里套话不容易,雪蓉小手剥开一颗糖,转身塞到了柳茹月嘴里,嫣然一笑,“娘,他是谁啊?为什么会在宫里帮咱们啊?” 女儿喂的糖就是甜。 柳茹月笑着摸了摸雪蓉的脸蛋,对上三双求知若渴的眸子,“你们叫他岳伯伯或者岳叔都行,他啊……” 一时间,柳茹月也不知道怎么介绍岳无逸的好。 朋友?不算吧。 直接给孩子们说她和岳无逸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这样会不会让孩子变得过分现实?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落在柳茹月脸上,她眯着眼思考的样子像极了晒太阳的御猫,让岳无逸不自觉的面皮一紧。 有些担心她当着孩子们的面揭他老底,毕竟初见时候,他对柳茹月态度可不好,将来他和柳茹月恐怕得长期合作,若被孩子们厌恶了,将来上门找人谈事恐怕都不方便了。 “其实我和你们娘亲是不打不相识。”若要长期交流,指不定哪日就说漏了嘴,岳无逸决定抢在柳茹月开口前说实话。 此话一出,果然孩子们都看向了他,就连柳茹月都闭上了嘴,看他要怎么说。 岳无逸调整了一下语气,“刚认识的时候我不知你们娘亲遭遇,只觉得她行事诡谲,异于寻常女子,就以为她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刁难了她几次。” 孩子们聆听故事的好奇神色果然就变成了同仇敌忾。 面对三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同时变换了眼神,岳无逸不晓得为什么竟然有些心慌,求助的看向柳茹月。 却见这没良心的合作者笑弯了与孩子们一模一样的眉眼。 他这不是上错贼船了么? 为了将来更好合作,更好一起对抗右相,才决定与她孩子打好关系吗? 她还好意思笑。 收到了男人哀怨的眼神,柳茹月柔和了目光,拍着雪蓉的手背,“你们岳叔是北昙将士,巡防边疆,保家卫国,他的怀疑都是合理的,是他职责所在,你们别怪他。” 这番维护之语,让岳无逸脸都无处搁了,他当时就是为了立功…… 而且,证实柳茹月不是细作之后,他也没放弃针对她。 这么一想,岳无逸深刻的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堂堂一男儿,竟是对一个无辜女子如此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得亏柳茹月坦荡不计较这些。 或许,他得对她好一些才是,并非因为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非对以前态度的补偿,而是……她这样好的人,本就该被温柔以待。 孩子们自是娘亲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听的,但雪汐拧着秀气的眉头,不明所以的望着柳茹月,“可是在宫里的时候岳叔说与娘不熟,是他还在记仇么?” 雪慧觉得自己大概明白是为什么,她在樊府的时候,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岳叔大抵是为了隐藏好自己,让坏人察觉不到他和娘亲感情好,这样才能在我们有难的时候出手相助。” 雪蓉和柳茹月都欣慰的看着雪慧。 妹妹比以前聪明多了! 二丫头懂事了! 唯有雪汐年龄还小,还没上一世经历的苦难多,底层乞丐圈子里也没那么多勾心斗角,都是直接抢的。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明白不熟到关系好是怎么个跨越法,但她总结了话里的意思,“哦,我懂了,反正岳叔会保护娘亲,也会保护我们,以后我们遇到麻烦,偷偷的去找岳叔就是了。” 柳茹月蓦然一愣,其实关系也没好到那程度,岳无逸可是无利不起早,除了事关利益和宫中的消息,以及关乎性命,哪里是大小麻烦都能找他的? 该怎么打消孩子这样的想法呢? 在她还没想好说辞时,岳无逸已经大手摸着雪汐的脑袋应下了,“雪汐说得对,以后遇到麻烦,私下里找我就是了。” 孩子们一齐点了点头。 岳无逸转性儿了?柳茹月不解。 又听他补上一句,“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千万别和我说话,别人都以为我和你娘势同水火,不晓得我和你娘关系好,所以我们在外撞见的时候越是不对付,越好。” 岳无逸忽然对孩子们好,搞得柳茹月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加上的这句话,倒是让柳茹月放心不少,明白他先前那些话不过是哄孩子的。 他想继承得胜候府的一切,怎么能让自己卷入是非之中,尤其她这官司,被右相府知道了他暗中与她来往,一个搞不好,就会让岳无逸一身臭。 他爹娘当年就搞臭了得胜候府的名声了,再来一次,岳无逸就不用再肖想得胜候府的一切了。 所以,岳无逸掩盖与她的来往合作才是正常的。 在那头,雪汐已经很认真的请教了起来,“我明白了岳叔,在外头遇见了,我就不能叫你岳叔了,到时候叫你什么呢?” “你娘以前气头上就凶巴巴的叫我姓岳的。”遥想当年,岳无逸抿紧了薄唇,又补上了一句,“超凶。” 第464章、跑腿儿 雪汐难以置信的捂着嘴,水汪汪的双瞳里竟是意外,看了眼依旧温温柔柔的柳茹月,瞪向岳无逸,“胡说,娘亲才不凶,娘亲从来就没有凶过人。” 岳无逸宛如看着缩小版的柳茹月在凶他,可不就是这么凶他的么。 雪慧和雪蓉也在一旁附和,“岳叔,娘亲可好了,从来没有语气重过,更是没有骂过人。” 那是对着你们,她对我可凶了! 岳无逸心里委屈,但想起为什么柳茹月对他凶,又觉得自己那是自找的,瞬时没脸找人家闺女抱怨。 岳无逸吱吱呜呜,“那不是我以前针对她么。” “祖母以前凶娘亲,娘都没有凶回去过,所以岳叔你以前到底怎么针对娘亲的啊?”所以娘亲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被姓岳的欺负了,如此一想,雪汐是真的不想叫岳叔了。 小小的姑娘噘着嘴,红彤彤的眼眶里噙着泪,眸子里充斥着控诉瞪向岳无逸。 自小没什么玩伴的岳无逸,还是第一次与这么小的孩子打交道,哪里处理的来? 听说哄不好,就会哭嚎起来,到时候会被魔音穿脑。 岳无逸求助的看向柳茹月,“你的孩子,请哄一下。” “你弄哭的,不该自己负责么?”习惯性的嘴上不饶这人,但自家闺女自己疼,柳茹月伸手将软绵绵的孩子抱到了怀里,摸摸她脑袋,“哭什么呀,娘和你岳叔属于不打不相识,虽说他针对娘,但从来没在娘手里讨到好过。” 果然娘亲是最厉害的! 雪汐崇拜的望着自家娘亲,伸手环着柳茹月的颈子撒娇起来,“娘,岳叔输给你,所以成了你的跑腿儿,对不对?” 岳无逸? 刚才还在思考原来哄小孩子这么容易哄的么,下一瞬岳无逸就被童言无忌打败了。 什么叫做他输给柳茹月当跑腿的了? 想他堂堂五品御林军右郎将,天子近卫,怎么就是给柳茹月跑腿的了。 面前这男人的脸色臭得都能熏臭豆腐了,柳茹月也没想占他便宜,要打消孩子这莫名其妙的想法,还是得了解她为何如此想,才能从根源上说服她。 “汐儿,你怎么这么想?” “因为我流浪的时候就是这样啊,乞丐打架,输了的就当打赢那边的跑腿儿、奉打赢之人为老大。”雪汐年龄尚小,没觉得自己当乞丐的经历有什么不对,也不避讳这段人生。 她回答得轻轻脆脆,声音又软糯可爱,甚至透着一丝丝兴奋,看不出丝毫的悲伤,在别人看来无法面对的惨痛人生,对她来说不过是为了娘亲和姐妹的一段微不足道的经历罢了。 这么开朗活泼的孩子,谁看得出来她曾遭遇过如何的不幸?岳无逸不禁心下一软,他多大年龄的人了,竟然还和一个孩子计较,越活越回去了,“对,我输给你娘,所以要给你娘当跑腿的。” 其实这句话想想也没什么错处,他现在本就被柳茹月拿捏住了,她利用了他的贪念野心,抛出了橄榄枝,他现在的的确确在帮她跑腿嘛。 收益与付出是成正比的,现在看来他当时硬着头皮上了柳茹月这贼船,竟然是好事。 正要劝解雪汐不要那么说的柳茹月,无语的望着岳无逸,有他这么反水的么,她现在不帮他澄清,以后可别怪她。 雪蓉和雪慧对视了一眼,这个岳叔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看在他给娘亲跑腿的份儿上,还是勉强接受他出现在娘跟前吧。 “干娘!” 门口传来小风的声音,岳无逸主动藏了起来。 “进来。” 撩开厚厚的布帘子,屋内传来的暖气烘得小风布满白霜的头发瞬间湿漉漉的,他搓着手,笑盈盈的看着屋内之人,“大妹妹、二妹妹、三妹妹,你们都在呢。” “哥哥!”三个丫头喜笑颜开的唤了小风。 对于这个哥哥,三个丫头知道他帮了娘亲太多太多,也很是关照她们,尤其雪慧雪汐,更是在他的帮助下,脱离了苦海,把小风真真儿的当作了自己的亲哥哥。 雪慧见他满头满脸都是划了的雪水,起身拿了帕子递了过去,“哥,擦擦头发。” “谢谢二妹妹。”小风心满意足的把帕子盖在头上揉搓起来。 雪蓉也把倒好的姜丝红糖茶,放在了桌上,“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谢谢大妹妹。” 帕子挂在脖子上,小风走到桌前拿起温度刚刚合适的茶水灌了一整杯,姜茶带着暖人心魄的温度,从口腔暖到了心窝窝里。 自己这是走了什么好运,一下子有了干娘不说,还有了三个乖巧可爱、体贴人的妹妹,就是还没见过弟弟,听说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他一下子就从没人疼的乞丐,变成了有娘有弟弟妹妹的幸福孩子,他再也不用羡慕那些有家人的孩子了,这个温馨的家,他要用命来守护。 躲在屏风后面的岳无逸看得心里不是滋味,为什么这个少年一回来,大家又是给他帕子、又是给他端茶送水的,而他这个叔伯倍儿的人到了那么久,就没一个人关照他呢。 “小风,这么着急回来发生什么事儿了?”柳茹月下床不方便,屋子里人多,倒也不忌讳这么多。 将茶盏轻轻的放回桌面上,小风受过苦日子,茶盏里的姜茶包括姜丝儿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浪费,闻言担忧的看了三个妹妹。 善于察言观色的雪蓉福灵心至,抢在柳茹月让她们出去之前道,“大哥,是不是那个不让人省心的爹或者祖母又来惹是生非了?” 雪慧、雪汐也跟着大姐姐的步伐,扭头一眼不眨的紧盯着小风。 “你不必瞒着我们,杀妻卖子这样的事,他们都能做出来,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幺蛾子,我都不会伤心难过。”雪蓉的俏白的脸蛋满是坚毅。 早就被所谓的亲人伤透了心,她现在只想保护好娘亲和弟弟妹妹,哦,还得加上小风哥哥。 雪慧没有雪蓉能言善辩,但她觉得大姐说得对,“我也不会因为伤心难过。” 雪汐觉得两个姐姐都说得对,“我也是。” 第465章、想跪就跪 雪蓉很明白有时候大人的想法是固执的,要说服他们,看上去难,但她有自己的办法,“小风哥哥,我知道你和娘瞒着我们姐妹,是为了我们好。” 先接受他们才好意,然后再提出自己的担忧,有商有量才能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 祖母那般倚老卖老逼着小辈儿接受观点的方式,雪蓉是绝对不会接受的,她很庆幸娘亲没有被祖母教坏,娘亲是个讲理的人,所以她要和娘亲讲理。 “但你们就不害怕一无所知的我们将来被那个爹和祖母诓骗么?他们可不会对我们姐妹客气,你们不怕我们再被他们卖一次么?你们瞒着我们,不是真的对我们负责。” “干娘,我觉得大妹妹说的在理!”站在温暖房屋中的小风一时之间,冷汗浸湿了后背,后怕不已,他自以为对妹妹们好,没想到隐患却如此之大。 其实柳茹月也没想多隐瞒孩子,因此没有多做纠结,“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家人商量着办,多个人,就多个人出主意,这样也能避免有小人从中作梗。” “好的,娘。” “是,干娘!” 雪蓉很开心自己的意见被娘和哥哥接受,雪慧和雪汐也不想被人当作小孩子排斥在外面,她们不懂那么多,只晓得可以大家一起说话。 “小风,你说吧,是什么事?” 方才听到情报,亲自跑去十娘食肆外看了一眼的小风,恨不得挖了自己这双招子。 他很是为干娘不值,又为陆家人所为不齿,义愤难平的将所见所闻简单的学了一遍,“他们现在还在大门口演戏呢,围观之人哪里晓得这两人用心多么险恶。” “他们要跪,就让他们跪着吧。”雪蓉对所谓的父亲、祖母早就没有感情了,他们在雪地里跪一跪,就能抵得上娘亲和妹妹们吃得苦了? 和娘亲、妹妹们吃的苦比起来,她的日子反而是最衣食无忧的那一个。 二妹妹被卖给人为奴为婢。 三妹妹当乞丐朝不保夕、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遭人白眼、被欺凌抢食,与恶狗争一口残渣。 四弟险些成了阉人。 娘亲受的苦肯定不少,只是她隐瞒了很多,只说进京路上遇到了好人,被人帮助了良多,但雪蓉看了北昙山河图,更是看了一些侠客游记,知道从老家走到京城有多远,途中会遇到多少艰难困苦,那不是三两个好心人帮助就能轻松解决的。 自己呢,当时被卖到私宅还要死要活,她不过是仗着容貌的优势,得了一些便宜才少吃了那么多苦而已。 还好娘亲找到她了,雪蓉万分庆幸的揪着帕子,若娘亲没及时的找到她,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自裁的勇气也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她被私宅的人守着那么严,肯定自裁不了。 最后,早就不敢死的她,肯定会卑鄙的找个为了弟弟妹妹的理由苟活下来,然后,狠狠的报复渣爹…… “雪蓉,你怎么了?”柳茹月说着说着,察觉到大闺女总是冷静克制的眼神变得充满了戾气,心下一惊,探身过去抓住了她冰凉的手。 “娘!”温暖的气息从娘亲的双手蔓延到了雪蓉心里,把她从如临其境的幻境里脱离了出来,失了往日的长姐气度,扑到娘亲的怀里哭得好不委屈。 与渣爹玉石俱焚的下场让她痛快又怅然若失,娘死了、弟弟妹妹纷纷惨遭不幸,都找不回来了,报复了渣爹又如何?唯余空寂罢了。 “大姐。”见大姐哭得难过,雪慧和雪汐也感同身受的红了眼眶,上前拥住了难得脆弱的姐姐。 “哎,他们的确是过分了,大妹妹别为他们生气。”避开三个妹妹说,是能让她们一无所知的活得快乐,但让她们现在知道那两人死不悔改,将来妹妹们也能抵制住他们无耻的谎言哄骗。 小风抹了把眼角,“他们到也聪明,知道干娘受了伤,肯定赶不过去十娘食肆,本来道歉就是做戏,他们没想真的把身体搞垮,真要道歉就跪死在雪地里啊。” “还说什么,每天都会去食肆那里跪上一两个时辰,直到干娘原谅他们为止,我就没见过这么没诚心的负荆请罪。” “干娘,我们应该怎么做?”要他说,直接把这两人赶走,打一顿得了,但小风不敢擅自做主。 “容他们继续做戏做下去,那些看客都得转向去心疼他们,说你……说你得理不饶人了。” 舆论是重要,但又不是那么重要,因为看热闹之人的舆论风向很好引导,现在看来是陆铖泽棋高一着。 但,柳茹月和江嵩合作的目的,可是搞垮右相。 江嵩要利用她拖住右相那边的人,她自然要做好。 这场官司的输赢,也不在于百姓怎么说,而是后面的权势倾轧,哪怕江嵩不找她,她和陆铖泽的官司都在于权利相争,只是她这个异数,把江嵩引到了这个局里,以此做筏子。 这时候,柳茹月才发觉话本里秦香莲能赢得官司多么不容易,她遇上了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的包青天是她的幸运,自己虽说没遇上这样的官儿,但也有自己的际遇。 虽说遇到的岳无逸、江嵩这些人,都是无利不起早之人,但只要她能给他们想要的,她就能借他们的势,这么看起来,她倒不用只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青天老爷身上,她还是可以靠着自己左右逢源运作一番。 倒也是可控的。 “他们做错事,自然要认罪,皇帝陛下还没罚他们,他们主动负荆请罪,要跪,就跪吧,不必在意旁人说的话。”现如今冰天雪地的,他们要跪就跪呗。 她上一世在冰天雪地里跪着的时间也不少,看来陆铖泽和黄氏欠了她的,不知不觉中也是要还回来的。 还想利用舆论胁迫她,现在找回了孩子的柳茹月不会受他们威胁,“小风,你就传消息出去,说我前些日子受的伤,反反复复,缠绵病榻,时醒时睡总是迷迷糊糊。” “好,那我去找一个信得过的大夫,把消息传出去。”这主意不错,小风笑得贼开心,这样干娘就能合理的不出去原谅人了。 第466章、大源帝 黄氏和陆铖泽坚持不懈,每天都去十娘食肆门口负荆请罪。 说辞翻着花样儿的说,却又万变不离其宗。 食肆左邻右舍的邻居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起先还因为看着老人下跪觉得十娘不来原谅人过分了,但后面又听七大姑的八大爷的小姨子的孙子的媳妇儿那在药堂当学徒的侄子说十娘告御状滚钉板、走火炭伤得严重,这些日子还迷迷糊糊的,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两个请罪的人,若当真要负荆请罪,为何不去十娘家门口下跪,非得来闹市区食肆门口下跪? 说的是跪到十娘原谅他们为止,但每天就跪上一两个时辰,若下雪了就只跪一个时辰,日头好就跪两个时辰,这告罪还挺有规划的,一看就不诚心,肯定是来做戏的。 趁着十娘病重,来演苦情戏,恶心不知情的人呢。 街坊邻居都是生意人,遵循不与人为恶,所以也懒得赶人,由着他们跪吧。 这两人雷打不动天天来下跪,倒是引来了好些看热闹的好事者,这么一来,给这一条街引来了不少人潮,带动的大家的生日在寒冬里都火了一把。 别处来看热闹的人,都会问上店家几句十娘为人如何。 柳茹月对街坊邻居和和气气的,别人不招惹她,她根本没脾气,还经常做新糕点后,会送些给街坊邻居品尝。 大家对柳茹月的人品那是没话说。 有脑子灵活的茶楼掌柜,干脆请了说书先生,将十娘和陆铖泽的故事润色后,讲了出去。 有一家茶楼这么干,纷纷有茶楼学习效仿。 整个京城,各家茶楼酒坊里的说书先生都把这桩御状当作了题材,因着还没个结果,到了最后那句“且听下回分解”都变成了“且待天子圣裁!” 听个说书,愣是让老百姓们生出了一种自己处在金銮殿与朝臣、天子共同审案的威严感使命感。 孰是孰非不是一两句舆论能左右的,因为大家有使命感了。 说书先生说得对,不能道听途说就去偏帮谁,得看皇帝陛下派出去的钦差大臣查到的证据,谁说的对错都没有用,得皇帝陛下根据证据做的圣裁才作数! 百姓们纷纷对天子最终的圣裁充满了期待,以前见面都问一句你吃了么,现在见面都会率先问一句皇帝陛下圣裁了么? 一时间,当了一辈子小可怜傀儡的大源帝获得了京城百姓空前的关注和人气。 拘在深宫的大源帝,得此消息,也是意外的很,心里诞生出了一些从未有过的豪气,以及勇气。 太后最近接了几个宗族的小孩子进宫,在做什么打算,大源帝心中有数。 太后又想复制一个他出来了。 仇视那些小孩子? 心力憔悴的大源帝不至于如此幼稚,杀了这些孩子,太后还能接其他宗亲的子嗣进宫。 被选中当皇帝的孩子才是可怜,又一个他,他干嘛怨恨又一个小小的自己。 大源帝只是想过,为什么太后如此着急换下他,连等他再生一个龙子的机会都不给。 他或许不如太祖、成祖聪明,但也不是昏庸之辈,立刻找了太医给自己把脉,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失去了当父亲的机会。 怪不得,怪不得太后这么着急接了宗亲子嗣进宫。 如此一来,大源帝也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三个皇子保不住了,太后是担心孩子们长大后父子同心扳倒她,她只要一个傀儡皇帝,只要是公孙家子嗣,只要年龄够小,只要不是他公孙滦的亲生孩子,太后都能接受。 大源帝还真没想过太后会对自己三个幼子动手,他低估了太后的野心。 身为皇帝,他不过傀儡,是窝囊的。 身为父亲,他也没保护好孩子们,连替孩子们报仇,他都做不到。 想到此处,他又想起了几日前的御状。 作为一个失败的父亲,他佩服柳茹月。 这个女人的情况没有比他强多少。 若不是为了保护孩子,她怕是也没勇气在湍流里挣扎着爬出吴江。 一个妇道人家都能克服千难万险,一个一个的把孩子们找回来,他身为九五之尊,竟然怕这怕那。 他应该怕什么呢? 小时候他怕太后骂他、怕她失望,后来是害怕太后杀了他,害怕因为自己与太后作对搅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现在看来,不过是他软弱而已,一开始他就妥协了,他不敢反抗,他以为自己乖乖听话就能活得好,孩子们也能长大,等他熬死太后,孩子们继承皇位,这个江山照旧是公孙家的北昙。 他的不抵抗方式,没有换来太后的放过,而是更不把他放在眼里。 太后的计划,从来不会因为他又放弃了什么,而改变。 现在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皇子都死了,公主们……他不是不疼爱,但他这个无用的父亲若不做什么,这些公主以后也不过是太后拿去巩固权势做人情、与番邦和亲的棋子罢了。 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反正某天他就会被病逝,下一个小小的他仓皇中登上帝位,他何不在病逝前,给老太婆找点事做? 大源帝总是漫不经心的迷茫双眸里涌上了疯狂之色。 别的事他做不了主,恰好,借着柳茹月告御状,他得大有所为,他的子民们都盼望着他做个圣裁呢! 窝囊了一辈子,他总得勇敢一次,做一次对的事情,不然怎么对得起对他充满期待的子民们呢? 太后、右相、左相、东厂、锦衣卫……一张张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脸、对他充满期待又失望的眼神在他脑海里浮现。 “叫左相进宫。” “是,陛下!” 帝王之术,他也不是一点不会的…… 陆铖泽和黄氏回右相府,就看到沈相一脸慈祥的在给沈曼青怀里的孩子说着话儿。 祖孙三人其乐融融,看到狼狈归来的两人,脸上的笑容便敛了下来。 “岳父,娘子,灵儿!”归来的马车上陆铖泽就能解开裹在膝盖处又保暖、又防水浸透的护膝了,不过他没那么做。 他扶着跪得膝盖疼的黄氏坐下后,这才坐在沈曼青身侧,拧着眉,一脸隐忍的撩开的袍子。 第467章、寒风伤父心 陆雪灵看到陆铖泽裹了冰雪的下摆,仰起头望着天,似是倔强的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陆铖泽看到她红了眼,心里一阵宽慰。 “雪灵,爹没事,你别哭。”陆铖泽伸手想要帮揉揉陆雪灵的脑袋,这孩子是整个家里唯一的温暖,只是沈曼青很少让他接近这个孩子。 “爹,怎么才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今儿跪到那个女人接受你道歉了么?”外公说父亲不堪大用,虽心狠手辣却不敢对外人出手,只敢伤害亲近之人,且毅力不足,以后要多听娘亲的。 刚才她还不服,现在一看,原来当真如此,一日比一日跪的时间短了,今儿也没下雪,日头挺好的啊。 陆铖泽眼中的温情宛如星辰破碎,化作苦涩寒到了心里去,“雪灵,祖母年龄大了,外面实在是冷,不能跪太久。” 雪灵天真可爱的脸蛋上尽是不解,“祖母冷,关爹什么事?她年龄大,你还尚在壮年,俗话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若再有一点毅力每天多跪一会儿,那个女人肯定早就原谅你了,你这样害得外祖父和娘亲担心得都吃不好睡不好了。” 这番话让陆铖泽更是辛酸,若说陪伴孩子的时间少,他以前也没陪伴柳茹月所生的四个孩子多少时间,大部分时候他都在书院里念书,也就逢年过节才能回家。 可是柳茹月所生的孩子依然对他有孺慕之情,再久不见,再见面也是各种依恋关心,更是以得到他的夸奖为荣耀,他布置的功课,孩子们也会争取学好,待得他回家考教功课。 从前,他以为每个孩子都应当如此的。 哪一家的孩子不应该这般呢? 哪怕沈曼青不让他多接触雪灵,陆铖泽也没过多担心,他相信血脉相连的力量,也放心沈家能把雪灵教育成名满京城的淑女。 然而,陆铖泽看了一眼对他失望的女儿,心里蓦然产生了倦怠的情绪,对于沈家来说,他似乎是多余的。 为了前程,他冒着风险付出那么多,可不是为了当个可有可无、被女儿嫌弃的存在。 沈家欺人太甚了。 “雪灵说得对,爹继续去跪着,会跪到那个女人原谅我为止。”陆铖泽起身,恭敬的对沈相施了一礼,又深情的看了一眼沈曼青,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 这一次,陆铖泽没有去十娘食肆下跪,马车到了苏府门外,撩开袍子跪下,没有绑护膝的腿一览无遗。 这段时日,陆铖泽早已经是京城名人,他的马车也被看客们熟悉,许多无所事事的人一并跟着马车过来,不一会儿,苏府外面又围了一大群人。 “茹月,我对不住你,我是诚心向你道歉的,子不言母之过,母亲所做的事情我愿意一力承担,我知道你现在病了,但我是自愿跪在这里陪你的,你吃了那么多苦,我愿意陪你吃苦……” 这番情深意切的话,与前些天的言辞大不一样,拉了不少路人的好感。 经历了雪灵那番话,陆铖泽意识到还是柳茹月所生那四个孩子更得他心,沈曼青那样傲慢的女人,靠他自己是征服不了的,被沈曼青教育的女儿,或许会很优秀,但那也只是另一个沈曼青而已。 还是得把柳茹月认回来才是,沈曼青这样的女人,就需要好好给她一个教训才是。 茹月现在不可理喻,但陆铖泽觉得问题不大,毕竟母亲和弟弟下手的时候被茹月看到了,她对陆家有怨言很正常。 曾经的茹月那么贴心,与她相伴成长的岁月里才真真是添香,浓情蜜意,这样的生活与沈曼青在一块儿的时候根本没享受过,都是他单方面在讨好沈曼青那个骄傲的女子。 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茹月现在浑身是刺,陆铖泽相信只要自己见到她,哄哄她,肯定能拔掉那些刺,又变成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娘子。 安抚好了茹月,他稍加挑拨,不,或许都不用他挑拨,同属于一个男人的女人本就天生对立,自然而然就会斗起来。 茹月能闹到御前,就说明不是胆子小的,让她刺向他的利刃转向去斗沈曼青,他到时候是真的能轻松不少。 而且茹月的家世一点也不比沈曼青差,黎家还有兵权。 到时候茹月和沈曼青,哪个做正妻更好呢? 他要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那种一边倒的胜利,他是希望两个女人能互相制衡,这样他才能得利。 跪在地上的陆铖泽,苦中作乐的谋划着未来。 就在这时,一群御林军护着一顶小轿到了苏府门口。 众人抬头看去,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下了轿子,寻常人不认得他,陆铖泽却是认得的,这是陛下跟前伺候的小太监。 “青石公公!”他原本就跪在地上,也不好起身施礼,右相他们不把大源帝放在眼里,陆铖泽可不敢。 一时间,许多想法闪过心头,陆铖泽问道,“青石公公,是来向我宣旨的么?” “原来是陆郎中。”见人便带三分笑,哪怕青石的笑容看上去极不真诚,也无人敢挑错。 已经被罢免官职的陆铖泽,无暇分析着青石这句话的意思,是冲着右相给他颜面,还是揭他老底,“青石公公是来找我,还是找我娘子的?” 青石敛着眼轻扫陆铖泽神色,干爹将此人以往行径查得清清楚楚,他还当真有脸继续把柳茹月当作娘子。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若非与干爹利益相左势必得铲除,任由他在朝堂上经营下去,将来又是个道貌岸然的权臣。 身为阉人,青石打从心眼里依旧瞧不起这种无情无义的伪君子,不过面上不显,佯做不知的问道,“沈夫人也在这儿?” “……”见对方不接腔又手捧圣旨,一番打探之下,陆铖泽也知道这圣旨不是追过来给他下达的了,“青石公公皇命在身,陆某改日再找公公吃茶。” 青石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转身带着御林军走到门前,自有御林军帮他敲门,“圣旨到,柳茹月快快开门接旨。” 院中,柳茹月正带着孩子在玩九连环,听到动静,蛾眉轻皱,难道告御状一事已有结果了? “不能让宣纸公公久等,小风你先开门,将人迎进来。” “是,干娘。”小风整理着衣衫,迈步朝门口跑去。 第468章、圣旨 接旨虽只是个形式,柳茹月也不敢懈怠。 好在孩子们衣着本就整齐,也都跟着进过皇宫,上过金銮殿了,没有惊慌失措,都放下手里的玩具,乖巧的跟着柳茹月往前堂而去。 堂内,青石手捧圣旨,早已经等待多时。 在他身后只有御林军,小风早已经关上大门,挡住了任何往前院打探的视线,尤其将想跟着宣旨太监混进来的陆铖泽关在了门外。 那种人渣,根本不配进苏府,免得脏了地砖。 有外人在场,分不清都是谁的人,顾不得寒暄,柳茹月直接带着孩子跪了一片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柳氏茹月德行兼备……” 一大段夸赞之词后,柳茹月总算听到了想听的东西。 “柳茹月状告之事还在调查中,但古有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之说,朕深以为然,不论调查结果如何,柳茹月与陆铖泽夫妻感情也不可能恢复当初,特此颁布圣旨,准许柳茹月休夫恳求。” 上门企图修复感情的陆铖泽听到最后一句,犹遭雷劈。 “叩谢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孩子们跟着柳茹月齐齐叩头谢恩。 柳茹月不知道大源帝为什么会颁布这么一条圣旨,怎么会如此快颁布圣旨,她此刻心中只有兴奋,她终于得偿所愿。 青石把圣旨交给了她,柳茹月本想再问句话,他就开口道,“太后娘娘口谕,宣你进宫。” “……”这母子二人,要干啥? 苏府没什么可用的护卫,或者说与右相府、锦衣卫的那些能人比起来,这些江湖人士根本不够看。 柳茹月看得出来,此刻太后和皇帝在斗法,两人一前一后的命令,一道是她渴望多年的,一道是她意料不及的,却都是不以她的意志来接受拒绝的。 “你们在家呆着,娘去去就回。” 如果那些人当真要对自己家做什么,自己在家守着也没用,所以柳茹月叮嘱小风守好家,让雪蓉照顾好妹妹们,就跟着青石进了宫。 青石明显是江嵩的人,柳茹月并不好奇为什么他能替皇帝宣旨,又能替太后传口谕。 哪怕江嵩有逆谋的心思,柳茹月也无能为力。 有青石带路,柳茹月顺利的进了仁寿宫,忐忑中拜见了太后。 让她心下一松的是当时正有许多命妇在场,太后并非单独召见的她。 这些端庄娴静的命妇,各个都文采飞扬,奉迎的话妙语连珠,每一句都听得沁人心脾又恰到好处,听得柳茹月好生佩服。 她虽跟着陆铖泽学了点东西,却远远比不上这些被家族自小培养出来的女子,便恭敬的候在一边,也不开口参与。 太后似乎并没心思刁难她,两盏茶的功夫,就借口累了,让命妇们退下。 柳茹月原本也打算跟着命妇们一并退下,却被太后身边的宫女叫住。 暖阁里所有的人都退下,只剩太后和柳茹月二人。 柳茹月心中疑惑,不知太后想做什么,她从前不过一个厨娘罢了,太后怎会单独召见她。 太后保养的不错,神思难测的扫过柳茹月,“柳氏,你可知,为了你,皇帝与哀家吵了一架。” “……”柳茹月怎么可能知道宫里的事情,她和皇帝也不熟,看来太后是觉得大源皇帝硬气了一回,还是因为她这个无名小卒,有些气不过吧。 “太后娘娘,民妇惶恐。”贵人一怒,柳茹月还能怎么办,只能学着大臣们的做派,直接跪地认错。 “你觉得我这个太后,做的怎么样?” “……”柳茹月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她和太后也不熟,作为平民老百姓都觉得治理天下的人是皇帝,谁会去点评太后怎么样。 想了很多贤良淑德、天下女子表率的成语,最终柳茹月还是老实的说道,“太后娘娘,民妇自小生活在偏远山沟中,连县令夫人都不曾见过,后来为了寻子,更是忙碌于俗事忙着营生,朝堂之事离民妇都相当遥远,更别说深宫事了,民妇实在不敢妄论太后娘娘功德。” 诧异之色闪过太后冷厉高傲的双眸,她还真没见过这么实诚的回答,哪怕想找差错,都不好意思。 柳茹月的事情闹得如此大,太后也派人调查过她的来历,她的身份来历在告御状的时候就说得清清楚楚了,太后要动用关系调查,十分容易。 原本她是有几分迁怒的,为了这个乡村妇人,皇帝竟然硬气了一回,与她争吵不说,还不顾朝堂格局,拼着得罪右相的风险,也要还柳茹月一个公道。 小民能有什么公道? 顺应皇家利益的小民,才能得公正的审判,而柳茹月的公道,并不能让太后得到任何好处,她还得靠右相帮她在朝堂上稳住文官势力呢。 原本只是想叫柳茹月进宫撒个气,看看怎么个美人诱惑了皇帝。 现在一见,此妇并没倾国倾城之姿,长相在后宫女子中也不过中等水平,年龄也不小了,根本不是皇帝喜欢的类型。 那从不管朝堂事的皇帝和她闹这一回,是单纯想还此妇人一个公道,还是想借机夺权? 夺权就太不现实了,得罪右相,于他们两母子都没好处。 或者就是傀儡当久了,在右相的掣肘下憋屈的难受,想借此机会发发小孩儿脾气,让右相丢个脸? 这倒是像这没出息的皇帝能做出来的事情,治国大事上做不了主,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找点存在感了。 就为了皇帝的小性子,刁难这个大山里出来的弃妇,太后瞬间觉得没意思透了。 她无趣的揉着额头,什么都不说就赶走人,被皇帝小儿知道了,还不知心里如何笑话她呢。 不管怎么样,也得问两句话,能气气那小子就更好了。 太后倦懒的靠在椅背上,一时间高贵典雅的仪态淡然无存,透出些风情万种,压在柳茹月身上的压力也小了很多。 慵懒的问道,“你莫怕,哀家召你进宫,不过是想听听民间事,你也看到了,哀家是个爱热闹的人,但命妇们说的趣事,左右绕不开京城,听说你为上京,走了上万里路,沿途应该发生过不少趣事吧,你捡两件最离奇的说说看。” 趣事? 最离奇的不就是捡到子曜么,这事儿她可不敢说。 太后是当真想听趣事,还是故意试探她的? 第469章、揶揄 柳茹月挑了两件有趣,但与子曜、莺歌都没关系的事说了说,以盼应付一下太后。 与京城不同的风土人情,太后听后竟是有了些笑容,又问,“你从蜀地出发至京城,一路所见,百姓是否安居乐业?” 这话要问也得皇帝问才是,但这个太后,才是实际当权者,想通过她检验一下在自己幕后统治下的国家如何。 柳茹月垂着头,“是的。” “上京途中,可有看到无家可归的大批难民?” 有没有难民,您心里没数么?朝廷大臣不上折子汇报么? “民妇着急上京,走的线路皆是捷径,所以路过的城镇比较少,很少走大路,先是过百万大山,然后直接换了水路上京,途中不曾见过成批的难民。” “那小股难民见过?” “……”柳茹月不敢停顿,“没有。” 闻言,太后欣慰的笑了起来,“一个妇道人家,只身一人,行万里路,翻千重山,还能平平安安走到京城,这说明北昙在我……儿的治理下,五谷丰登,国家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被兴奋中的太后睨了一眼,柳茹月也与有荣焉的附和道,“北昙有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实乃百姓之福。” 太后直接忽略了这句话里的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呀,虽然嘴笨,不像那些命妇锦心绣口,却胜在说话实在,她们读万卷书也不如你走万里路,以后啊,你多进宫陪哀家说说话。” 看来今天这一关,她算是熬过去了,柳茹月不敢松懈,“承蒙太后娘娘厚爱。” “既然皇帝已经恩准了你的请求,赐下了休书,你以后便带着孩子好生过日子,只是你一妇道人家带着孩子也难熬了些,孩子哪里有不想念父亲的,切莫让孩子们与生父生疏了,他好歹进士及第,前程似锦,有他照付,孩子们的未来总比商妇之子光明一些。” 皇帝答应了休夫,太后觉得也不是不能挽回,休了,反而也帮了右相一个忙,不会和右相之女争正妻之位了,反正柳茹月生了男人的孩子,孩子们那点怨气,好哄的很,孩子们想和父亲在一起,柳茹月能千里寻子,还能舍得与孩子们相隔两府? 到时候,让陆铖泽把她抬进府里当个姨娘,还不是由右相府处置么。 这样一来,也算能向右相交待了。 “太后娘娘说的是。”当着太后的面,柳茹月怎会忤逆她的意思?应下便是。 她是看出来太后的意思了,太后还是想让皇帝难堪的,她如果还和陆铖泽和好,回去还是当个妾,为她做主的皇帝就成了笑话。 宫里贵人说话做事就是拐弯抹角的很,不过这次柳茹月还是得感谢太后没有直接下懿旨让她当陆铖泽的小妾了。 哪怕太后掌控了朝堂,也堵不了天下悠悠之口,大源皇帝才是正统,她不过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因着自己这么一个休夫的“小事”,暴露母子不合的真相,还让发妻当小妾,天下人都容不了太后。 这也是太后没有直接下懿旨的原因,柳茹月觉得的自己也不必当真感谢太后。 这事儿上,真真切切帮了她忙的,还是皇帝陛下。 不管皇帝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她达成了两世愿望的就是大源皇帝。 又和太后虚以为蛇了一会儿,柳茹月本打算找机会辞别,哪知中途就听到太监唱报,“太后娘娘,皇帝陛下来看您了。” 一丝疑惑在太后的眸子里滑过,使得她对着柳茹月时逗猫儿狗儿一般的慵懒闲适气势瞬间锋芒了起来,“快让皇帝进来!” 宫女太监暂时不在身侧,躺在踏上的太后一抬手,柳茹月迟疑了一瞬就上前将她搀扶着坐起来。 对于太后来说,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所有人都服侍她本就应该,姿态傲然的理了理袖子,对柳茹月并无表示。 柳茹月退到一侧,恭敬的垂下头,就听到大源帝的声音温温吞吞的传来,“母后!” 柳茹月在一旁安静行礼,“拜见皇帝陛下。” “皇帝,此刻过来找哀家,所谓何事?”太后心下揣测,她不过把柳茹月叫来宫里坐了会儿,皇帝就追了过来,难道自己猜错了? 大源皇帝打量到太后阴晴不定的那一眼,便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后宫里这些女人,哪怕厉害如太后,思考方式也老离不开男女那点事,往常,她们总是针对感情羁绊设计陷阱、利用他人,无往不利。 但这次,太后猜错了,大源皇帝心中好笑,“母后,朕来找你,是有件喜事想与你分享。” “什么喜事?”太后再次看了眼柳茹月,难道皇帝是打算先斩后奏? “母后,看你眼神,难道你已猜到此事与柳茹月有关?”大源皇帝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心里已经在等着看太后丢脸了。 怪不得如此急切下旨让柳茹月休夫呢,太后实在不明白这两人什么时候看上眼的,“皇帝,你是个明君,我希望你别做后悔莫及之事。” 大源皇帝丢脸,丢的就是皇室的脸,就会证明她没把孩子教育好,虽说大源皇帝并不是她亲子,但谁让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过继到她名下了呢。 所以太后不许皇帝娶大臣之妻这样的丑闻发生在眼前。 “母后,朕不明白,柳茹月的亲生爹娘有了消息,朕把这喜讯带来,为何会牵扯到朕是否明君一事上?”大源皇帝得偿所愿的从太后脸上看到了尴尬之色。 太后不想直面问题,恼羞成怒的反问道,“一介民妇,皇帝是否太过上心?不把心思放在利国利民的政事上,却亲自跑一趟告诉哀家这样的小事?” 原本只是想死前搞一波事,让老虔婆和她的盟友分崩离析,这才赐下圣旨答应柳茹月休夫的要求。 不成想,圣旨刚下去,黎家女就带着夫婿急匆匆进宫拜见,说柳茹月是她找了十多年的女儿。 天降陷阱这种事,大源皇帝遇过很多了,都是自小开始老太婆折腾他的套路,搞得他后来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好运遇上真心实意对他好、愿意辅佐他的朋友、盟友了。 第470章、先帝的底牌 但此刻,大源皇帝觉得,这次应该真的是天降喜事,而不是陷阱,黎家和太后、右相向来无甚关联,而且他仔细一看,柳茹月长得与黎浅浅和易炎彬十分肖像。 无心栽柳柳成荫,大源皇帝做了个好事,便多了一股势力愿意支持他。 这对于从小就把握不了任何权势的大源皇帝来说,真有一股暴发户的冲动。 有了依仗,大源皇帝此刻也没敢飘起来,面对太后,他有了调侃的底气,还没撕破脸的底蕴,“我们北昙向来以孝道治理天下,儿臣孝敬母后,天下百姓无不效仿皇家母慈子孝的场景,万家灯火暖春风,好不其乐融融,这都是我们做了好榜样。” 这一番话,让太后挑不出错。 大源皇帝继续道,“朕原以为,母后肯定乐见阖家团圆,又有一对老夫妻寻回孩儿,能有子伺候孝顺的喜事,这才想亲自把好消息带来分享给母后,让您同乐。”扮起委屈,皇帝是一点不害臊,作为傀儡皇帝,他能活这么久,自小靠的就是卖萌装委屈了。 见他如此做派,太后心下一叹,“哀家只是担心皇帝不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罢了,险些辜负了皇帝的一片孝心。” “既遇上此等好事,哀家还挺喜欢柳茹月这孩子,皇帝不若将柳茹月的父母召来仁寿宫,我们母子二人帮他们做个见证,若他们的确是一家人,便赏些金银给这多灾多难的一家子。”太后嘴角带笑的看向柳茹月,“让这苦命孩子往后的日子也能顺遂些。” 对于太后高高在上的施与,柳茹月也只能笑着感恩,心中却疑惑,不知皇帝说的父母是否是黎家人,亦或者,又是右相安排的什么陷阱? 还好皇帝此次有备而来,并未让两人多等,一盏茶的功夫,黎浅浅和易炎彬就进了仁寿宫。 当年黎浅浅和岳晖的婚事闹得很大,太后在宫中也有耳闻,但她并未见过黎浅浅。 照理来说,黎浅浅这样的出身,偶尔也是能与京中贵女一并进宫陪太后说说话的,但她不爱女妆只喜舞刀弄枪,所以两人不曾见过。 所以,看到看到这两人进来,太后依旧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中的舒适模样,以上位者的姿态施舍了几分怜悯给这可怜的夫妻。 “骠骑大将军黎青罡之女黎浅浅,拜见皇帝陛下,太后娘娘!” “桂林郡郡守之子易炎彬,拜见皇帝陛下、太后娘娘!” 两人都没职务在身,只能报上家世。 直到皇帝叫两人平身,太后才回过神,愕然看向柳茹月,之间对方也是一脸惊讶,似也是刚刚才知道身份的样子。 太后久居高位,突发情况带来的震惊,以及可能对自己计划带来的各种影响都已经在心里转了好几圈。 很快她便稳住心神,“原来是黎将军之女,听说这些年你在边关也杀敌无数,真乃将门虎女,如今一见,果然英气非凡,巾帼不让须眉。” “承蒙太后娘娘盛赞,驻守边疆乃每个北昙子民都应尽的责任,将士们付出的更多,臣女实在惭愧,略尽绵力罢了。”黎浅浅克制着冲上前抱着女儿哭一哭的冲动,谨记夫君的耳提命令,一举一动都谨守礼教,回答也中规中矩。 太后勉强撑起一抹笑容,又略带担忧的开口关心道,“多年前就听说过你们夫妻二人在寻找大闺女的事情,只是,你们如何能确定柳茹月就是你们的女儿?” 易炎彬人微言轻,易家在桂林郡或许还算大户,在京城贵人眼里,实在不算什么,太后在意的只有黎家兵权,下意识就忽视了易炎彬。 这些情况,易炎彬早有猜到,提前预设了太后的反应和问题,给黎浅浅准备好了应对说辞。 黎浅浅见太后所问,当真是夫君准备过答案的,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开心,“回禀太后娘娘,我和夫君寻找颖儿一事,桂林郡的好友都知情,所以这些年他们都有帮我们注意是否有与我们夫妻二人长相相似之人,恰好,就有好友在京中看到了茹月。” “不仅如此,当时我们在桂林郡还遇到一人,拿着颖儿的扳指典当,我们当时寻找那人,那人却消失了踪影,我们查过,那人来自京城。” 说到这里,黎浅浅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看向柳茹月,“我和夫君觉得颖儿肯定在京城,便马不停蹄来了京城,我们也不敢贸然找茹月相认,暗中打探她的情况。” “奈何月茹之前也是隐姓埋名,我们根本查不到具体的事宜,还没弄清茹月是否是我们女儿呢,就听说她告了御状,这才根据她诉状上所言去验证,这才发现之前在桂林郡典当扳指之人,竟是陆铖泽的弟弟陆铖康,那枚扳指正是黄氏捡到茹月后,从她身上拿走的,由此,我才确认柳茹月是我的女儿易颖儿。” 这些话虽说不算滴水不漏,但太后去查,都是能对得上的,哪怕她查到在柳茹月告御状前,两口子就去右相府闹过事,也不怕。 不过是模糊了一下时间线,黎家军在手,只要黎青罡还在,太后也不能因为这些证实不了的事情砍杀了黎浅浅。 正因为如此,黎家也只能和皇帝站在一条战线上,黎家本原本就是保皇党,只不过当年京中发生的事情让黎浅浅在京城呆不住,黎青罡借机远离了争权夺势的漩涡中心,为保皇党保留了一大助力。 这也看得出先帝对黎家的看重和信任,竟然放任黎家全家离京,没有留一个黎家人在京城做人质。 如此行径,虽说有风险,却能让黎家保持绝对的纯洁,不让任何黎家人被京城任何一方势力拉拢控制。 这些道理,大源皇帝和太后如何不明白,只是以前太后如何派人去接触黎青罡都没用。 而大源皇帝,尚且血气方刚时,连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办法成功的派到边境去找联络黎青罡,妥协后只求苟命,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去找黎青罡了。 看在黎青罡对北昙忠心耿耿,黎家又无儿郎继承黎家军,太后就打算不费一兵一卒,熬死黎青罡再让自己的人接手黎家军。 第471章、虚以为蛇 她不是没想过用些阴谋诡计害死黎青罡,但黎青罡为人粗中有细,并不好陷害。 边境也离不开黎青罡,另外太后也不想替他人作嫁妆,与右相那些人比起来,黎青罡驻守在边疆其实更让她安心。 这一点上,太后还是相信先帝眼光的。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黎浅浅进京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人禀告她。 虽说黎家后继无人是板上钉钉钉的事情,但作为太后,她也没说完全撩手不管,留了人在桂林郡盯梢。 一股事态脱离了自己掌握的不安感浮上太后心头,到底是谁做的? 哪怕她自己的人手出了差错,她不信右相那边的人也会毫无动静。 这事儿,右相也参与其中了? 不,柳茹月闹将起来,右相府也丢了脸,右相那性子怎会让自己吃亏,除非他所图甚大。 能有多大的企图,才能让右相吃下这个亏? 亦或者,出现在另一股能瞒住右相和她的势力,这两股势力的人? 太后收回心思,专心的应付当前局面,“原来如此,看来是你们夫妻二人多年寻女的事感动了上苍,诞生神迹,引导你们一家团聚。” 别管是老天开眼,还是他人算计的,只要找到了女儿,黎浅浅都庆幸不已,“也是借了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庇佑之福!” “茹月,过来,让哀家看看。”太后招了招保养得当、带着护甲的手指,笑得满脸和蔼可亲。 比之先前施舍怜悯的态度,殷切了许多,柳茹月小步挪到她跟前,一副激动又难以置信的模样。 太后对她的表现并无怀疑,伸手捏着柳茹月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如此一瞧,与浅浅和易家儿郎当真相似的紧,真是天可怜见的,黎家千金竟流落民间,受了这么多苦。” 说到最后,太后眼角还适时的留下了几滴眼泪。 说哭就哭的本事,看得柳茹月啧啧称奇,“太后娘娘,莫要为民妇落泪,民妇……” 没等柳茹月说完,大源皇帝害怕柳茹月被太后的表现心生好感,截住了话头,“母后,你总是如此多愁善感,可要珍惜凤体啊。” 太后捏着帕子姿态轻柔的抹掉眼泪,怜惜的望着黎浅浅,“哎,黎家也是我北昙簪缨世家,为保疆土,战功赫赫,不知多少黎家儿郎牺牲在了战场上,你是黎家女,享受如何的荣耀都不过分,却遭遇了如此多不如意。” “还好,你也找到了值得托付终生的夫君,只是你的孩子……”太后扭头体恤的望了柳茹月一眼,眼神一软,“若我早些知道柳茹月是你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住她。” “孩子,现在爹娘也找到了,哀家和皇帝也站在你一边,你给我们交个底儿,你来告御状的初衷,到底是什么?”太后拉着柳茹月的手,亲切的就像疼爱孙女的亲祖母。 这个问题,试探性实在太强了。 一下子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黎浅浅如此在意这个女儿,柳茹月的态度,就代表了黎家将来的动向。 实话实说,会让太后提前防备黎家的动作,说谎,又不知道太后会出什么昏招。 但与自己的幸福比起来,柳茹月心里比谁都明白,黎家和皇帝的安定,比什么都重要,“民妇……自是,自是不得已而为之。” 太后眉尾一抬,显得锋芒毕露,她很快又柔和了眼神,拍着面露窘意、眼神羞愧的柳茹月的手,“哀家明白你的不容易,辛辛苦苦找孩子,找到京城,却发现青梅竹马的夫君已经另娶,你无依无靠,哪怕找上门,也担心自取其辱是不是?” “娘娘!”柳茹月捂着脸,轻声抽泣起来,想起一路的艰辛,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所以,你对陆铖泽还有情?”太后统领后宫多年,对女子心性实在太过了解,女人总是离不开男人的,再说柳茹月还为陆铖泽生了四个孩子,这感情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在太后看来,柳茹月告御状,不过是在为与沈曼青抢男人、夺回正妻之位铺垫声势,争取京城看客好感的手段而已。 柳茹月担心太后想撮合她与陆铖泽,使一招沈家黎家互相消耗的手段,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法开口回答的样子,闷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虽没得到明确的答案,太后却有了自己的判断。 女人,逃不过一个情字,柳茹月不过刚休了夫,就要承认自己耍了手段,不好意思罢了。 仁寿宫里,一时间只听得到柳茹月抽泣的声音。 黎浅浅哪儿会不知自家闺女的心思,女儿肖母,君若无情吾便休就是黎家女的做派,女儿不可能对姓陆的还有感情。 黎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有黎家和易家在,哪儿会女儿生的四个孩子被人瞧不起? 易炎彬在袖子下拉住了黎浅浅,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相信大源皇帝不会让太后插手黎家女婚事。 果不其然,大源皇帝适时开口,“黎家能找回走失的孩子,实在不易,这孩子怕是脑子里乱的很,还没理清楚自己身世。” “母后,现在我们应该把时间留给好不容易团聚的一家人联络感情才是,您若是想念这孩子,以后多召她进宫陪您说话便是。”虽是商量的口气,太后却说不出反对的借口。 “瞧我,也是太想为孩子做主了,险些本末倒置。”太后顺着大源皇帝递来的台阶而下。 清楚皇帝肯定乐见其成黎家于右相府不合,会阻碍柳茹月于陆铖泽的感情,而黎浅浅则是看女儿的态度,这般思索下,太后对柳茹月谆谆教诲,“茹月啊,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久着呢,回到黎家,有家族帮扶,孩子们的生活总不会比以前差,如果有人嘲笑孩子们没有爹,你尽管进宫来找哀家,哀家一定帮你出气。” “谢过太后娘娘好意。”柳茹月心事重重的施了个礼,太后见状,替她拧紧了眉头。 黎家三口齐声拜别,太后自不会再拦。 三人离开了仁寿宫,皇帝也起身准备离开,太后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踪迹,“皇帝,你是翅膀硬了,也来算计哀家?” 第472章、狼狈为奸 “母后,此话从何说起?”大源皇帝诚惶诚恐的看向太后。 “你敢说今日之事,不是早就筹谋好的?”大源皇帝自小,所有事务都在太后的掌控之中,遇上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太后从无败绩,今日这一出,让太后出离愤怒。 “母后,你最是关心儿臣生活作息,每日朕做过什么事,吃了什么,说过什么话,你都一清二楚,我怎么谋算今日之事?今日之前,我都不知道黎浅浅回了京。”大源皇帝都觉得这是在他绝望关头,上天给他开的一扇窗。 哪怕他公孙滦注定没有子嗣,他也是北昙的皇帝!他怎能容忍公孙家的孩子,被妖妇代代控制去祸害公孙家的江山? 若能在死前夺回皇权,让这贪恋权势、辜负了父皇所托的妖妇扫进冷宫,他定当倾尽余生,求来帝师,替公孙家、替这江山,教出一个合格的皇帝! 他都没有子嗣了,对宗室找来的孩子们没有任何敌意和偏心,他能绝对理智,绝对公平,到时候能者居之! 掩下汹涌澎湃的打算,大源皇帝继续装着可怜,“母后,世上就是如此巧合的事,或许,当真是上天垂怜黎家呢。” 黎家是保皇党,上天垂怜黎家,当然就是庇佑公孙家,这就是大源皇帝未诉之于口的话。 太后目光沉沉的落在大源皇帝脸上,“那还真是巧了。” “可不是么。”大源皇帝赔笑道。 两母子的交锋,首次攻守易型。 目送大源皇帝离开,太后立刻让人去找右相进宫。 沈相在得到陆铖泽传来的消息后,就想进宫了。 又碍于之前的隐瞒,沈相没有主动去找太后,而是等着太后宣他入宫。 所以一等到宣召,沈相就马不停蹄的进了宫。 “炳乾,柳茹月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不信你就没派人去调查她来历,你的好女婿,难道对她的身份来历,一点猜测也无?” 刚进仁寿宫,沈相还没来得及拜见,就被砸了一个茶杯在脚边,上好的汝窑茶盅在地上炸裂成了片片雪花。 心里有鬼的沈相硬生生吞下这口恶气,“太后息怒,老臣冤枉啊!” 朝堂上的老狐狸,演技也不差,当即眼眶通红,一副羞愤的模样,“我哪里知道那胆大包天的陆铖泽,对我竟敢一骗再骗!” “他若当真有问必答,当真是个好人,我能被他蒙在鼓里,答应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子娶我的宝贝女儿?” “哪怕柳茹月柳茹月告御状,使得他干的那些丑事曝光于天下,老臣丢尽了脸面,回家责问他,原以为他能说句实话,却……”沈炳乾痛心疾首的捶着胸口,“要不是我闺女苦苦哀求,我恨不得活剐了他!” 太后何曾见过右相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这个男人,作为先帝给大源皇帝留下来的辅助大臣,原本应该对大源皇帝忠心耿耿才是,却被她半路威逼利诱拐成了同伙。 若没有右相帮忙,哪怕有自家亲戚帮衬,她也不会那么顺利掌控前朝政事。 身为太后,在后宫、朝堂如何威风凛凛,在这个男人跟前,太后还是有两分畏惧的。 一时间,太后被沈相的作派唬住,“都是儿女冤孽债!” 右相顺势搭话,“臣也是老了啊,原以为找个要出身没出身,要钱没钱的穷小子做女婿,就能安心了,不求陆铖泽对老臣感恩戴德,至少……至少也好拿捏他,没想到……” 太后替他补上了说不出来的那句,“玩了一辈子鹰,最后却被鹰啄了眼!” “哎~”右相重重的叹了口气,腰都比往日低了几分,看得太后也不好受。 “罢了,现在来追究你的责任,也无济于事。”太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对右相说了一遍。 黎家的事情,右相早已知晓,脸上依旧表现得惊愕万分,“太后,你相信这是巧合么?” “桂林郡太远,哀家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但皇帝身边的事情,我一清二楚。” 关于这一点,右相也是明白的,大源皇帝身边也有他的人,大源皇帝根本没有机会联系黎家,这是他放心大胆的任由柳茹月闹事的原因,他以为大源皇帝不过走个过场,看个热闹。 等到最后搜集齐全了证据,怎么判,大源皇帝还不是得看他和太后的意思。 为了避免太后联想到他的目的,右相不敢轻举妄动,任由事态发展。 却不想,大源小儿,忽然搅乱局势! 而黎浅浅两夫妻抓紧时间就闹到大源皇帝和太后跟前。 “太后,不知现在陛下是否已经得到了黎家的支持?” “不清楚。”今天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太后的掌控,派到大源皇帝跟前的眼线,回来禀报的消息里,并无黎家投靠皇帝的情报,只说两人的确是为了认回孩子,才进宫的。 而太后刚才试探柳茹月的口风,也查不出来任何消息。 “炳乾,此事还得以大局为重,哀家知你宠爱这唯一的女儿,但这次若处理不好,我们怕是落不到一个好下场。”太后心事重重的望着右相。 右相并腿而立,严肃道,“老臣明白,我会回去劝劝曼青,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她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更别说陆铖泽也不是什么良人,能让我们转败为胜的唯一方法,就是让陆铖泽把柳茹月接到身边,给她一个身份。” 作为父亲,做出这个决定实在艰难,右相痛苦的忍着屈辱,全然为大局着想的看向太后,“可是,陆铖泽在苏府外跪了好几日了,一点用都没有,柳茹月怕是还在气头上,她现在又找到了爹娘,有了仰仗,陆铖泽想把她接回身边,恐怕更难了。” “我看得出来,柳茹月对陆铖泽还是有意的,但她身为发妻,受到背叛,心中难免膈应,使些手段不过为了抢回正妻之位,只要曼青委屈些,让陆铖泽承诺让柳茹月做大,我相信她肯定会回到陆铖泽身边。”太后心里也明镜似得,她也不愿右相把便宜全占了。 第473章、田素娥 让黎家女做大,右相的女儿有得憋屈了。 一个乡野间长大的女人,能有什么城府,到时候仗着黎家的势可以把陆家和右相府闹个人仰马翻。 如此一来,黎家哪里还有空闲帮大源皇帝? 最后,柳茹月肯定斗不过沈曼青。 沈曼青此女,太后对她的眼神实在太熟悉了,这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当年不让沈曼青进宫,就是害怕招一个对手进宫,她可不想给大源皇帝招一个临时帮手。 而现在,这个女人拿去对付黎家是最合适的。 右相府和黎家都有同一个问题,那就是缺少男丁,只要沈曼青和柳茹月两败俱伤,这两个女孩的父母就没了斗志。 到时候才真是便宜了她坐收渔翁之利! 身为掌权者,不怕绝境出现在眼前,太后很快就找到了对自己最有利的解决方式。 右相怎么猜不出太后的狡诈用意,但他和柳茹月打过交道,对她的了解,比太后更多,违心道,“太后此计甚妙!” “只是,柳茹月现在回到了黎家,将军府可不是陆铖泽那小子能进得去的地方,陆铖泽想挽回柳茹月恐怕不是一两日就能达成的,就怕久则生变。” 这个道理,太后也懂,“皇帝刚刚下旨允了柳茹月休夫的请求,哀家若立刻颁下懿旨为二人赐婚,就是当着全天下打大源皇帝的脸。” 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太后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 身为女子,做那得利的幕后之人最安全,闷声发大财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国家治理的不好,发生了灾难,百姓们也会觉得是皇帝不贤,不会怪罪到她身上。 若天下皆知,她也担心有心人举事。 “太后,不如这样!”对太后贪婪又不敢担责的性子实在了解,右相出谋划策道,“福安公主的生辰不是还有半月么?到时候您邀请黎家三个外孙女进宫。” 小孩子的生辰,大人一般不参与,太后不知右相想做什么,“然后呢。” “陆铖泽现在无官职在身,恰好能让他进宫帮着写些着灯谜,到时候安排他与三个孩子见见面。”右相知道那三个孩子更亲母亲,告御状时,那三个孩子对陆铖泽的控诉犹如在侧,但他不觉得父女能有隔夜仇,她们应该是受到柳茹月挑唆,才会仇恨父亲。 陆铖泽此人,骗人的手段右相是体会过的,柳茹月没那么容易就范,那就从孩子身上下手。 柳茹月日防夜防,没有邀请她的小公主宫宴,看她怎么防! “妙!” 柳茹月没有跟着黎浅浅和易炎彬回将军府,她带着两人回了苏府。 马车上,她还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两人,虽然上次已经叫过爹娘了,但上次她是被这两夫妻望向她的眼神吸引,她产生了向往,冲动之下叫了爹娘。 柳茹月垂着头,黎浅浅拉着她的手,挨着她坐,眼泪汪汪,“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易炎彬看着母女两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柳茹月的心里乱糟糟,她历经两世,唯一的执念就是找到孩子们,改变孩子们的命运。 至于自己的父母,她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象他们是怎样的人。 但作为母亲,她能理解黎浅浅的心情,晾着她,柳茹月于心不忍。 终于,她率先开口,“我上京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找孩子,二是报仇。 陆铖康回京就被我撞见,我把他抓了,因此我知道了扳指的事情,我也想知道自己的来历,便让人去查,知道当时和夫人您女儿一并失踪的还有奶娘和奶娘的女儿,据说奶娘的女儿和易颖儿长得有几分相似,所以我不敢去黎家找你们。” 黎浅浅被她的平铺直述吓得心中一凉,抱着她的手臂大哭,“你肯定是我的颖儿!” “黎夫人……” 这一声黎夫人,直叫得黎浅浅心碎,“叫我娘好不好?只一眼,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我的颖儿的。” 易炎彬不忍苛责柳茹月,这孩子吃了太多苦,经历了枕边人的背叛,千山万水的找寻孩子,她所有的热情都花在了找孩子上,肯定经历过无数次的期待和失望。 她不可能是冷漠的人,但她对亲情其实十分看重,但她害怕失望,所以她才会冷眼对待他们找上门的认亲。 “我根本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万一我不是……,那颖儿怎么办?” “你长得像我,也像炎彬,你怎么会不是我们的女儿呢?你不要担心,娘绝对不会认错孩子。” 谁让那么巧呢,黎浅浅记得的有痣的两个地方,柳茹月曾受过伤,恰好有疤,根本看不到痣。 关于这个情况,黎浅浅和易炎彬曾经讨论过,那两处伤疤太巧了。 但柳茹月和她们两人长得像,是肉眼可见的事实。 而柳茹月也不记得那两处伤疤是怎么来的,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奶娘弄出来的。 目的是什么呢? 是因为追兵找来,所以奶娘把自己女儿推出来顶替小姐,担心对方验伤,所以除了把扳指给女儿,还谨慎的把小姐有痣的地方,专门在女儿身上弄伤? 如果柳茹月当真是黎家女,奶娘有坏心思不想她回到黎家,把她身上能认亲的痣挖掉,又何必再把扳指套在她脖子上? 奶娘是黎浅浅从山匪手中救下的,奶娘对黎浅浅十分忠心,黎浅浅和易炎彬也对她十分信任。 在两夫妻看来,柳茹月和两口子长得都像,绝对不可能是奶娘的女儿。 这些秘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 哪知,刚回到苏府,小风就神神秘秘的拉着柳茹月到了偏房,“干娘,我抓住了一个人,这些日子一直鬼鬼祟祟的在我们府外徘徊。” 小风把套了麻袋的人拽了过来,揭开麻袋,柳茹月对着全然陌生的一张老妇脸,竟生出了排斥之意,潜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你是何人?” “闺女,你是我的婉儿啊!”老夫人惊喜的望着柳茹月,“我是你娘,田……” “田素娥!” 老夫人错愕回头,看到了偎依而立的黎浅浅夫妻,“老爷,夫人!” 第474章、往事 “?” 柳茹月不敢置信,刚才还在怀疑自己的身份,觉得短期内无法弄清身份之谜。 “奶娘”就钻了出来,太巧了吧! 上一世奶娘出现过么? 柳茹月直觉没有,因为上一世黎家覆灭的太快,如果奶娘来找了黎浅浅,他们肯定不会被多番势力联和吞吃下腹,最终闹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那么,田素娥的出现,是她重生带来的影响,还是背后有一只推手呢? 田素娥干涸得起皮的唇颤了颤,“老爷,夫人,对不起,奴婢……奴婢当年真的想要护住小姐的,连我亲生女儿都推出去了,我在婉儿身上造了伤,还斗胆把小姐的扳指给了婉儿佩戴,我让她跑,让她吸引那些杀手的视线,等她们走远了,我原本带着小姐往回赶了,哪知……” 黎浅浅着急的问道,“发生了什么?” 易炎彬却表现得很平静,他看了眼比实际年龄苍老十来岁,半头白发的田素娥,又看了眼柳茹月。 “我和小姐半路被山匪抓上山了,直到最近,大当家死了,几个当家的闹内乱,我和小姐想趁乱跑出来,但小姐……又怀了孩子,跑不掉,她让我来找你们,让你们去救她,夫人老爷,我愧对你们的嘱托啊!”老妇人以脸贴地,哭得好不伤心。 田素娥这副模样,倒是让柳茹月想起了上一世自己的狼狈的残躯。 但,她面对着田素娥生不起半分亲近之情。 也不知是因为她话里所说,曾经抛出她这个“女儿”代替小姐去吸引了歹人,自己虽然失忆了,潜意识里还是恨她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不能,自己是个嫌贫爱富的,知道黎浅浅是黎大将军的女儿,才对她心生亲近?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只见着黎浅浅夫妻的时候,柳茹月还犹疑不定自己身份,现在看到了这个田素娥,柳茹月反倒觉得自己不可能是这个女人的女儿了。 怪了。 她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为何会如此排斥警惕? 前有马车上柳茹月冷静的自白,现在又见到了奶娘,黎浅浅当下便信了,“颖儿在哪儿?” “在莘州山关镇落英山狼牙寨。”田素娥回答得十分干脆,不像现编的,回答完就拿眼来偷偷打量柳茹月,“婉儿,娘对不起你,当时也是形势所逼,呜呜呜~” 柳茹月没有回应她的呼唤,跑镖时,她对北昙堪舆图相当熟悉,“莘州山关镇既不紧邻桂林郡,离京城也甚远,离蜀地也不近,为何你们会被狼牙寨的山匪抓上山?” 山匪基本上不会跨界捞偏门,因为每个地方都有地头蛇,越界就会被打。 易炎彬目露夸赞的看了眼女儿,在他眼里,柳茹月十成十就是他的女儿,女儿走失那年虽才四岁,已相当机灵。 婉儿则娇憨一些,没有颖儿聪明。 三岁看老,易炎彬不觉得婉儿长大后能变聪明。 黎浅浅听到柳茹月的问题,慌乱无措的情绪也冷静了下来,疑惑的看向田素娥。 “当年我让你装成颖儿小姐引开杀手,准备带着小姐回桂林郡,但又担心在桂林郡外设置埋伏阻杀我们,我一个奶娘,手无缚鸡之力,不敢带着小姐冒险,所以只好想了个笨办法,带着小姐回京,那些杀手肯定想不到我会带着小姐回京城黎家。” 田素娥的回答,也听不出问题。 柳茹月点了点头,上前帮田素娥解了绑,并扶着她站起身。 田素娥激动的拉着柳茹月的手不放,“婉儿,你受苦了,若不是你若不是告御状,我都找不到你,这下子好了,老爷夫人找到了你,我也找到了你,老爷和夫人也能马上把小姐救回来了!” 黎浅浅在一旁有些难过,她的女儿还在土匪窝里受苦,但她又无法埋怨眼前像个乞丐似得田素娥,素娥已经做得十分好了,“炎彬,我们快回去救女儿!” 易炎彬能理解黎浅浅的急切心情,环着她的腰轻声安慰。 柳茹月转身对看傻了的小风道,“小风,麻烦你把田夫人带下去洗漱,再找一套我的干净衣服给她,叫星星伺候田夫人。” “婉儿,你还是怪娘对不对,都不叫我娘……”田素娥目光闪烁的望进柳茹月眼睛里,渴望又害怕从她眼里看出点什么。 柳茹月淡淡一笑,“希望您能给我点时间,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娘明白,娘懂,你前些日子才告了御状,身子好些了么,还疼么?”田素娥伸手就来拉柳茹月袖子。 柳茹月猛地抽回手,往后退了两步,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反应会这么大,她以为自己历经两世,遭受过的苦难折磨已经够多,不会再有什么事让她应付不来的,“抱歉,我和你还不熟,你先去洗漱吧。” 小风颇有眼力见,上前扶着满肚子的话要说的田素娥就开口哄了起来,“田夫人,看您这样,肯定受了不少苦,干娘看到你这样,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咱们先去洗干净,吃顿好的,精神头好了,再来找干娘拉家常……” 田素娥闻言点了点头,“婉儿是你干娘啊,你能给我多说说婉儿的事么?我这个当娘的……” 边说边走,小风带着田素娥消失在了三人眼前。 黎浅浅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柳茹月,但柳茹月没有骗过她。 易炎彬拍了拍黎浅浅的手,对柳茹月态度不变,“茹月,可还能请我们进去喝杯茶?能让我以长辈的身份,见见你的三个闺女么?” 着急回府的黎浅浅,难以置信的看着易炎彬,他们的女儿还在狼牙寨受苦,夫君却要看奶娘之女的女儿。 “傻浅浅,茹月就是我们的女儿,你当真信田素娥的话?” “可是,可是素娥为什么要骗我们?”黎浅浅也很喜欢柳茹月,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是她,可是柳茹月都不认她,还叫她黎夫人…… 柳茹月好奇的看向易炎彬,方才她就注意到了,在黎浅浅伤心得难以自制时,他却对自己露了个安抚的笑容,那笑容,就像父亲在安抚不安的女儿一样。 第475章、颖儿 “我相信感觉,茹月就是我们的女儿,她长得那么像我们,婉儿只像你,不像我,没道理婉儿长大后会像我,茹月的冷静机智也像极了我。”易炎彬颇为自得的扬了扬下巴,却不能让黎浅浅和柳茹月信服。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黎浅浅的发顶,“黎浅浅的话,听上去没有错漏,但她当真思女心切的话,为何不敢来认茹月?明明她也说了,在茹月告御状的时候,就发现她是婉儿了,为何这段时间不来相认呢?就连今日,还是小风把她抓住,她才开口的。” “因为,她担心茹月恨她?”恨的理由,黎浅浅有些说不出嘴,因为素娥说用婉儿引开杀手,婉儿会恨,恨也是正常的,毕竟她也才四岁。 要找错漏,易炎彬能找出很多,“杀手追杀她们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从狼牙寨到京城,或者去桂林郡距离都差不多,为何田素娥来了京城,而不是去桂林郡找你我? 我们上京的消息,没有任何人知道,她说自己从狼牙寨逃出来,那么来京城只能徒步,她现在已经大变模样,去桂林郡找我们,哪怕你在前线,我出门访友,她也可以找易家,易家人都知道她的存在,不比来京城更好?她是你在桂林郡救的人,京城黎府的老仆,可没人认得她!” 柳茹月也想到了这一点,“我觉得,她上京恐怕不是来找你们的,而是找别的,能帮她的人。” “可是,她是桂林郡人士啊,她从未来过京城,怎么可能认得京城的人?”黎浅浅脑子都糊了,思考这种事,她向来不擅长,求助的看向易炎彬。 易炎彬拍着黎浅浅的后背,怕她着急上火就甩鞭子,自己生闷气,“我怀疑,当年颖儿会遇到追杀,与田素娥有关。” 黎浅浅已经完全听懵逼了,打战都不会有这么复杂这么跳跃的战略。 柳茹月无所谓田素娥是不是她母亲,她两世为人,对母亲本就没什么期待。 她现在只想保住孩子们,如果田素娥当真是她母亲,还身份复杂,是别的势力派去黎家搞事的细作,会影响黎家的安稳、影响江嵩的计划,影响她的计划,那她不会帮田素娥。 到时候她会以自己的方式让田素娥在家里当个老夫人,绝不让田素娥惹事生非。 如此想着,柳茹月再次说出自己的猜测,“我也这么觉得,田素娥如果是旁人派去黎府的细作,她的身份应该不高,也不会功夫,这些年她的确在狼牙寨吃苦干重活脏活,她也是真心想让你们派人去狼牙寨救人。 包括她回京,应该也是想找上线帮忙去救人,但都过去快二十年了,人员变动大,她肯定没找到上线,恰好看到我告御状,就来找我,又害怕我不认她。” “我不记得她,但我刚才发现,我潜意识排斥她,害怕她碰我。”身份之谜不解开,柳茹月无法坦然把黎浅浅和易炎彬当作父母,但她的利益的确和黎家绑定在一块儿了,所以她选择什么都和他们敞开了说。 “我想,关于我是你们女儿的消息,该知道的人肯定都知道了,至于她的上线,应该很快会派人来联系她。”柳茹月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就看向易炎彬。 易炎彬此刻对柳茹月已经相当满意了,不愧是他的女儿,“苏府能用的人手太少了,让小风这些孩子盯着田素娥肯定盯不住,万一发生点什么,根本保护不及,茹月,你带着孩子跟我们去将军府居住。” 黎浅浅觉得这主意不错,不管柳茹月是不是她女儿,她都要对柳茹月好。 “好。”将军府她是必须住进去的,田素娥这些话,可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会破坏江嵩和她的合作,她和孩子现在的平静生活,都靠江嵩护着,靠着黎府震慑着。 不然,右相想对付她,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而且她若不是易颖儿,为了成功把易颖儿救回来,更不能让外人知道黎浅浅之女在山匪窝子里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也不会赖在将军府里,她赚的钱已经够用了,她没了利用价值,江嵩把该除掉的对手也除掉了,也没必要杀了她这个失去价值也不知那么多秘密的棋子。 她到时候带着孩子们,照样能生活的很好。 两人商量妥当,黎浅浅毫无意义的叫来家将,让他回去将军府安排一切。 在等马车来时,柳茹月带着两人进了后院。 雪蓉正带着两个妹妹写字,三个孩子历经磨难,更是察觉到了读书认字的好处,练字练得十分认真。 原本还在忧心山匪窝里那个女儿的黎浅浅,一看到三个闺女,眼睛都亮了,上前围着年龄最小的雪汐猛瞧。 只觉得这侧脸、这背影和幼时的颖儿一模一样。 易炎彬也有同样的感觉,但他早就在心里认定了柳茹月是他闺女的事实,所以更偏重去看三个孩子写的字。 不愧是易家的种,都是爱好学习的孩子,长得还好。 两个大人热情似火的目光,成功惊扰了三个练字的小姑娘。 三人齐齐偏过头看向门口。 黎浅浅只觉得三个大小不一的“颖儿”在对她笑,她拉着易炎彬直指三个孩子,“对,茹月就是我们闺女!” 她再不会认错了,田素娥肯定是在骗她! 往后腰一模,抓住鞭把,黎浅浅就想冲出去找田素娥好好审问审问。 柳茹月不知道黎浅浅为何突然变得激动,张开手接住了三个冲到怀里来的宝贝。 “娘,你回来了。”雪汐喜极而泣的扑在柳茹月怀里蹭眼泪。 在她记忆里,皇宫可不是个让她值得开心的地方,见人就得下跪,她担心母亲的不得了。 雪慧喜笑颜开的抱着柳茹月的手臂,“大姐姐叫我们练字静心,说诚心写二十遍《吉祥经》,娘就能回来了,我才写了十五遍呢,娘就回来了。” 雪蓉也还是个孩子,在两个妹妹跟前她得作出长姐的表率,却也难掩担忧的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生怕娘亲在宫里跪多了,腿受不住,“娘,您先去坐。” ------题外话------ 不要怪黎浅浅,她很好骗的。 第476章、亲情早断了 她落落大方的看向门口两人,“娘,这两位是?” “啊,他们是……”这得怎么介绍才好?柳茹月一时为了难,说实话吧又害怕孩子们泄露出去,骗她们呢,又担心她们将来伤心难过。 黎浅浅比谁都表现得激动,松开鞭子,背着手,担心被孩子们嫌弃,比母亲训她话时站得还规矩,“我是你们娘亲的娘亲,也就是你们的外祖母。” 易炎彬险些被黎浅浅孩子气的模样逗得笑出声,“我是你们外祖父。” “……” 三个孩子都很吃惊,但雪蓉觉得母亲不是一个随便把人带回家的人。 三个孩子纷纷求证的看向柳茹月。 “是的,他们是你们外祖父和外祖母。”柳茹月以为他们是打算瞒着孩子,以大局为重。 雪汐是最开心,她率先跑来过去,抱着黎浅浅的,仰头盯着她的脸直瞧,“外祖母,你和娘亲好像啊!” 雪慧也跟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打量黎浅浅和易炎彬,“妹妹,应该说娘亲像外祖母。” 雪蓉对外祖母和外祖父也充满了好奇,但她就要谨慎的多,也察觉到了母亲的不自在。 小主人似得伸手邀请两人,嫣然一笑,“外祖母、外祖父,你们也过来坐吧,娘亲喜欢喝花茶,你们喜欢喝什么?” 黎浅浅和黎青罡属于一挂,根本不懂茶,“花茶我还没喝过,有什么花?” “家里的花茶都是娘亲亲手做的,有玫瑰花露、桂花露、洛神花……” 对于花儿,黎浅浅也是不懂的,“你娘喝什么花茶,就给我也来一杯便是。” “好。”雪蓉歪头看向柳茹月,柳茹月起身去博物架上取了一盒玫瑰花干,“玫瑰花露是专门为孩子们做的,偏甜腻一些,我们喝这个,味道会清甜纯然一些。” 两人坐定,雪慧和雪汐也聪明的上前来,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收了下去。 易炎彬为女儿和外孙女们的贴心感到熨帖,黎浅浅则是觉得女儿介绍的肯定是最好的,“那就喝这个。” “外祖父,外祖母,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们呢?你们也把娘亲弄丢了么?”从前根本不知道娘亲还有爹娘的雪汐,一开口就找到了重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时间,三个大人都内疚了起来。 黎浅浅含着泪,一把将雪汐抱到了腿上坐好,像是在向她认错一般,“对,外祖母不小心把你们娘亲弄丢了,这才找到她……” 善良的雪汐,掏出帕子,替哭得不断落泪的的黎浅浅不断抹泪,“外祖母不哭,你肯定不是故意的,而且你来找娘了,就说明你没有不要娘亲,所以娘亲肯定会原谅你,就像我们也从来没有怪过娘亲一样,因为不是娘亲故意不要我们,是坏蛋把我们从娘亲身边抢走的。” 这话,从前说过的人不少,黎浅浅都听不进去,她就是怪自己,怪自己没把心思留在照顾孩子身上。 现在听到小小的孩子这么说,她终于畅快的哭了出来,哭得很大声,但易炎彬知道,她终于放开了。 雪慧没有那么会说话,只是在一旁掏出了干净的帕子,把妹妹手里湿漉漉的帕子换掉。 一家人又哭又笑的聊了好一会儿,将军府安排来搬家的人也到了。 东西也不需要柳茹月亲自收拾,苏府添置的东西没什么贵重的、不可替代的,只需要把孩子们用习惯了的东西带上就行了。 刚洗漱完、吃了饭的田素娥,就被柳茹月亲自扶着上了马车。 屁股刚坐稳,田素娥就着急的问道,“婉儿,方才你听到老爷夫人派人去救小姐了么?” “田夫人,易老爷黎夫人比你还着急小姐呢,当然第一时间就派家将出发去救人了。”柳茹月客客气气的,不过那一声娘还是叫不出来。 除了第一次见到黎浅浅,受到氛围影响,她叫了爹娘,今儿她连黎浅浅都叫不出来那声娘。 “不过黎夫人进京时,只带了六个家将进京,还得留两三个黎家将在京城守将军府,能去的人恐怕不多,只靠两三个家将,不知能不能打进狼牙寨救出易小姐。”柳茹月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我看黎夫人的意思,她一会儿应该会去求人帮忙,人多力量大,这样平安救出易小姐的机会也大些。” 田素娥听得揪紧了袖子,“老爷就没有劝劝夫人么?” “黎夫人搬救兵,不是好事么?易老爷为什么劝黎夫人?”柳茹月不解的看着田素娥。 “哎哟!你怎么像夫……像我那早死的夫君一样一样笨!”田素娥绞着生了冻疮红得似胡萝卜的手指,“你快让我去见夫人,事关小姐的名声,越少人知道越好。” “名声的确重要,但人多不是能更快把人救出来么?若人手不够把易小姐须尾俱全的救出来,名声又有意义。” 田素娥一扬手,又重重的放下,痛心疾首道,“婉儿,那可是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要是被老爷夫人听到了,赏你一个耳刮子都是轻的,三十班子打下来,你命都要没了!这样的话,进了将军府后,万万不可再说了,我们做下人的,就要紧守本分,切不可妄议主子。” 什么主子奴才的,柳茹月这辈子绝不为奴,就算田素娥是她娘,她要当她的奴才便去当,自己绝无可能带着孩子们去当仆人伺候主子,哪怕主子是黎浅浅何易炎彬。 她重活一世,千辛万苦找到孩子们,难道是为了让她们为奴为婢的? 如此想着,柳茹月对田素娥的心,更是淡了几分,她当真是田素娥的女儿的话,在母亲让她假扮小姐引开杀手时,亲情便断了。 心中看淡,柳茹月面上不显,继续拉着田素娥聊天,多是问她在分散后的经历。 田素娥也问了她这些年的遭遇。 为了弄清楚田素娥的上线,柳茹月着重讲了自己和右相府的恩怨,且表现得十分不能释怀、要与右相府不死不休的样子。 黎浅浅有些难过,好不容易再次确认了女儿,女儿就得以身饲虎的去那满嘴谎言的田素娥身边“敬孝道”。 第477章、根本不像 还好,还有三个乖乖外孙女可以陪伴在身侧,这三个乖孙女,她可不让田素娥靠近。 安排住宿的时候,黎浅浅直接把田素娥安排在了西厢偏院,那边人少,既能派人盯紧她,又能方便有人进来找她。 作为女主人,黎浅浅不必亲自去见一个奶娘,所有话,黎浅浅都让柳茹月自己做主去传话便是。 易炎彬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夫人容易被田素娥骗,若在那人面前露出破绽,就完了。 柳茹月陪着田素娥聊了半天话,田素娥有数不清的规矩想教柳茹月,生怕她在将军府冒犯了贵人似得,一定要把她教导成一个合格的丫头。 但她这些年吃不好睡不好,骤然在将军府这样安宁的环境里被人伺候着,很快就困了。 柳茹月照顾她睡下后,直接去找黎浅浅和易炎彬,“放心吧,在易小姐被救回来之前,田素娥不会对旁人说起此事。” “什么易小姐,你就是我们的女儿。” 黎夫人突然如此笃定,柳茹月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易炎彬将母女两人的表情都纳入眼底,“你不知道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子,所以你不敢确定,你娘这人又心思单纯,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觉得可信之人,说什么,她都很容易相信,所以刚才一听奶娘的话,就信了,因为在你娘眼里,奶娘的命是她救下来,奶娘绝不可能骗她。” “这事儿,你自己也有部分责任,若不是你先说了一番话动摇了你娘的心,她也不会信的那么快。”易炎彬脸上带笑,像在教导调皮的孩子一样,不忍说重了一句话。 黎浅浅委屈的在一旁直点头,难过的望着柳茹月。 “不过你娘这人,眼睛很好使,记忆也不差,你那三个闺女,尤其是最小的雪汐,长得和你小时候像了个九成!那婉儿是有些像你,不过也就五成而已,其中还包括……”说到这里,易炎彬拧着能夹死苍蝇的眉头,“还包括她故意学你……学你的身形。” 易炎彬扭头,拉着黎浅浅,“夫人,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就是婉儿那孩子在故意学我们颖儿?” “……”,黎浅浅平日里很少回家,回家也和孩子呆一块儿,哪儿会去关注一个女儿的玩伴? “对不起夫君,我没注意。” “没关系,我注意到了就好。”其实以前也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只是现在说到这里,易炎彬突然想起来了而已。 婉儿故意学颖儿的表情动作,想要干什么? 是田素娥让她学的,还是她心生羡慕,自己学着玩儿? 不管如何,狼牙寨还是得派人去一趟。 所以,黎家的底蕴,并不在面上。 黎浅浅派了两个家将出去,还没等到狼牙寨的消息,就收到了太后传来的口谕。 福安公主十岁生辰,邀请柳茹月的三个女儿易思媛、易思璇、易思彤进宫参与宫宴。 孩子的名字都换了几茬儿了,柳茹月有些心累,这次,太后倒是一锤定音的直接把假名里的苏剔除,冠上了易家的姓氏。 名字只是个代号,已经和陆铖泽撕破脸,孩子叫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是她自己叫喜欢了雪蓉她们的旧名字而已,念叨了两辈子的名字,说换就换,的确很难适应的过来。 孩子们自己倒是接受的很快。 陆姓,她们早就不屑要了。 对于要进进宫参与公主的生辰宴,三个孩子一点都不激动。 “娘,能不去么,我一点都不想去宫里。”雪慧知道,三姐妹里不仅她一个人害怕那个地方。 “我们又不认识福安公主,我只想和娘亲、外祖母、外祖父和姐姐们在一起。” “弟弟也在就更好了。”雪蓉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想拆散她们一家人。 “福安公主是……”柳茹月宽慰孩子的话顿了顿,她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一时间想不起来。 但心里很着急,总觉得这个名字十分重要。 对了,上一世她听陆铖泽说过,永庆偷吃福安公主的甜品,被杖毙了。 作为母亲,自然不信儿子会偷东西吃,那会儿,陆铖泽肯定已经知道永庆身份了,他想除掉对自己不利的人,所以永庆的死,肯定是陆铖泽谋划好的。 至于福安公主,是帮凶,还是只是一个由头,柳茹月就不清楚了。 “娘也不知道福安公主好不好相处,等我找人问问,再回来告诉你们。”柳茹月也不觉得太后会无缘无故把孩子们叫进宫,肯定是想做什么。 问黎浅浅,肯定也得不到消息,易炎彬再聪明,也不可能知道深宫里一个小丫头的具体消息。 柳茹月让翟宁出府了一趟,很快,翟宁就带回来了福安公主的消息。 福安公主是九公主,大源皇帝原本也不是子嗣艰难的皇帝,从前能长到五岁的皇子的有三人,公主就更多了,没人会去谋害公主。 福安公主的娘亲是徐婕妤,徐婕妤家族不显,也不受宠,但福安公主长得可爱、冰雪聪明,太后年龄大了喜欢小孩子,时常会让福安公主过去逗逗乐。 徐婕妤是个谨小慎微的女人,也把福安公主教导得很是讨喜,这孩子并不是个苛待下人、得理不饶人的刁蛮公主,反而十分善良。 这消息是江嵩的人从宫里传给她的,所以柳茹月并不怀疑真实性,除非福安公主小小年纪就懂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根据这一条来看,上一世永庆偷吃福安公主甜品被打死,绝对是陆铖泽让人借了个由头栽赃的,和福安公主本人的意志没什么关系。 上一世的一些事,柳茹月也不想带到这一世来报,但永庆现在还在宫中,这才让柳茹月放心不下命运在冥冥之中的安排。 公主生辰前一日,黎浅浅派去狼牙寨救人的两个家将,将人带了回来。 避开了田素娥,黎浅浅和易炎彬带上了柳茹月,在客房里见到了传说中与自己长得有三分相像的女子。 小时候的相似,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机遇的不同,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后,再相似也会变得不像了。 第478章、老爷救我 反正柳茹月并不觉得眼前这个满眼魅色的妇人和自己长得像。 “爹,娘,你们可算来救我了,你们知道女儿这些年受了多少苦么?呜呜呜……”婉儿半掩着凄苦的面庞,就想投到黎浅浅怀里寻求安慰。 从柳茹月脸上还能看出几分自己和夫君的影子,在此女脸上,也只能看出一分与自己的相似,见状,黎浅浅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也是为什么田素婉在找到柳茹月之后,迟迟不敢上门找她继续诓骗的原因之一吧。 想要取而代之田素娥母女,多年后再次相遇,发现两个孩子的长相已经天差地别,鸠占鹊巢的计划,实在难以执行。 而且,田素娥并不确定柳茹月是否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狸猫换太子之计,是易炎彬对田素娥“脱险”后不直接回黎家做的一个推测,她们两母女是想把时间拖久一点,等孩子再长大一些,再让婉儿假装成长大的颖儿回易家认祖归宗。 只是,计划执行途中发生了意外,那就是她们半路上遇到了山匪,被抓去狼牙寨做了土匪的女人。 只是推测终究是推测,黎浅浅不知道该不该信,易炎彬也不知道颖儿是田素娥故意丢掉的,还是发生了其他的情况? 此刻想起夫君的推测,伸手挡住了想投入她怀里的婉儿,黎浅浅板着脸,散发着久经战场的杀意,“婉儿,你不要装了,你和你娘是不是觉得我笨得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 “娘?”婉儿被黎浅浅吓得哭都忘了,呆愣的看着黎浅浅,“娘,我就是你的女儿啊!小时候您总是在军营忙得没时间回家,每次都是我和爹爹去营里找你……” “啪。”黎浅浅忍无可忍,掏出鞭子就是一甩,“好好说话,否则,下一鞭,我就甩你脸上。” “爹~”婉儿被黎浅浅吓了一跳,求助的看向静静的站在女人身后儒雅清隽的男子,眼神一亮,可怜怜的就要上前拉他袖子,却被黎浅浅挡住了身形。 “爹,您最疼女儿了,娘还是这么不讲理,你怎么能让她这么欺负女儿呢,女儿在山上吃了那么多苦,莫非……莫非你们是嫌弃女儿不干净了?” 身为女人的直觉让黎浅浅防备的挡住了要拉她夫君的女人的手,她觉得很不对劲,那眼神是女儿看父亲的眼神么? 现在她万分庆幸女儿聪明,率先找到了他们,若是让这个娇娆造作、目的不纯的婉儿混进了家里,简直可怕。 易炎彬拉着煞白着脸的黎浅浅往门口走,“把她交给家将审便是,莫把自己气着了,到时候和女儿该心疼了。” “女儿?我就在这里啊,爹,你在胡说什么?”婉儿错愕的看向易炎彬,一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的傻样儿,眼神里还透漏着几分惊慌。 “就你?还想当我女儿!”黎浅浅朝她冷哼一声,向门口伸出了手。 柳茹月从门外走了进来,“楚沁婉,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你,你……”所有栽赃、狡辩的话,在面前长得如此相似的三张脸跟前,再也说不出来,楚沁婉愣愣的看着柳茹月,“你怎么可能没死呢。” 闻言,黎浅浅恨得双手颤抖,她当年从敌军铁蹄下救了田素娥母女性命,还给了她们安身之处,从不苛待。 不求对方忠心耿耿一辈子,她们却巴望不得她的女儿去死! 柳茹月上前,抓着楚沁婉的衣服一扯,果不其然,她身上与自己身上有疤的地方一模一样。 “为了顶替我身份,你和你娘真是下得去手。”柳茹月脸色惨白,当她看到楚沁婉那一刻,她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易炎彬避嫌的转开了脸,楚沁婉挣了挣,却发现根本挣脱不了小姐的桎梏,怎么可能呢?她在狼牙寨干了那么多重活儿,力气却不如养尊处优的小姐。 “你,你什么时候回黎家的?你当初既然没死,回到黎家怎么不让人来找我和我娘,故意让我们在山匪窝里受这么多年的折磨,你怎么能这儿狠心呢?小姐~!”楚沁婉想起这些年,在山上被男人们凌辱的画面,就不寒而栗,眼睛发红,恨不得咬死柳茹月。 “你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柳茹月上前揪着楚沁婉的头发。 黎浅浅和易炎彬都被她忽然的动作震惊了,在他们接触的时间里,柳茹月一直都很冷静克制,没想到她会恨得抓人头发。 “你忘记当初拿着石头,一下又一下砸我脑袋的事了?你说凭什么我是小姐,凭什么我要什么有什么,你却要为奴为婢的伺候我?” 听完柳茹月的话,黎浅浅能理解为什么女儿这么生气了,她也很生气,恨不得以牙还牙,捡块石头砸回去。 “我该感谢是你动手,而不是你娘动手,不然我就不单单是失忆这么简单了。”如果不是这对母女,她根本不会遭遇上一世那些苦难,她好恨啊! “你在山匪窝里遭受的一切,都是活该,我不会放过你的。”狠狠的把楚沁婉扔在地上,柳茹月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突然而至的记忆,让柳茹月接受不了,原本她已经觉得自己够惨了,方才回想起的美好童年,和骤然而至的背叛,强烈的对比,让她不适。 “茹月!”女儿才是她的一切,虽说黎浅浅恨不得留下来折磨楚沁婉,最终还是追着柳茹月跑了出去。 被留下来的易炎彬,却不能如娘子般任性的扔着楚沁婉不管。 此事透着猫腻,不然田素娥母女怎么可能引来敌国细作配合搞突袭? 女儿哪怕能回忆起来一些事,更深层的原因她肯定也不知道,还是得狠狠的审问楚沁婉母女才行。 “老爷!您最是心善,救救我吧……”心中最畏惧的母老虎离开了,楚沁婉终于看到了生机,朝着面若冠玉、谦谦君子的易炎彬就扑了过去。 易炎彬没想到楚沁婉如此不要脸,往后闪退避开了她的投怀送抱,却不想被此女不要脸的抱住了大腿。 第479章、前朝往事 一时间,易炎彬恶心得恨不得砍了自己腿,压下了高呼娘子救命的冲动,掏出老丈人送的鞭子就朝厚颜无耻的女人后背甩去。 不打女人这种混账话,易炎彬是不依的,他比女人还娇弱,从来都是夫人保护他,此刻他不拿武器自卫,白白让这种不要脸的浪荡女占便宜么? 楚沁婉被鞭打得大叫一声,她如何也想象不到,记忆中儒雅随和、霁月清风,对下人和蔼可亲、总对她微笑,还拿甜点给她吃的老爷,竟然变得和山匪窝里那些蛮汉一样,动不动就打她! 这些年,老爷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被黎浅浅那个蛮妇折磨成这样的人了? 没人会给她解释,易炎彬只会对自尊自爱之人以礼相待,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儿,为了追黎浅浅,他当时可是用尽了手段,厚颜无耻到了极点才追到了英武不凡的黎浅浅。 外面这些妖艳贱货,只会嘤嘤嘤装可怜,遇到事就哭,哪里比得上他的浅浅英武不凡。 遇到危险是要他去保护她们么? 几鞭子下去,哪怕易炎彬耍鞭子不如黎浅浅有技术,男子的力量也在那里,楚沁婉疼得缩回手,远远的爬离了鞭子能攻击到的范围,躲在桌下惊恐的看着用鞭子拍打着衣摆的易炎彬。 他就那么嫌弃她碰过的地方? 那些山匪明明很喜欢她这样哭的梨花带雨、眼神可怜又无助的看向他们的呀。 她不比黎浅浅那个老太婆好么? 易炎彬浑身难受,打算把这套衣服换下来烧掉,“佟文、应丰,把她和田素娥压去地牢,分开关押,严加审问。” “是,老爷!” 易炎彬急匆匆离开屋子,琢磨着妻女肯定要说悄悄话,他抓紧时间回屋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方才那一身扔到炭盆里烧了个干净。 屋外白雪又落了起来,易炎彬找过去的时,发现娘子眼睛红红的抱着苦累过去的女儿。 女儿愿意抱着娘子哭,是好事,这代表亲近,易炎彬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黎浅浅舍不得放下女儿,但很多事她得和夫君商量,担心吵醒柳茹月,她抱着女儿放回了床上。 易炎彬在一旁干着急,生怕黎浅浅闪了腰,毕竟她年龄也大了。 黎浅浅替柳茹月盖好被子,又看了好几眼,这才绕过屏风,带着易炎彬回了屋。 “青天白日的,你怎么换衣服了?” “……”想起来就恶心得想哭,易炎彬方才还上扬的唇止不住的往下一拉,“娘子一定要替我做主,好好教训那个楚沁婉,她趁你离开,竟想勾引我。” “不哭不哭,这个贱人,欺负我女儿,还占我男人便宜,当我黎浅浅死了不成!”黎浅浅一脚踢出去,金丝楠木条几咔嚓一声就塌了。 看着娘子如此在意自己,要替自己出气,易炎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娘子,气狠了也别拿自己的脚出气啊,省着力气去抽楚沁婉不好么?” 易炎彬拉着黎浅浅绕开遭了无妄之灾的条几,坐在软榻上,脱了黎浅浅鞋袜就帮她揉脚。 “夫君说的是,我冲动了。”脚一点也不疼,黎浅浅想抽回脚,又被易炎彬挠了一下脚板心,晓得夫君又在闹性子,便不挣扎了。 “那两个恶妇实在可恶,害得我儿受了这么多苦……” 黎浅浅将方才柳茹月回想起来的事,原原本本的给夫君学了一遍。 听得易炎彬当即抄起鞭子,就要冲去地牢打人。 “夫君,你怎的比我还冲动,女儿说了,事关重大,我们一定要查清楚,现在还不能杀了她们。”若非女儿千叮铃万嘱咐不要杀了田素娥和楚沁婉,黎浅浅此刻只会跟着易炎彬冲下去对那两人展开夫妻双打。 “娘子,我动手能伤她们几层皮?”易炎彬说得好不委屈,丝毫没觉得自己比黎浅浅弱有什么丢人的。 “也是。”黎浅浅到底还是舍不得夫君双手沾血,她的夫君就该双手执笔,都怪临行前父亲赠他鞭子,害得他性子是一日比一日肖她了。 “夫君,此事还是交给佟文、应丰处理,他们时常审讯细作,出手有分寸。” 他便是如此安排的,“我们夫妻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真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对吧?” 易炎彬从黎浅浅这里知道了女儿的遭遇,柳茹月说得简单,到了晚上,从佟文、应丰手里,夫妻二人才得到了完整的审讯结果。 柳茹月睡了一觉起来,就被父母叫了过去,一并看了田素娥和楚沁婉的供词。 “原以为,我儿遭此劫难全是敌国细作设计黎家,没想到还涉及前朝皇族复国的阴谋。”黎浅浅心情复杂。 “此事事关重大,黎家离京多年,仅凭我们带回来的几个家将,根本无法去查如此大重要的事情。”易炎彬不是想推脱,也不是不想帮女儿出这口气。 但此事若能借刀杀人,于日落西山的黎家来说,才是最好的,他不想黎家再牵扯进什么阴谋里,也希望苦熬多年的老丈人能善终。 柳茹月看完证词,却回想起了上一世一件传言,说是前朝皇室后人意图复国,派人刺杀幼帝和太后失败。 朝廷派了锦衣卫前去镇压,对方抵死反抗,与前去剿灭的锦衣卫闹了个鱼死网破。 这消息,上一世她并没有太注意,因为与她找孩子无关,哪怕这一世,她以前也没翻出来细想过。 然而现在自己成了局中人,她幼年被田素娥用计劫走,竟然和乾秦国皇室复国的阴谋有关。 乾秦国皇室后人,希望把她劫走后,再上演一出救命之恩戏码,让她与宇文家某一后人培养感情,再让那人入赘她家,从而让他们后代顺其自然接手黎家军…… 只是宇文家没想到,田素娥并不觉得复国有望,又在来执行任务途中被蛮族抓走,若不是恰好被黎浅浅救下,母女两人的性命都没了,所以田素娥对宇文家的任务很是敷衍,后来更是想利用宇文家的计划除掉易颖儿,偷偷泄露消息给蛮族,让蛮族来截杀易颖儿。 第480章、乱臣贼子 到时候易颖儿一死,宇文家主也不可能知道是田素娥干的,只要田素娥带着女儿躲几年,再回来认黎浅浅就好了。 女大十八变,田素娥不信黎浅浅那个笨女人能认得出本就长得与易颖儿相似的婉儿,更别说她还刻意让女儿偷偷模仿易颖儿的言行举止。 哪怕将来宇文家发觉她在黎家,察觉不对劲,田素娥也能在宇文家交差,她相当于变相掌控了黎家,同时还能得到宇文家的支持,两边通吃,岂不是比当个低级棋子强多了。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田素娥当时为了计划顺利进行,要同时甩开黎家、蛮族、宇文家的人很是艰难,总有一方的人追上来保护易颖儿,让她没办法下手。 终于找到机会下手的时候,又因为顾虑太多,想给自己立一个忠仆的人设,哄着给易颖儿剜痣。 结果被易颖儿察觉了用意,被她逃了,虽抓了回来,却没砸死,宇文家的人追上来,她又不敢动手,只敢哄骗宇文家的人易颖儿是摔破的头。 田素娥又引来蛮族的人来杀宇文家的人,她看着易颖儿被捅了一刀,以为她死了,这才安心带着女儿离开。 然而田素娥不知道的是,宇文家追过来的人早就怀疑她了,所以最后一次田素娥遇到的蛮人,是宇文家的人假扮的,那一刀也是假的。 柳茹月被宇文家死士救了下来,却没等到她们把她送回宇文家,半路上当真遇到了蛮族追兵,只好把她藏起来,去与追兵拼杀。 而柳茹月在山里躲了几日,吃完了死士给的糕点,也没能等到任何人来接她。 宇文家的死士,大抵是全死了。 她只能离开藏身之地,在山里走了不知道多久,只听到满山都是鬼哭狼嚎,她怕被狼吃了,就爬树,结果从树上摔了下来,这下子彻底失忆了,后面就被黄氏捡回了家。 柳茹月对那一段记忆感到异常痛苦,可能那会儿她年龄太小了,就遭遇了背叛和日日的追杀血腥逃亡。 导致她一直不愿意想起,后来,生活重心又全在孩子们身上,她也没时间去想。 现在,柳茹月不得不把所有与之相关联的信息都翻出来嚼一遍了。 这一世的江嵩明显左右逢源的很畅快,在太后和皇帝跟前都有体面,看得出并不是夹缝求生,而是游刃有余。 虽说不如以前的锦衣卫权力大,因为皇权受到了抑制,但他还是威风的。 上一世她接触不到江嵩,只能通过右相府的辉煌,来推测江嵩上一世没得什么好结果。 那就是说,被派去带队剿灭乾秦国余孽的锦衣卫应该就是他。 按照他的本事和人脉,江嵩不至于被乾秦国余孽害死,他为什么非要亲自去?哪怕大源帝死了,太后、右相加上他应该是三足鼎立,互相掣肘的关系,幼帝根本指挥不动他亲自去才是。 他却亲自去剿灭乾秦国余孽? 还死了?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谷</span>  而且,潜伏多年的乾秦国势力,为什么会突然要去刺杀太后和幼帝? 一百多年都能隐忍下来,就着急与这一时半刻的? 现如今的江嵩还如日中天,依旧在太后皇帝中右相等势力中间周旋,但柳茹月也能感受得出来,江嵩在保存实力,他当着她的面和面对皇帝、太后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若要帮大源帝,其实是有实力扶持这个皇帝的,但江嵩看起来并不尽心,他的权利来自皇帝,他帮皇帝做事,只是为了维持锦衣卫的存在,然而又不完全尽力…… 江嵩……不会是和前朝余孽有什么关系吧? 柳茹月心中一紧,拉着黎浅浅的手,对易炎彬道,“爹娘,这件事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上一世,黎家肯定是被右相府利用了的,而前朝势力突然暴动,那么能隐藏自己的宇文家势力突然稳不住了,能作出“救下她,培养感情发展下一代”长远计划的当代宇文家主不可能是急性子。 稳不住,只能说是被人查到了老窝,考虑田素娥和楚沁婉两人,柳茹月不得不怀疑,上一世她们做了什么,导致黎家知道了宇文家对易颖儿做了什么,让黎家急于回京,之后的事情不用猜,也知道,急于替她复仇的爹娘肯定被这些人玩的的团团转,黎家的灭亡,以及宇文家的灭亡,也成就了右相的势力做大。 “孩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哪怕柳茹月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在失而复得的爹娘眼里,她依旧是个孩子。 不过易炎彬也没真把柳茹月看作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不要自己撑着,有什么都能和爹娘说,爹帮你出主意。” “娘帮你揍人!”黎浅浅觉得夫君和女儿都知道点什么,她却不知道,但她不想被排在外面。 原本柳茹月是不打算说的,她靠自己太久了,但想起莺歌,又觉得有事还是有商有量的来比较好,如果自己不说,爹娘擅自行动,反而坏事。 毕竟这对爹娘,可不是什么能忍的性子。 关于上一世的事情,柳茹月不能说,她就把自己的猜测简单了说了说,关于江嵩,她只说是这一世接触中察觉出来的。 “你怀疑,江嵩和前朝余孽有关,想帮助宇文家复国?” “宇文家竟然想染指黎家兵权,那……其他势力,宇文家有没有做同样的事?” 黎浅浅看得不如易炎彬深,柳茹月对母亲安抚的笑了笑,对父亲道,“当时我进京路上,救下了米商陈熙,陈家很奇怪,有一股势力想吞并陈家,甚至不惜派人混进陈家,杀他妻儿,这做法,看起来倒是与宇文家对我们家所为,差不多。” 同样的招数,若不暴露,是可以同时在多地执行的,而且谁能想到自家的某个姬妾、奶娘、仆人就是宇文家的人呢? 根本防不胜防。 不过这也只是柳茹月的猜测,易炎彬和黎浅浅都听得很认真,并不打搅。 柳茹月又道,“而且陈熙当时资助我银子,让我在京城开酒楼,目的也是让我混进右相府偷东西,但当时在右相府发生了意外,右相、沈曼青和陆铖泽都见到了我,陆铖泽或许对沈曼青说了什么,之后右相府基本不与我来往,也不招我进府中做菜,陈熙便没再要求我去右相府偷东西了。” 第481章、和平篡国 “按孩子所说,那小妾被及时揪了出来,陈熙应该没有被宇文家的人降服,那他让你去右相府偷东西,又是帮哪方势力?”说到此处,易炎彬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不不,宇文家为了隐藏自己,行事一直很温和才是,他们派人来我们家也不过是想结善缘,也没想过杀人,在陈家却杀主母、杀嫡长子,我觉得,这不像陈家手段。” 听了父亲的分析,柳茹月也迟疑了起来,“对,宇文家手法虽说可恶,但他们想利用黎家,必定是结善缘的,宇文家死士一路上为了护我,也死了很多人,除非宇文家家主换了,不然行事手段不可能变得这么大。” “往别人家里塞自己人,这等手段也不是宇文家独用的,按你所说,陈家家主揪出作乱的小妾后,也没杀她,然而他对那人也没有感情,这就说明他很早就对这个女子产生了警惕,然而事发后,他想杀也杀不得,那么这个女子,应该是一个让他拒绝不了之人赠予他的,这个人地位肯定是高于他的。” 易炎彬虽不入仕,父亲兄弟却都在官场,“陈家是米商,神秘人想得到陈家,目的也不难猜,和宇文家想得到我们黎家兵权的目的差不多。” 兵权、米粮都是造反夺天下的必需品。 “所以,那个神秘人应该权势不小,所以行事手段比宇文家激进得多。” “听上去就复杂。”黎浅浅已经听懵了,只觉得大源皇帝想守住江山还真不容易,这么多乱臣贼子想推翻他自己当皇帝。 就在三人愁眉不展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打斗声。 “夫君,你在屋里保护好闺女,我去去就回。”黎浅浅抽出宝剑冲出门去,还不忘反手关上门。 柳茹月不是添乱的人,她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心中再担忧母亲,也不敢打开窗户去看,就怕让黎浅浅分了心。 还好外面的打斗并没进行太久。 “开门。”听到黎浅浅的声音,易炎彬上前打开了门,“娘子,你没事吧!” “没事,他们来找女儿的。”黎浅浅的进得门来,指了指身后跟进来的两个男人,随后防贼似得护在柳茹月跟前。 一个桀骜不驯,一个羞愧的垂着头,柳茹月还都认识,“岳无逸,楚阡澈?你们两怎么来了?” 岳无逸鄙视的睨了不敢抬头的楚阡澈一眼,“我来找你,看到他在你们窗外鬼鬼祟祟的,就打起来了。” 柳茹月从没把楚阡澈和鬼鬼祟祟这词儿联系到一块儿过。 “我有愧于你的信任。”楚阡澈看到了柳茹月脸上的信任,更是羞得腰都挺不直了。 “能麻烦你出去守着么,不让任何人靠近。”不等岳无逸开口嘲讽,楚阡澈就对他道。 “……” 岳无逸怒极反笑,“想我堂堂御前侍卫,凭什么听你一个江湖小小镖师的话?” 楚阡澈不擅于耍嘴皮子,薄唇紧锁,一副岳无逸不离开他就不开口的模样,柳茹月相信他绝不会无理取闹,他刚才听到了自己和父母的谈话,才有此要求,那么,他要说的话,恐怕十分重要。 这般想着,柳茹月央求的望向浑身怒火的某人,“岳无逸,楚大侠应该有要事与我说,麻烦你出去帮我们守一下门儿。” “……”说好的我们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呢? 当着柳茹月娘的面,岳无逸底气不足,尤其在听到他的名字后,黎浅浅已经开始对他横眉冷对了。 岳无逸哼都不敢哼一声,乖乖转身离开去外面守门。 惊讶于岳无逸的乖巧听话,柳茹月还以为要好好与他讨价还价一番,直到看到母亲骄傲的抬起下巴,柳茹月才想起两家的恩怨。 岳无逸在她母亲跟前,哪里敢欺负她? 一时间,柳茹月从奇异的角度,感受到了母爱。 这就是被母亲庇护的感觉!挺不错的,就是可怜了岳无逸。 不相干的人离开了,楚阡澈放下手里的剑,愁容面满的开口,“十娘,这件事到此为止最好,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 这话,听得柳茹月云里雾里。 “子曜,是我堂姐的儿子。” “?”柳茹月震惊了。 “我表姐,是镇南王公孙涛的贵妾。” 柳茹月直觉,楚阡澈表姐的身份不止如此,不然,他何必进来说这些? 果不其然,楚阡澈再次开口,“我表姐姓余……” “不会是宇文氏化姓吧。”看他开口开得那么艰难,易炎彬在一旁神情不虞的问道。 楚阡澈沉默着点了头。 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宇文家把这这一招用到了极致,易炎彬嗤笑一声,“窃家、窃国,一招通用,宇文家还真是有手段,哪个人才想出来的这个妙招?” 说是妙招,易炎彬那不屑的语气却是在说昏招。 “宇文家的事情,我之前也不知道,表姐为镇南王诞下一子,王妃容不得她和子曜,表姐实在没办法,求了镇南王的恩典,想办法把孩子偷运了出来,想让孩子能在外平安长大。 他们什么打算,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哪怕他们现在告诉我的原因,我也不敢信。但当时,表姐通知我去接外甥,我迟了,我到处去找孩子,直到遇到你,我后来才发现子曜就是我外甥。” 对于楚阡澈的话,易炎彬和黎浅浅根本不相信,对于算计过黎家的宇文家,他们哪里敢信。 因为上一世的际遇,柳茹月对楚阡澈的人品十分信任,他不屑于说谎,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侠。 这段时间她遭遇的变故很多,楚阡澈的遭遇也也打破了他从小的理念吧。 原来,上一世他一直在找的镖,是个孩子,就是她这一世的干儿子苏子曜,也可能是…… 易炎彬将柳茹月的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宇文家,是打算将计就计,扶持拥有宇文家血脉的子曜当皇帝?” 黎浅浅已经在一旁听呆了,这哪儿跟哪儿呢? 反正都说开了,楚阡澈并不隐瞒,“宇文家是这样打算的,这也是最好的结果,改朝换代,要死太多人了,和平篡国,能少很多不必要的牺牲,这是宇文家主给我说的,他还说,这样一来,镇南王的不平也能得到安抚。” 第482章、大结局 先帝原本是想让镇南王继位的,没成想被还是皇后的太后做了手脚,让大源帝登了基。 易炎彬在一旁冷声嗤笑,“说得真好听。” 楚阡澈羞愧难当,不敢面对黎家人,只抬头对柳茹月承诺道,“对于十娘因宇文家的算计遭受的不幸,我会替宇文家偿还,我愿意做你的护卫,护你一世平安!” “……”柳茹月对楚阡澈的固执是相当有体会的,他做了承诺,绝对会做到,但是她并不觉得楚阡澈欠了她,“宇文家做的事,你替他们偿还什么,你又不姓宇文。” “你救过我外甥,护他平安到达京城。” “没有你,我也没可能把他平安护送到京城,再说了,也不是我救下的子曜,一切都是江嵩计划好的。” “若不是你刚刚好在那里,若不是你聪明机智,若不是你细心照顾,子曜不一定能成功活儿到达京城。” 其实,柳茹月也清楚,上一世子曜的确没有成功到达京城,到底去了哪里,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江嵩的人也不是全程都在保护她,子曜能成功到达京城,还真的靠了她。 但是,她还是没办法接受楚阡澈当自己的护卫,她上一世跟着楚阡澈学了不少本事,楚阡澈面冷心热,是个侠义之士,她如何能让他被拘于一方宅院里。 “你是要保护我女儿,还是想替宇文家监视她?”易炎彬比谁都冷静,问的问题也完全以柳茹月的安全出发。 楚阡澈一瞬都不曾思考,“当然是保护十娘,她是我的恩人,也是宇文家的恩人,更是天下百姓的恩人,我保护她理所应当。” “……”楚阡澈从不是溜须拍马之人,柳茹月忽然被拔高到这般高度,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楚阡澈说的话了。 看了眼被夸得不好意思的女儿,易炎彬向唯一懂行的黎浅浅问道,“这个人功夫如何?” “一流高手,比岳家那个小崽子厉害很多。”黎浅浅对自家夫君当然是毫不隐瞒。 贴墙头听墙脚的岳无逸,“……” “我和我夫人都答应你留下来保护我们女儿。”易炎彬就这么自作主张的替妻子、女儿做主应了下来。 黎浅浅当然是易炎彬说什么,她都觉得是最好的决定,她巴望不得易炎彬替她动脑子,夫君肯定不会害她和女儿的。 柳茹月看了眼伉俪情深的父母,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楚阡澈很高兴,此事办妥,天下又能安宁许多年了,他本就是个心怀天下的侠义之士,虽说只是个镖师,却也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正因为跑镖去过很多地方,周边国家也都游历过,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国家安宁的重要性。 这也是知道宇文家的秘密后,他能很快调整好心情,想来说服柳茹月的原因。 活了两世,柳茹月到现在都理清楚了所有因果。 在太后和右相等北昙势力都放着黎家,等黎青罡死后自然而然接收黎家军的时候,黎家自己都没想到竟有第三方第四方势力想争取自己。 乾秦国末年妖妃作乱,哀帝宇文猷闭目塞听、与妖妃成日享乐于酒池肉林,各路藩王纷纷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进京,杀了哀帝,百姓的生活也没能好起来。 因为五路藩王却为了皇位自己打成了一堆,趁此机会,保皇派立了哀帝独子宇文晰为皇帝,奈何宇文晰年幼,根本管不住五位王爷,也压制不了文臣。 一时间局势更乱,搞得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吴江决堤朝廷无力赈灾,让江南富庶之地都哀鸿遍野起来,处处皆是易子而食的惨剧。 此番困境下,北昙开国皇帝公孙恪领着百姓揭竿而起,因着对乾秦国皇室亲王不顾百姓的恨意,百姓们纷纷追随公孙恪,不过十年,平定五王之乱,建立北昙。 现如今大源帝公孙滦也不过是太祖公孙恪的玄孙罢了,北昙建国已一百二十年,谁也没想到前朝乾秦国皇室还苟延残喘到了现在,甚至还计划着复国。 上一世,任宇文家机关算尽,却没料到自己的计划,被田素娥、楚沁婉、陆铖泽这些没有底线的小人物钻了漏洞,坏了百年复国大计。 这一世,柳茹月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来修复这些小人物造成的混乱的似得。 那么,子曜当上皇帝应该是好事一桩吧? 毕竟他当上皇帝,太后会觉得一切还依旧在她的计划中,镇南王至少不会给自己儿子登基为帝添乱,宇文家的旧臣们也不会继续给宇文家主施加压力,江嵩也会尽心扶持拥有宇文家血脉的新帝。 他们都得到了想得到的东西,自然不必再争取黎家的军权了。 黎家就能安然过渡,等黎青罡解甲归田,黎家就真正安稳了。 至于子曜最终能不能当上皇帝,柳茹月毫不怀疑。 各方势力都想子曜当皇帝,哪怕是右相,他也是无所谓谁当皇帝的,他的想法和太后一样,只要被扶持的是幼帝,于他便是有利的。 只是,这一世,子曜这个幼帝,和上一世那个无依无靠被他拿捏的幼帝,可不一样了。 所以不管是右相反对,还是别的势力想反对子曜当皇帝,都会受到以上几股势力的针对,谁能遭得住? 这般想着,柳茹月也看开了。 原本,她的梦想也不过是找到孩子们,陪伴孩子们长大,看着他们嫁娶而已,她现在还找到了爹娘,何必再想那么多? 至于造成她一切悲剧起源的宇文家,柳茹月心里还是膈应的,但说恨,却也提不上。 就在第二日,福安公主生辰宴还没开始,右相府的计划还没来得及施行,进宫帮忙写诗词的陆铖泽就被锦衣卫抓住,捂嘴拖去了天牢。 当日朝堂上,大源皇帝当即宣布退位,让位于镇南王庶子公孙仲谋。 且不说得到消息后,镇南王妃如何震惊、不甘、害怕,那个险些被他弄死的孩子,已经是她够不着的存在了。 公孙仲谋,自子曜,登极后改年号隆庆元年。 苏子曜年龄尚小,由太上皇公孙滦辅国。 这等怪事,历朝历代闻所未闻,尚在壮年的皇帝退位给一个三岁小儿,然后脱裤子放屁的自己当个辅国太上皇。 但从未干过什么大事的大源皇帝就是这么干了,还特别坚持,更因为他尚在壮年,想说皇帝老糊涂了的人都找不到借口。 或许,大源皇帝只是当腻了皇帝,想试试存活时间最久的太上皇的滋味吧。 民间百姓纷纷猜测,大源皇帝太平庸,当皇帝没什么建树,史书上也不过短短几句话带过生平,可是做点惊天动地的大事又怕玩砸了,还不如当个在位时间最长的太上皇,在史书上也能一鸣惊人,开天辟地第一人! 不管大家怎么猜测,公孙滦稳稳当当的当了十四年太上皇,把公孙仲谋教成了一个合格的国君,便游山玩水去了。 至于盛慈太后,在子曜当了皇帝后,她也晋升为太皇太后,原本以为自己能再续辉煌,却不想处处受到扼制,根本施展不开来。 她不知道,以前她能让皇帝吃瘪,完全是因为身为皇帝的刀的锦衣卫故意让皇权衰落,利用她打压皇权,想霍乱北昙而已。 而东厂,也不过是锦衣卫的另一个翻版罢了。 没有人比亡过一次国的宇文家,更懂玩弄权术,以及宦官和锦衣卫的危害。 所以,从来不是太后当真有天大的本事。 而现在,锦衣卫真正的主子进了宫,他们这些机器就正常运转了起来。 太皇太后尊称比以前更尊贵了,头衔也更长了,却过得比以前憋屈,她的懿旨根本无法离开仁寿宫。 反倒是公孙滦经常来看看她,埋汰她。 公孙滦后来也看明白了很多东西,但他无所谓了,反正公孙仲谋有公孙家的血统,多了一丝宇文家的血统也不代表被窃了国,反而能让国家更安宁,少了一个危害,当过皇帝的人,更懂大局为重。 而右相,在公孙仲谋登极当天就被抄家了。 新帝登极,第一个大动作就是拿右相开刀,在所有大臣都反应不及的时候,右相结党营私、贪墨赈灾款、陷害忠良的证据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朝堂上。 证据确凿,证人也不少,苦主也一一到位,右相直到进了天牢,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倒了台。 沈曼青的养女计划也随之落空,一并被抓进了天牢。 右相罪当诛,很快就砍了头。 沈曼青涉猎甚广,也读过史书,知道官场便是起起落落,但她没想过父亲会遭此横祸,明明父亲有那么多拥趸,大源皇帝懦弱无能,也没办法对父亲下手,而太后也要靠父亲出谋划策、压制皇帝。 而太后又想换更容易控制的幼帝了,这对于父亲来说根本不会有什么坏的影响,换一个更乖更听话的皇帝,对于沈家刚刚好是机遇。 一切看起来都是有利于父亲发展的。 却不想,新帝即位当天,父亲就被抓了,小皇帝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太上皇也没这样的能耐,难道是太后? 沈曼青一直以为是太后,直到她直到太后被囚于仁寿宫,才发觉一切都脱离了掌控。 她何父亲一样,连沈家怎么倒台的,倒在了谁的手里,都不知道。 她想到了那个父亲查探多年都摸不清底细的镖局,可是现在,她身陷囹圄,哪有本事再去摸人家底细。 随着右相倒台,一大群党羽也跟着落马,改革也从此刻开始,开恩科,增加科举考试,提拔年轻人才弥补空缺,一切都欣欣向荣。 沈曼青作为右相的女儿,对于祸首之女,各方势力都不容她活着,与右相一并砍头。 岳丈砍头,昨日还耳鬓厮磨的枕边人也在自己右侧人头落地,被反绑着跪在地上,脑袋也被刽子手压在木桩上的陆铖泽唯剩后悔,就是非常后悔。 连右相和沈曼青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陆铖泽就更不清楚了。 他唯有后悔,若是当初不被繁华迷了眼,一心只想攀高枝儿,他现在也有幸福的家庭,妻子是黎大将军的外孙女,他也不会过得贫苦,他怎么就不再多坚持坚持呢? 大刀落下之前,陆铖泽仿佛在人群里寻找,却遍寻不到柳茹月。 她难道不来送他最后一程么? 夫妻多年的感情,哪怕他负过她,他都要死了,她还能如此狠下心肠不来见他一面么? 不管是来送他,还是来嘲笑他,她都不愿意。 随着一声脆响,陆铖泽只觉得脖颈一热,天旋地转只见,他看到了自己屈跪的身躯,只是没了脑袋…… 话本总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原来,是真的啊! 柳茹月没有去菜市口看行刑,因为没有必要。 在陆铖泽执行死刑前一天,不管是爹娘,还是莺歌、翟宁、楚阡澈这些朋友,甚至是江嵩都派了青石来问她,要不要去天牢“送”陆铖泽一程。 有人是觉得她应该会舍不得陆铖泽,有人是觉得她应该趁着他死前,好好去天牢嘲讽他、嘲笑他的有眼无珠,好好发泄一下情绪。 但柳茹月觉得没必要,因为陆铖泽对于她来说,根本不重要了,在她找到孩子们之后,在她找到爹娘后,陆铖泽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何必去看陆铖泽呢? 陆铖泽此人,不值得她再为他回头看一眼的。 哪怕是一句嘲讽,柳茹月也觉得他不值得拥有。 原本,他们就该是无缘无分之人。 因为事情比原本计划中的还顺利,廖仙儿都不用在宫里抚养公孙仲谋长大,太上皇和宇文家怎么可能让廖仙儿抚养他们如此看重的继承人? 只有太后这种想把幼帝养废的弄权者,才觉得廖仙儿这样好控制、在宫中无权无势的人好用。 不过基于廖仙儿也没做过坏事,又是柳茹月当时为了保护子曜,唯一能找到的可信之人,所以廖仙儿假死离开了皇宫,提前获得了自由。 廖仙儿被父母养在一方小天地中,她的梦想就是四处看看。 柳茹月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便叫楚阡澈去保护她。 楚阡澈原本是不愿意的,柳茹月了解他的性子,最后逼得他答应了,带着廖仙儿跑镖去了。 廖仙儿离开了皇宫,也不需要岳无逸帮忙传递消息了,不过柳茹月到底还是为公孙仲谋着想的,宇文家再如何希望子曜当皇帝,现在他已经是皇帝了,难免宇文家的某些人生出别的心思,子曜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才是。 柳茹月将岳无逸留给了子曜。 永庆改名易嘉合,当了皇帝的陪读。 柳茹月和爹娘,几乎把全副心思都用来陪伴家人了,陪伴父母老去,陪伴孩子成长。 雪蓉、雪慧、雪汐,也渐渐长大。 如柳茹月猜测的那般,樊星海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雪慧,待得他18岁,考中进士,就上门来求娶了雪慧。 小风改名易风,跟着黎青罡跑军营打仗去了,柳茹月没想到他竟然喜欢这个,在外公解甲归田回京养老的时候,易风也靠自己本事,当上了从五品守御所千总。 然后回京求娶了雪汐。 原本柳茹月以为大闺女的婚嫁会艰难些,将来雪蓉怕是会因此郁郁寡欢。毕竟当时告御状,在江嵩的催促下,她没能考虑太满,为了避免被人挑刺,只能述说如何找到女儿时,将雪蓉的遭遇说了出来。 哪怕她没有失身,不过被卖入私宅短短几日,还未曾训练,但人言可畏。 不过,最后证实,柳茹月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雪蓉根本不在乎那些非议,也没把嫁人当作人生目标。 她极其早慧,很早就借着父母的事,看清了男女感情,看开了世人的愚钝。 她寄情于山水,学无止境,对什么好奇,就学什么,还跟着外祖母学武术,虽说学习的年龄偏大,但她对此有兴趣,也没当作上阵杀敌之技,倒也能自保。 最后,被小她三岁的陈尧缠上,娶回了家…… 柳茹月只觉得,缘,妙不可言。 自己收的干儿子,都是替闺女们物色的夫君么? 至于小儿子,也被大他四岁的福安公主拐走了。 柳茹月反思自己,大概是她陪伴在孩子身边的时间太少,所以永庆才会喜欢年龄大的姐姐吧。 年龄不是问题,只要她们两觉得开心就好。 易炎彬和黎浅浅一开始也为柳茹月的婚事担忧,但看她有娃万事足的样子,又觉得女儿再嫁也不一定比现在更幸福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